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白狐缘(1/1)

十陵镇坑爹钱庄门口围满了人,个个垂头丧气,表情愤然,不为别的,只因门口一块显眼牌匾,四个烫金大字:暂停营业。

路人甲叹气:“这都怎么回事,已经三天了。”

路人乙:“我这急着取银子,它若再不开门,我就……就……”

路人甲:“就怎样?方圆百里的钱庄都是张家的产业,你不在这里取银子,在哪里还不一样。”

路人乙:“听说是张家小公子来了,所以才会弄成这样。”

路人丙:“可不是,听说这些天一直在骰子巷赌呢,那手气好得,啧啧,骰子巷一大半赌坊都关门倒闭了。”

路人甲:“这么厉害?那他们还开钱庄做什么?”

路人丙:“你看这钱庄名字,那都是张家小公子闹着玩儿的,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咱取不了银子那便是自己倒霉,怪不了别人,不过……”住了口,故作神秘状。

“不过什么?”众人都凑了过去。

露齿一笑,得意满满:“张家钱庄有个规矩,不能及时给客人提钱的,在取银子时可要付一半的赔偿……”

“哦……”众人如醍醐灌顶,都了然地点头,先前骂娘叹气的都如同被施了仙法一般,顿时精神焕发,笑容满面。

十陵镇骰子巷,张至深一身艳红的骚包华服,手执折扇,面容俊俏,步态风流,翩翩浊世一佳公子,步入凡尘骰子巷。

苏和跟在后面,完全看不出任何表情,何叔端得是面容慈祥,和蔼可亲,只是如何看都有些不大自然。

过了五家关门的赌坊,他们终于在一家赌坊门口停下,里面喧嚣声吼叫声不断,张至深愁眉看着面前华丽的牌匾,硕大几个烫金大字:狗与张至深不得入内。

苏和愤然道:“少爷,他们欺人太甚!”

何叔若有所思:“二少爷,他们把狗放在你的名字前,怎么说也应该是少爷在狗的前面。”

“……”

这不是重点。

张至深道:“我们换一家。”

一盏茶后张至深停下脚步,一路走来,两边烫金的牌匾明晃晃地挂着,那飞舞的大字,华丽的匾额,崭新发亮的木漆,字上的金光在日光下闪闪发亮,可见是花了大价钱做的。那一条巷子的匾额都还一模一样,一夜间成了赌坊必备的闪亮招牌,真真亮瞎了张至深美丽的凤眼。

何叔掐指一算,镇中做匾额的王老板一夜间少说也赚了不下百两银子。

苏和哀怨道:“少爷,我们还是回去吧。”

张至深看了那华丽非常的匾额一眼:“不,我就进这一家。”

……

半个时辰后,骰子巷哀声四起,焚香袅袅。

“张公子,求求您回去吧,我们赌坊供不起您啊!”

“老天爷,您开开眼,千万莫要让他进我的赌坊!”

“走吧,走吧,求求您了,我们再也输不起了呜呜……”

“……”

于是张至深一行人被连请带求地送出了骰子巷,并且被强逼立下毒誓,三年内不准进入骰子巷,否则众位赌坊老板将夜夜在家里扎小人诅咒他一辈子娶不到老婆!

至此,张至深彻底成了整条骰子巷的瘟神。

回到钱庄时,何叔看见许多老主顾都围着那块“暂停营业”的匾额乐得合不拢嘴,疑惑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张至深直接上前拍了一人的肩膀:“大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叔”回头,一张年轻的容貌吃了苍蝇的表情,张至深毫无所觉,友好微笑:“钱庄不开门,怎么大家还乐成这样子?”

那年轻的“大叔”嘴角抖了抖,道:“小弟弟这是要取银子?”

张至深的微笑瞬间扭曲成了一个怪异的形状:“咳咳……在下确实要取银子,还请兄台指教。”

那兄台脸色稍微好转:“这钱庄都关门三天了,据说不能让顾客及时取钱的,之后都会多付一半的银子作为赔偿。”

张至深讶异:“兄台确定真有此事?”

“自然。”

喜从天降,张至深高兴地一拍他肩膀:“谢谢你了,大叔。”高声道,“何叔,钱庄营业!来取银子的都多付一半作为赔偿!”

何叔哀声道:“二少爷,你不能这样啊。”

苏和赞道:“少爷好威风!”

一日后,坑爹钱庄后院,月凉阁。

苏和流泪看着张至深:“少爷,您真的不让苏和送送?”

“不用不用,你在这里好好待着等少爷我回来。”

何叔老泪纵横:“二少爷,你不能这样一走了之啊,我辛辛苦苦经营的产业,你就这么白白赔给了人家,老爷若是问起来,你让我的老脸往哪里搁啊。”

张至深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何叔,现在暂时委屈了您老人家,待我学成而归,您想赚多少钱我都没意见,到时候我给您买一座大房子,给您养老送终。”

何叔道:“二少爷,没那么快的,我还想多活几年。”

“这……你放心,我一定不会亏待大家的,少爷我走了!”

苏和依依不舍,一边拾掇东西一边道:“少爷,您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记得准时吃饭,天凉了加衣服,钱别省着花,青楼少去,赌场可千万别去了,我这里还有小月做的一些桂花糕……呃,少爷人呢?”

小月道:“早就走了。”

“……”

张至深到弛山时,山脚下守门的两个弟子热情地冲了上来。

“张至深,你总算回来了!”

“你这小子还敢回来?”

张至深莫名地看着两人:“怎么了?我回来很奇怪?”

弟子甲呵呵笑道:“我还道你这笔情债要逃到什么时候。”

“什么?”

弟子乙道:“好小子,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还没事人般。”

张至深总算猜到了一点眉目:“南箓来找我了?”

“几天前来找过,我们都说了你不在,她还硬是要上山去。”

“哦。”张至深往山上走。

“哎,人家姑娘对你痴心一片,你怎就这态度?”

张至深看一眼漫山的花海,红艳艳的一大片,心里满是落寞,淡淡道:“他以后不会再来了。”

“我说你这薄情……”弟子甲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使了个眼色,弟子乙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忙住了话,看那骚包的狐狸一声不吭地上了山,背影萧瑟。

慢悠悠走在路上,迎面走来一师弟,远远就大声道:“张师兄回来啦,前几日南箓姑娘又来找你了!”

张至深抬头:“哦。”

“那姑娘找不着师兄可着急了,都问到宫主那里去了。”

“哦。”

“哎,师兄,你这是怎么了,别不理我啊。”

……

再往山上走,又遇到一人,开口便是:“张狐狸,南箓美人又上山找你了。”

张至深又淡淡地应了一声,原本低落的心情变得烦躁,说不出什么滋味,俊俏飞扬的美目也没精打采地失了颜色,心中不断告诉自己南箓只是想再利用他,绝对不会有其它心思!

可是越想,心里还是越乱。

每个人见到他开口说的第一句都是差不多的内容。

“狐狸,你又将南箓姑娘给抛弃了。”

“张至深,有姑娘上山满蔷薇宫的找你呢。”

“南箓又来找你了。”

“你又将人家抛弃啦。”

“张狐狸,好风流!”

……

张至深走了一路就听了一路,所有人都在他耳边说着南箓南箓,南箓又来找他了,他又将南箓给抛弃了……可明明事实并非如此,他越听越觉伤心,越听越觉愤怒,总觉得自己是吃了亏还得被人指责,而南箓一直都是那种做了坏事还得被同情的人!

终于有一个人见到他说的第一句话脱离了那个魔咒一般的名字,何思道:“小深,我正要去找你。”

张至深摆摆手:“我现在不想下棋。”

“不是下棋,你带回来那宠物我挺喜欢,借我玩几天可否?”

张至深奇道:“什么宠物?”

何思道:“就是你带回来的狐狸啊,浑身雪白雪白的,甚是好看。”

张至深讶然:“我没有带什么宠物回来。”

“这么说那狐狸不是你的?太好了!那就给我好了。”何思转身就走。

“等等,你怎么会认为那狐狸是我的?”

“那小狐狸一直在你房里不肯出来也不让人靠近,老早就听说你回来了,我还以为是你带回来的。”

“你喜欢就抱去吧。”

“那多谢了。”何思走了几步,又回来,“啊,对了,南箓姑娘又山上找你了。”

“……”张至深有种要将耳朵刺聋的冲动!

两人一块到了张至深的房间,果然看见一只雪白雪白的小狐狸慵懒地伏在桌子上,听见声音,细长的眼睛懒懒睁开一条缝,用眼皮子瞧了眼来人,又毫不在意地继续伏在桌上,尾巴缓缓摆了几下,很不将来人看在眼里的高贵模样。

何思走过去想摸摸它,毛还没有摸到,那狐狸就猛地睁开眼朝他吼了一声,露出狰狞的表情,轻松跳到窗台上,居高临下,神情高贵地看他。

何思张开双手柔声道:“小狐狸,快到叔叔怀里来。”

狐狸细长的眼睛一眯,眼角都没瞟向他,那神情要有多鄙视就有多鄙视,何思还是不甘心,从怀里拿出一颗糖:“小狐狸乖,快过来吃糖。”

小白狸又用更加鄙夷的神情看他,小小身子猛地一跳,何思一喜,张开手去接,结果接了个空,发现那小白狐趴在了张至深的肩上,细长的狐狸眼漆黑发亮,炯炯有神地鄙视他。

何思叹气:“张狐狸,果然是物以类聚,你还说这狐狸不是你的。”

张至深提起肩上的狐狸往地上一扔:“臭狐狸,小爷的肩膀也是你能爬的!”

何思道:“平日里瞧你人模人样的,一看见小动物都粗鲁得紧,没一点爱心。”

张至深道:“那些小猫小狗小狐狸的,既不好看又麻烦,要养宠物也不会养它们。”

“那你想养什么?”

张至深骄傲道:“孔雀。”

“……”

这果然是你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