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1/1)

沈晴从头凉到了脚:她从听到于娟的声音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在胸口埋下了一根引线,明知道危险,却依然期待它炸开的是一朵绚烂的烟火。

而它只引爆了一个炸弹,毁掉了她所有的希望和深爱。

她把另两枚硬币扔在柜台上,疯狂地按着“重拨”键,手指都在颤抖,直到电话那一头响起了于娟哽咽的声音,显然刚才她是一直在哭着的:“喂……”

“娟儿,我喜欢你。”沈晴忽然失去了平日巧舌如簧的能力,只会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我知道……”于娟再开口已经不再哽咽,只带着鼻音。“沈晴,你还不明白么?我们不可能了。”

“沈晴,今年你二十了,我二十一了,我们都该长大了。”

“你能在别人歧视的目光下过一辈子么?你愿意把你全部的青春都消磨在跟家人抗争上么?就算你能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可我做不到。”

“这半年没人比我想的更清楚了,阿晴,是我对不起你,我也喜欢你,可喜欢不是生活的全部。阿姨为了咱俩的事情,已经进过一次医院了——我妈妈年纪也大了,她跟阿姨一样,根本接受不了……你能明白么?”

说到最后,于娟还是泣不成声了:“刚才我给阿姨打电话……她说只要你明白,她立刻就接你走。”

沈晴的一双眼睛黑得空洞,里面曾经有过什么,可现在已经消失了,只剩下泪水肆意地流淌。

“那我呢?于娟,我怎么办?”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喜欢到只剩下你。

为了你,为了你的父母,为了我的父母,为了别人的目光。

那么,我怎么办?我的喜欢怎么办?

、第三十八章 绝望

沈晴的双膝跪得一片青紫,双手也是被戒尺打得血肉模糊,秦默甚至担心这双手以后还能不能再用。她额头的温度烫人,脸上泪痕纵横,因为高烧不退而红的发紫,哪怕已经吃过药,可现在依旧意识不清,迷迷糊糊呓语着什么。

从没见过这样的沈晴,在秦默的记忆里,她就算是被关了几天的禁闭,甚至是被教官一巴掌扇落两颗牙齿,也还是那副中气十足、坚不可摧的模样,满腹怨气地吐槽着教官的虐待。

可现在的沈晴,狼狈到可怜。

为了原本的计划,秦默几乎已经要去找莫念帮忙了,这时沈晴却忽然被抓了回来,打了戒尺,又在外面罚跪了一天,再送进医务室,已经是这么一副模样了。

秦默给她量了一下体温,41度,秦默都害怕她把脑子烧坏,硬是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吴校医打了好几通电话,请他过来给沈晴挂上吊瓶。一直折腾到傍晚,吴校医抬脚就走,临走前跟杨方宏打了招呼,安排秦默留在医务室看着。

九点钟,秦默放下手里的纸张,揉了揉眼睛消除困乏的感觉,提起电水壶,把凉水倒进了搪瓷茶缸,又拧开水龙头,听着自来水灌进水壶里发出闷闷的声响。

一转头,却发现沈晴已经醒了,正麻木地盯着天花板,秦默看着她,只看到了一片死灰和无尽的绝望。

耳边的水声提示秦默水壶已经快灌满了,秦默把视线移回来,把水龙头拧紧,水壶放回底座上,按下了开关。

“你好点了么?”秦默把搪瓷茶缸里的凉白开倒进纸杯递到沈晴嘴边,她手上还有伤,只能就着秦默的手喝完。

“嗯。”沈晴刚出声就咳嗽个没完,秦默就又倒了一杯水。

沈晴一连喝了三杯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沈卓云知道一定会杀了我的。”

还有精力开玩笑,那就还好。

沉默了一会,沈晴的肚子忽然发出了“咕——”的一声。

这个点哪还有吃的?秦默把糖块递过去,沈晴摇了摇头。

“秦默,我什么都没了。”沈晴眼里依然空荡荡一片,明明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秦默却感觉她像是把泪水都哭干了一样。

他想,他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

“我坚持了三年,受了这大半年的折磨,只要有她在我就撑得下去。”沈晴说,“工作也好,梦想也好,甚至父母……我为了她能放弃一切,只要有她……可最后我连她都没有了。”

开水沸腾的声音越来越大,一连串的气泡前仆后继从水面下冒出,在水面破碎。

“我对不起所有人,换来了她跟我说的一句对不起。”

沈晴把脸埋进了被子里,双肩一抖一抖的,发出的声音又像是笑,又像是哭。

热气升腾,“啪”的一声,热水壶开关跳了回来。

秦默找出塑料盆,接了凉水,倒进开水时,蒸腾的雾气把他的眼镜片熏得一片氤氲。

“我什么都没有了。”沈晴重复着这句话。

她的一切,从来都只有于娟,于娟就是她的所有——而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

“抬头。”秦默把毛巾从温水中捞出来,拧干。

沈晴抬起头来,鼻涕眼泪全都混合在脸上,被秦默一点点擦干净。

“然后呢?”秦默问。

沈晴麻木地摇了摇头:“没有然后了。”

秦默说:“那你的以后呢?”

沈晴沉默半晌,最终惨淡一笑:“只能……就这样了。”

她妥协了。

不妥协还能怎么样呢?难道要死要活,去拿生命威胁自己心爱的人么?还是死缠烂打,让对方最后一点眷恋都消失在现实的冷酷中呢?

现在她已经无路可走。

秦默眼神淡淡,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却又转瞬即逝。

“那我们来谈谈,你愿不愿意帮我个忙。”他说。

沈晴苦笑:“你就不能让我再伤感一会?”

“你一直在伤感,”秦默说着,又补充。“不,你一直在痛苦。”

沈晴叹了口气:“你说吧。”

秦默把计划简单的说了一遍,又道:“你只要像以前一样就可以。”

沈晴听罢,点了点头:“我答应你,但是你要帮我个忙。”

“我给你电话号码,你出去以后告诉我妈,就说,我愿意回家。”

秦默探究似的看了她一眼,沈晴终于垂下了眼睑:“我放弃了。”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执着的了。

秦默点了点头:“那就后天开始。”

沈晴已经醒了,秦默就没有必要再待下去,他抬脚就准备离开,却被沈晴叫住:“你现在……完全可以直接离开。”

秦默脚步停了下来。

“这里有电脑,你可以现在就替换掉监控,医务室里有工具,你也可以直接从这里走到北墙,弄断铁丝网,虽然一个人困难了些,但也是可以的。”沈晴说,“你现在完全可以离开,而不是等待未来的计划。”

“你跟沈卓云,和我跟娟儿一样,这是一条不归路,总有一个人会先掉头。”沈晴的声音疲惫而绝望,像是在告诫秦默,又是像在告诫另一个自己。“你还没陷进去,只要现在离开,你跟他就再也不会有交集。”

并不是引诱,而是明明白白地告诉这个人,你还有另一条路可走。

秦默开口,语气淡然而坚定:“我会等他一起。”

沈晴叹了口气:“我真后悔。”当初跟他开玩笑,有意无意撮合着他俩,是因为自己也处在甜蜜之中,认为只要真心喜欢便没什么不好。

而现在,连她自己都千疮百孔,又怎么敢再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真爱便无所畏惧?

秦默问:“你还喜欢她么?”

沈晴沉默半晌,低低地“嗯”了一声。

秦默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沈晴盯着自己缠了白色纱布的双手,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明明双手紧握,并肩而行,可如今对方却率先离开,只留给了她一条绝路。

她无路可走,却又不愿回头,只能永远停留在这样一个路口,直到岁月一点点把年少的深爱与执着磨灭殆尽,或许几年,又或许她穷尽一生都再也无法向前一步,永远都将被埋葬在这里。

、第三十九章 打破计划(上)

这个学校里,女教官和男教官的狠心程度从来都是一样的,沈晴刚刚退了烧,次日一早就被扔到操场上继续罚跪。

沈晴躺在床上怡然不动、老神在在,任由三个男教官把她架到操场上。

清晨的训练内容向来是跑圈,沈晴搁操场边一躺,死活就是不跪,任男教官再怎么踢打动也不动一下。

女教官在她身上又掐又拧,开腔骂了一连串的难听话,跟市井泼妇没什么两样,直到那女教官骂到“死变态同性恋”时,沈晴才抬了抬眼皮反嘲回去,口气跟平时完全不同,却依旧是一脸嫌恶的表情:“老姑婆。”

女教官气急了,抬起一脚,狠狠落在沈晴的小腹上。

“有种就弄死我,”沈晴痛得闷哼了一声,不高不低地来了这么一句,盯着几个教官的目光阴冷幽暗,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冲这儿踩,姐我今儿就特么不想活了!死了一个小眼镜,这鬼地方还没倒,我就再给你们添一砖,看看死几个才能轮到你们偿命。”几个教官愣是让她这气势唬住了,看她这模样,要是真一脚踩断她喉咙,她指不准都能冷笑着断气。

没法子,三人把她扔进了仓库关禁闭,临进去前沈晴看了外面一眼:沈卓云正喊着号子从操场边缘跑过。

大门被重重地关上,最后一丝光明也消失在沈晴的眼中:现在她的世界只剩下黑暗了。

娟儿,没有了你,我还能撑多久?

“成了。”

姜绍撅着屁股忙活了大半天,终于从弹簧床垫里掰了一根铁丝出来,费了好大劲才撸直了。

沈卓云看他一眼:“你确定用这个就能把锁捅开?”

“你们就等着看吧,小爷一手开锁技术那是祖传的,厉害着呢,别说一个门锁,就是防盗门我也能给你弄开喽——”姜绍自吹自擂的兴奋不已,声音越来越大,冷不防被沈卓云一脚踹在屁股上:“小声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呢?

姜绍这才噤了声,兴奋了半天,才凑到沈卓云身边悄声道:“沈哥,咱什么时候去试试啊?”

“你不是牛逼么?”沈卓云似笑非笑地瞄他一眼,姜绍这才讪讪地摸了摸头:“这不是吹牛逼呢么?”

“去找秦默。”沈卓云轻哼了一声。

外面学员还在训练呢,沈卓云和姜绍这是被杨方宏派回来办事的,事一早就办完了,凭着沈卓云和杨方宏的交情,多墨迹一阵也不是什么问题。

这两个有了空闲,就开始忙活起前期准备了,姜绍号称是开锁小能手,事实上他进来之前也没少干那鸡鸣狗盗的破事,按他自己的话说,给他根铁丝,他就敢去撬银行保险柜——当然,这话的可信度还有待考证。

但是是证明,有了姜绍的手艺,确实让他们省了不少的事,至少沈卓云不用费心去考虑如何在杨方宏眼皮子地下把仓库钥匙神不知鬼不觉的弄过来用上一用。

两人过去的时候,秦默正在窗口趴着,抻着头去看窗外的风景,沈卓云也不知道外面那群人机械般重复的训练哪点好看,只知道现在秦默那无意中臀部微翘腰线下凹的模样诱人的很,再往下看,那包裹在迷彩裤里的双腿也说不出的好看,沈卓云几乎能联想出那粗擦布料下修长笔直的腿型和柔韧有力的肌肉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