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琅邪王(1/1)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南箓,深黑华服裹紧颀长身形,如墨长发垂于身后,容颜不变。

这样浓重的色彩彻底隐没了那点飘然若仙的气质,显得威严而冷漠,艳丽若血的眸子光华流溢,微微一个抬眸,倾倒众生。

却真是他爱的那个魔,是他的南箓!

南箓伸出一只手,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殿堂灯花璀璨下仿佛出尘一只莲,不知迷惑多少魔族的眼。

吉贝部落之王琅邪的目光追随着那张魅惑了众生的容颜,最后落在一只修长如莲花的手,灰紫色的眼眸微暗,紧紧盯着魔界新上位的王。

那只手空荡荡地停在半空,南箓看向呆愣的张至深,暗红眸中一片温柔:“你怎的还不过来?”

温和语调,甚至他说这话时还带着宠溺的微笑,对情人的温柔,这高贵美丽的魔界之王,也只有对着他时才能如此。

张至深缓缓走过去,心中前所未有的紧张,似乎在这样盛大的场合,在所有魔官面前,南箓对他证明了什么。

他答应过,无论面前这魔变成何身份什么模样,他都不离开他。

于是他走近他,伸出手,与那莲花般的手掌相握,轻轻收紧。

这朵莲花一直都是他的,即便开在魔界的沼泽里。

南箓满意地笑了,一直冷肃的魔王柔和了面容,双目微弯,春花明月也不及那容色的万一,红尘在他眼中幻灭。

琅邪看着新任魔王的面容,灰紫的眼眸又暗几分。

南箓往回走几步,张至深被他拉着手却是不走,南箓回头与他对视:“深儿。”

张至深瞥了瞥嘴:“箓儿,在这么多魔面前,我们那啥,还是低调点,你一个人回那宝座上去便是,我在下面绝对不开小差。”心道突然就成了魔王这笔账小爷我回去再跟你算!

南箓依然道:“深儿。”这声更加温柔。

“……”

“好吧,你带小爷去哪便去哪儿。”

终于走上这条路,踩着他走过的脚印,在魔宫暗红的地毯上,周围都是魔界的官员,前面是魔王专属的王座,头顶四根巨大柱子上魔兽狰狞地龇出长长獠牙,鲜红欲滴的双眸静静望着脚下走过的两人,神情似乎在哭,又似在笑。

那华丽的王座足够宽大华丽,南箓一拉张至深:“坐。”

张至深站得笔直:“老子若真往上面一坐,不知下面那群魔要如何将老子剁碎了吃,你坐着便好,我站在你身旁。”

南箓道:“我让你坐你便坐。”

“我王,这位大人是……”那停下贺词的魔官实在忍不住心中疑问。

南箓望了他一眼,转瞬间又是那冷肃神情,修长身躯裹在深黑的长袍里,多了几分慑人气势,双眸艳丽若血,定睛看来时,已是繁华失了色。

他看着脚下所有的魔官,大殿中一阵沉默,沉默中缓缓开了口:“他是你们的魔后。”

轰隆一声,五雷不仅轰了顶,连张至深那半颗心也给轰成了粉末,耳边轰隆隆地响着,底下那些魔族是什么反应他全然不知,脑中只不断地回荡刚刚听到的那句话。

他是你们的魔后!

你们的魔后!!

魔后!魔后!

魔后后后后!!!

底下的魔官们齐齐跪地,声势浩大地贺道:“恭喜我王,贺喜我王!愿我王与魔后千秋同载,恩爱不离!”

之后是缕缕奏乐声,并不高扬的曲调,为这魔界的盛典,山呼的贺喜添一抹淡彩。

等那轰隆隆的雷声扫过后,张至深僵硬地望向南箓:“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那怒瞪的凤眼微微泛红,眼角上挑,偏偏脸颊也是微微的泛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便连那森冷的质问也失了气势。

南箓压住嘴角的笑意,正色道:“我是魔界的王,你自然是我的魔后。”

“魔后你大爷的!看清楚了老子是公的,不,老子是男的!”

“有谁规定公的不可以当魔后?”

“从来就没有过!”

南箓的目光扫向身后的礼官。

那礼官上前一步:“启禀我王,我魔界之中……呃,并未出现过男魔后。”

张至深眼睛一亮。

南箓道:“那深儿便是魔界自古来第一个男魔后。”

“不可以!”

“本座说可以就可以,不准多说,来,坐在本座旁边。”

张至深不情愿:“箓儿……”

南箓:“过来。”

张至深:“看,房梁上有鱼!”

南箓抬头望去,一边伸手抓住拔腿要跑的张至深,艳丽眸子暗了几分:“深儿,你答应我过什么?”

张至深心中一动,他是答应过他,不论这魔成了什么身份是何模样,他都会在他身边。原来,这一句承诺背后,早就为他铺好了路。

南箓沉声:“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不会放你走。”

张至深道:“你放手,老子不走了,老子就在你身边,老子当你的魔后!”

艳丽眸子倏而一亮,红光流溢,那魅惑了众生的容颜,同那黑袍之下的威严与冷肃,如同暗夜盛开的耶梦花,再也不见若有似无的仙气。

他成了真正的魔王。

他带着张至深坐在魔王的王座上,轻声道:“从此你我共享这魔界的天下,你有何不愿意?”

张至深心中一颤,望向面前如海般的魔官们,一双双暗红的眼都看着他,在一炷香前,他也是这其中的一员。

他紧了紧握住南箓的手,什么也没说。

庆典继续,丝竹靡靡,灯花璀璨。

来自魔界三十二个部落的王一一上来恭贺,送上贺礼,表示愿臣服我王,可这其中有多少真正的愿意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吉贝部落的琅邪王从部下手中接过一紫色锦盒,打开盖子,紫色锦缎上躺着枚红玉雕琢的玉璧,璧上花团锦簇,簇着中央狰狞的兽。

琅邪道:“此乃我吉贝伽罗玉所成之璧,名曰合倪,望我王笑纳。”灰紫的眸扫过魔王淡漠容颜,他旁边的魔后似乎走了神,一双凤眼却是好看得紧。

情报上说那是一只红毛狐狸精,确实有狐狸精的模样,又觉得哪里不对。

南箓瞟了眼那玉璧,神情更冷:“被繁花合围的倪郸兽,琅邪王好意趣!”

琅邪一怔,寒意冒了上来,南箓那一眼,目中的苍茫冷酷竟似曾相识,八千年前的炎弈,也这么看过他。

他并不畏惧那样的目光,笑得三分恭敬七分随意:“繁花乃是好,这玉璧之意,是被繁花困住的倪郸兽,还是被众花簇拥的兽中之王,全凭看玉之人如何看。”

底下有魔官们唏嘘,素来便知吉贝部落的琅邪王张狂,却也不曾想他竟会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刚刚上位的魔王。

南箓道:“你的礼,本座收下了。”

上前收礼的却不是先前的礼官,而是着了一身灰袍的男子,双目漆黑冷硬,如同他的面容。

接过锦盒时,琅邪眯眼看这冷硬的男子,一个凡人身上,竟有如此重的戾气,似妖非妖,似魔非魔。

张至深从南箓叫他的第一声起便一直处于震惊状态,魂游天外,如今才看见欧阳复,心中不痛快,这个人的出现总让他感到不安,那冷硬的面容下,似乎隐了一个比死亡更大的秘密。

遍地开满耶梦伽罗的魔界之域,心中的邪念最容易滋生,昭楠曾这样告诉过他。

他坐在魔界万年一遇的盛大庆典中最高的位置,看着各种各样的魔,不同色彩的眸子,眼中散发着相同的光彩,只这般望过去,好似看见整个魔域,那一双双艳丽的眼,最纯正的魔族,如同看见满地耶梦伽罗。

琅邪退下前不经意看了张至深一眼,灰紫的眸中没有任何光彩,嘴角一直挂着笑意,邪气侧漏。

魔界之大,倪郸城外三十二个部落就有三十二个部落王,那些部落王的血统都是纯正高贵的魔族,眼眸都是艳丽的红。

吉贝部落的王是仅有的一个灰紫瞳色,据魔宫洪荒司记载,他曾是妖族之狼,狼族向来野心勃勃,却从未见过像琅邪这般野心的,他的野心在当上妖界之王后依然不满足,而后弃了妖界欲称霸魔界,可在魔界之王炎弈面前他就是一只还没长大的狼崽,那时的他自信满满地下了战书,那场对决中,炎弈只轻轻抬了一下手便让他败得一派涂地。

那时的琅邪才知,妖界精怪全都是些三脚猫,凡是有出息的妖要么到了魔界,要么清修成仙了。

狼的野心却是从不肯熄灭的,后来他成了吉贝部落的王,颇有得意地来到倪郸城见过炎弈时,炎弈那双苍白的眸只看了他一眼,那冷肃沧桑好似在看一块冷冰冰的石头。

就同刚刚南箓看他的眼神般。

离去之前他回头朝那王座上看了眼,新任的魔王依然面容冷肃,赤红眸子微微颔着,容色倾城,他知道,只要那魔王稍稍一抬眸,那惊艳繁华,能魅惑所有的魔族。

那袭黑袍是再适合他不过了。

琅邪灰紫的眸子暗暗含了笑,在无人发觉的角落里。

我们还会再见的,我的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