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退婚(1/1)

言弥斋里,厉北岩正在看一卷东洋画册。

这画册是山本一郎特意为他找来的孤本,里头几乎收录了日本民间所有的神鬼之相。从前就对日本文化颇为感兴趣的厉北岩,在得到书后,已然爱不释手。

如今,军中的事务已有许多从他的手中分派出去,于是他便有更多的时间闲下来钻研这些。除了吃饭睡觉,他基本上是一头扎进了书斋里,兴之所至之时,还会提笔做一些摘录。大有一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感觉。

厉震霆有时看到这样的情景,便会摇头叹息,他的这个大儿子要不是被废了双腿,在军政上他应该能有自己的一番作为。这是他作为父亲的惋惜和感慨。

不过作为奉系集团的最高首领,他不得不收起这样的妇人之仁。因为就以整个大局来说,在他的心目中,大儿子的政治远见不如小儿子来得通透。并且,小儿子厉北山的政治抱负和军事头脑亦不在他大哥之下。不论是作为一个统帅,还是作为一个父亲,这都是值得他欣慰的。

只是,小儿子与自己的关系向来都不算融洽,他们很少能够坐在一起促膝长谈,更别提父子俩能够交心。

这个从半道上才被他带回家门的小子,骨子里淌着的血恐怕是铁水做成的,事事与他老子对着干。比如他自作主张的那场婚事,诸如此类,通通都是厉震霆最伤脑筋的。

而厉北岩也清楚,就算自己的双腿没废,父亲也不会轻易地将所有军权都交到他的手中。他与厉北山之间,总是会有父亲的一番考量,而在这番考量的天平之上,自己从来都不是能被倾斜的那一方。

近些年来,他与日本人的关系可谓微妙。他们需要他的背景,而他也同样需要他们的荫庇。都是为了利益而伪装起来的面孔,只是如今,由于他的身残,恐怕已经将彼此脸上那层虚伪的面具撕开了一个角。厉北岩看着画册中那些煞神恶鬼,脸上浮起一丝冷笑。

“大公子,程小姐来了。”他的副官卢俊,敲了两下言弥斋的门,向他通报。

厉北岩合起画册,随手拿起了一本诗集。

“请程小姐进。”

得了命令的副官,这才将言弥斋的门打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程玉莹便从门外走了进来。

“玉莹来了啊。”

厉北岩微笑着放下手中的书,刚想将轮椅调转到她的方向,程玉莹便忙不迭地跑上前去。

“大哥,我来吧。”她跑到厉北岩的身后,扶住他的轮椅。

“去那儿吧。”厉北岩指了指这间书房里闲置了许久的黄花梨圈椅,示意她可以坐在那里。

程玉莹将他推到那张椅子的旁边后,自己却还是站在他的身后。

“怎么不坐?”厉北岩笑着回头问她。

程玉莹咬了咬唇,十分为难地支吾道:“大哥……有件事,我想……我还是应该和你说实话的。”

“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有什么事坐下再说。”厉北岩又指了指那张椅子,可程玉莹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行,你说吧。”厉北岩伸手把住轮椅的轮子,将轮椅转了个头,与她面对着面。

程玉莹见他转过来,更是惭愧地低下了头。

“行了,怎么从小到大见了我就一副委屈的模样,总不能是二弟又欺负了你吧?”

本是厉北岩一句玩笑的话,却惹得程玉莹眼泪汪汪了起来。

“诶,这是怎么了?”

厉北岩伸手想去替她抹泪,程玉莹却往后退了一步。

“大哥,你知道的,我和骁骁一样,从小就把你当大哥来看,从没有过一点其他的想法,所以……”

“所以,你想取消这门婚事?”厉北岩替她把话说完,直接了当地戳中她的心事。

程玉莹点点头,用乞求的眼神望着他,“大哥,可以吗?”

厉北岩低下头,瞥见指尖上刚刚不小心沾染上的墨渍,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玉莹,这桩婚事,我记得当初,程叔是征求过你的意见的吧?”

“他那不叫征求,叫逼迫。”程玉莹哽着声,心里是说不出的委屈。可除了委屈,还有对自己的责怨,毕竟最后她是妥协了的。

厉北岩摇摇头,笑着说道:“不管叫什么,最终你也是点头同意了的。中国有梁祝的故事,英国有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故事里全是被迫,但起码他们通过行动证明了自己。这与你所说的‘逼迫’,截然不同。我想,你想取消婚事的理由,兴许与逼迫无关。而与我的腿,大概有更为密切的关系吧?”

厉北岩的话,让程玉莹愣了一下,而后她才慌忙否认:“不,不是的大哥。”

厉北岩对此表现得毫不在意,他将轮椅转开,又径自往书桌的方向去,“这婚事本不是我做的主,都是长辈之间定下来的。如若程叔同意取消,父亲那边,我想他也不会强人所难。”

“可是大哥,我父亲那秉性你也知道,他是一定不会同意取消婚事的。除非……除非是大哥主动想退婚……”程玉莹低着头,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自己所盘算的计划。厉北岩如果能够答应退婚,那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希望。

厉北岩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然后说道:“这事儿,我可以尽力一试。”

“真的吗大哥?!”程玉莹倏地抬起头来,她没想到,厉北岩能答应得这么爽快。

厉北岩笑了笑,那笑依旧是和煦且儒雅的,让人感到踏实。

程玉莹悬着的心,刚刚落地,却听到厉北岩又开了口:“可是玉莹,你可想过没有?就算我退了婚,二弟就肯娶你了么?”

程玉莹的天真,使她根本就没想过这件事。毕竟是对天发过誓的爱情,她从不认为它的坚定可以因为任何事而随便消亡。

厉北岩说的没错,她总该为这样的爱情做点什么。她受的是新式的教育,却因为生长在一个封建的大家族里而忘了应该如何争取自己的幸福。

位于城南的那处别院,是她想起来就足够心碎的地方,可这一次,她不得不寻上门,去为自己的幸福争取一次机会。她想求得厉北山的原谅,她觉得未来对她来说,此时已不是毫无希望……

ps:

giao事!giao事!

老二:我有点慌

小叶:呵~慌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