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故人怨(1/1)

崇恩帝君沉默着打量他:“想不到我们真会在战场相见。”

“我早说过会有这一日。”

崇恩帝君轻声:“你赢不了我。”

重华淡淡笑着:“就算赢不了,我也要战一场。”

“你,这又是何必?”

“这可有必要多了。”重华脸色一沉,早已挥掌而去,麒鹤被那杀意所侵,急忙退后,崇恩帝君飞身离开麒鹤,脚下八彩莲花赫然绽开,捏了个诀阻挡重华的再次进攻,三万年过去,他们彼此变得陌生,连术法和招式也是从未见过的凌厉狠辣。

重华见他只躲不攻,冷笑道:“三万年后,你还是这般伪君子。”言毕,右手在空中一抓,祭出一柄银色画戟冲将过去,迅如闪电猛如蛟龙,这一击,看他如何闪躲。

崇恩帝君见他来势汹涌,心中暗叹一声,只能祭出一柄长剑与之相战,而三万年前,他们却是并肩而战的兄弟友人。后来重华恋上了一个魔界叫魅姬的女子并欲与之私奔,爱情的热焰燃烧了他的理智,听不进任何的劝说。重华在逃离天界的路上被天兵捉了回来,在审讯的大殿上,他看着崇恩的眼神充满了蔑视,他以为是他崇恩出卖了友人。可好死不死的,那天帝竟然问他欲意叛离天界者何罪,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得不如实回答;杀了诱逃者,叛仙流放冥界。

从此,重华便恨上了他,以及整个天界。

如今,重华与魔界联袂讨伐天界,可见三万年过去,他始终未曾放下这个结,恨意茫茫,如何能解?他已是冥界之主,早已不是仙了。

上仙者与冥界之主交战,其声势浩大,连昆仑颠的雪也跟着在颤动,可底下交战的仙、魔、鬼却厮杀惨烈,即便有冥界支援,疲惫的魔兵与精锐而浩大的天兵相战,战势依然不可扭转,只不过拖延了战败的时间罢了。

那善战的翊圣真君一路杀来,身体染了血,眼底也兴奋得发红,天界已经太平太久了,难得有机会让他在战场一杀痛快,但他也并非有勇无谋,这一路杀来,他只有一个方向,目的便是魔界的女王南华。

杀过重重魔族,他已能看清那结界之内的女子,白衣似雪,面容倾城,那生冷的神情确有几分白夜的风采,却是比白夜要逊了几分。

翊圣真君大刀一挥,砍杀近身的最后一个魔兵,他如此骁勇,其余魔兵都围着不敢上前,而在他眼中,这样的喽啰根本不值得放在眼里,于是他又抬眼望去,那魔界的女王也正低眸看着他,他对那女王微微一笑,众魔只觉眼前一花,早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狄旭也是吃了一惊,纵然他在战场上什么都见过,也未见过这么快的速度,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对赤红獠牙弯刀紧紧握在手中,保证南华的安全便是他的职责。

脚下杀伐阵阵,观战台上一片寂静。南华专注地凝视周围,神情严肃,忽觉身前的空气一荡,立马喝道:“狄旭小心!”

狄旭心中一凛,却连敌人都未看见身体已被一股大力撞飞,他浑身剧痛,心脉断阻,想他堂堂一介魔族大将,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这袭击之人是有多么深厚的法力,难怪这么坚固的结界都无法阻止!

狄旭撑起身子焦急地看向他的女王,却看见南华手持一柄金色长剑与那翊圣真君对峙起来,他从未见过南华出手,不知深浅,如今见她能与这翊圣真君不分上下,心中更是对这女王佩服不已,那热爱之情又上升一个新的高度,恨不能对这女王顶礼膜拜。

他所不知的是,这翊圣真君是有意隐藏实力来试探南华,看她每一个法术乃至剑术的传承是否如他猜测一般,他看那张与白夜相似的面容,一样的冰冷神情,偏偏又是这般绝美倾城,便连与她打斗时的感觉也似回到当年。

那个令他又爱又恨的狐妖!

二人过了百来招,南华已是微喘,翊圣真君却似闲庭信步,忽然停下了攻势,神情似笑非笑:“当年罗倾千方百计让天界驱逐他,原来是为了栽培你,你得他一身本事便也不奇怪,却不知崇恩帝君何时也传授了你许多本事?”

南华声音一凛:“这与你何干!”

“崇恩帝君私自教授下界妖物法术,这可是犯了天界的大律,若被天帝知道,他的下场比罗倾好不到哪去。”

南华容色不动:“他的生死,与我何干?”

言罢已提剑上前,翊圣真君堪堪一躲,那似笑非笑的面容变得阴沉,看那把金色长剑疾驰而来,忽然一跃而起,迅疾如风,竟以手为刃便将那凤鳞剑断做两截,南华微微一惊,继而飞身而退,却是退了半丈后持那短剑御风而来,手中金光明灭,白衣散在风中,映着那张倾世冷漠的容颜越发冰清冷艳,那一瞬,竟是异样的熟悉,翊圣真君忽然就被魔魅住了,却也是一刹那,继而是滔天的恨意席卷而来,用尽全身之力融合着蚀骨夺命的法术送了出去。

狄旭张大了双目看着这令他心魂俱裂的一幕,翊圣真君手中放出的红光淹没了他的女王,飘逸的身姿,倾城容貌,只在一个瞬间又被重重甩了出来,空气中的血腥味愈重,观战台上的蓝色结界随着那白色身影的掉落而消失。

狄旭觉得嗓子发紧,那一瞬间头脑空白,他张了好几次嘴,才撕心裂肺地喊出她的名字,那藏在心中珍贵得不舍得呼唤的名字。

“南华————”

可惜他的女王再也听不到了。

重华的破月画戟带着冥界的万鬼怨怒之气破风而去,疾风啸啸,全是冤鬼的哭喊狂笑,这一击非同小可,就算崇恩乃上古之仙也承受不住,崇恩也早已祭出武器相挡,圣洁正气的同天剑与破月画戟相撞,火花四溅,昆仑颠的雪也跟着微微一颤,二人不分上下,重华又出杀招,却不料崇恩脸色忽然一变,手已僵了片刻,只以刹那,破月画戟已刺入了他的身体。

这却是出乎重华意料的,顺着崇恩的目光看向脚下的战场,他的目光停在魔界的观战台上,那层淡蓝的结界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似乎在刚刚交战时有个凄厉的声音含着“南华”,那个魔界女王的名字,虽然听说无数次,他却从未见过这女王。

崇恩帝君看着那方向,忽然伸手握住身上的画戟,猛力一拔,鲜血四溅,染红了飘落的雪,身体却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观战台。

南华支撑着身体爬起,那翊圣真君见自己一个必杀招竟不能杀她,那心中恨意更涌了上来,恩恩怨怨,因果报应,他将所有对白夜的恨都发泄在她女儿身上,只有杀戮才能浇灭他的万年恨意!

他提刀一步步靠近,看着那似曾相识的容颜,抬手,挥下。

一阵黑影掠过,他的猎物已经到了他人之手,翊圣真君看向那玄衣银发的冥主,怒意变成了兴趣:“冥主和她又是什么关系?”

重华笑道:“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却想知道她与崇恩帝君是何关系。”目光转向了那向来平静如水的崇恩帝君身上。

崇恩帝君道:“你放了她。”

重华看着怀中半死的南华,那容貌与南箓倒是七八分相似,只是过于冷漠了,嘴角染了几丝鲜血,倒也有那么几分楚楚动人,不掩倾城之色。

他看向崇恩帝君那如星如辰的面容带着几分掩饰不了的焦灼之色,他宁愿中他一记也要拼命赶来救这女子,不由冷哼一声:“白夜的女儿,竟能让冷心无情的崇恩帝君如此关心,看来是交情匪浅哪。”

崇恩帝君长叹一口气,沉声道:“你必须放了她,重华,这世上谁都能伤害她,唯独你不能。”

“哦,我与她素不相识,崇恩帝君又能编出什么天衣无缝的理由让我放了她?”

“我从不编理由,但你不能伤害她,否则后悔的便是你。”

“哈哈哈,你这话说得摸凌两可又天衣无缝,我若伤她,后悔那人恐怕是你罢,你那道貌岸然的模样我已经厌倦了!”

崇恩帝君知他仍怨恨当年之事,可这事竟是无法解释的,只能默默受这误解,从此恩断义绝,可此刻,他却万万不能舍弃南华。

他静静看着重华怀里的女子血流不止,翊圣真君是真下了死手,若是再不及时救治恐怕……他心中煎熬,犹如无数野兽在撕扯,袖中拳头紧握得青筋暴露,却始终无法开口告知真相。

重华瞧他这模样,心中越发肯定,嘲讽道:“想不到你也会有爱着的人,还是魔界的女王,崇恩,这一切都同三万年前那般相似,那么……”他的嘴角划过一抹邪肆的笑意,眼神冰冷,空华流转已是杀意流动。

“住手!”崇恩帝君大叫。

伸向南华心脏部位的手停住,萦绕丝丝烟雾,是恶鬼的怨恨。

重华冷冷一笑,落在崇恩帝君脸上的目光带上着揶揄:“是不是心也跟着要停止跳动了?害怕得身体都软了,宁愿用任何东西来换她一命?”

崇恩帝君心中更痛,真觉那话语如同一把利刃贯穿疼痛的心,他紧闭着眼,紧握的手缓缓松开,像是放弃了什么,无力道:“你可知她是……”

剩下的话已淹没在喉咙,他张开着嘴,却无法出声,他已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重华停住的手掌重重落在南华心口,那女子重重吐了一口黑血,如同飘落的叶,没有了生息。

重华抬眸:“我只知她是你爱的女人,所以,必须要死在你的面前,崇恩,这种滋味如何?”

崇恩却似没听到他的话,双目直直看着他怀里的重华,那星辰般的面容瞬间黯淡如死,他慢慢走过去,露出浑身破绽竟不知觉,周身险象环生。他走到重华身前,接过那被杀死的女子,就连死去,她的神情依然倔强,容貌美得绝了烟尘,这样的南华啊,只会令他更心疼。

这女子靠在他胸膛,安静得如同睡去,可让他好好拥有一回。在很多年前,他伤了她的心,绝了她的情,命运啊,总是如此造化弄人,就算他是仙,依然逃不过这样的摆布。

重华冷冷看着,大仇得报,竟不曾觉得半分快意,看着崇恩,像是看到当年的自己,心中闷痛发慌,那死去的爱人,再也无法回来。

崇恩帝君的目光从南华身上落在重华脸上,他看了许久,才似苦笑一声:“你可知她是魅姬的一缕魂魄所化,如今,你亲手杀了她。”

重华猛然一震,脸色刷白:“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