020 你自找的(1/1)

几杯色彩鲜艳的鸡尾酒下肚,谢小敏眼里的世界也跟着色彩缤纷起来,胸口那个潸潸流血的大洞,好像也没有那么痛了。

“你认为自己值多少钱?”

那是她应聘公关工作时,秘书安娜问她的第一句话。

“我、不知道。”她站在那里,绞着双手,不知所措的看着办公桌后一脸严肃的女人,那灰色的职业套装、折射着冷光的银边眼镜,无不散发着冷漠与严谨,站在她面前,仿佛室内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不知道?”秘书安娜大鼻子里发出冷哼,“那你知道自己来应聘什么工作吗?”

“公关。”谢小敏低声说。

“你知道我们这里征求的可不是一般的公关?”安娜再次紧盯着她,冷冰冰的质问。

“我、我知道。”谢小敏很紧张,连吸了两口气,才鼓起勇气,说:“我不是傻瓜,贴在车站广告牌上的高薪应聘,只招年轻女性,不需工作经验,没有学历要求,月薪最低5000,最高不封顶,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是做什么的。”

“原来你不是傻瓜啊。”手指压在桌面那份个人简历上,食指轻敲着,安娜端详着忐忑不安的谢小敏,忽然嫣然一笑,严厉的魔女顿时变得千娇百媚起来,看得谢小敏瞪目结舌。

安娜并没有理会谢小敏的惊讶,她优雅的摘下眼镜,放到桌面上,然后,扯开盘着长发的橡皮筋,没有了束缚栗子色的卷发,犹如丝绸般披散下来,她毫不在意的甩了甩头发,如此简单的动作,却性感得让人口干舌燥,谢小敏虽然身为女性,但,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坐吧。”安娜优雅地站了起来,在这之前,谢小敏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站起来的动作也可以那么曼妙好看,见她示意自己坐下,谢小敏急忙拉开旁边的椅子,规规矩矩的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

“你还是处吧?”安娜饶过桌子,走过来,伸手把她鼻梁上的眼镜拿开,仔细地端详她的脸。

谢小敏被看得满脸通红,为了装成熟,她已经特意穿上黑色的套装和化了淡妆,但,为什么对方还是一眼看透了自己的稚嫩?

“是。”她蚊呐的说。

“哼,真是稀罕货,大一新生,还是处。”安娜毫不客气的捏住了她的下巴,“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那么,你就给自己开个价吧。”

开个价?谢小敏顿时心中没底了。

她曾经送过报纸,月薪1500;她曾做洗碗工,月薪2000;她曾在麦当劳兼职,时薪8元……

谢小敏挣扎了好一会,才暗中握紧双拳,豁出去的大声说:“5万!”

“5万么?”安娜沉吟的重复。

“5万太多了吗?那么三万也行!”谢小敏见对方犹豫,立刻自动降价,她2万元的学费可以缓一缓,外婆住院的3万却不能再拖了。

安娜没有说话,捏着她下巴的拇指却突然按到她唇上,吓了她一大跳,条件反射的往后逃,但,椅子的靠背很高,背脊已经顶到椅背了,无处可逃。

“你知道你在拿什么去换钱吗?”安娜一边用拇指磨着她的唇,一边缓慢而冰冷的问。

唇被按住,谢小敏张不了嘴,只能瞪大眼睛,诧异的看着安娜靠近她,近得几乎整个人都压到她身,迷幻而浓郁的香水味,侵袭着她的鼻腔,也侵袭着她的大脑。

“这个唇,有人吻过吗?这个脖子,有人摸过吗?这里,有人咬过吗?”随着一句句文化,安娜的手指从谢小敏的唇,一路往下移动,划过脖子,划入衣领,然后,猛地抓她胸前的玉峰。

“啊!”从不曾被人惊扰的地方被粗暴的对待,谢小敏惊恐的大叫,同时双手往前推,把对方狠狠的推开。

待她清醒过来,才发现安娜被自己推出去后撞到桌子上。

“对不起,你突然那样……”谢小敏急忙站起来,想要伸手扶起趴在桌面的安娜,安娜却一手挥开她的手,自己站直了腰,妖媚的桃花眼,盯着她,说:“什么那样?那样令你难受了吗?令你恐惧了吗?令你胆怯了吗?我只是女人,一个女人那样摸你一下你就叫起来,男人摸你会怎么样?!”

谢小敏呆住了,犹如被雷劈。

“我只是隔着衣服摸,你就已经受不了,如果是脱了衣服,你会怎样的怪叫?”安娜继续声势逼人的问,“别说3万了,就算30万我都能付给你,但是,你知道能出那么多钱来买你一夜的男人是怎么样的男人吗?言情小说里英俊多情的总裁?偶像剧里高富帅的年轻俊才?呵呵,别做梦了!我告诉你,愿意花那么多钱来买你的,只有脑满肠肥的大叔,和满身褶皱的老头!跟你爸爸一样,甚至跟你爷爷一样!想象一下,你不是高材生吗?发挥你的想象力,想象一下,他们满是皱纹的手摸在你光滑的肌肤上,摸遍全身每一个角落,连同你自己都不曾进入过的地方……”

“不,不。”谢小敏虚弱的呻/吟着,拼命的摇头,她不敢想象,她怕自己一想象,就会翻江倒海的吐起来。

“你知道女人最值钱的是什么吗?如果只是肉/体的话,是会不断的掉价,第一次3万,第二次3千,第三次3百,第四次搞不好就只有30元了!”安娜却不放过,逼着她,犹如厉鬼缠身。

谢小敏惊慌、惶恐,手脚冰凉,心儿颤抖,步步后退,退到墙角无路可退,安娜却忽然停止了逼近,玫瑰花妖精的美貌,却冰雪女神一样的气场,她转身,快步走回桌边,抓起桌面的资料,走过来,甩到谢小敏的脸上,说:“拿回去!不要再来这种地方!”

回去?回哪里去?

纸张刮在脸上的触感,使谢小敏从惶恐中醒了过来,她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了,拖欠了3个月的房租后,房东已经把她家的东西都丢到路边了。

没有退路的人,没有害怕的资格,谢小敏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张,为了省下打印钱,那是她用铅笔亲手写下的自荐信。

“我已经没有回去的地方。”谢小敏面无表情的把纸张递到安娜面前,决然的说:“如果我会害怕得逃跑,就请把我的手脚绑住,如果我会惊恐的大叫,就把我的嘴巴堵住。”

安娜定定地看着她,久久的,久到谢小敏以为她会再度开口赶自己,她却伸手接过了纸张,叹息一声,强大的气势消散了,冰山瞬间融成清泉,轻柔的问:“为什么如此执着的要把自己弄脏?”

“因为我缺钱。”谢小敏说。

“我明白了,把眼泪擦一擦吧。”安娜掏出手帕,伸过来。

“咦?”被她提醒,谢小敏才惊讶的发现自己泪流满面,18岁了,还哭,实在太丢人了,她慌忙接过手帕,但,眼泪却断线的珠子一样掉个没完,擦都擦不完,“对不起,把你手帕弄脏了。”

“没关系。”安娜没有理会她,而是转身,从桌面的小盒子中那出一个火机,‘诤’一声轻响,小小的火焰跳跃出来,点着了洁白的纸张。

谢小敏惊讶的看着安娜把纸张烧到只剩下一个小角才放手,灰黑色的灰烬落在打了蜡的地板上。

“在这个世界里,污了自己的身体很平常,但是,不要连自己的名字也污染了。”安娜转过身来,笑得温文尔雅,犹如大家闺秀,再度让谢小敏惊讶,这个女人究竟有多少个面啊,她如是想。

“给自己起个艺名吧。”安娜亲切的说。

艺名?言下之意,就是她被录取了,可是,谢小敏却半点喜悦的情绪都没有,心情反而沉甸甸的,眼前犹如纸张灰烬的色彩,唯一看得到的色彩就是安娜脖子上粉色的丝巾。

“pink。”仿佛要逃离沉重的现实,她的脑海飘起一个跟现实毫不相干的单词。

“pink,把我刚才所做的做一遍,能学几分,就看你自己造化了。”

造化?不,她觉得那是她今生最大的幸运!

“你很演戏的天分!”安娜一句话,将她调到了角色扮演的部门,从此开始了卖艺不卖身的职业‘小三’之路。

如果那一天,她不是幸运的遇到安娜,而是急功近利的老板,她现在大概已经沦为真正的小三了,不,搞不好根本就没有小三那么高级,在那个黑暗的世界里,一旦卖了身,就如安娜所说的,会快速的掉价,从几万的抢手货沦为几十元一次的残花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但是,幸运的自己有什么资格清高呢?

只是运气好罢了!

谢小敏端起水晶杯,昂头,张嘴,把杯中的甘醇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在胸腔化作炙热的愧疚,谢小敏放下杯子,站了起来,她要找到柳瑞华,她要跟他道歉。

同是清贫的学生、同是家中有癌症的亲人,他的无奈,他的悲苦,自己怎么就不能体谅呢?

不是瑞华的错,是命运的错!

谢小敏摇摇晃晃的往舞池走去,满脑子是要找柳瑞华道歉的念头。

“小姐,你好像醉了,要不要我扶你去休息一下啊?”一个胖嘟嘟的中年男人靠了过来,笑眯眯的伸手扶她。

“我、我要找、柳瑞华,你知道、他、他在哪里吗?”谢小敏口齿不清的说着,酒精迷糊了的脑袋,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人搂住。

“我知道,来我带你去。”中年男人急忙把谢小敏往旁边的走廊带,那走廊通向里面的供客人休息的房间。

“你要带我女友去哪里?”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谢小敏的手臂。

“啊,乔少爷,这是你女友?她喝醉了,我正要带她去找你。”中年男人看清来人的脸后,吓得脸都白了,立刻松了手。

“滚!”乔立仁面无表情的吐出一个字。

“是,是。”中年男人慌乱离开。

“我叫你在露台等我,你竟然给我跑到这里来!”乔立仁拽着谢小敏的手臂,摇晃着她,怒气冲冲的说。

“别生气,好吗?”谢小敏迷迷糊糊的,傻笑着,玉臂攀上乔立仁的肩膀,口齿不清的说:“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说你的,为了钱出卖自己,并不是可耻的事情。”

乔立仁一动不动的站着,低着头,愤怒地盯着依靠在他怀里的谢小敏,俊秀的脸阴沉得犹如暴风雨前的天空。

“谢小敏,这是你自找的!”从牙缝中挤出的话语,乔立仁拽着谢小敏往走廊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