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阑珊事(1/1)

张至深依然抱着夜心胡言乱语:“箓儿,我想你,以后……以后不准再骗我!箓儿……你怎么还有胸……快快将它拿下来!”

夜心不尴不尬地半扶着他,为难地看着赵毅,赵毅挥了挥手道:“你们都出去吧,再送一些醒酒汤过来。”

“是。”

姑娘们鱼贯而出,张至深伏在桌上还在“箓儿箓儿”地叫,赵毅坐在一边面容深沉。

不一会儿凤仙送来了醒酒汤,熟练地端着碗就要喂他,张至深一挥手将勺子打飞了,凤仙在托盘上又取一个勺子,赵毅挥挥手:“你先出去,我来喂他。”

凤仙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张至深醉意中带着妩媚的神情,似乎了然,放下汤碗静静出去。

“来,张兄,继续喝酒。”赵毅将装了醒酒汤的酒杯放到他嘴边,柔声说道。

“好,喝酒!”端起杯子一口饮下,咂咂嘴,“箓儿……怎么味道有点怪?”

赵毅又给他满上:“是有点怪,再喝一杯。”

张至深一把挥开,抓着他的手:“不……不喝!南箓,你为什么要离开我?我到底哪里不好?”

赵毅抽了一下没抽开,面色有些僵硬道:“没有,我不是南箓。”

“嗯?”张至深迷蒙着眼凑近了看,那脸蛋透着醉酒后的晕红,凤眼微挑,活生生一副媚人样儿,此时烛光摇曳,阑珊灯火映在身后,将一身大红华服照出旖旎暧昧色,赵毅看得一愣,竟有些痴了,忘了如何动作。

张至深眯眼看着他,笑道:“南箓,你又骗我……我才不会被你骗了,呵呵……”

“我……唔……”赵毅正想辩解,张至深的嘴巴就堵了上来,带着酒香和柔软的热烈,紧紧抱着他。

赵毅想推开他,但越推张至深抱得越紧,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不让他离去,那吻也似乎投注了他所有的热情,赵毅再犹疑地挣扎了几下便毫不客气地回应,直接把人推在桌子上,有些狂乱地吻着身下热情的男人,屋内只剩一片唇舌交缠声和急促的喘息声,烛花摇摇曳,暖黄的光将一切映得如此迷乱。

黄花梨木雕镂繁花的屋门夹了一条缝,张文宇放在门上的手在看清屋内情景时顿住了,随即轻轻将门关上,转身离去,嘴角含了一抹意味不明的苦笑。

赵毅有些难以自持,拨开那艳红的衣服又被眼前如玉般的肌肤惊艳,忍不住一寸寸地亲吻那比女子还要美丽的肌肤,轻轻啃咬,手已经摸到了他的下面。

“南箓,箓儿……今天不对,不是这样子的……”张至深迷迷糊糊地去脱对方衣服,感到身上的人震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他的手伸入对方的衣服内,又觉得不对。

“南箓,你的肌肤怎么这么……,来……让小爷我好好瞧瞧……嗯……”他搂住对方的脖子才用力睁开眼,这一看竟然看到一张陌生的脸,这一惊可惊得不小,猛地一把将人推开:“你……怎么会是你!”

赵毅有些狼狈,平了平气息,道:“一直都是我,你喝醉了。”

“我……我……”张至深想起自己醉了后的荒唐事,羞愧得无地自容,急急忙忙穿好衣服,“我是醉了,赵公子,实在对不起。”

赵毅走过来,两手压在张至深两边桌子上,低低道:“张兄慌什么,这种事你情我愿,没什么不好意思,我们,继续。”

“不,我没有,赵公子误会了。”张至深被他凑过来的气息压得有些喘不上气,撇开头去。

赵毅道:“我误会什么了?”

“我是说我来这里不是要……”

赵毅抢道:“难道你来寻欢楼不是找姑娘,不是想忘了那弃你而去的人?”

张至深愣了一下,低低道:“是。”

“既然都是找别人,男人和女人不都一样?”

张至深忙道:“不,这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难道你还想,前面的可以进入别的女人,后面为那叫南箓的男人守节?”

“我……我……我不是!”

“那不就一样了,放心交给我,我会让你很快乐,深儿。”

那一句“深儿”让张至深的酒彻底醒了,他再一次推开赵毅:“我不会跟你做那样的事,就算……就算我是花钱来这里嫖的,那也是我嫖人家,什么时候说过要被男人上了!”

赵毅道:“你的意思是若我愿意在下面你就肯?”

张至深又是一愣:“不是!总之,我不会跟你做那样的事,赵公子君子谦谦,断不会做出强人所难之事。”

“哈哈哈,君子谦谦?”赵毅笑道,“在你眼里,我真是君子谦谦么?衣冠禽兽才是真的吧?”

张至深不理他,系好衣带,起身道:“我走了。”

“张公子请留步。”

张至深没有停下:“我必须要离开这里。”

赵毅的语气带了些请求的意味:“留下来陪我说说话,我保证什么也不对你做。”

张至深有些迟疑,看他有些低落的神情:“你想跟我说什么?”

“说说我的过去。”

“为什么?我们素未平身。”

“因为我们都是同样的人。”

“你……”张至深有些动怒,“你他娘的才是断袖!老子我是正常男人!老子找姑娘去!”

赵毅笑道:“你不是断袖?那叫南箓的难道是女人,不是断袖,张公子吻一个男人能如此自然,抱着女人时竟会奇怪对方有胸?”

“我……我……我就不是断袖!你才是断袖,你全家都是断袖!”

“那叫南箓的男人如何解释?”

张至深沉下了声音:“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他开始扮成女人来骗我,后来又……又……不管他是男人还是女人,我只是喜欢他!”

赵毅道:“可他偏偏是男人,所以你是断袖。”

张至深怒道:“我不是!你自己是断袖就别扯上我!”

赵毅独自斟了杯酒,幽幽道:“这么说来我也不是断袖,只是我喜欢的人恰好也是男人罢了。”

“哼!”张至深不理他。

赵毅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目光深沉得如同他此刻的声音,带着悠远的空旷:“他是我的同窗好友,我们从小一起读书,习武,玩游戏,长大一些后,甚至还一起逛青楼,他喜欢一段叫《采桑女》的小曲儿,每次都让一个叫翠娘的姑娘唱给他听。”

张至深坐了下来:“后来呢?”

“后来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就不来了,而且也不让我来,他说*容易消磨人的志气,男子汉大丈夫不应该流连烟花翠柳,那时,他说什么我都听,只要是他的话,那便是对的,盲目地崇拜一个人便是这样,呵。”他轻笑一声,又喝一口酒,“他对我的态度开始变得奇怪,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直到有一次我被弟弟拖去喝了花酒,你猜他那时是什么表情?”

张至深道:“很痛苦么?”

赵毅轻笑:“不,他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还笑了,他一笑,我就慌了神,向他保证下次再也不去那种地方,你猜他对我说了什么?”

张至深这回直接摇头:“不知道。”

“他什么也没说就强暴了我,那时我大致明白了他的心思,可男人与男人又怎么可能?我好恨!他说他只是爱我,可无论他说什么我都让他滚,再也不想见到他,然后他真的滚了。”

“我一个人锁在屋子里哪儿也不去,可不断有人来告诉我他昨天在哪里寻欢作乐,今日又点了哪位姑娘,我听着听着就还是怒火中烧,终于忍不住冲出去找他,但他只是在悠闲地喝茶,自信满满地看着我,他说,若是不想他去找别的女人,那我就必须是他的男人,永远爱他。”

张至深不禁哆嗦了一个,这男人也太狠了点:“你就这么原谅他了?”

赵毅道:“不原谅还能如何,他从小就是我最亲密的人,说对他没有一点别的感情是不可能,他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对我那么狠,我没有办法,只能爱他。”

“他现在呢?”

赵毅苦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就如同现在的你一样,我被他抛弃了,比被他得到时用的手段更狠的方式抛弃了,那时我甚至都尝试过去死,后来才逐渐看开,他不值得我付出生命。”

“于是你又流连*,用当年他最不喜欢的方式来报复他?”

赵毅道:“不,他在我心中早已经死了,也谈不上什么报复,来这里,只是心中寂寞罢了。你看这里的灯到处都是,暖洋洋地亮成一大片,从天黑到天亮从不熄灭;这里的人无论是卖笑的女子还是寻欢的嫖客都面带各色笑容,欢声笑语不断,他们衣着光鲜,从他们的脸上能看见不同的故事,集齐了世间所有的繁华;这里的人们可以发生最亲密的关系,但不会发生情感,即便前一晚如何柔情蜜意,只要出了这个门,他们又是陌路人。我来这里,是因为这里不会寂寞。”

“你……还爱他吗?”

“自然是不爱了,只是这颗心也死了。”

“那个人去了哪里?”

“很远很远的地方,你呢,你的南箓又去了哪里?”

“他呀,没走多远,说不定过几天就回来了。”

赵毅讶然:“那你为何来这里喝伤心酒?”

张至深苦笑:“因为我发现他从来都是骗我,不曾将我放在心上,我甚至有些羡慕你,至少你们真的相爱过。”

“可我却羡慕你,至少他没有那么伤害你,他还会回来,那就是有希望。”

“是么?”

赵毅忽然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道:“至深,我本以为我的心已经死了,可在见到你之后,它又活了过来,我能听见它重新跳动的声音,带着热烈的鲜血,流动爱的甜蜜,你让我重新见到了光明,燃起爱的希望。”

艳红烛台上“噼啪”一声爆了个灯花,屋内无比安静,阑珊灯火隐隐可见,屋外的繁华嬉笑声隔得很远很远。

张至深放在桌上的手不经意抖了一下,不敢看那双热切的眼,低头笑道:“赵公子说话跟唱戏的戏词儿似的,就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