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四章 我跟着你来的(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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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青莲不语,看着男人的眸色极是清泠,褪去了他惯常的玩世不恭,整个人的气势也变为锐利。

叔父到底是怀疑了。

红莲受伤,那么致命的伤口,便是百草谷百年医药世家,也没办法让他几天之内就恢复泰半元气。

还有那场鞭笞。

整个背部被打得血肉模糊深可见骨,他却在翌日天亮之前,逃离了东越都城。

他同样在叔父面前露出了破绽。

是他们告诉叔父,他们身上有极好的药,而药的来源,惹人深思。

“叔父,风青柏是姑姑的孩子,有百草谷的血缘,”他盯着男人,问,“你为何急于要置他于死地?”

这话成功让男人变了脸色,刚才的深沉转瞬不复再,变得暴怒狰狞,“什么百草谷的血缘?他是孽子!是杂种!身为我百草谷医女,却委身皇帝,她弄脏了我百草谷的血脉!”

他,她。

薛仲没有说名字,薛青莲也猜出来了那两个他是谁。

眉心慢慢拧起。

每次只要一提到风青柏,叔父的情绪就会变得暴戾,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只是因为风青柏是姑姑跟皇帝的儿子?

“你再是不忿,姑姑的儿子如今也是南陵第一的南陵王,而叔父你,却落到东躲西藏,沦为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啪!”

一记狠辣的耳光,打断了薛青莲的话。

打偏了他的脸。

嘴角渗出血液的腥甜味。

薛仲也因为这记耳光冷静下来,坐在对面冷冷看着薛青莲。

“我既成了落水狗,也没打算能在三国追捕下逃脱,我知道风青柏有多想抓到我。”他道,“你如今字字句句都站在他那边,我不强求,但是我到底是你叔父,青莲。”

“叔父有何要求,青莲能做到的,必然不会推辞。”薛青莲自嘲一笑。

他是叔父带大的,再混不吝,也没到忘恩负义的程度。

叔父其实非常了解他。

“南陵王妃有神医之名,你待在南陵王府,应该也是为了这个原因吧?你自幼喜爱研习医术配药,能寻到一个志同道合还能让你心服的人,实属不易。”

薛青莲沉默。

他猜到叔父想说什么了。

“能让你服气的医者,至今为止也只有这一个,她医术必然是十分厉害的。而我的心愿,”薛仲拍拍两边轮椅扶手,“便是离开这轮椅,站起来。”

“她做不到。”

“你试都没试过,如何知道她做不到?抑或你还担心我这个废人能伤害到她?”

薛青莲抬眸,“很早以前红莲就问过她,也说过你的情况,叔父筋脉尽断已经有十余年之久,便是大罗金仙都无力回天,何况一个平凡医者。叔父太看得起她了。抱着那么大希望,待失望的时候,叔父只会更痛苦。”

四目相对,皆直直看着对方。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强力碰撞,互不相让。

谁都不输谁,谁亦不让谁。

半晌后,房间里传出男人低低的笑声。

“大罗金仙?”四个字在男子嘴里咀嚼,最后男人慢慢闭上眼睛,脸部肌肉抖动。

慢慢的,透出悲怆颓然。

晕黄灯光打在他脸上,映照出的一沟一壑,全是沧桑。

再睁开眼时,男人已经回复成了平时的样子,冷静,深沉,淡然。

执起茶壶给自己斟了杯茶,又给薛青莲倒了杯,推过去,“比起红莲来,你总是不服管教,这么些年我也由着你。十几年如一日的一心扑在报仇上,我知道自己这个叔父其实很不称职……你可有恨过叔父往日对你们太过严厉,逼迫太甚?”

盯着那杯茶,薛青莲沉默良久才道,“没有。”

说罢,将茶一饮而尽。

早就凉透了的茶,带着苦味,划入喉咙,钻入肺腑。

茶杯放下,薛青莲起身,“这杯茶,当我还了叔父十几年养育教导,日后各不相欠。最后青莲还是想劝叔父一句,别再惦记着报仇,百草谷当年之所以被灭门,叔父知道真正的原因。”

经过男人身边,走向门口,“我依然敬你是叔父,我不会让风青柏杀你。叔父,明日就离开吧。”

拉开房门,院中一片漆黑。

一道颀长挺拔身影,静静立于院中,听得开门声,扭头看来,眸色淡然。

薛青莲面色微变。

“我跟着你来的。”男子道,一点没有跟踪了人的惭愧。

清越嗓音淡淡,于夜色中却极具穿透力,给人浓烈的压迫感。

“风青柏,今晚你能不能当做什么都没看到。”薛青莲轻道。

“不能。”

薛青莲闭了闭眼睛,苦笑,他根本就是多此一问。

风青柏既然来了这里,又怎么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纵虎归山,给自己留下无边隐患。

他的手段,实则素来狠辣。

既然跟了过来,还在整个京城布下天罗地网,他就绝对不会让自己空手而归。

叔父逃不掉了。

看着庭院中负手而立的男子,淡然,从容,运筹在握,处变不惊。薛青莲袖摆微震,药囊悄然滑进手心。

周围空气再次悄然起了变化,隐隐对峙。

轮椅轱辘声响,缓缓靠近。

“王爷大半夜的不睡觉,来抓我一个废人,亲力亲为让薛某愧不敢当,老夫跟你走便是。”轮椅来到门前,看向院中男子,薛仲笑道。

“叔父!”薛青莲皱眉,不解看向男人。

叔父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更不会还没反抗就束手就擒。

为何眼下如此干脆。

男人没有看他,转着轮椅朝风青柏走去。

眼看着轮椅朝风青柏越靠越近,而风青柏身边隐卫乍现,剑鞘横立,只待主子一声令下,就立即把人拿下。

“叔父!”薛青莲眼睑一缩,箭步追上前抓住轮椅,看向对面的人,“风青柏,算我求你,就这一次——噗!”

一股腥甜味极为迅猛的从胸腔往上翻涌,喷口而出,薛青莲捂着骤然剧痛的心口,缓缓跪地。

如同断筋碎骨的痛意,从心口处往外蔓延,顷刻传至四肢百骸。

那种痛苦扭曲了薛青莲的脸,浑身抖如筛糠,冷汗瞬间浸透衣衫。

强撑最后一点清醒抬头,对上的,是男人冰冷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