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痒难挠(6)你比黑社会还黑(1/1)

【六】你比黑社会还黑对方的胳膊比我的腿粗,我不知是该微笑讨好还是横眉冷对,只能暂时摆出一个两眼平视、嘴角上翘、介乎微笑、嘲讽和中风之间的诡异表情。

本地黑人不多,不过我听广州回来的朋友讲,那边黑人已成势力,对付他们跟对付同胞不同,语言不通所以谈判威胁无效,他们只认钱和刀子。

钱我们肯定是没有,刀子……算了我还是指望那边蒋总能唬走陈总吧。

办公室是营业厅后面隔出来的,双层石膏板中间嵌了块窗子,可见陈二nǎi双手抱在xiōng前靠在沙发上,扬着下巴牛气哄哄,我妈满脸堆笑地解释。

感觉上彷佛僵持了一整天,两个女人忽然都笑起来,妈妈站起来绕过桌子,亲亲热热地跟陈二nǎi握手,我瞥一眼墙上的钟,刚刚过去五分钟。

石膏板隔音效果不佳,妈妈高兴起来露出江湖阿嫂本色,笑得声震屋瓦,说话也是四邻皆知:「明天下午你直接过来取,如果他们到得早了我就打电话给你——姐姐我的钱庄开了十几年了你还怕我跑路吗?」我崇拜地看着妈妈,心说你可真能吹咱们前年还在卖老虎机呢。

她不经意地瞟了我一眼,提醒我注意自己的表情,我立刻也跟着从面瘫杀手转换到满脸堆笑的跑堂。

就在宾主依依话别的时候,大门被粗bào地退开,几个蒙面人裹着风雨欲来的cháo湿空气冲进来,手中刀光霍霍,嘴里喊道:「打劫!」妈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冲进来的这几个蒙面劫匪,就是我的几名小弟:光头、二宝和小秦。

这是本店对付落难债主的主要手段。

哦,对了,我可能忘了说,我家的地下钱庄偶尔被人叫做黑店。

自从换了新皇上闹反腐,本市隔三差五就有当官的被抓然后大婆二nǎi儿子女儿纷纷洗钱跑路,遇到这种落水狗客户,我阿妈就老实不客气吞掉他们的不义之财,投入股市,报效国家。

不管之前多幺威风,这些人下了台就是落水狗,即使落水狗有关系有朋友还能跑来要账,他们通常也不敢把事情闹大。

所以如果债主bī得太紧,我和我的小弟们就会扮强盗打劫钱庄,落水狗不敢等警察来,通常会跟劫匪一起逃走。

我们母子靠这招很是唬走了几个心虚的贪官家属。

阿妈免掉债务,我和部下们分个万把块落袋,没准还能顺手牵羊抢个爱疯什幺的。

接下来的戏码我们熟极如流,二宝横持利斧打头,厉声呼喝:「打劫!所有人脸冲墙蹲下!」其他人挥舞片刀跟在他身后壮声势。

看到这样一伙凶神恶煞的蒙面匪徒,还有白光闪闪的刀斧,正常顾客的反应都是夺路而逃,遇到反应迟钝的或者吓昏头的,擅长唱信乐团的蒋白玉经理也会尖叫「警察!」提醒他们逃跑。

其实这伙人都是战五渣,遇到狠人就会踢到铁板,如果对方是如此大只的两头黑人保镖,就不止是踢到铁板,而且是赤脚穿着人字拖踢到铁板。

第一个冲进来的二宝第一个认出了铁板,停止了呼叫。

后面的小秦还是照剧本一跃而起,拉住卷帘门,举高手弄得卷帘门哗哗响,作势要拉下卷帘门却拉不下来的样子。

这殿后的角色通常是我的,小秦还是嫩了点,这个角色虽然远离而且背对观众,但其实最重要,要提醒肥羊有路可逃但随时可能会被关门打狗,这卷帘门绝不能拉下但一定要看起来随时会拉上,这名劫匪内心的焦急、彷徨和挣扎,全靠后脑勺来表现。

看小秦在那里上蹿下跳,我真是恨不得把他踢开:太敷衍了,想感动观众就得入戏啊兄弟。

光头从他们两人身后闪出,双手……抖着一捆细麻绳?靠!我就知道这孙子面带猪相心中雪亮,居然出这种招数希望显得比其他人无害。

两名黑人保镖四只白眼翻动,直眉愣眼地先看陈二nǎi,再看我妈,然后又看陈二nǎi,就是不看我们。

本来坐着的陈二nǎi站了起来。

日,这女人真高。

她高高在上的眼睛从墨镜上面俯瞰我们——包括我和我娘在内,跟她的黑人保镖用英语小声交谈了两句,其实他们可以放心大声说,我们这些人的英文水平无限接近美国聋哑人。

陈国手的语气又镇定又狠,不用懂英文也知道不是「让我们把钱包交给劫匪吧」的意思。

一名黑汉大步向前,一拳打向二宝。

好个二宝,闪身侧头,让开这拳,拧腰摆腿,一脚踢在对方胯上,黑汉毫无反应,左拳跟上,打在二宝心口,我亲眼看到二宝双脚离地了一秒钟,然后就捂着心口摔倒在地。

我正犹豫要不要拉着阿妈逃走,只见黑影一闪,另一名黑汉挥拳打向小秦,可怜小秦只是个卖水果的客串黑社会,他傻乎乎地背对着众人,仍然抓着卷帘门卖力地摇晃,根本没察觉到那保镖出拳,毫无反应地被柚子大小的拳头砸在后脑,闷哼一声,扑倒在地不动了。

我和我妈异口同声:「打得好!」我妈作《新闻联播》里的模范百姓状:「你们这些为害一方的流氓也有今天!」我指指离我最近的一条比我腿还要粗的黑胳膊(真正比我大腿粗):「他代表正义惩罚你!」光头丢了绳子转身就逃,刚才打倒小秦的黑汉转过身来挡在门口,光头紧急刹车,双膝跪地,高举双手:「饶命啊英雄!」陈二nǎi冷笑着对妈妈说:「报警吧,我们在这里等警察来,好做证人。

」我阿妈好演技,一副「啊呀多亏你提醒」的样子,急急忙忙地拿起电话来打,而且按了三下——就是这幺注意细节,店里的电话她让我设置过的,「119」会接通褚阿姨。

褚阿姨是跟我妈从小玩到大的好姐妹,她男人是本市城管局长,这种隔了一层的关系不能轻易动用,算是我们一次性的保护伞。

陈二nǎi一把夺过电话,看了一眼上面的号码,冷笑说:「十一位的报警电话吗?」我阿妈一败涂地,只好认输:「妹妹,姐姐对不起你,你的钱全被我套在股市里了。

」「套在股市里?还是你拿去给配资公司了?」我和妈妈交换了一个惊骇的眼神:日,遇上行家了。

妈妈澹定地笑:「我自己就是配资公司啊,怎幺会给别人平仓?」「你自己给自己做杠杆、套在里面一样会被平仓。

」陈二nǎi冷笑:「我好歹也是上市公司的老总,股票常识还是有一点的。

」身后不知道是黑人还是我的笨蛋小弟把拉下一半的卷帘门重新拉起。

刚巧外面出太阳了,白花花地照在老妈脸上。

老妈皮肤真好,虽然不比正当年的小姑娘紧致,但细腻白皙,这幺强的阳光中也看不出瑕疵。

奇怪,生死关头我怎幺会注意到这种不相干的的事情?「再过一天,再过一天国家队就要入场了……」阿妈垂死挣扎,信誓旦旦。

陈二nǎi问:「玉姐,看来我的钱是没了?」我老娘也只能低头:「今天你要提我确实没有,一星期之内,我保证付清,美元欧元还是澳币加币随你挑。

」「一个星期?不如我在这儿等你一年好不好?」老妈真诚地说:「妹妹,你现在就是杀了我也没用的——钱都在股市里,股票都停牌了。

」陈二nǎi环顾四周,目光似乎并不主意我们这群牛鬼蛇神,只是打量房子,冷笑一声说:「嗯,还算干净……那好,这一个星期我们就打扰了。

」咦?要住在家里贴身bī债喽?我们母子俩开钱庄这几年被人bī债是家常便饭,我毫不烦恼反而心花怒放:噢耶!这位长腿御姐要跟我同居!这就是老顾说的桃花运这就是传说中的因祸得福吧?——等等,长腿姐姐刚刚说「我们」就打扰了?「们」是什幺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