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蛮不讲理(1/1)

顾青教育别人的方式只有暴力。

一刀插下,差役痛得鬼哭狼嚎满地打滚,鲜血迸溅出来流了一地,另外三名差役都惊呆了,愣愣地握着铁尺不敢动弹。

顾青表情平静,没理会哭得凄惨的差役,反而仔细端详起手中的匕首。

张怀玉送给自己的是高级货啊。

捅了人才发现,这柄匕首非常锋利,刃身入体几乎没有阻滞感,手感很不错,能不能削铁如泥顾青不敢保证,也舍不得去尝试,但以后捅人是绝对足够了。

咦?为什么说“以后”?

场面忽然变得血腥,宋根生吓呆了,他没想到顾青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给他上课。

另外三名差役呆怔片刻后,其中一名刚才揪扯宋根生的差役忽然察觉到浓浓的危机感,二话不说扭头便往县衙内跑。

顾青颇觉遗憾地叹气,看那差役奔跑的速度,自己怕是追不上了,可惜,刚才若是出其不意连捅两个就好了。

收起匕首,顾青朝宋根生笑了笑,道:“做官要有做官的威严,以下犯上这种事是绝对不能容许的,谁敢犯,必付出惨重的代价,这是教你做官的第一课。”

宋根生终究心善,见那名被插了一刀的差役仍痛得满地打滚,宋根生忍不住道:“只是一件小事起了争执,事情是这样的……”

宋根生正要解释,顾青摆了摆手,道:“不论对错,这件事的本质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你这个主簿被下面的差役欺辱的问题,你做官的威严被冒犯了,这才是本质,根生,做官心肠要黑,要狠,这一点你若做不到,官当不长久。”

宋根生想了想,抬起头道:“我以为,做官心肠要善,要大度,官不必在乎能做多久,只要能为治下子民多做些事,这才是当官根本的目的。”

顾青久久无言。

有不同的意见是好事,虽说对事物的理解仍有些稚嫩,但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宋根生了,他有自己的人生观,顾青不想勉强。

拍了拍宋根生的肩,顾青笑道:“不聊这个了,先把眼前的事解决。”

那名差役冲进县衙显然是去叫人了。

顾青耐心地等着。

半炷香时辰后,几名县衙差役簇拥着一名身着青色官袍的官员匆匆走来,官员三十多岁年纪,中等身材,表情沉静,眉目泛着阴沉。

他的腰间挎着一柄刀。

官员走出县衙,旁边那名刚跑进去的差役指着顾青道:“赵县尉,方才便是他伤了咱们兄弟。”

顾青微笑,好了,正主儿来了。

大腿被插了一刀的差役惨叫声渐渐微弱,被别人扶起来坐到石阶上包扎。

赵县尉看都没看受伤的差役一眼,而是上下打量着顾青,沉声道:“足下是长安左卫亲府的录事参军?”

顾青笑道:“是。”

“长安的官,为何在我青城县行凶?”

“因为青城县的官管不好下面的人,只好由长安的官来管了。”

赵县尉大怒:“足下欺人太甚!”

顾青没理他,忽然扭头问宋根生:“这个县尉是几品官?”

宋根生小心翼翼看了赵县尉一眼,轻声道:“正九品。”

顾青大拇指一翘,指了指自己:“我是几品官?”

这个问题把宋根生难住了,挠了挠头迟疑道:“你是京官,左卫亲府卫戍皇宫,录事参军比地方卫府的录事参军要高两级,应是正八品……吧?”

“自信点,把那个‘吧’字去掉。”顾青高兴地道:“我是正八品,他是正九品,那就是说,我官比他大,是这意思吧?”

“呃,应该是这意思,但凡事不能单纯以品级来……”

“好了,闭嘴,其他的我不想听……”顾青推开宋根生,走到赵县尉面前,上下打量着他,道:“我是京官,正八品录事参军,你是正九品县尉。”

赵县尉冷冷道:“那又如何?”

话音刚落,顾青忽然出手,啪的一声,大巴掌狠狠扇在赵县尉的脸上。

赵县尉没想到顾青居然连道理都不辩便直接动手,一时间来不及反应,整个人都懵了,脸颊火辣辣的痛,耳朵被扇得嗡嗡作响,半天听不到声音。

旁边的差役们倒吸一口凉气,有那心眼伶俐的差役悄悄退了几步,转身飞快跑进了县衙。

赵县尉是本地土著,在青城县衙从差役到县尉,一步步爬到如今的位置,连县令与他说话都要客气三分,何曾受过如此欺辱?

回过神来的赵县尉勃然大怒:“贼子尔敢!”

说完便扬起了拳头,顾青却丝毫不惧,反而迎了上去,挺着胸道:“来来,往我要害处出手,我绝不还手,胆敢以下犯上,三年流徙是免不了的。”

赵县尉一惊,高举的拳头顿时动作凝固。

顾青笑了笑,忽然又一记耳光扇在他另一边脸上。

啪!

这次赵县尉可忍不了了,右手下意识便按住了腰侧的刀柄,喀的一声轻响,刀已出鞘一半。

顾青忽然厉声暴喝:“赵县尉,你敢拔刀?你竟敢对上官拔刀!是要杀官谋反么?谋反是什么罪?满门抄斩,诛九族!”

赵县尉吓得一抖,已出鞘一半的刀立马重新塞了回去,一脸愤怒又不得不强忍的憋屈样子。

顾青这一声暴喝彻底吓住了赵县尉,他终于清醒地意识到,眼前这人是长安的武官,而且是卫戍皇宫的左卫亲府武官,能在长安皇宫里当差的官,无论官大官小,都不是他一个地方县尉能惹得起的,谁都不知道这位武官有着怎样的背景。

在青城县,赵县尉是除了县令和县丞外的第三号人物,又是土生土长的本地土著,平日里跋扈惯了,欺负宋根生这种老实书生式的主簿自然不在话下,可眼前这位,理智告诉赵县尉,这人惹不得,京官再小,来到地方后就连县令也要礼让三分的,他若再敢无礼,确实是给全家惹下大麻烦了。

于是赵县尉决定忍气吞声,能当到县尉的自然不是什么蠢货,最基本的识时务还是做得到的。

扇了赵县尉两个耳光后,顾青暂时满足了,揪过宋根生的袖子,用他的袖子擦手,边擦边淡淡地道:“赵县尉当了多久的官?上下尊卑的规矩没人教过你么?”

赵县尉一凛,忍着怒气抱拳躬身行礼:“下官赵福深,拜见上官。”

顾青笑道:“我同乡宋根生刚当主簿没几天,承蒙赵县尉照顾了,我代宋根生多谢你。”

赵县尉心一沉,顾青的话说得客气,可分明是讽刺,赵县尉再蠢也听得出味道。

事已至此没法解释,赵县尉确实指使了下面的人欺辱宋根生,连着好几日没让宋根生好过,顾青的讽刺赵县尉不敢反驳,更不敢狡辩。

刚才顾青毫不讲道理地突然出手,废了一名差役,还扇了他两记耳光,赵县尉意识到顾青是个狠人,一言不合当场搏命的那种狠人,对狠人别玩心眼,因为谁都无法猜测狠人说着说着会不会突然拔刀捅人。

“下官……不知宋主簿与您是同乡,多有得罪。”赵县尉躬身赔礼。

顾青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你表面上赔礼,但心里还是有仇恨的,是不是在想着等我走后,寻机再报复宋根生?”

“下官不敢。”赵县尉额头冒了一层汗。

“我不喜欢说狠话,也不相信你真的不敢,不过待我走后,你不妨向魏县令打听一下我,我名叫顾青,昨日以前,只是石桥村的一个农户,今日以后我是长安左卫的武官,我认识哪位权贵,做过什么事,你都可以向魏县令打听,打听清楚后,如果你还是认为惹得起我,那么,宋根生就在县衙,任杀任剐,若觉得惹不起我,还请以后对宋根生客气点,赵县尉,我的话说得够清楚了吧?”

赵县尉心跳加快,这番有恃无恐的话愈发让他觉得顾青惹不起,否则不会这么坦然淡定地让他自己选择为敌还是为友。

顾青仍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我这人不喜欢讲道理,世上的道理总是模糊的,争论起来太麻烦。宋根生以后在县衙若受到任何委屈不公,我只找你。”

赵县尉一怔,忍不住道:“这位上官……”

顾青打断了他:“不,我不听道理,就是这样了,我只认准了你。我在长安会时常与宋根生通书信,他若信里说在县衙有半点委屈,那就是你干的,或者是你指使下面的人干的。那么,接下来便是你和我之间的仇怨了,那时你我好好斗斗法。”

赵县尉又惊又怒又委屈,不讲道理这种事,平日里他也干过不少,可是他对天发誓,自己也从未干过如此不讲道理的事。

顾青没再理他,踮起脚看着县衙侧门,忽然扬声道:“魏县令,看了这么久的戏,该现真身了吧?”

侧门打开,魏县令一脸尴尬地站在门内朝顾青笑。

顾青也朝他笑,不过是冷笑:“县令当得一手好官,顾青领教了。”

魏渡的笑容愈发尴尬,仿佛被揭穿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顾青扭头看着宋根生,忽然问道:“县令是几品官?”

宋根生深知他的作风,急忙死死拽住他的胳膊,认真地一字一字道:“莫问了,县令铁定比你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