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1/1)

象所有单身的马匪一样,梁熙抱着虎头去山谷中间的大房子吃了早餐,然后去领活儿做。

马匪冬天不出去,却不是什么都不做,除了伤员和病号,每个人都会领一些事情做。

“你会放羊吗?”放活儿的管事问梁熙。

梁熙摇了摇头。

“会做木活儿吗?”

摇头。

“打铁?”

摇头。

“……你怎么什么都不会啊……”

梁熙:“……”

最后梁熙只好领了个砍柴的活儿,和几个马匪拿着砍刀去山谷另一边的树林里砍柴。

、第58章

梁熙在马匪的寨子里砍柴,皇帝的密旨和新护卫秦瑜前后脚到了北陌县。

“太子妃接掌北陌县令,候太子归来。”

蔺柏把密旨看了一遍又一遍,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好使。

皇上这是要把太子失踪的消息压下来吗?“候太子归来”这几个字实在太轻飘飘了,甚至让人怀疑,太子失踪根本就是安排好的。可是从他一路追查得来的线索,太子的确是走失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想不通,不过从这密旨来看,皇上似乎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无论如何,这是个好消息。

没等蔺柏放下心来,边关传书让他立刻回去,胡国的军队已经向边境集结,似乎有意攻打大梁国。

“胡子疯了吗?居然选大雪季打仗。”听到消息,苏烨忍不住骂了起来。

蔺柏摇了摇头说:“胡子当然没疯,大雪季虽然攻打不易,防守同样不容易。而且今年特别的冷,大雪季也比往年早,胡子如果不来打大梁,这个冬季也没有足够的粮食。”说完他看了一眼蔺秋,又说:“有一件事还需要麻烦舅舅,就是西边的那条密道,大战在即,我怕是分不了太多的兵在此守卫。”

苏烨点了点头,说:“你不说我也会亲自去办,只要胡子来了,绝对有来无回。”

蔺柏又向李太傅和陈繁告辞,并请他们照顾蔺秋。

对于密旨,李太傅他们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却也如释重负,能活着没人想去死,至于“候太子归来”,想来是皇上派了人去营救太子……吧?

最后蔺柏让众人退下,屋里只留下了蔺秋和刘嬷嬷,他走到蔺秋面前蹲下,取出一块银牌放在他手里,说:“这边虽然离边关有些距离,又有高山和密林的屏障,可难保不会有小队的胡子翻山而过,我留下一千兵卒,加上县里原本的两千人,即使有那不要命的胡子来,也可抵挡一段时间,如果有大队人马前来,你就让人带着这令牌去大营报信,我半日就能带人前来。”

蔺秋看着手里的银牌“嗯”了一声。

蔺柏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刘嬷嬷,见她垂着双目,只关心的看着蔺秋,对旁的毫不在意的模样,不由的皱起眉头,但想了想却没有说什么,告辞而去。

因为养济院的事,县丞、典吏和一半以上的吏员都下了监狱,这么大的事情必须先上报郡衙,再由郡衙上报朝廷,下面的吏员可以在当地招,县丞、典吏却需要朝廷任命,只是这一来一往需时颇多。

“无妨。”蔺秋说完这两个字就坐在自己的小桌前,拿起桌上的条呈一一处理起来,并再一次用他那飞快的阅读能力震惊了所有人。

刘嬷嬷有些得意的扫了一圈,除了李太傅和陈繁还好一些,县尉、主簿、教谕等人全都瞪大了双眼。

这还不算,等条呈取回的时候,教谕看着蔺秋写在条呈上的字,几乎看傻了眼,与官场所流行的那种华丽、飘逸的字体完全不同,蔺秋的字朴实、清晰、工整,是他从没见过的字体。如果他向蔺秋请教一下,蔺秋会告诉他这是“仿宋_gb2312”。

好吧,这就是路人甲所在的那个游戏里用的基本字体,虽然也有别的字体可供选择,蔺秋还是本能的选择了这个最习惯的字体。

一个县令要管理的事情又多又杂,不过大多数的事情都是有章可寻的,蔺秋用了三天时间把所有的宗卷全都“扫描”了一遍,处理起各种事件自然是得心应手。

对于前县令是太子,这个消息已经全县衙的人都知道了。至于太子失踪,这个消息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只是谁都不敢说出来。太子在北陌县失踪,只要说出来,每个人都要吃挂落,轻则丢饭碗,重则掉脑袋。

现在的县令是太子妃,虽然大梁国有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可是全县上下却没有一个人敢多说一句,不说太子妃的身份在那里,就是县城里多出的那一千兵卒也不是摆着好玩的。

让许多人花费口舌谈论的却是太子妃身边的人。

老文书(李太傅),老嬷嬷,年纪相差极大的护卫,这些人都没什么好说的,到是那一对黑白双煞,着实让人感到好奇。

蔺秋少与外人接触,没听过“黑白双煞”的名头,否则一定会以为他们说的是陈x风和梅x风,但实际上这些人说的却是陈师爷和新来的秦护卫。

这两人都是世家子,一个是分家的嫡子,一个是本家的庶子,相貌同样的俊美,还全是从战场上历练归来,行动间英姿飒爽,又都是自小受到良好的教育,说话做事极有章法,让人找不出丝毫差错。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人从见面的第一眼开始,就看对方不顺眼,只要一碰面,四周的温度明显下降。如果不得已非要对话,即使是最普通的话,也能说得周围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陈繁总是穿一身白袍,而秦瑜则是一身玄甲,久而久之,就有了“黑白双煞”的名号。

秦瑜在南军时领的是副将一职,这次奉命护卫太子,只带了亲兵十人,直到离开京城之前,兵部又从京城大营拨给他五百精兵。

来到北陌县才知道,太子根本不在此处,再一打听,太子跑草原上去了。军令如山,可是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带着几百兵卒跑到草原上去护卫太子啊,先不说会不会被胡国军队发现,就是太子在哪里也不知道啊。

秦瑜想了一个晚上,决定留下来护卫太子妃。

皇上肯定是已经知道了太子失踪的消息,却没有公之于众,而是又派了自己前来,那么自己就需要做出太子还在的样子,护卫好太子妃,也护卫好县衙。

而且让秦瑜在意的还有另一件事,当初太子出行的时候只带了苏烨等人假装护卫,按理自己带了十个亲兵来已经足够,即使现在边关不安稳,这里有两千的常驻兵,又有蔺柏留下的一千兵卒,为何还要再给自己从京城大营派来五百兵?而且还是在自己临走前才急急忙忙派来的。

用了一个晚上,秦瑜终于搞清楚,这领兵的两个百户全是投靠了秦家的,在京城大营里拿不到什么战功,自然也升不上去,这次秦慕天用了大力气才把他们调了出来,跟在秦瑜身边到北陌县,万一遇到点战事,有秦瑜在这里,夸大个十倍二十倍的报上去,这两个人再回京的时候,升官领兵也就不在话下了。

看着两个面带谄媚的百户,秦瑜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更冷了一些。

十一月底,一个大雪纷飞日子,胡国的军队已经在边关不足五十里外集结完毕,前锋更是推进到了十里以内,大战一触即发。

蔺秋穿着厚厚的棉袍,坐在点了四个炭盆的屋里,手里还捧着一个汤婆子,即使是这样,他的脸色也丝毫不见红润。

“报纸?那是什么?”主簿觉得自己那么多年的书全白读了,太子妃刚刚十二岁,可是处理起政务又快又准,而且时常有一些让人闻所未闻的主意。

“有些类似告示。”蔺秋垂着眼帘,细瘦的手指在汤婆子上画着圈,一边把报纸主要的功能说了一遍。

之所以说到报纸,正是因为胡国眼看要攻打大梁国,北陌县城内一片惊慌,许多人甚至收拾好了行装,如果不是近日风雪太大,早就扶老携幼逃命去了。县衙虽然也贴出了安民告示,可是看的人不多,而且大部分人也不相信,养济院的事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官府的信用度已经开创了一个新低。

如果说出新县令是太子妃,或许能安抚住浮动的人心,偏偏这又不能说。

今天主簿把城里人心不稳的事在蔺秋面前说了,蔺秋就告诉他可以办一份报纸。

边关的战事、各地的传闻、城里的新闻、趣事、故事连载、广告……主簿越听越是兴奋,也越发的惊讶,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惊才绝艳之人?民众不相信官府,却往往相信流言,有了报纸就能控制住大部分的坊间传闻,不管是为了这次的安民,还是未来开展工作都会方便许多。

“只是,这报纸耗费实在太大了一些。”主簿微微皱眉。按太子妃所说,即使每隔几日才出一份报纸,每次都是新的内容,自然也要雕刻新的印板,好的雕工可是很贵的,北陌县可是个穷地方,实在拿不出来那么多钱。

“活字印刷或者蜡板印刷。”蔺秋没有丝毫犹豫的说。

主簿离开的时候还是一脸的震惊和难过,果然有些人天生就是为了打击人才存在的吗?

蔺秋不知道主簿的纠结,处理完了政事就坐在自己的小桌子边发呆,小桌子上放了一杯茶,旁边县令的桌案上也放着一杯茶。

“太子妃,茶冷了,我给你换一杯吧。”刘嬷嬷说。

“换两杯。”蔺秋低声说。“这样他回来的时候就能喝到热茶了。”

蔺秋不知道,就在他说这话的同时,梁熙刚刚抓了一把雪塞进嘴里,冰凉的雪水顺着喉咙而下,梁熙狠狠的打了个哆嗦。

、第59章

梁熙终于知道为什么马匪的寨子要在山谷里了,因为戈壁滩上的风雪竟然比草原上还要猛烈,顶着风雪行走的时候甚至不能直起身子,否则很可能被吹得倒翻出去。

捏了捏手里的柴刀,梁熙觉得自己的双腿已经快没有感觉了,在及膝的雪地里行走特别的费力气,每迈出一步都要把脚从雪里拨出。

他第一天去砍柴的当晚,乔二姐告诉他,每天晚上在滚烫的热水里把脚泡上一刻钟,可以防止长冻疮。当时他还不以为意,不过冬天泡泡脚还是挺舒服的,就照做了。后来他在寨子里见到一个没了双脚的老人,有人告诉他,那老人因为冻疮太过严重,最后烂透了双脚,不得不把脚给砍了。这之后,每天晚上即使再累,梁熙也会烧热水来泡脚。

寨子秋天的时候就收集了不少柴禾,所以去砍柴的人并不多,每三天才去一次,别的时候留在寨子里休息,偶尔也会被叫去做些别的事情,不过大家都体谅他还带着个孩子,基本上没找过他。

到了要出门砍柴的日子,梁熙会早早的把虎头送到乔二姐那里,请她带一天,然后拿了砍刀跟着砍柴的队伍,拖着爬犁就出发了。天不亮从谷口出去,速度快得话,不到中午就能绕到山谷的另一边的树林里,随便吃点东西就要赶快砍柴,这样才能在天黑之前拉着装满柴禾的爬犁回到寨子里,去乔二姐那里接回虎头,回去烧水泡脚。

梁熙自幼养优处尊的,从没吃过这样的苦头,不过他到没怎么抱怨,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这样做的,他也不会例外,况且他也知道,自己的太子身份绝对不能说出来。

休息的日子,他就带着虎头在屋子里睡个天昏地暗,除非自己饿醒或者虎头饿哭,否则坚决不起床。

每个房子都有炉灶和锅具,可以去领米面回来自己做,也可以去山谷中间的大堂吃饭,只是大堂开饭有固定的时间,去晚了就只有残羹冷炙,要是以前的梁熙肯定是不屑一顾的,经历过饥饿之后,梁熙现在什么饭菜都能吃下去。

哦,也不对,如果那天正好是于七掌勺,梁熙宁愿饿肚子也坚决不吃饭。

这段时间梁熙和寨子里的人也熟悉了,言谈之间偶尔会提到于七,有人说亲眼看到他的屋里挂着胡子的尸体,都做成了腊肉,一条条的挂在房梁上;还有人说,于七每次掌勺的时候都会放几块人肉进去。

见梁熙被吓得脸色发青,就有人告诉他,牲畜的油滴下来凝固后是圆的,人油是半圆的,下次看看菜里的油是圆还是半圆的,要是半圆的就别吃。

梁熙到真的想试试,可惜寨子里的伙食油水不多,要想分离出油滴实在不容易,所以只要是于七掌勺,他就领些米面回去自己做,即使吃生米面糊汤也比吃人肉强。

后来梁熙才知道于七只负责做菜,米面是另外的人做,他才终于不用自己做饭了,只是于七烧的菜他无论如何是不吃的。

用力的撕下一块麦饼在嘴里嚼着,又从身边的雪地上抓了一把雪吃进嘴里,这才把干硬的麦饼咽了下去。

旁边递过来一块肉干,半指厚,巴掌大的马肉干,马匪们出门的时候都带的是这个。梁熙看了一眼,咧着嘴接过来咬了一口,不敢细品滋味,急忙嚼了几口就咽下去。

说起这种马肉干,一开始梁熙也是不敢吃的。

新鲜的马肉剁碎了压成巴掌大的饼子,贴在马背上,再压上马鞍,马匹跑动时的汗水为肉干加入盐分,身体的温度逐渐蒸发掉里面的水份,就成了这种马肉干,可想而知那滋味是多么的“沁人心脾”。

不过在雪地里时间长了,如果不吃些酒肉,很容易冻僵,想活下去,再难吃的东西也必须吃。

“吃完了赶紧砍柴。”队伍的领头喊了一句,震落了树上的积雪。

这树林面积极大,和雪山脚下大片的森林连着,大部分的树木都是松树,所以即使是冬天也能看到一些绿色。

梁熙拿起旁边的皮囊喝了口烈酒,暖了暖身体,盯着一棵小腿粗细的树砍了起来。

旁边有人对他说:“过几天就是大头领的生日,到时候有好酒喝。”

梁熙头也不抬的问:“什么时候?”

那人说:“十二月初二。”

梁熙听得一愣,因为那天也正好是他的生日。自从进了草原,他早就忘了日子,如果不是这人说起来,他也忘了再过几天就是他十九岁的生日。

往年他的生日都是在宫中过的,父皇、母后、兄长、各宫的嫔妃都会送来贵重的礼物。生日是梁熙最开心的日子,因为生日,他能出宫玩上一天,晚上再回来吃一顿家宴。那时候他总想着出宫,现在到是真的出来了,却开始怀念起宫里的一切。

突然他想起自己的生日和蔺秋只差一个月,也就是蔺秋已经过了今年的生日。

成亲后两人的第一次生日居然都没在一起过。

想到这里,梁熙狠狠的连砍了几刀,抬起脚来用力一踹,那棵树吱吱嘎嘎一阵作响的倒了下去。

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初二。

马匪寨子里一年只过三个节,一个是新年,一个是三月初三(出发去草原的日子),还有一个就是大头领的生日,对于马匪来说,一个强大狠辣的头领比天上的神仙要靠谱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