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1/1)

收回手,永寂垂下眼睑,细密的睫毛遮住他眼底如同涟漪般缓缓放大的慌乱,他的声音却依然平稳,语调冷得不带一丝人气,“不敢。”

这是实话,他的确不敢做出任何出线的事。

永寂心里清楚,他昨晚要是敢做什么,佞修就敢把他一片真心放在脚底践踏得粉碎。

佞修踢了踢腿,“起床做早饭。”

永寂一声不吭起床,从柜子里取了两套衣服,他利落地穿上后,佞修眯着眼还在和白色里衣较劲。佞修那身衣服是白底儒衫,穿上后束腰带,外面再罩一件墨黑鹤氅,样式虽不如他的万花弟子服精致华美,但也舒适轻便。

“右衽需系带。”永寂站在一旁提醒他。

佞修拧着眉头,“你怎么还在?”

“……”

永寂这不是担心某人穿不好衣服,以他粗糙的神经干出光膀子到处溜达的事情吗。

心上人是这么个糙性情,永寂难免每天心塞上那么几次

佞修搞明白穿衣顺序后,整了整发型,高高兴兴跟着永寂去了侧屋带的小厨房。厨房里柴米油盐俱全,食材也是新鲜准备的蔬果肉类。永寂挽起袖子,淘米洗净生火熬上米粥,又是着手准备小菜。

而佞修提着找到的一篮子鸡蛋往温泉方向去了。

还在泡澡的几个徒弟见他提着鸡蛋来,找了一口喷着热气的温泉口把篮子沉进水里,兴致勃勃蹲在一旁守着的模样,李凌寒忍不住先开口喊,“师父,你在做什么?”

“温泉水煮蛋。”

“做个水煮蛋,你为什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李凌寒又问。

“等鸡蛋煮熟的功夫里,顺便思考一下人生。”

“想着蘸酱油吃还是蘸香醋吃?”

“水煮蛋当然要蘸酱油吃。这种关乎养生之道的问题冥冥之中已有答案,不值得思考。我在想,七夕将至,我该用什么理由得了永寂身心后甩了他?”

“你得了吗?”

佞修拿着跟树枝拨弄了下沉在热温泉水里的鸡蛋,“……”

“难道你被他得了?”问出这个问题李凌寒整个人都不好了。

“也没。”

“既然你们两之间清清白白,你纠结什么?”

说到这里,佞大糙表示他并不纠结,他只是心情有些微妙,他对他的爱徒们说,“我跟永寂在一块总是有种老夫老妻的错觉,难免有点心累。”

温泉水热腾腾的熏人,然而师徒几人心口哇凉哇凉的。

在徒弟们心口发凉的时候,热泉眼里浸的一篮子鸡蛋熟了,佞修蹲在那愉快地剥起鸡蛋。准备下手捞第二只时,永寂施施然而来,向来整洁的衣装此时袖口打湿了一些,想来是在厨房干活弄脏的。他喊佞修回去吃早饭,面上一丝情绪都不露,可话语之间藏的那些就有得琢磨了,“做了鸡子饼筒。”

一听是自己爱吃的,佞修二话不说跟着去了。

徒弟们看着那两人云淡风轻并肩而去的背影,他们的心情此刻真的有些复杂。

、第43章 爱渣叔看

佞修第二天清晨在清寒的晨曦中醒来时候,发现自己跟小媳妇一样枕在永寂臂弯里睡了一晚。他睁着眼睛一言不发沉默着,早已醒来的永寂摸了摸他的脸,“冷吗?”

佞修干巴巴地说,“抱着纯阳绵羊很保暖。”

永寂听了忍不住侧过身揽着佞修,微微扯下盖在佞修身上的宽大黑袍,看着渐渐除去遮掩暴露在晨曦中的寸寸皮肤。玉白皮肤上留下朵朵殷红吻痕,昭示他昨晚战绩斐然。永寂目光灼灼,最终停留在佞修两瓣浅色嘴唇上,他以为这个吻会理所当然,可佞修看似温顺却仍然侧过脸躲开了。

“槽你大爷,女票老子一夜还指望老子大早上陪你温存?”佞修真心觉得憋屈,管他什么体位,反正他就是觉得自己是被嫖的那个。

永寂想也不想,把佞修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免得他再说些什么他不想听的话。佞修挣扎努力抢救自己的脑袋,使劲翻腾,“是男人就放开我!”

“不。”永寂态度强硬吐出一个字。

紧接着就是理所当然的一通骂,佞修一边骂一边翻腾,突然就不动了。

见他安静下来了,永寂低着头用下巴蹭了蹭佞修发顶,顺手捞了一把青丝把玩,一把柔顺的黑发里如今已经很明显能看到些许银白发丝。

从天光炸破,到暮雪白头的念头出现永寂脑子里,他也顺势说出了口。

佞修绷紧的那根神经直接断了,倒数54321开启嘲讽模式,“暮雪白头跟谁呢,问过我同意不同意吗?”

“你昨晚说喜欢我。”清晨浅金色的阳光落在永寂眼里,仿佛跳动着暖暖光彩。

佞修一点也不掩饰他的恶意,“男人在床上说的话能信吗。”

“……”

永寂眼中明亮的光彩最终的沉寂下来,一眼不眨同佞修对视着,距离近到彼此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在佞修以为永寂会站起来,然后暴打他一顿的时候,永寂什么也没说,沉默地帮佞修把衣服穿好。

素白的袭衣,墨黑的长袍,配了玉佩的腰带勾出腰身。永寂整理了一番佞修的交领,领子很高,却不足以遮住脖子上几片暧昧痕迹。

永寂站起来比佞修高了小半个头,一低头就能贴到嘴唇,但其中一个很不合作。永寂问佞修,“昨晚你为什么哭?”

“……”为老子失去成为大魔导师的机会而痛哭不行吗!

“为谁哭?”永寂轻声询问,似要哄着他说出那个答案。

佞修也确实开口了,“为自己。”

他一生漂泊浮萍,从不依靠,从不停留,从不畏惧未来,从不怀念过去。风里来雨里去,该流汗就流汗,该流血就流血,有什么事不是他咬咬牙撑过来的。他当自己铁骨铮铮,活了大半辈子,却从未被一个人放在心上疼爱过。

永寂能为他做到如此,说感动多少有些,可缓过来后他觉得永寂看上他真是疯了。

佞修不耐烦地转身就走,可始终紧盯着他的永寂却看出了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知道逃好过无动于衷。

两人收拾一番后,商量接下来去哪。

永寂认为就近去寒冷的昆仑最好,在寒冷的地方佞修的尸毒不会发作的那么快,用心调理,能撑个二十年也说不定。

佞修可不管什么“天光乍破暮雪白头”的屁话,永寂摆明了要绑他去昆仑,他哪里有老实被绑的道理。

路上趁着永寂不在,他马上钻空子跑了。

从林子里捕了佞修最喜欢的山鸡回来的永寂,看着没了人影的山路上凌乱的马蹄印子远去,他胸口憋了一口老血,让他气海翻涌血气腾腾,他在此刻发誓,别让他抓到他,一旦抓到,绝不手下留情,做到佞修生出孩子为止。

佞修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绝壁呛他一句:逗比,回你华山生太极生棒槌生猴子去吧。

永寂追寻着马蹄印找人时候,佞修已经连日赶路过了黄河到了融天岭。没人会料到他的效率如此快,脚程快得仿佛开了任意门。

在他奔赴融天岭大理时候,西索和柯西赶回五毒教找右长老艾黎询问上古炼尸*。天一教手下残害的百姓变成尸人,都是在曾经的五毒教左长老乌蒙贵盗走上古炼尸*的典籍之后。自从炼尸*失窃,唯一知道炼尸*中种种法门禁忌的人只有右长老艾黎。五毒教主曲云的剧毒尸阿亮就在艾黎手下炼成。

当离家出走四五年的西索和柯西回到五毒教,蹲在艾黎长老的破树屋里,一大一小用同样充满威胁性阴郁的目光瞪着艾黎长老,艾黎长老有点hold不住了。于是娓娓道来,说起五毒教秘传的上古炼尸*的来历。西索和柯西听了以后,只感觉听了一遍天书,四级英语水平的人面对着八级英语试卷一样,分开听似乎听懂了,放在一起又全他妈不知道说的什么玩意儿。

在这两混账用肌肉思考,干脆绑架艾黎去找佞修之前,五毒教圣蝎使阿幼朵一蹦一跳天真浪漫而来。

“哎呀,大西小西,你们两可算回来了。我可听中原来的商贩说过你们的事情,神形癫狂的五毒男子和神形癫狂的五毒女孩。哈哈哈哈哈!”阿幼朵虽为五毒护教使者之一,但年纪最小,如今十六岁,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

癫狂的五毒男子:“……”

癫狂的五毒女孩:“……”

等阿幼朵笑够了,又是憨态可掬地缠着艾黎说尸人的事情。

阿幼朵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研究尸人。

她蹦蹦哒哒还没来得及跟艾黎多说几句话,就被癫狂二人绑走了。

艾黎长老看着三个年轻人远去的身影,只觉自己老了,今后江湖上流传的故事应该是他们了。

阿幼朵性子绵软,很好说话,柯西询问尸人问题时候,更是知无不言,说到兴致高处,拉着柯西和西索去她的石殿后面看养在大陶罐里的尸人。

关在一人高的大陶罐中的尸人个个神情呆滞,皮肤更是死气沉沉的暗红色,尸人见有人来了,张牙舞爪咧着大嘴像无知无觉的野兽嘶吼着。不谈它们毫无美感的模样,仅仅是没有神智这件事就叫柯西受不了。

她问阿幼朵有什么办法唤醒尸人的神智,阿幼朵想了想,几分狂热地说道,“这可不行不行,尸人都是死人,它们怎么会有神智呢。不过我知道有一个例外。唐书雁知道吗,当年的唐家堡大小姐,被乌蒙贵活生生投入血池炼尸,听说她不仅保留了神智更是功力大增,而且长生不老。只是皮肤变成了绿色,怪异至极。她多年来藏身黑龙沼中,你们或许可以把她捉来审问审问。”

长生不老这几个字眼落到柯西的耳朵里,她坐不住了。

“西索,我们去把师父捉来扔血池里!”

“然后点把火煮了吃肉?”西索用眼角余光鄙夷柯西。

“其实我经常想,与其让师父哪天作死丢了性命,不如我亲手弄死他然后把尸体做成尸人算了。”

癫狂二人顿时一拍即合。

“我去捉唐书雁。”

“我去捉师父。”

说罢两人分道而去。

“哎???我呢我呢?”阿幼朵左看看右看看,马上做了决定跟在柯西后面,“小西小西,等等我。小西你要去捉谁?”

“捉我师父。”

“你师父在哪?是中原人吗?要捉来打死后做成尸人吗?我帮你捉!”

大五毒教尸人研究生阿幼朵t!是时候把佞修做成人体标本藏家里了。

柯西神游一圈后突然想起,“我师父前些日子舔了毒尸血。”

阿幼朵歪头看身边个头娇小的女孩,“既然他已身中尸毒,肉身腐朽如活尸已成注定,等他肉身化尸,也不过多等一些时间罢了。”

“像中了尸毒而缓缓变成尸人,过程痛苦吗?”

问题太蠢,阿幼朵回答起来也不尽兴了,“中尸毒的人初时无恙,十天半月后尸毒渐渐发作,血脉凝滞,肉身僵冷,剧痛不已。等大限之日到了,只要闭眼,再睁开眼睛就不是原来的人了,醒来的只是一具能动的尸体。”

琢磨了下,柯西认为还是把她师父捉过来扔血池里吧,反正都要变成尸人了,也许在血池里变成尸人后会像唐书雁一样保留智商。柯西对天发誓,不管她师父变成绿色的、蓝色的、红色的、彩虹色的尸人,她都不会嫌弃!

在柯西使劲脑补佞修变成绿色蓝色红色彩虹色的模样时候,隔着山山水水的融天岭那边,佞修风尘仆仆灰头土脸骑着跑不动的白马在荒凉的石头路上走着。

融天岭这个地方和恶人谷有些许相似,一样穷山恶水气候干燥,时常有恶徒拦路。

就比如半路上遇到的两个和尚在对峙。

一个是西域喇嘛,身上粗糙地包一块黄布包一块红布,就是做袈裟了,头顶戴的帽子形状如同鸡冠,高高立在脑袋上,和杀马特贵族少爷的非主流发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凶神恶煞的喇嘛手里牵着一只雄壮威武的棕毛狮子,别人遛狗他遛狮子,高端大气上档次。

喇嘛对面不远处站了一个中原和尚,月白僧衣,光溜的脑袋,牵着一头毛皮黑亮的小毛驴。

中原和尚背对着佞修,正温温和和跟喇嘛说道理。佞修骑着慢慢度步的马路过,喇嘛看了他一眼,瞧他风尘仆仆很是穷酸捞不出油水的模样,也没拦他。

渐渐走远,两个和尚被远远抛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