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后遗症(1/1)

第十一章后遗症

2005年6月22日星期二微风

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今天的心情还不错,直到田鹏飞的再次到来。

我本以为,已经治好了他的病,但我错了,情况远比我想象中的严重很多。

早上来的诊所,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田鹏飞的相关档案整理了一遍,然后放进了档案室。在离开档案室后,我不禁想起了由于我的失误而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便在心里暗暗发誓道:以后一定要吸取教训,绝对不能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去。

回到办公室,我刚刚坐下,便听到了一阵敲门的声音。

是田鹏飞。

“不好意思呀,林催眠师。我不想麻烦你的,可是都快一个星期了,还是这样。我不得不来求助你!你帮帮我吧!”他一走进我的诊所,就叫苦不迭。

“怎么回事?”我被他的话绕糊涂了,指了指椅子,对他说道:“别着急,你先坐下来,慢慢地说。”

他一屁股坐在我的对面,哭丧着脸,又用手拍了一下脖子,才开口道:“我最近一直在做一个梦!”

“哦?什么梦?”

他低着头,两手交叉扣在脑后,声音有些低沉:“就是你在治疗时给我的那个假象。”

我笑了一下,说道:“呵呵!你可以把它看成是催眠的副作用。过个两三天就不会有了。”

“不是的,没有那么简单。”他摇了摇头,双手松开,开始抓住自己的头发,语气也重了起来:“从回来以后,我一直都在做这个梦!每天晚上都如此!”

“好的,你先放松。”我轻轻地弹了一下桌子,示意他把手松开。

他扭动了一下,慢慢地把手放了下来,却又紧紧地搭在双膝上。

看得出来,他还是有些紧张。

我慢慢走到他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地解释道:“梦,是通向潜意识的一条迂回的道路。而你的潜意识里曾经有被灌输的假象,所以,这些梦无伤大雅,是很平常的。”

“可是——”

“不要紧张,也不要害怕。”我打断他的话,对他摆了摆手,然后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出纸和笔递给他,一边安慰着他,一边说道:“来!在纸上画些东西。”

他接过纸笔,呆了一下。

“不要想!直接画,想画什么就画什么!想怎么画就怎么画!”

听到我的话,他急忙低头,开始在纸上画起来。

我这种做法,也是一种心理测试的方式。

人,大多数都有信手涂鸦的习惯。无论是在课堂上,还是等人时,或者无聊时,往往会在桌上、墙上、纸上或其他地方乱写乱涂,而自己却全不知晓。这种无意识的信手涂鸦,往往反映了一个人的性格与能力。

在他涂鸦时,我暗中观察着他,大约有十秒到十五秒后,我才敲了一下桌子,示意他可以停止。他放下了手中的笔,把纸递给了我。

“林催眠师,这能看出什么?”他的神情中充满了好奇。

“是呀,可以看出你现在的心理状态。”我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一边接过纸,看着上面的图案。

满张白纸,几乎都画满了单式的折线,又密又麻。

“怎么样?”他问我。

我暗中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道不好,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用上了暗示语,开口问他道:“没事儿,问题不大。再说了,既然你来找我,就证明你是相信我的。无论有什么,我都一定会帮你解决问题的!对吧?”

“对。”

“好的。”我把纸翻过来,拿起笔,在纸的另一面的空白面上画了一个大约占纸三分之一的长方形,然后又把把纸递给他,说道:“再画一次吧,在这个长方形里画。记住,一定要随心,不要有想象的时间。”

他点了点头,接过纸和笔,又埋下了头。

再次拿起纸张,我看到了一些不规则的线条。

两次涂鸦,正是他心理的写照。

第一次的单式折线,代表着他的心理正处于紧张期,情绪飘忽不定的状态。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我才和他说了一句诱导性的暗示语,而第二次的图案,则表示他心理上压力重重,情绪低沉,但却又想尽力寻求解决和克服困难的方法。

(备注:美国著名心理学家夏里迪斯用了三十年的时间,抽样调查了数万的案例,在完全自然发生的条件下,对人们的习惯动作、行为进行了观察评估,得出了涂鸦与人的心理特征之间的联系。)

我初步了解到他现在的心理状态后,随手打开了录音笔,问他道:“除了做梦外,你还有其他什么地方觉得不正常的吗?”

“嗯……”他抿着嘴,偏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就是感觉身体有些累人,其他就没有什么了。”

“白天呢?除了做梦外,你的日常生活有没有受到影响?”

“没有。”

“你再仔细回想一下,确定没有其他的影响吗?”

他被我的问话搞得有些紧张,微微弓起了身体,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右手也不自觉地反复拽着左边的衣领。

“别那么紧张。”我放松了语气,轻轻地说道。

“哎呀!我想起来了!”他猛地直起了背,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每次做梦起床后,我都发现自己有些迷糊,嗯,怎么说呢,那种感觉很像你在催眠我后叫醒我时的那种迷茫,甚至比那时间都长!”

我皱起了眉头。

“每次都这样吗?”

“是的!”

我点了点头,又问了几个有关他生理感觉方面的问题,便起身来到档案室,重新拿出了写着“田鹏飞”的档案袋,回到了办公室,然后打开他的档案,写下了一行字。

他有些好奇,把脑袋凑了过来,看着我写的句子,念了出来:“病人田鹏飞,男,17岁,怀疑患上‘深度催眠梦游后遗症’,详情待估,建议重开档案。”

我没有阻止他的行为,而是任由他念完。就算他不看,我也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他。这是他应该知道的。

“这个,我,我这是又怎么了?”他的表情有些慌乱,含糊不清地说着。

我把他的档案合了起来,笑道:“呵呵!你别紧张!来,先坐下来。”

“快告诉我,我这是怎么了?!”他似乎是没有听到我的话,愣愣地站着,嘴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有些癔症。

“啪!”我猛地拍了拍手,把他拉回了神儿。

他猛地吓了一跳,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坐了下来,一脸紧张地看着我。

“和肚子饿了会叫,吃饱饭会打嗝一样,很平常的事情!”我对他解释道:“深度催眠就是给你一个假的潜意识,这种意识在解除催眠状态后还会伴随着被催眠者一段时间。”

他瞪大了眼睛,听着我的话。

“就像手术后伤口会发炎一样,需要有个愈合期。就这么简单!”

听到我的话,他如释重负,有些羞涩地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呵呵!吓了我一跳,真是对不起呀!”

“呵呵!没关系。”我敷衍了一句。

其实,他身上的情况并不是这样简单的,反而,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我只是为了让他宽心,才故意隐瞒他,说得如此简单。如果真的很简单的话,我也没有必要在他的档案里添写上“建议重开”的词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