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1/1)

刘云的目光放在那群小山一样的京观上,浑身一抖,寒意涌上。他控制不住的想,要是一个月内的粮食被耗尽了,他的头颅是不是也那小山之中的一个了?

西广山最多只能坚持一个月。

“随时盯着他们,”刘云准备同寨中人从长计议,他重复着吩咐了小喽啰好几遍,“他们有任何异动都要来通知我,任何!”

看管着山下情况的小喽啰也害怕极了,结巴道:“是、是。”

很快,山脚下的人就饱食了一顿,他们被领头那个官爷召集起来,不知说了什么,这些朝廷兵马就列队长长地朝着山脚下出发,看得小喽啰大喊一声:“寨主!大事不好!”

刘云一听,连忙赶来,看到下方情况后就是眼皮一跳。他派人去探查这群官兵在做什么,结果得到了这些朝廷官兵正在山脚下堆柴的消息。

刘云呆滞:“他们这是要……这要是放火烧山吗?”

西广山上自然不止有刘云一个管事人,几个小头领闻言,各个表情都震惊得狰狞了起来,亲自跟着小喽啰往山下一探,果然!这些朝廷官兵正在砍柴,已经有几堆柴火堆在了山道底下了。

这是要活生生烧死他们啊!

回来禀报了刘云后,刘云面色凝重,他最后摸了把脸道:“深夜更深露重,他们烧不起来,也没有时间凑齐这么多木柴。咱们收拾行囊,趁着敌军睡的最熟时连夜下山逃走!”

这话一出,很多大小头目都同意了。他们心中清楚,知晓留在山上早晚都是死,还不如夜里放手一搏,还能有一线生机。

而薛远,恰好也是这么认为的。

夜间,安营扎寨的士兵处安安静静,在山上的土匪等到了深更半夜,确定了山下那群官兵都睡了之后,才轻手轻脚地往山下走去。

黑暗的隐蔽遮住了他们的身形,也遮住了隐藏在暗中虎视眈眈的士兵的身形。薛远带着兵马隐藏在这里,弓箭手埋伏在一旁,等山寨全部的人马踏到了平地上之后,薛远打了个手势,弓箭手的箭雨一阵急速射去,直射得这些人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有人惨叫:“我们中计了!”

大片大片的箭雨连绵不绝,等整齐的队伍被弓箭手冲击得崩溃四散之后,薛远当机立断:“冲!”

掩藏在林中的步兵及时现身,将这些想往回跑的匪贼一刀刺下一个,尸体从山上滑落,匪贼们想要反抗,却已被包围在敌军之中。

一丛丛火把陡然亮起,响亮的鼓声剧烈而压迫,整片西广山的脚下,都燃起了火把的亮光。

旗帜威武的飘扬,士兵脸上的表情威严而骇人。薛远带着五百骑兵逼近,马蹄声一声一声,都快敲击了匪贼们的心里。

火把上的光随风摇曳,薛远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地鬼哭狼嚎的匪贼,开口道:“投降,饶尔等不死。”

健壮的马匹尾巴摇晃,也威风地叫了一声。

薛远连衣服都没换,甲衣上都是干涸的鲜血,他今日杀了不少人,煞气沉沉,眼神在火光的映照下,像是恶鬼一般的可怖。

“降吧寨主!!!”不知是谁哭喊着叫了一声,紧接着,一声声的“降吧”连接不断的响起。

那个山一般的人头山,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威慑,要是不降,就得被砍头,就得死。

“寨主,”哭着吼道,“我们不想死!得降啊!”

刘云颓唐地软在地上,不受控制得打了一个冷颤,牙齿哆嗦道:“官爷,我们降。”

剿灭了三个山头的土匪,总共用了三天半的时间,其中来回赶路,就占了三天。兵贵神速,这个速度,不知要震掉多少京官的下巴。

其他兵还在休息的时候,薛远已经快马加鞭赶回了京城。

等他入了京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个时候不宜再进宫打扰小皇帝,他直接回了薛府。

薛将军同薛夫人正在院中散着步,听闻他回来了,上前一看,脸都黑了,“你这是什么样子!”

浑身都是血水和腥气,玄甲上还有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这孽子又杀疯头了?

薛远接过小厮递过来的毛巾,擦去脸上的灰尘,“备水,爷要沐浴。”

他不理薛将军,正要绕过他们离开,突然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薛夫人道:“娘,衣服呢?”

薛夫人奇怪,问:“什么衣服?”

薛远顶顶上颚,鼻尖都是自己身上的血腥气,他耐心地道:“圣上穿过的那身衣服。”

薛夫人恍然大悟:“那衣服被圣上穿过,自然是被宫侍拿走了,怎么还会在我们府里?”

薛远默了一会儿,突然扶额笑了起来,压都压不住。他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路上的时候突然一声:“衣服的钱都没给。”

身后跟着的小厮疑惑道:“大公子在说什么?”

薛远嘴角扬着,“老子得想办法从那小没良心的手里拿回一件能抵得上衣服钱的东西。”

小厮听得糊里糊涂,也不问了,回房之后和另外一个小厮给薛远脱去身上的盔甲。这身甲衣重有二十多公斤,没有高大的身体撑不起盔甲,没有强大的耐力就无法穿着这样的盔甲去战斗。

而薛远就穿着这样的盔甲连斩了不下百人,血洗了王土山,又打下了西广山,还连夜策马赶了回来。直到现在,他也精神勃勃,可见精力之旺盛。下人们给他去了盔甲之后,薛远松松筋骨,背后的肌肉鼓起,仍然有力的很。

“大公子,热水备好了,”外头有人说道,“您现在沐浴?”

薛远颔首,大步朝外走去。

皇宫之中,顾元白也准备安歇了。

他刚刚沐浴完,宫女正在为他擦去头上最后的水露,他就在这时知晓了薛远回来的消息。

“半日,”顾元白不知道是感叹还是叹气,“田福生,听到没有,他只用了半日,就围剿了三座山头的土匪。”

田福生点头道:“圣上,薛侍卫手段了得。”

顾元白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又顿了一会儿道:“待明日,让秦生过来见朕。”

圣上谅解薛远辛苦,又赞赏他剿匪做的好,于是赏下了许多赏赐,同赏赐一同赐下的还有两日休息时日,以及受封的职位。

圣上给了薛远殿前都虞侯的官职。

殿前都虞候,禁军中的高级军官,为统兵官之一,官职为从五品。如果算上薛远以前的军功,现在怎么也得给封一个正四品以上的武官官职,兼带赐爵。但薛将军将薛远的军功给压了下去,顾元白就在现在可能的官职当中,给了薛远一个尽量高些的官职。

将军府喜气洋洋,包括一直压着薛远的薛将军,也不禁露出了几分喜色。尽管他一直在压薛远,但如今自己的儿子得到了来自圣上的封赏,这还是让他引以为傲。

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半日功夫就能剿了三座山头的!

就是可惜,有了官职之后武举就参加不了了。

薛府热热闹闹的时候,常玉言就在这时上门了。

他见着薛远就上上下下将他看了一圈,随后笑眯眯道:“出去走走?”

薛远跟他一起走出了薛府,常玉言半路就忍不住了,同他寻了处酒楼,包了雅间,等没人了就问道:“薛九遥,你怎么去剿匪了?”

今日正值休沐日,薛远摸着酒杯,神情有些漫不经心:“怎么,老子还不能剿了?”

“我只是没想到你也会有为圣上做事的一天,”常玉言笑着道,“听闻上次圣上还派你来翰林院给褚卫和孔奕林送了圣上所赏的砚台,你怎么都不过来同我说说话?”

薛远不耐烦,“都是男人,有什么话可说的?”

常玉言好笑:“那你成日待在圣上面前,岂不是就成了锯嘴葫芦了?”

薛远嗤笑,在圣上面前能跟在你面前一样吗?

说到圣上,常玉言便默默应了一杯酒,然后叹了气道:“薛九遥,就你这个狗脾气,都还能走了大运。实话实说,就连我这个翰林院编修都未曾到圣上面前侍过讲,而你,真是天天都能对着圣上。”

薛远也笑了,眯起了眼睛,“常玉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常玉言苦笑,“羡慕你能日日面圣罢了。”

薛远喝了口酒,爽得不行,心道老子何止面圣,老子连圣上大腿都摸过,但这有什么用?老子又不喜欢男人。

羡慕个屁,他那么弱,薛远这狗脾气连对他疯都疯不起来。

骑个马都能磨破皮,摸个手都能红了一片,就这样的圣上,薛远也不敢折腾他了。

“薛远?”常玉言叫了两声,“你出神想什么呢?”

薛远晃着酒瓶,“你说有的人怎么能那么嫩呢?”

常玉言道:“嫩?”

薛远摸了摸下巴,嘴角勾出一个说不出什么意味的笑,“跟块豆腐似的,一捏就碎。”

他这个样子就跟个土匪一样,常玉言听不懂他这个话了,摇头叹气道:“不说这个了。来说说你剿匪的事情,听说你来回三日半的功夫就灭了三个山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宫中,秦生也在细细同圣上说着这次剿匪的事。

顾元白听的认真仔细,一边批阅着奏折,一边在心中将三座土匪山的地势勾勒了出来。秦生说话有条有理,他虽是没有读过书,但天生就有一种儒将的感觉,此时咬字清晰,连薛远同他说的那一句“还要老子夸你两句?”也不忘说了出来。

同薛远的感觉一样,顾元白发觉秦生很容易成为一个优秀的命令执行者。

他很优秀,学习能力很强,让他独自率领一定数量的兵马,吩咐他如何做之后,他会完美的完成任务。但秦生做不了一个帅才。

身为一个统帅,最重要的便是驭下,秦生太过老实,或者说太过忠诚,这样的人无法去做发布命令的人,却很容易得到发布命令人的信任。

顾元白很喜欢这样的人。

他停下批阅奏折的笔,道:“薛远只拿了王土山寨主的脑袋?”

“是,”秦生肯定道,“薛大人直言他只要这一个人的脑袋。”

顾元白微微一笑,教导道:“这便是驭下之道了。”

秦生神色一肃,行礼道:“还请圣上指点。”

“驭下讲究的不过是‘宽’与‘严’,”圣上缓声道,“这‘宽’,指的便是金银财宝、功名利禄,手下们跟随你,是为了获得好处。身为将军,不能同士兵抢功劳,身为领将,士兵干得好就得有赏赐和夸奖。威严和好处,一为他们服从,二为他们为你所用。”2

上位者的思想总是共通的,秦生之前一直处于被统治的地位,这样站在高处去理解这些话时,陡然有种茫然感觉。

顾元白看着他的神色,笑了笑,让他退下慢慢想了。

政务处理完了一部分,送上来的奏折已经开始出现了模板和表格、图表模式,在表格、图表这一方面,顾元白自信没人能比得过他,他一眼就能看出哪点不对,哪点是弄虚作假、漏洞百出,发现这样的绝对言辞批评,甚至予以降职调任,开头处理了几个人之后,剩下的官员果然老实了不少。

见殿中没了外人,田福生上前一步低声道:“圣上,先前在齐王府一家发现的卢风手下的头颅,已经快马加鞭送到荆湖南和江南了。”

“好!”顾元白哈哈笑了,促狭道,“朕可真想看看他们的表情。”

田福生跟着嘿嘿笑了两声,“禁军在各位宗亲大人府中发现的探子也已上了刑车,只是人数太多,估计得过一个月才能送到荆湖南两地。”

“不算慢了,”顾元白摸上了自己的胸口,感受着手心下心脏缓慢的跳动速度,叹息道,“希望他们能争气点。”

该狗咬狗就狗咬狗,该造反就造反,千万别给他留情面。

那些豪强,抢完了顾元白都可以称赞他们是个人。

顾元白默默给对手加了把油。

千万别辜负他的信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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