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魔手劫(1/1)

张至深被这话一冲,再加上嘴里那臭烘烘的东西,连心寒都来不及了,只顾得上那怒火蹭蹭往上升,眼都要冒出火来了!南箓你这死没良心的东西,老子就算死了都要拉你一起下地狱!

小道士一改先前的憨厚,那叫一个笑得胜券在握,风情万种:“你真舍得?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跟你那点破事,哼哼,青虚门外几回生,空等孤光数百……”

“我说了,你要杀便杀,不必废话。”南箓的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冷冰冰的,如同他手中的剑,那雪花围着他纷纷扬扬地飘,他的眼深邃而漆黑,深邃得没有一丝光亮,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张至深。

张至深心道,你有种!老子都记着了!养不熟的白眼狐!

小道士道:“你真舍得?”

南箓细细长长的美目微微笑了起来,瞧了张至深一眼,美丽的眼中满是鄙夷和冷漠,好看的唇角完成月牙的弧度,冰鸾剑的雪花缓缓飘落,轻轻地,阻隔了张至深的视线。

他笑道:“舍得,如何舍不得,你下手便是。”

那一刻,张至深才真正觉得心寒,恐惧扼住了他的心,一点点蔓延到四肢全身,南箓那眼神绝对不是骗人的,那是真正的冷漠和绝情,漫不经心的,甚至还带着一点隐约的恨意。

放在脖子上的手忽然收紧,一阵剧痛迅速袭遍了全身,不能呼吸的痛苦让他眼前一昏,可嘴里还塞了一块臭烘烘的布,再也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了,张至深心想,老子也太他娘的死得恶心加龌蹉了!不知到了地府会变成什么样的鬼,总之不会体面到哪里去!

痛苦让他无法思考,可那双湿润泛红的凤眼还是本能地望向那长身白衣而立的人,南箓也看向他,冰冷冷的目光里,什么也没有。

张至深觉得很冤,真他娘的太冤了!

他双手被禁锢,可还是本能地反抗,不断挣扎,浑身在剧烈地发抖,只觉得喉咙里好似有一把火在灼烧,胸口疼得快要炸开了,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每跳一下都牵动了全身的疼痛,如同置身地狱,痛不欲生,竟然想这他娘的还不如一刀结束了老子来得痛快!

就在他眼前发黑浑身痛苦满嘴恶臭的时候,那脖子上的力道忽然松了,嘴巴一轻,那臭烘烘的东西终于拿走了,大量空气猛地灌入鼻子和嘴,他不断地咳嗽,贪婪地呼吸这清润美妙的空气。

那一刻,脑子里乱哄哄的什么也不能想,他依然觉得悲伤弥漫了整个身体,他太失败了,南箓那妖精竟然不愿意救他!

“咳咳咳……咳咳……”

那八月里的雨水真是缠绵得要命,张至深的咳嗽更是凶猛得要了命,那身骚包的红衣早被淋了个透,湿哒哒地贴在身上,那红艳艳的色泽泛着水光,在雾迷迷的天里像极了热烈的鲜血,烧痛了人的眼。

待他缓了下来,小道士拍了拍那张苍白又湿润的脸,笑道:“小伙子,人家美人巴不得你死呢。”

张至深用力躲开,再猛地甩了几下,再次将满头雨水全打在小道士脸上,恶狠狠道:“老子的事要你管!臭矮子!乡巴佬!死叫花子!谁是小伙子!你全家都是小伙子!”

“哟,还骂得挺起劲,看来我下手还不够狠。”

张至深呸了他一口:“格老子的!有种就一刀杀了老子!玩什么欲擒故纵!反正那狐狸精也不会任由你摆布!”

小道士抬起他的下巴面向南箓,懒洋洋道:“你放心,贫道不是什么好人,自然不会好心放过你,贫道只是看你可怜,心上人冷眼看着自己死去,小伙子心里不好受吧,来来,有什么对他说的一并说了,贫道好送你上路。”

张至深心里一沉,却不愿再去看那雪白的身影,他低眼俯视小道士,鄙夷道:“长这么矮还敢捏小爷下巴,你有没有自知之明?”

胡露娃小道士咳了一声,抓着他的手更加用力:“既然没有什么临终遗言,那你就好好地死去吧。”

话音刚落,那双细长的还是少年的手又向张至深的脖子伸来,他连忙缩了缩脖子,还是没骨气地求慢死:“谁说小爷我没有临终遗言!我……我有好多话要说,你给我慢着点杀!”

胡露娃笑了一声:“真是个没骨气的怂包,有什么就说吧。”

张至深这才真正认真地望向南箓,那细雨从脸上落下来模糊了他的眼,他只看见那人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目光冷漠,一袭白衣永远都是洁净得不染纤尘的,如仙人般的姿容,细小的雪花围着他纷纷扬扬地下,张至深看不清他的眼。

有时候人很容易心寒,心寒后便很容易绝望,绝望后反倒不怎么伤心,他只觉得悲哀和愤怒,张至深咬牙道:“南箓,你他娘的带种!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这话说得无比怨气冲天人神共愤,他终于够爷们儿地爆出了这句话!然后头一扭,无比豪迈地对着胡露娃小道士:“矮子,现在可以杀老子了!”

胡露娃一时没反应过来,哪有人求死跟要钱似地底气十足,于是疑问:“怎么,你不怕死?”

张至深不耐烦道:“你有完没完,老子怕得要命!说怕死你还能放了你爷爷我不成!臭要饭的!矮冬瓜!”

胡露娃也不怒,依旧懒懒道:“你这张嘴真不得了,既然要死的话,贫道便先撕烂它如何?”

张至深怒:“格老子的!你要杀便杀,还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莫不是爱上了老子,舍不得下手……呃……”

他觉得眼前又是一黑,熟悉的灼烧感从脖子蔓延到全身,然后他看清了胡露娃的脸,那憨厚而单纯的面容变得狰狞而残酷,双目通红,极度渴望而贪婪地看着他,仿佛一只饿了许久又忽然看见食物的野兽。

那一刻,张至深才被真正吓得心都凉了,心想完了完了,老子真他娘的就要命丧于此!

忽然一股凉意扑上了脸颊,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是怎么回事,便觉得腰上一紧,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有雪花凉凉地打在脸上,带着熟悉的清香和彻骨的凉意。

张至深这次并没有被掐得有多惨,狂吸了几口气后便发现自己如同掉入了冰窟般,南箓将他圈在怀里,那身体冰得他骨头都在发疼,他连忙推开美人怀抱:“你这没良心的,现在才来救小爷……”

这一吼才发现不对,他不是能呼吸了么,能说话了么,为什么脖子还有奇怪的感觉?他猛一低头,那双凤眼瞬时瞪得比铜铃还大,呼吸一窒,随即便是撕心裂肺的大叫:“啊啊啊!!!”

那圈在他脖子上的赫然是一只血淋淋的手,齐腕断开,鲜血还在哗啦啦地流呢,滴入那红艳艳的衣服上,仿佛整件衣服都是被那鲜血给染红的,可那只手还在微微动着,缓缓地沿着张至深的脖子往上爬。

张至深只觉得浑身的血都被这一眼给看得冰入了骨子里,他不自觉地退了两步倒在地上,疯狂地摇头晃脑,可那东西就像贴在他脖子上一样,而且越来越紧。

“南……南箓!快将这东西拿开啊啊啊!”

南箓上前一步,道:“你不要动。”

张至深更加剧烈地甩着脖子:“你说不要动就不要动啊!这是一只手抓在老子脖子上啊!快点将它拿开!救命啊啊啊!箓儿!”

晶莹剔透的剑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张至深差点就将自己脖子甩到那剑刃上,惊得他一动不敢动,可还是忍不住地发抖,苍白着小脸,眼泪都给吓出来了,抖着唇角道:“箓儿,救……救命!拿……拿开啊啊啊!”

他都吓成这样子了,南箓还冷着一张冰山脸,把剑往他脖子上一指:“你不要动,你若再动一下,这剑刺穿的就不是这只手,而是你的脖子。”

张至深冷汗哗哗往下掉:“你……你不能用手把他拿开么?”

“不能。”

那剑又离张至深的脖子近了一寸,寒意阵阵,冷得张至深浑身汗毛竖立,身体不停地抖啊抖抖啊抖:“你……你要小心,千万不能刺偏了啊!”

南箓道:“我不确定会不会偏。”

张至深都要哭了:“箓儿你不能这样……”

南箓漫不经心道:“我只是一只小妖怪,剑术不好,刺偏了的话大不了让你痛快解脱,反正你也本该被那东西掐死的。”

“不要啊,箓儿……”张至深缩着脖子瑟瑟发抖,“那些都是我随便说的!话说,你要救我为什么不救得彻底些!老子为你拖了那么长时间,你就这样回报你相公我……小、小心啊啊!”

剑尖对准了他脖子上那只手:“不要动!”

张至深大气不敢喘,还是忍不住埋下诅咒:“老子若是死了,做鬼都……都不会放过你你你你的……”

“那你就做鬼去吧!”

张至深惊都还没来得及惊便觉得脖子又被掐紧,他想叫,却只是张开嘴巴发不出声音,双眼恐惧地瞪大,他本能地去掰那只血淋淋的手,可那只还带着体温的手却像铁一般地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越收越紧。

惊惧中,他看见胡露娃举起断了的右手站在他面前,那手还在不断流着艳红的鲜血,稚气的脸上却是狰狞可怖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