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错相识(1/1)

魔都随处可见一种火红的花,跟人界的草似的,这种花有时红遍整片土地,像是火海,魔界称此花为耶梦伽罗。

青莲并不喜欢这种花,像火一样的红花让他想到毁灭,绚烂的毁灭。

他在魔都城外遇到了赫苍,那一身雪白倒在花海中,几乎被血染了一半,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青莲既是高兴又是担忧,赫苍能来找他,可见心中还是有他。

他找了一处偏僻之所,三两下搭了一间简陋茅屋安置赫苍,便开始处理那满身伤痕,从前为了王位之争,赫苍受过无数次伤,他为他包扎过无数次,处理起来得心应手,配什么药,如何煎熬,何时吃,他都记在心中。

不久,赫苍醒来,雪珠子般的眼睛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青莲身上,无波无澜,一如往常。

青莲道:“都说了让你等我回去,你还偏来,你在魔界遇到了什么,可是仇人?若是因为结仇而离开魔界,你就更不应来了。我说过,等我帮你找到那人,我便马上回去,可你又不曾告知我你那主人长何模样,真是不好找,你要不现在告诉我?”

赫苍看着他,并未答话。

青莲继续道:“你不愿说便不说罢,我记得你的味道,只要在魔界找到味道与你相似的,那便是十有*是你的主人了,我说过的便一定能做到。”

赫苍眯着双目,不知是否在听。

青莲道:“你在魔界可还有其它相熟之人,你离开起码也有百年了,若是想念,我可一并找来让你们相见,但只是找来,等你伤好了,你还是回妖界去,这里太危险了。”

赫苍已闭上眼睛,呼吸平稳。

“赫苍,”青莲靠近他耳边,轻声道,“若你的主人依然不肯接受你,那你就是我的了。”说完便轻轻笑了起来,见他没反应,又叫了几声,确认真是睡了,忍不住偷偷印下一个吻,像偷了腥的猫般,欢快地煎药去了。

他一出门,炎弈便睁开了眼,他此刻身受重伤还不能动,只能靠这小妖养伤,不曾想竟被这小妖冒犯,罢了,权当是谢礼。

然而这小妖却不止一次地冒犯他,时不时还言语调戏几句,刚开始还只是偷偷地亲他几下,在发现他浑身不能动弹后,便越发大胆了,捏他的脸和鼻子就算了,趁着换药时还往他身上乱摸,嘴巴更是不检点,什么冒犯之语都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赫苍,你我生死与共百年有余,你心里定是有我的,否则不会冒险来此,我真高兴,说不出的高兴。”

“苍苍,我还是第一次摸你的肌肤,真好,等你伤好了,莫要再想什么主人,让我来做你的主人,你只能是我的,可好?”连称呼都变得如此恶俗,炎弈平静听着,只想那只手速速离开。

可那手还在乱摸,顺着腰肢大腿往臀部而去……

“这里,还有这里,苍苍,你现在无法说话也不能动弹,我真想……等魔界的事情解决后,你是不是就是我的了?”

竟然打起了他后庭花的主意,炎弈双目一寒,青莲却贼模贼样地大笑起来,眼睛清澈碧绿:“看把你吓得,你这模样真可爱。”接着又往他唇边亲了几下。

炎弈闭目凝神,尽量无视他的骚扰,一心养伤。

他闭关千年修炼,只为迎接此次与宫无宁的决战,不曾想还是受此重伤,对方虽也受伤,却还有一战之力,早晚会寻来,求个了结。

那救他的小妖依然慢悠悠地给他疗着伤,碧绿澄澈的眼睛溢满爱意,又会坏坏地占几句口头便宜,往他身上摸一把,满眼都是幸福的泡泡。

他乃高高在上的炎弈魔王,活了几万年来可有谁敢如此放肆过,如今只能躺着任由调戏,竟无力自保,便是连瞪眼也懒得了,第一次有人敢对他如此,虽说有些新鲜,但也太无礼,待得伤好后,看他如何收拾这不长眼的小妖。

然而,他伤还未好,宫无宁便已找来,那小妖口口声声道找的偏僻安全之所,果然不安全。

宫无宁来势汹汹,那小妖竟毫无惧意地拦在他面前:“你不可以进去。”

宫无宁挥出一道鞭子,声音划破空气,有如裂帛,那是他纵横六界的武器,九蛇鞭,通体暗红,鞭身有九道倒刺,每道都是一个蛇首的形状,能从他鞭下活着的,并不多见,是以对付这种小妖,他连看都不用看,步子直往躺着的炎弈而去。

不料青莲竟闪身躲过,数道银针并发,宫无宁也不理会,眼看就要结果炎弈性命,不料身体一痛,他的结界竟无法阻止那银针,只觉左臂一麻,提不起力。

青莲挡在炎弈身前,十指夹满长长银针,碧绿双瞳坚定而澄澈:“你不可以动他。”

宫无宁拔掉左臂上的银针,终于肯正视这只小妖:“好大的口气,既然你如此坚定,那我就先送你上路!”

猩红的九蛇鞭朝他挥来,威力与之前完全不同,密密麻麻如同一张网铺来,屋中瞬间弥漫浓烈血腥味,宫无宁杀人夺命只要片刻,片刻后,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具血肉模糊的躯体,杀戮对他来说太过平常,甚至都不屑于去看手下的尸体。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杀了炎弈。

炎弈躺在床上,看他慢慢走近,满室血腥味,他却依然洁净如雪,剔透的眼中,无惊无惧,无悲无喜,宫无宁最恨他这副容貌神情。

“炎弈,今日你注定要死在我手……”身体猛然一震,顺着痛,他看见带血的箭头穿过自己胸腔,在他脚下,一只血肉模糊的手拖出一道血迹,停留在绳子一头,那条绳子连着机括,想来是早有埋伏。

那小妖竟然还没死,宫无宁数次载在他手中,不由大怒,一连数鞭致命而去,要他尸骨无存,方解心头恨。

一阵风过,淡淡耶梦花香吹散了血腥之味,那是魔界独有的味道,循着贪婪而来,不尽不归。

猩红长鞭落地,九颗逆向而生的蛇首失去了狠戾威风,无力地躺在血泊中,宫无宁的身体轰然倒下,那是一具没有头颅的身体。

炎弈轻蔑地看了一眼,将手中头颅抛开,扶起怀中浴血的小妖,探了探,只剩半丝微弱气息。

其实他早已能行动,只是假装虚弱来降低宫无宁的防备,不曾想这小妖如此不自量力……

青莲醒来时,浑身都是灼热的痛,如同被火烧过般,接着又发现自己包得跟个粽子似的,大概只有眼睛鼻子留了出来,他知自己又是捡回了小命一条。

简陋的小屋中可见夕阳漫天,染着满地耶梦伽罗也成了金红的色泽,与天相接,仿若整个世界,然后这个世界被一个人影遮住了,越来越近,直到他床边,那双雪色的眼,似乎变得不一样。

炎弈并不言语,默默喂他吃了药,又走出去,屋外摆了各色药材,还有从魔宫带来的各色珍奇丹丸,用了几颗妖精元丹,总算保住了他性命。

作为魔界之王,炎弈大可不必为了一只小妖如此,但他也不知为何就留下来亲自照料了,或许是为报他两次救命之恩,或许是为他的舍命执着,或许,是因为那双碧绿澄澈的眼。

炎弈也有些摸不清自己了,但他喜欢这种未知的感觉,活了太长时间,这魔界中,任何事物都在他的掌握中,万分的把握,也是腻了。

这小妖才醒来不过几日,伤稍微见好,便开始喋喋不休,等到再好些时,已开始对他言语调戏,嘴角挂着满足的笑意,澄澈的碧眼明亮得太过美丽。

炎弈想,这美丽他是真喜欢,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明亮。

青莲好得七八成时,忽然不再玩闹,又沉静得如此自然,仿佛这才是他原本的面貌,炎弈一如往常照料着他,对这样的改变毫无所动,而青莲却总是看着他,有时目光相对,炎弈看着,又觉得那眼里多了些什么。

“赫苍。”某一日,青莲唤住他,“要不……我们不回妖界了,你也莫要回到你那主人身边,与你在此处相伴的时日,我很快乐,你明明也很喜欢,不是么?”

炎弈转过身对着他,雪白的眸子冷冷淡淡:“我不是赫苍,我是炎弈。”

他意料中看见青莲的惊讶,那碧色的眸子渐渐黯淡,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他继续道:“我是他的主人,炎弈。”

碧色的眸子彻底黯淡下去。

“赫苍只是我的影子,修成了身体。”

夕阳将一切风景物什的影子都拉得修长,唯独炎弈,他是没有影子的。

青莲望着他空荡的身后,终于知赫苍的心中所憾,那眼中的悲伤从何而来。

“既然……是认错了,那我……我告辞。”

“你去哪里?”

“找赫苍。”

“你来魔界似乎是为了他而来找我,真的就这般回去了?”

青莲一震,恍惚中似同梦醒,他竟忘了对赫苍的承诺,来此的目的。

“你可愿再见一次他,让他回到你身边?”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天边传来,在心里默念了那么多遍,于是觉得不是自己说的。

炎弈道:“你若留下来,我愿意见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