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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灵佩神识已然恢复了,先扩开将苏府上下整个都打探了遍,发现一切如常,并未因为她不见而引起轩然大波,便猜到必然是绿杨早先回去就安排好了的,心里不由赞了声。

回头见丁一还懒洋洋地靠着壁柱看她,道:“你还不走?”

丁一叹了声,不由开始怀念起一刻钟前任他捏圆搓扁的娇姑娘来,只定定看着她不说话。过了会才谑道:“小没良心的。”

话音未落,傅灵佩便觉腮边掠过薄羽似的吻,伴随着好听的一声轻笑。

红衣猎猎,在月夜光华里,衣袂飘过长空,一闪而没。

傅灵佩笑着,几个起跃,便落在了自己的苑落,绿杨正恭敬地守在她门外,见到熟悉的裙摆,连头都不敢抬,也不惊讶,只屈了屈膝道:“小姐。”

“唔,你今日表现很好。”傅灵佩目光在她低垂的脑袋上转了一圈,“随我来。”

绿杨应是。

两人默不作声地步入闺房,竟是一点都没惊动抱厦里的几个二等丫鬟。

傅灵佩随手一弹,原本已经昏暗的铜灯瞬间便哔啵哔啵地剧烈燃烧起来,闺房中瞬间亮堂了许多。

绿杨眼皮不由跳了跳,以前小姐虽说武功不错,可也没见这般手段,忍不住快速抬头瞥了一眼,一瞥之下,不由呆住了——若说以前小姐就算是绝色倾城,可现在这般飘渺的气质,可直接说是羽化登仙不为过。

五官还是那个五官,但气质却又好上了许多,这短短的一段时间,竟似脱胎换骨了一般。原来她还敢直视,现如今不过是瞥了一眼,却被那出鞘的气势给刺得眼睛生疼。

绿杨自然是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叫威压。

即便傅灵佩极力收敛,可金丹圆满的威压,对于一个一点灵力都无的凡人来说还是勉强了些,但凡凑近点,便忍不住抖若筛糠了。从这点来看,绿杨还是意志很坚定的。

傅灵佩满意地笑了。现如今她既已觉醒,自然是不愿意再囿在这窄小的后院里,只天地自有规则,她在这里欠了几年因果,也与宁秋和苏二有了感情,也不能直接抽身而去,势必要安顿妥当了才能抽身,绿杨心性不错,倒是可以托以重任。

“今日你回来之时,苏府情形如何?”

“秉小姐,奴婢回来之时,二公子正陪着夫人用晚膳,老爷本也欲一同用膳,却被夫人,嗯,阻了。”绿杨极快地瞥了她一眼,脸色为难。

傅灵佩顿时明白,这阻,怕是用字轻了些。

今日是宁国公府阖府男丁人头落地之时,苏母必然不好受,见了这罪魁祸首哪里还会有好脸。

“便是这些?”

“便是这些了,不过……那外面来的,”绿杨指了指外在道:“那位与老爷在秋水居外遇上,说了会话,老爷的面色好了许多。”

“哦?”

傅灵佩有些漫不经心,按照她对傅灵飞的理解,此人虽气运不同常人,可到底意志薄弱,爱慕荣华,在这个世界里陷得太深,只需临门一脚,便会化作那镜子的养分,反倒不需她插手。

经过这么多年的琢磨,傅灵佩反倒发现,傅灵飞与她命脉交错,她越是出手打压,傅灵飞获得的机缘越逆天,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手托着傅灵飞要与她打擂台,将她这个逆天之徒打压下去拨回正轨。

按前世脉络,傅灵飞洗过灵根后灵根虽好,却还没有现在的水灵体好,水灵体灵体纯粹,兼单水灵根,虽攻击不算强悍,但却极好晋升。

所以,她不能亲自出手,不过借刀杀人还是会的。

现如今——只需要一根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你打听到,她与老爷说了些什么么?”才问出,傅灵佩便忍不住摇头笑了,也是她着相了,现如今傅灵飞*凡胎,只需神识监视好,便无所遁形了。

“无事,你先退下吧。”

傅灵佩摆摆手,突想起一事道:“今日比较疲乏,明日我若是起晚了,也无需唤我,若有人来寻,不论是谁,一并帮我挡了。”即便是苏母苏父他们,也是一样。

绿杨虽然心中有无数疑问,但作为贴身侍俾忠心与服从才是第一要务,便也垂着头应了,躬身退了出去,将门掩好,才回到抱厦去了。

傅灵佩见绿杨出去,习惯性地想从储物袋中取出九环宫锁阵盘,却发觉落了个空,身上不论是储物袋,储物戒,还是须弥境,一概皆无。

可想起之前丁一分明御剑带她回来了,莫非……

她心念一动,果然,以神魂养着的法宝,从一七剑,炙云鞭,黑乌炉,瞬间便出现在了面前。

傅灵佩不由扶额一笑——之前她竟然因为觉醒,反倒忽略了一点。

储物袋、储物戒和须弥境,因此处空间法则和明世境的阻隔,她无法破开,只能出了这小世界再用。

……只是丁一为何能用?

傅灵佩略想了会,觉得必然与那比目珠有关,只是未免有些巧,莫非他早就知道会进入这明世境,提早就做了准备?

决意下次见他再问清楚,傅灵佩收起法宝便盘膝坐在床上,打坐运起了南明离火诀。

这个小世界虽无灵气,形同末法,但傅灵佩在被吸入这世界之时,体内灵气便有,之前只是未觉醒,现如今打坐,将体内的灵力重新按照大周天的路线循环,直到灵力在体内所有奇经八脉都运行一遍即可。

傅灵佩虽然久未打坐,但身体自带记忆,不过是开了个头,体内的灵力便汩汩如江河直下,由小溪渐成洪流,按南明离火诀的路线运行起来。又因为体外一丝一毫的灵气都无,习惯了浸润在灵气中的身体在有意识地控制下,灵力不往外泄一丝一毫,从而加大了傅灵佩对本身灵力的把控。

修真不知时长。

当傅灵佩还沉浸在修炼中时,外面却因为她长时间不出房门闹了起来。

“小姐出来了么?”

宁秋扶着李嬷嬷的手,不悦地看向绿杨。翻了天了,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也敢拦她,若不是看在她是女儿的贴身丫鬟很受爱重的情况下,早就让人叉着出去了。

绿杨拦在门前,不肯动,只躬身道:“小姐交代过,昨日太累要多休息一会,任谁来都不见。”

“你好大的胆子!连我也敢拦?”

苏沐火气也上来了,现如今已是午膳时间,妹妹一睡便睡了这许久,偏这刁奴还拦着不肯让开。

正当他撸着袖子,打算直接推门进去,却发现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张无暇白玉般的脸露了出来,而后是那一双眸子,任水墨丹青都描摹不出的潋滟双眸,仿佛身上的绫罗彩缎都是污秽,无法匹配这般的毓秀绝艳。

最慑人的,却是那不怒自威的气势,苏沐结交豪侠无数,便是那杀人无数的江洋大盗身上都没有这般浓重的煞气,便是那龙椅之上的九五至尊的龙威都未曾有这般的慑人。

——苏府,藏不住这样的人物。

苏沐当场便愣在了原地,连到身后的宁秋、李嬷嬷等一起,整个院落静得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这绝艳与气势在傅灵佩身上一闪而收,再看去,又如平常一样了,苏沐不由摸了摸后脑勺,见想不通便不想了,到底之前的印象还在,便不如平时自在,只还呆在原地,讪讪道:“妹妹可饿着了?我与母亲不放心,便来看看。”

傅灵佩笑了笑,摆手示意其他人先下去,只让绿杨还守着,领着苏沐与宁秋入了房,连李嬷嬷也隔在了门外。

“且不说这些,我暂时还不饿。”

经过一夜的修炼,傅灵佩的灵力已经恢复了大半,金丹期修士便是十年不吃不喝也不会有事,早就进入了辟谷期,不过这些她也不需要与他们说,只不急不缓道:“有两件事。第一,宁国公府男丁除却惹祸的几人以外,其余全被我安置在了一处安全的地方,若你们有暇,下午便可带你们去。只此事事关重大,不论对谁都不可说,指我们三人知道即可。”

“此话当真?”苏沐直跳了起来。

昨日因他在家安慰母亲便没去菜市口,只听仆人回报说那边的血都积了厚厚一层,惨不忍睹,可妹妹又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救下那许多人的?京畿卫可不是好惹的。但妹妹向来一言九鼎,从不说虚言,想到偷龙转凤的那些戏码,他若有所悟。

可又有无数个疑团在他心里打转,但在现在这个“妹妹”面前,苏沐不自觉地就不敢多言。

宁秋喜极而泣,她本来便对外面的事务一无所知,又对女儿有盲目的信任,傅灵佩一说,她便信了,拿着帕子不断擦眼泪,只道:“好好好,不愧是末儿!我宁家一脉终未血脉断绝,母亲也有颜面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了。只是此事隐秘,我等还是不给末儿添乱了,我这宁家的罪人也无颜面去见他们,末儿只需要好好地安置他们便好了,只母亲手头还有些银钱,一会便与去开箱拿些银钱使着。”

傅灵佩眼神渐渐柔和起来。

苏沐却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看到了什么?他竟然看到妹妹在“慈爱”地看着母亲?

这必然是他眼睛出了问题。

他忍不住揉揉眼睛,再看又正常了。

傅灵佩板着脸道:“第二件事,我已答应镇国公府嫡次子提亲,若他派媒人前来,还请母亲好好招待。”

此话一落,苏二与宁秋顿时呆若木鸡。

——他原先便知道妹妹(女儿)大胆,却不知她竟然大胆到这般地步,竟然私自答应男子求亲?

待要张口,见到傅灵佩脸上神色,又不由自主地缓了下来。

罢了罢了,非常人行非常事,原就不该以常人之理对待。何况苏府经此一事,末儿还能自行寻到这般好的人家,果真是不同凡响。何况以末儿心性,那男子当不会差,他们该相信才是。

两人不约而同的,在关于妹妹(女儿)的婚事上,竟然达成了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