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1/1)

“好端端的忽然没精打采了起来,成日家嚷嚷腰酸、小肚子疼,起初还以为是喜,谁知道请了大夫来瞧,又说不是,只说气血虚要好生调养。谁知道多少银子砸下去买药了呢,还是越来越糟,大把大把地掉头发,脸色黄得跟金纸一样,底下还淅淅沥沥总下红,那地方又肿又烂,身上那股子腥臭味儿……衣服上熏多少香都掩不住!谁知道是不是他素日里不检点所致,如今身子垮了倒混赖人!”

跟她一道的丫鬟显然没听明白,“那地方是什么地方?”

红衣丫头没好气地拍了她一把,“当然是他拿来勾引男人的地方!”

说完两个女孩儿都吃吃地笑了起来,好一会儿另一个丫鬟才道:“难怪二爷好些天没睡到他房里了,恐怕就是怕过了他的病气。”

“可不是呢?臭烘烘的谁肯去钻他的被窝!方才大厨房里赶着炖大少君的安胎药,把他的药耽搁了一会儿半会儿的,他就拿我来撒气,怎么不就这么病死他!最最刻薄不要脸的东西!”

齐慕安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有数了,谢白得的是那种难以启齿的病。

奇怪了,看齐老爷跟齐慕文两个都好好的,怎么偏他得了?

当时也没顾上细想,还得去找阮夫人办正事呢!

于是加快了步子朝上房赶去,到那儿时正好看见颂娴正陪着笑伺候她喝补汤呢,不由心说你心里头那邪毒邪火都快把肚肠给烧坏了,还补啊,当心回头补得肠穿肚烂七窍流血哦!

心里yy得痛快,脸上便笑得开怀。

“儿子给母亲请安。”

阮夫人不紧不慢地拿帕子擦了擦嘴阴阳怪气道:“不敢当,大爷不行动混赖我害你就不错了,哪里还当得起你来请安。”

齐慕安没心没肺地扯出一副更大的笑容,“儿子今儿不止为了请安,可是有体己话要与母亲说,请二妹妹先回避。”

颂娴一见他赶自己,早就把脸黑了下来。

“这儿是娘的屋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赶人了?”

齐慕安早料到她不肯乖乖滚蛋,无所谓地耸耸肩膀看也不看她,继续向阮夫人道:“儿子昨儿在外头跟几个朋友吃酒,谁知那样巧,其中有一位竟是咱们未来的亲家,年家的小公子!他跟儿子说了些话叫儿子实在疑惑,因此想来问问母亲。”

一番话说得阮夫人立刻变了脸,莫非这小畜生知道了什么不成?

因此也不用他再开口便轻声斥责了颂娴,“二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你大哥哥叫你出去,你便先回去吧。”

阮夫人都发了话,饶是颂娴心里再不乐意,也不得不忿忿地踩着重重的步子出了门,这里齐慕安也不拐弯抹角,反而直截了当道:“请太太放了焚香和映棠的家里人,并答应由你出面说服老爷,出钱出房子安排我们出府单过。”

阮夫人听他说得胸有成竹,越发心里发虚,不过还是死鸭子嘴硬道:“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怎么还拉扯上两个丫鬟胚子了?出府的事儿我做不得主。”

齐慕安也不着急,反而气定神闲地自顾自挑了张椅子坐了下去。

“这点儿小事母亲都做不得主,那李代桃僵狸猫换太子的大戏,怎么就能这么堂而皇之地唱到年家二房去的呢?”

阮夫人紧张地砰地一声合上了手里的茶杯盖子。

“我纵有万般不好,颂雅到底是你打小疼过一场的亲妹子!你就忍心看着她死?”

齐慕安脸上露出了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的笑容。

“只要母亲肯遂了儿子的心愿,此事儿子就当从来不曾听说过如何?”

阮夫人恨恨地咬了咬嘴唇,“人我可以马上就全给你,但你爹那儿,你总要给我点时间。”

“成!既然母亲这样爽快,做儿子的也不能太贪心不是?那就这么着吧,三天!三天后我听您的消息,要是你打量着诓我是个傻子,那我倒要找那未来妹夫的亲弟弟出来好好再多喝几杯!”

第54章

齐老爷最近几乎都不大乐意回家。

为什么 ?还不是为他自己招惹回来的心肝儿小宝贝小冤家谢白么!

大夫虽然不曾明说,可他得的分明就是那种脏病,偏他还有脸赌咒发誓说只跟他一个人好,要果真如此他那病是从哪儿染回来的?

他能维持个面子上的和气已经不错了,他居然还恬不知耻地天天偷偷摸摸派人过来请他,请他过去干吗?

是看他那张蜡黄蜡黄的干巴脸还是闻他身上那股比死鱼还腥的恶臭味儿?

更别说他那令人生厌的满嘴谎话了!

于是连着好几个晚上都说有饭局不到半夜不回家,他老婆阮夫人也格外通情达理,不但不抱怨,有时候他半夜回去还特特命人给他端茶端水端宵夜。

不过今天不知道为什么,阮夫人却使了人出来捎了口信儿,请老爷今儿早些回家。

想想他老婆也不容易,前一阵儿为了大女儿的婚事忙得脚不沾地儿,跟着又是老大家的出了事儿,哪一样不要她操心?便是谢白的病,她也每天派人过去问话,可算为这个家尽心尽力了,因此便特特早早就回了家,并一到家就直奔阮夫人的闺房。

阮夫人这里早就备好了一桌子精致可口的酒菜候着,见他来了便悄悄屏退了满屋子伺候的下人,亲自为他宽衣解带倒酒布菜。

齐老爷本来饿了,一看全是自己爱吃的菜,心情便不错,狼吞虎咽地吃了好一会儿方想起来问他老婆,“特特叫我回来到底为了什么事儿?”

阮夫人低眉顺眼地笑笑,“今儿去看了老大媳妇儿,他们小两口还是那么不冷不热的,说起来恐怕心里对我的那个死结是很难解开了。我私心想着,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彼此在一处过得这么不顺心,何必强行绑着?他们若想出府单过,就让他们单过去吧。”

跟着又怕齐老爷不肯似的继续道:“再者今年我确实忙得不得闲,回头忙完颂雅的婚事,就该给老二张罗娶媳妇儿了。荣王府里那位六小姐,闺名叫个婉云的,不是跟老爷提过么?听说她也快回京了,我心里琢磨着请她跟荣王妃上咱们家来玩玩儿,叫她们看看咱们家里,也叫荣王妃看看咱们儿子。老大那有点儿着三不着两的性子老爷是知道的,万一到时候他糊里糊涂来搅个局,咱们可是再打着灯笼也没处找那么好的亲家去了!”

齐老爷倒不是舍不得齐慕安,私心而论有没有这个儿子在家里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不一样,只不过还是碍于祖宗颜面怕外人说三道四罢了。

可毕竟事关二儿子的婚姻大事,于是少不得也放在心里好好考虑了一番方迟疑道:“到时候你们女人们在里头,他一个成了家的大老爷们儿哪里会胡乱闯进去?我看你是多虑。”

阮夫人见他迟疑,便知道他的心思还是动摇了,立马趁热打铁追着劝道:“老爷说的是,可不是我糊涂了!可前儿他老婆不小心摔了他差点儿没把我生吃了的样子老爷也是见到的,这还有大半年才能临盆呢,我又要操心一双儿女的婚姻大事,万一有个一时半会儿眼错不见疏忽了他,老大还不真拿起斧子来劈了我?连带老爷恐怕他也要恨上呢!因此依我说,不如趁眼下彼此还能和和气气,该分开就分开吧,老人们也常说,亲戚之间那可是远香近臭,可见天天在一处反而容易生出事端来彼此不耐烦。”

这话算是彻底触动了齐老爷的心思。

大儿子从小跟自己不亲,他也习惯了,可从前他浑归浑,总还算知道怕自己这个爹啊!

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总觉着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透着那么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狠劲儿,尤其是简家的小子险些小产之后,那臭小子恶狠狠的样子可不也是差一点就把他这个亲爹给生吞活剥了么!

别人养儿子,他也养儿子,别人家里父慈子孝,儿子不知道多孝顺多会奉承,他倒好,二十年真金白银喂出来条白眼狼!

罢了罢了,好歹还有个知道长进的老二!

老三虽然沉默些,好歹也老老实实的不难管束,为了日后的家宅安宁,就当没生过他齐慕安这个儿子罢了!

阮夫人看他脸上阴晴不定的,知道他心里还有些犹豫,因此又甩出了一招,“偏偏老大家的又是个男人,还不肯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总这么进进出出的,等将来郡主过了门,叫人家怎么看咱们家?到时候两个儿媳妇儿,老大家的从来不拿正眼瞧我这个婆婆,难道让老二家的有样学样不成?要真是那么着,咱们两个老东西恐怕得提前个二十年到地底下见列祖列宗去!”

齐老爷生性自私虚荣,如今一听还会危及到他自己晚年的享乐生活,顿时便更坚定了决心,总算是对阮夫人点了点头。

“城南不是有所宅子么?就给他便是,虽然不及咱们府里的一半大,可他们一房人住总是尽够了。你再看看给他拨个两屋子妥当人过去,再挑两个有年纪的妈妈看着他们,两个人都是毛毛躁躁的小伙子,别在外头没了咱们的管束就胡闹生事给家里丢人!”

阮夫人一听这话可不正合了自己的心意?

城南的房子也是齐家的祖产,一向有人在那儿看屋子打扫,维护得极好,想必齐慕安不会有什么话说。

至于要调拨两个自己的人过去约束着他们,那可正中她的下怀,今儿算是受了那小子的要挟不得不低一回头,等过了颂雅嫁人那一关,看她怎么治他们!

因此忙满口答应下来,“老爷放心,都不是难事儿,明儿我就去料理。”

齐老爷寻思了一回又道:“你可得跟那臭小子说清楚了,如今遂了他们的愿让他们单过去,但是咱们分府不分家,他们那边的日常用度还是走咱们这边公众的总账上走,就跟还在家里住着的时候一个样,而且别指望现在就能分家产,我还没死呢,家产一文钱也别想拿出咱们魏国公府去!”

“是是是,看老爷说的,我看老大也不是那起子见钱眼开的小人,不过眼下有些犯糊涂罢了,天长日久的,肯定还是觉着家里好!”

阮夫人笑眯眯地打叠起多少好听的奉承话来哄他,夫妻两个又乐颠颠地商量了一回颂雅的亲事跟一些四处打听来的荣王府里的事情,令齐老爷深觉颂雅和齐慕文这姐弟两个是生对了,绝对给家里长脸了,慕和跟颂娴颂贞也不差,颂贞还进了宫呢,最次品的就是齐慕安,也不知祖坟是不是点得哪儿出了问题,怎么就生了他这么个搅家精?

第二天阮夫人便当着齐老爷的面儿把齐慕安跟简云琛夫夫两个叫到了屋里,将昨晚他们商量的事儿给说了,齐老爷也一本正经地嘱咐了几句好生过日子之类的话。

齐慕安本来就是胸有成竹的自然毫不意外,也一样虚情假意地说了几句好听的,回到房里便关起门来笑哈哈地山呼万岁了。

简云琛看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便忍不住乐了,“得了得了,收着些吧别得意忘形得太过了,你也不是头一天才认识阮氏,你觉着她会就这么容易把两只手都绑起来任你宰割么?我总觉着她还有后招。”

齐慕安笑眯眯地扶他在院子里的大藤椅上坐下,今儿太阳好天气也暖和,最适合两个人一起晒晒太阳谈情说爱了!

“我告诉你一句话,她就是有再多的后招,那也得有她在才行!”

言下之意,要是阮夫人自己这牌子先倒了,她做下的那些手脚还有什么用?

简云琛想想有确实是这个理儿,因此当柳妈妈随后带了两位明显就是细作的妈妈过来的时候,心里还不算太上火。

“回大爷、大少君的话,这一位是夏妈妈,她家里原是开过酒楼的,烧得一手的好菜,太太说了,两位出去单过她最不放心的就是外头的吃喝,家里的大厨子又走不开,只能先拨两个打下手的厨娘过去,就由夏妈妈领她们吧!这一位是曹妈妈,也是太太房里的老人,映棠她们几个小时候都是打她手里出去的,太太的意思,由她去照管家里上上下下,免得那些小丫鬟们以为离了府中妈妈们的管束,就可以偷懒犯浑白白苦了爷和少君。”

听完这一番冠冕堂皇的场面话,简云琛不动声色地看了齐慕安一眼,见他毫无反应,便也脸上淡淡地,“有劳柳妈妈,母亲的安排自然是最妥当的。那就请两位回去收拾收拾,过几天就跟咱们一道搬出去吧。”

再有家里几个大丫头,映棠、焚香和扫雪三个是都要跟着去的,另外这屋里还有四五个小丫头和三四位位妈妈,齐慕安也一并全都叫到了花厅上。

“今儿叫你们来也不为别的,过几天咱们就搬出去单过了,老爷太太的意思,原先我屋里的人就全都跟着过去就完了。不过我心里想了一回,你们这里头有咱们家的家生子,也有后来买来的,有人家里有父母姐妹在这边府里或有舍不得出去的,或者不论什么原因,要是不愿意跟咱们去的,我绝没有二话。不过有一点,要留的,今儿就站出来,即可离了我这里到柳妈妈那儿另寻差事去,要跟着走的,出去了恐怕也就回不来了,到时候别哭。”

众人听了这话纷纷你看我、我看你的拿不定主意,渐渐有几个胆大的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齐慕安也由她们去,毕竟这对于她们来说就是不亚于考大学换工作这样的人生大选择了,彼此商量着来也是对的。

一抹眼见简云琛贪凉露出了两截光溜溜的小臂,忙一把给他把袖子撸了下来。

“春捂秋冻!这都不知道,这会儿贪凉,回头哈欠鼻涕一起上来的时候看你怎么着呢!”

简云琛这里还没答话,平日里负责浆洗的顾妈妈便站了出来。

“回大爷,小红一人去不得,她家里没有老子娘,弟弟年纪还小,在三爷那里当差,姐弟两个相依为命惯了,她心里舍不得去。”

说完那叫做小红的丫鬟便站了出来,噗通跪地工工整整给齐慕安磕了三个响头。

“求大爷开恩。”

齐慕安点点头,“成,骨肉不分离,人之常情,你这就去吧。”

说完又让映棠给了她二两银子,那小红没想到临走还有赏,忙千恩万谢地又磕了头说了好些吉利话才肯去。

剩下的人中有不少是舍不得齐家的富贵的,满心以为出去了就跟流放似的,恐怕不能像现在这般享福了,本来不敢先出头说不走,一看小红不走还得了赏钱,便纷纷也站了出来说不走,齐慕安果然也没有二话,给钱放人干干脆脆。

最后站满了一地的下人们走得只剩下了方才说话的顾妈妈跟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丫头。

顾妈妈是个直性子,“大爷,她们都不去,奴婢跟秋蝉跟着去。奴婢在府里二十几年,干的都是粗活儿,伺候了好几位主子,从来都只有主子挑底下人,没听过底下人挑主子的。”

言语间对那些离开的人很是看不起。

齐慕安这会儿方笑了,不错,花了一点小钱,打发了一堆不安分的,运气还算好,还能收获两个能叫人放心的。

第55章

齐慕安是个雷厉风行的日子,而且也想赶在齐家即将闹翻天的当口搬出去,于是只第二天匆匆收拾了一天,预备第三天就走。

听说了他们小夫夫要搬走的消息,齐慕和第一个到他房里来给他送行。

齐慕安看着这个沉默寡言的弟弟,想想他几次三番与自己亲近,如今自己找找机会躲清静去了,却不没法子把他也带上,心里多少有些不忍。

因此便拍了拍他单薄的肩膀道:“你要是愿意,我去跟爹说,让你跟我们住去如何?”

齐慕和起初确实眼里一亮,不过想想还是摇了摇头。

“大哥已经成家,出府单过并不算出格,可我没成家也没立业的,拿什么去跟父亲说?要说依附大哥而去,这父母健在的,恐怕不太好说。”

他说的这些都是寻常道理,这也是为什么齐慕安没法带着他一道走的原因,不过他到底不是本土人事,而且天性里就有着那么一丝率性而为的脾气,因此也想过如果这个弟弟跟自己提出要跟他走,他一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再去跟老头子混闹一次把他也带出来。

这会儿见他坚持不去,也只好宽慰他道:“那你没事儿常过来玩玩,高兴了就住上个三五天,这个家里是不会反对的。不过话说到这儿我倒要问你了,你只比老二小半岁,他是一门心思要当小侯爷了,那你将来有什么打算?我看你也是个不大爱读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