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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的余晖穿过半开的窗棱透了进来,落到房中雪白的绒毯上,床脚苍青色的纱幔也浮上了一层碎金,为房间平添了一丝温暖。

傅灵佩醒了过来。

丁一还沉沉地睡着,微鼾的鼻息喷在她脖颈间,引起她微微的□□。青年男子双眸紧闭,睫毛长而翘,齐刷刷跟把扇子似的在眼下留下一小块阴影。抛却醒时的顽性,丁一此时反倒跟个孩子般,显出十二分的稚气和乖巧来。

傅灵佩轻轻挪开他搭在腰间的手,轻手轻脚地起床,丁一睡得很沉,竟是一点都未醒。

她一哂,从玉戒中取出衣袍,一件一件穿戴起来。

浅绿掐花小衣,素白里衣,鹅黄素纱长裙,素色绫绦纤腰一束,旖旎风流,傅灵佩随意绾了个堕髻,就这么下了楼。

青竹小楼外,一个圆滚滚的身子安安静静地等着,傅灵佩出楼迎了上去。

“魏师兄!可大安了?”

魏圆憨憨一笑,郑重行了个大礼,一揖到底:“大安,大安!今次真是多亏了师妹,往后师妹但凡有所差遣,师兄我绝不推辞——说指东绝不打西,让追狗绝不撵鸡!”

“师兄说的,可都是真的?”傅灵佩哈哈笑。

“自然是真的,比珍珠都真!”魏圆忙不迭保证,面上一团肉因他点的太快还在震动。

啊,辣眼睛。

傅灵佩不自觉挪开了视线,因最近习惯了丁一那张盛世美颜的缘故,对魏圆的面目容忍度便差了许多。魏圆还不知,只一个劲地将脸往前凑,生怕小师妹没看到自己的诚意一般。

傅灵佩不由“噗”地笑出了声:“那好!师妹正好有件事要拜托师兄你。”

魏圆拍胸脯保证:“说吧!什么事?师兄我必帮师妹你办妥当喽!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傅灵佩眼珠促狭一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师兄身上……”她指了指他厚实的身板,“师兄这一身彪肉委实太凶悍了些,不如去将它减一减?相信师兄这身膘肉去了,也是玉树临风的俊俏儿郎一个。”

魏圆再怎么也没想到小师妹会提这么个要求。

他这身肉自小跟到大,早就有感情了,其实按修真者体质而言,要想减哪里没办法?他只是不稀得减罢了,而且有这身肉在,便是生意也好做许多。

可看着傅灵佩一双亮晶晶的眼眸,魏圆突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不由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莫看一身彪,可有气概着呢!”

傅灵佩愣了:“气概?”

她是知晓大师兄对这身肉有执念,可这胖乎乎圆滚滚的一团,跟她谈男子气概?又不是丁一此前练的那一身腱子肉,线条流畅,这可是肥嘟嘟会翻滚的……肥肉哎。

“师兄莫不是逗我?”

魏圆哭丧着脸,他,真舍不得。要没这身肉,他就跟被人……脱光了似的。

傅灵佩见此,遗憾地摇头,“罢了,师兄,师妹也不为难你了。只往后啊,那些红袖添香的美梦,你还是少做做罢。”

她从秦绵口中还是得了些蛛丝马迹的,知晓这回魏圆强行冲关是因了一个女人的缘故。虽细节不清楚,但猜也能猜到一些——

傅灵佩无意去出这个头,虽然她挺好奇。

魏圆搔了搔后脑勺,不忿道:“师妹,那人错过我,方是她的损失!世事无常,皮相岂有那般重要?我魏圆要找,也必要找人品端方之人!我喜欢之人,必不会因我皮相丑陋而嫌弃,亦不会因我前途不明而动摇。”

傅灵佩肃然起敬,忍不住一拱手:“师兄见谅,是师妹我肤浅了。”

皮相美固然赏心悦目,但真正能撑得起一个人的,还是他的品性风骨。如傅灵飞之流,皮相固然出色,却不足以让人与她为友;而魏师兄虽体宽身圆,但为人仗义,重情重诺,虽有些小毛病,但不殊为一个正直的人。

她之前言行轻率,虽无恶意,但确实不大妥当。

傅灵佩郑重其事的道歉反倒让魏圆手足无措起来。

对这个小师妹,他向来敬佩有加,这回又多蒙她灵丹救助,本就端着一颗满到快溢出来的感激之心,还不等伤势彻底好全便巴巴地跑来道谢,不料——

他那久经锻炼的三寸不烂之舌此时竟哑了火。

“师,师妹言重了。”

魏圆白胖的面盘上,多了两坨红云。

——丁一醒来出门,见到的就是这一番景象。

一个圆滚滚的白胖子,对着他那千娇百媚的情姑娘,泛起了花痴。他忍不住咳了声,三步并作两步插入了两人中间,拱了拱手:

“魏师兄,多日不见,可还安好。”

“好,好,好。”魏圆看着眼前一双璧人,青山碧色,绿水绕竹之下,似仙人联袂,让人见之忘忧。

他忍不住连连赞叹。

即便见过丁一不止一回,但每回见到,仍无法免俗地惊叹:也唯有这般绝色,方能配得上他万里无一的小师妹!

——丁一自是不知,自己一直嫌弃不够阳刚的脸,竟成了娶媳妇的敲门砖。

“师妹,将来你举行双修大典,师兄我必奉上厚礼!”

傅灵佩赧然一笑,语气却不那么客气:“那就期待师兄到时的大礼了。”

魏圆:“……”

见眼前两人你侬我侬稠得几乎分不开的眼神,魏圆麻溜地,知趣地,滚了。

丁一目瞪口呆地看着圆滚滚的身材一溜烟小跑,几乎灵活地像只猴子,不由问道:“你大师兄一贯如此的……逗?”

傅灵佩摇头,“大师兄好财善交,但极少如此。”大约是害羞了。

两人相携回了青竹小楼静修不提。

接下来的一月,极为规律了。

每日晨间,丁一和傅灵佩都会去天剑峰后崖练剑,下午一个静修一个炼丹,等晚间不是修炼便是……双修。

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只最近的天剑峰,颇有些鸡飞狗跳的趋势。弟子们纷纷发觉,七峰的峰主,包括还有一些不大熟悉的生面孔,一身气息深沉似海,常常会在晨间去天剑峰后崖观摩,一站就是半日——只为了看天剑峰楚峰主和关门小弟子之间的对战。

但凡这时,虽低阶修士装模作样不大看得明白,但金丹剑修总会趁机过来,如痴如醉地看。

偶尔那另外六峰的峰主和那么几张大家不熟知的陌生元婴也会下去打那么几场。

傅灵佩在越来越多的对战中,逐渐成长起来。

在应付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招式中,她不再会手忙脚乱。元婴修士动可移山填海的架势在天剑峰后崖自然是不允的,可克制了元力后的对战,却让她对元力使用有了更深的体悟,懂得如何用最少的耗费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一双凰翼使得越发熟练,几有神鬼莫测之效。

也唯有在与天元派其余峰主和元婴修士的对战下,她才发觉自己的短板——与高阶修士斗法太少,以至手段太少,不够机变。

剑道讲究一力破巧,可当她这力不足够破之时,那便还需讲究时机、手段,遑论傅灵佩还不是纯粹的剑修。

她的从一剑已进阶为上品灵宝,加之剑道第四境的体悟,可即便如此,在那些积累浓厚的老牌元婴之下,傅灵佩常有疲于应付之感,被打得抱头鼠窜,原因之一便在——经验。

傅灵佩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

虽她自觉不够,但在其余元婴修士眼里,这丫头的变化简直是惊人的。

以楚兰阔为例,在两人同时使用本命法宝的情况之下,初时,傅灵佩在楚兰阔手下走不过三剑便败,但一日一日过去,到得一月过去大半,她竟能在与楚兰阔对战之时,撑上一日夜而不败。

更可怕的是,俏丫头旁边站着的黑衣小白脸,不过下场了那么几回,但一把紫电结合剑道第四境,几乎无人能在他手上讨得便宜。便是楚兰阔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过堪堪压过。

当然,这样的对练中,大家总会留那么几手压箱底的绝活,可管中窥豹,也足见其本事不凡了。

穆亭云这几日的口头禅不免就换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还比一浪强。”

有徒若此,楚兰阔心里也不能免俗地有些洋洋得意。偏他那张面瘫脸总是绷着,但凡扫到那黑衣小白脸便显得更冷冽,以至傅灵佩回回见着,都绷紧了皮,挥剑挥得更虎虎生风——这大约跟前世楚师尊的谆谆教诲有些干系。

这意外之喜,导致傅灵佩的剑道第四境在修习中越来越纯熟,体悟越来越深。

三个剑道第四境时不时地碰撞,让观战者如痴如醉,便是那些不练剑的高阶修士,也能体悟到一些玄之又玄的奥妙——

天道至纯,大道至简,悟,便能悟了。

至于一旁观战的金丹筑基等修士,不过看个眼热,除非悟性超绝之人,方能品出那么些意思来。偏傅灵佩丁一等人俱是一等一的美人,耍剑还耍得好看,没几人肯落下不看。

一月的时间,过得飞快。

傅灵佩觉得自己不同了,再无此前的浮躁和骄矜,变得脚踏实地起来,像是经过锤炼的原石,渐渐有了自己的定位和棱角,也清楚了自身的长处和矮板。

而丁一,他下场的次数虽不多,但成长起来的速度更快。

许是从前所有,不过是他东一榔头西一榔头摸索出来的,便是那个师尊偶或的指点也不过是兴致来时的逗趣,得到这个机会,他便如海绵一般,以近乎可怕的速度吸收着周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