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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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穆梁丘的脚看了半天,直到这人把脚放进盆儿里,宁馨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穆梁丘只看见这女人嘴唇咬得发白。

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只看了这人的衣服和脚,再是有天大的怨气,这个时候也散的差不多了,谁能对着这么一个明显跋山涉水的寻了你来的人动气就算是个石头心,这么着也是冷硬不起来,更何况是宁馨这么软性子的女人。

你那天穆梁丘不回答宁馨的问题,垂着眼睛却说了半句话,随后似是想起来不妥,于是作罢,只从眼睫毛底下偷偷掠过宁馨的脸。

明天咱们就回家。半晌了,穆梁丘忽然就冒出了这句话,语气里的惶然,宁馨都能听出来。脚在盆子里摆动,慢慢的几丝红线在水里溢开,宁馨大抵是知道了穆梁丘定是找她才弄成这个样子的,只不回答穆梁丘的话,看着这人脚趾缝儿里的黑泥出神。很难想象这个男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幅样子的,那么一个干净到甚至有些洁癖的人,事事有章法,啥都规规整整的人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宁馨心里难受,难受的不能自己。

宁馨本就坐在地上,穆梁丘坐在木板床上,这会儿垂了腿放在地上的脸盆儿里洗脚,宁馨看着穆梁丘的脚,原本有黑泥的地方还是有黑泥,长长的叹了口气,宁馨过去,蹲,伸了手进那脸盆儿,手触到穆梁丘的脚时,感觉这人明显的一震,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宁馨忽然就有些心酸,撩了水慢慢的搓洗穆梁丘的脚。

好半天以后,穆梁丘感觉自己恢复了知觉,膝盖以下的血总算是回过来了,脚上的那双手似是炭火一样的烤着他,心里慢慢的有了点温度,试探着叫了一声馨儿

嗯。宁馨鼻音很重的应了一声,不抬头,只是专心的给穆梁丘洗脚,破了的燎泡泛起的白皮晃悠悠的动着,宁馨的心也晃悠悠的动着。

我,对不起。很干涩,穆梁丘说了这么句话。

嗯。宁馨依旧是应了,头还是垂着,后脖颈儿上的绒毛细细的铺了一层,穆梁丘忍不住伸出手想摸一摸。

我那天不是,那天,我只是陪着丁薇买东西,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心里只认着你。颠三倒四地,掌管着那么大公司的一个男人,此刻结结巴巴,一句话组织不完整,说完还舔了自己的嘴唇一下,语气里似乎透着委屈,衬着他这会子的落魄样儿,倒是没有半点违和感,和平日里样子不同。

嗯。宁馨依旧是应了,死死的憋着气,因为她怕自己一呼吸,眼泪掉下来,这人左脚的小指甲都裂开了,似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砸裂了。

宁馨低着头,只是单调的应声,穆梁丘慌了,这个男人永远是山一样的,厚实的沉闷,心情的波动也不被人知道,只这会子,宁馨清晰的感觉到穆梁丘的慌乱。

我错了。不管如何,穆梁丘想着宁馨这样儿,总归是自己的不对,先认错了为好,只是声音闷闷的,他不知道如何才能使宁馨不生气。

嗯,脚收上去。吸了吸鼻子,宁馨终于说出了别个字,却像是对穆梁丘方才说的话无知无觉一样,随手拿了块儿布给穆梁丘擦了脚。

穆梁丘愣愣的,看着宁馨红红的眼睛,不知所措你

咬着下唇看着穆梁丘的脚,看着这人浑不在意的把脚收进去,宁馨知道这里没有消炎药之类的东西,平日里村民哪里出血了,抓一把土放到伤口处便不管了,于是没了办法,穆梁丘脚上的伤只能那样儿了。

小屋内一直很安静,只断断续续的传出男人的声音,这会儿,宁馨的视线终于是落在穆梁丘的脸上了,手伸过去摸了摸,刺的手疼你多久没刮胡子了

你走了之后就没刮过。

怎么不刮

没时间。

宁馨于是不说话了,定定的看了穆梁丘半天,自己也上了床,一张不大的木板床,两个人并排坐着,15瓦的小灯泡,发着暗黄的光,灯泡儿周围的小飞虫不时的发出撞击玻璃的声音,室内很安静,只有院子里不时有大妈和村长的脚步声。

说吧,说说我,丁薇,你还有我家里的事儿吧。穆梁丘今天一直是小心翼翼的,除却了刚开始见到宁馨时这女人情绪激动了一下,随后的时间,无波无澜,宁馨一直很平静,穆梁丘慌乱的忐忑。只不知道一肚子的话如何开口,想说那晚你不见了之后我丢下丁薇满世界找你,想说一夜没睡寻找无果,最后终于知道你去了贵州时我定了最早的班机,甚至连公司都没有交代,想说我甚至连爸爸都惊动了,调了军用直升机直接进了大山,想说我一路上找你,总是在得到一个有用的信儿时中途就断了你的信儿,想说我冒着大雨不顾村民的阻拦翻山找你时从那么高的石头山上滚了下来,想说我七天合眼时间不足十个小时,想说我想你,可是这些都没说出口。

如今乍闻宁馨这么平静的问出了这个问题,虽说知道迟早是瞒不住的,可是还是迟疑了几秒,两个人呼吸可闻,穆梁丘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你是丁薇的妹妹。屏了呼吸,穆梁丘瞪着宁馨的反应。

心里的想法被证实,宁馨的手抖了一下,然后呼吸急促了起来,穆梁丘看的分明,深陷下去的眼窝里,眼睛黑漆漆的盯着宁馨。

她怎么姓丁穆梁丘强行拉了宁馨的手到自己手里,两个人的手都冰凉,碰到一起的时候,都颤了一下。

番外之那晚宁馨走了之后

宁馨,宁馨穆梁丘下车,原来的地方只有风吹起一层看得见的细土,原本站在那里的人早已没了影儿,强压下心头的恐惧,穆梁丘转向丁薇宁馨呢

走了。

丁薇看着这个男人,脸上头一次出现了慌乱,即便是面部表情还是没有太大的改变,她还是看出了穆梁丘的瞳孔蓦然变大,别过头,丁薇不说话。

我找司机送你。说罢,穆梁丘竟然自己钻进了车,然后车子一溜儿的开走了。丁薇不敢置信,为了那个女人,穆梁丘竟然连最基本的素养都没有了,大晚上丢下她一个人,指甲钻进了掌心,丁薇希望自己还是出国前的自己,可是时间过了这么多年,真正的物是人非了,到底是不甘心。

穆梁丘知道自己这样丢下一个女人,是极大的不对,可是这个时候他顾不上别个了,只希望看到宁馨,一想到宁馨红着的眼眶,穆梁丘就恐惧,失去她的恐惧,穆梁丘没办法想象那种世界上又剩下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她走了,走去哪里了是不是先回家了穆梁丘不知道,他熟悉宁馨的一切,可是不熟悉今晚的宁馨,车子已经开到二百一十迈了,前面是红灯,毫不犹豫,穆梁丘一脚踩着油门冲过去,十字路口的监视器闪了好几下,穆梁丘无心顾及,只想赶紧回家,看看宁馨回家了没有。

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穆梁丘后槽牙咬得紧紧的,想着回家之后,定要说说宁馨,说说这个不听话的女人,穆梁丘只能想这些,要不然即将失去一切的恐惧会淹没他。

推开门,宁馨宁馨喘着粗气,穆梁丘进门就喊,空气里飘动的因子静静的起伏,穆梁丘知道宁馨没回家,如果宁馨在家,他知道那种感觉,可是还是不死心,转变了家里的每个角落,没有。

穆梁丘颓然,开车回家的路上不断打电话,可是机械的女声一次次的提醒宁馨关机了,穆梁丘又气又急,猛然间感觉一口气上不来,胸闷了好长时间才渐渐好了下来。到底是运筹帷幄的人,坐在沙发上,慢慢的想宁馨能去哪里,可是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穆梁丘脑子里一团乱,竟是想起了第一次见宁馨的样子。

客厅里没有灯,大大的玻璃上透进来几缕光,穆梁丘的脸一半儿隐在黑暗里,一半儿露在几缕光底下,垂了头,无声的坐着,只脚上的皮鞋带了尘土在地板上留下了两个鞋印子。

猛然站起来,哪里还能坐下去,穆梁丘开车,直奔宁馨叔婶儿家,不敢打电话去,宁馨这个时候定是不愿意见自己,打了电话也见不着人,穆梁丘直接开车去。明明知道按照宁馨的性子,肯定不愿意回去让二老担心,可是他还是愿意去碰碰运气。

打了电话让秘书立即去找人盯着宁馨的工资卡和自己信用卡使用情况,自己直奔宁馨老家,等到夜里快十二点的时候,到了宁馨叔婶儿家,叫开门,穆梁丘不说宁馨不见了,只说办事儿顺路过来看看,眼睛却在屋里屋外扫了一遍,见宁馨真不在,心里凉了下来,宁馨叔婶儿惊疑不定,看着这女婿来去一阵风,都觉得小两口儿出事儿了。

开车往回走,原本不想惊动其他人,又觉得多几个人能尽快找着人,这个时候打电话,叫醒了兄弟几个。倒不是担心人出事儿,穆梁丘只是想赶紧把人放自己眼前,让自己看着,哪怕你到时候要打要骂都行,不知道宁馨在哪里,穆梁丘心里就不踏实。

你嫂子不见了,给我找。雷让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接了这么个电话,今天外面有事儿,于是就没回穆梁丘家,乍然接了这么个电话,瞬间清醒了过来,吼了唐尧,两个人开着车满城溜达。

穆梁丘绞尽脑汁去想宁馨可能去了哪里,这城里这么大,哪里去找那么个女人,两口子的事儿,到底是不方便告诉旁人,所以找帮手都不能够,自己开了车,沿着大马路细细的看,冷风灌进了车里,穆梁丘的手指都开始发青,还找不见人。

天已经亮了,穆梁丘推开家门,宁馨还没回家,穆梁丘考虑要给宁馨的身上装个跟踪器了,这样这个女人就不能一声不吭的藏到自己找不见了。嘴里一阵阵发苦,坐在沙发上,穆梁丘感觉浑身都没有力气。

也顾不得自己的样子里,这家里自己一个人是再也待不下去了,开车去宁馨单位,穆梁丘希望宁馨能去上班。

从进单位的第一个人,到最后一个人,穆梁丘看的仔细,没有宁馨,忍不住进了宁馨单位,没心看单位领导诚惶诚恐的表情,穆梁丘问了宁馨主任,宁馨确实没有上班,人前忍着,上车之后盯着外面,太阳出来了,阳光下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是鲜活的,唯独他。

转弯儿,穆梁丘去警局,直接进了局长办公室,可是没等全市的监控录像都打开的时候,秘书打来电话,宁馨终于在银行取了一次钱。

穆梁丘精神一震,有了范围就不再盲目,穆梁丘派了人先去找宁馨,自己开车过去。

可是,失了平日里冷静的男人,就在快要到宁馨买东西的底下商场时,拐弯的时候没看见,迎面就与一辆灰色卡宴撞了,穆梁丘的车速快,那卡宴前灯立即碎了一只,穆梁丘只感觉头上一阵钝疼,人就失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人在医院,冯露女士坐在床边儿上,穆梁丘拔了手上的针头就起身,冯露女士喝住了为了那么个女人,你看看你的样子

穆梁丘猛然瞪向他妈,冯露一震,穆梁丘从来没有这么对待过她,哪怕这个儿子在最痛恨她的时候也没有。

穆梁丘伤得不重,只是暂时昏迷了半天,醒来休息就好,可是这一耽搁,等穆梁丘醒来的时候,宁馨早已经飞机都下了,这会子正坐着火车往村儿里赶。

强行下了地,眼前头一晃,穆梁丘打了个趔趄,脸色有点苍白,深吸了口气,缓缓的坐床上调整了一会儿,穆梁丘打电话。

知道宁馨要在乡旮旯里蹲半年,知道现在怕是快要到了,穆梁丘眼睛一闭,半年,说他自私也好,说他怎样也行,其他人能去那乡旮旯,他家宁馨去不得。跟宁馨主任说了自己的意思,吓出了人家一身冷汗,急忙找了人领着穆梁丘去找宁馨。

随后的一切,穆梁丘已经不想提了,下了飞机,又是一番颠簸,领他的人手里拿着宁馨被分到的那个村儿的地址,等到他们风尘仆仆的赶了过去,被告知宁馨转到另个村儿去了。

穆梁丘脚不沾地,说走就走,临走的时候,有老人家说天要下大雨了,穆梁丘咬牙,端着人家一碗热水喝了两口,往

硬要走,他一刻也等不了了,现在,立刻,马上,就要看着那个女人在自己眼前。

同行的还有个县里的某领导还有那乡长,另找了当地的个村民,领着它们翻山去宁馨原本要去的村儿,半中央就下起了大雨,穆梁丘从来没见过哪时候有下过这么大的雨,虽说平日里锻炼身体,可是那山路真的不好走,一路四肢着地,脚上不住打滑,手里抓着石头树枝,能有啥抓啥,连滚带爬到了那村儿。可是还是没有宁馨,一群人傻了。

宁馨去了落木村本就是个巧合,这事儿肯定要往上报,只是村里出山困难,那办事的以为这不急,压根还没报到乡上,一群人连同那县里的领导还有乡长,手里拿着那名单,一时间不知道这京里来的大人物要找的人到底在哪里。

穆梁丘眼前一阵阵发黑,已经三天了,宁馨没有来这里,那她去了哪里呢心下茫然,捂着额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定了定神回宁馨第一次来的那村儿。于是一群人,又去翻山沿原路回去。只是这次的心情不同于上次,来的时候心里带着希望,回去的时候就是茫然和害怕了,精神焦虑,好几天都没吃多少,睡眠严重不足,加上刚下过雨,穆梁丘上山的时候从山上滚了下来。得亏这人反应迅捷,护着头没让撞着,可是还是浑身都带了擦伤。在村民家里休息了两天,穆梁丘就非要起来,宁馨是不是也遇到了大雨,是不是也滚到山底下了,这里的信息这么闭塞,要是宁馨有个好歹,他都不知道。穆梁丘现在万分后悔,悔他因着害怕宁馨知道实情而恨他,也悔自己为什么要陪着丁薇去那么一遭。

浑身都疼,浑然不觉一样,强撑着找了人继续找,可怜那芝麻官儿,陪着这男人没日没夜的上山下山。

到底是身体底子好,发着烧穆梁丘还是回到了宁馨第一次到的那村儿,陪宁馨来的那人回了京里都被召来了,终于领着穆梁丘来了落木村。

一直赶路,眼看着天黑了,大家伙儿都累的够呛,听那领路的说落木村儿就在前面,扔下众人,穆梁丘一个人摸索往前走,问了村民村长家,沿着小路走走,远远看见人家门外面半蹲着的人。

夜色有些重了,穆梁丘有些看不清,待那人站起来,穆梁丘感觉手都抖了起来,张望着,脚步有些迟疑,待四目对上了,于是哪里还忍得住,只想着赶紧,赶紧撸了这人到自己怀里来,这个女人,是他渴望了一辈子的人。

穆梁丘的这几天,单看就能拍成个电影儿,还是无声的,只这人固执的,一心要找着宁馨这么个人,只是坚持的,沉默的,用穆梁丘式的方式要找着这么个人,不可思议的固执,倔驴一样的,还要拒了人家的帮助,原本自己可以调来很多人手,可是自虐一样的,这个男人等不及别人找了自己干坐着等消息,就算陪同的人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到底是遭了大罪,这些,宁馨全不知。

偶素某人天外插一脚的分割线╮╯╰╭

话说穆梁丘的这些,原本写的很长,最后还是以第三人称简述了一遍,中间发生的很多事儿都省了,我觉得大家应该更喜欢两个人的对手戏,所以这段儿写的不那么生动。

小番外完,接两人先前滴

宁馨问出话,穆梁丘一阵沉默,宁馨忽然就觉得自己一直坚持要弄清楚这些有些可笑,这人这样儿,这样儿来找她了,那些问题真的这么重要么虽然穆梁丘刚刚的一句话已经在心底翻起波浪,但是就算知道了一切,她还能怎么样呢,在穆梁丘这么着来找她的时候,把人让给自己那个所谓的姐姐

算了,我不想知道了,收拾收拾睡吧。宁馨说着就要翻开被子。

这话让穆梁丘误会了,以为自己沉默的那几秒,宁馨恼了,脑袋一阵阵的发昏,穆梁丘舔了舔嘴唇,艰难的开口了。

你跟丁薇是双生的,丁伯父收养了丁薇,你被你叔叔抱回家了。宁馨闻言,穆梁丘说话了,那就听下去吧,有些事儿心里不想知道,但是还是必须知道。

我爸妈为什么死的我家里其他亲戚呢

你爸妈,出车祸走的。

这和穆梁丘先前说的一样,宁馨看着这张胡子拉碴的脸,有些不忍心,算了吧,这些明天再说吧,咱们先睡觉。

宁馨的小屋,由于长年不住人,时时散发着一股发潮的霉味儿,不大的屋子,靠近窗子的墙底下,用不知道哪里来的长条凳子支了几块木板,勉强构成单人床的样子,因为知道这次来的是京里来的大人物,村长早早的置办了褥子棉被。 这便已经占据了这间屋子的近三分之一的地方,一张八仙桌样子的桌子放着宁馨的生活用品,墙角的地上放着暖壶和小木凳,地上零零散散的放着脸盆儿肥皂,宁馨的行李放在另一只墙角。

穆梁丘此时坐在床边儿上,收了脚,昂藏的身子蜷成一个不舒服的姿势,宁馨跪坐在穆梁丘的斜对面,一只手叫穆梁丘攥了去。

你爷爷的死,是我害的。穆梁丘说这话的时候,画面便是上面描述的这一幕,小屋子里的东西那么安静的待在原地,宁馨那么的坐在床上,墙角的鞋底虫嗖嗖的爬着,宁馨抬头看穆梁丘。

穆梁丘脸上胡子拉碴,脸上比原来瘦削了很多,五官的线条利落硬朗,整个脸竟是像笔墨大家随手勾出的那般,边角的地方拿笔着重描了几笔,说完话,眼睛不眨,看着宁馨。

宁馨攥在穆梁丘里的手动了下,穆梁丘心里一紧,只面儿上还没有变化,或许是胡子盖住了这人的面部变化。

顾不得其他,穆梁丘一口气往下说。

宁馨爷爷,宁轩,曾经是权倾一时的人物,上个世纪发生过由学生引起的大暴动,所有的省市都有学生每天扒着火车去京里闹事,只有宁轩管辖的地方,没发生任何响动。这件事平息后,宁轩顺顺利利的调到京里。

宁轩和冯震结识的时候,穆梁丘刚出生时间不久,那个时候还没有宁馨,宁轩冯震,两个当时风头盛极的人物,结识之后互相都极为欣赏对方。

可是经商从政的两个人,走到一起自然是不妥,两人都有共识,所以就只是私底下来往。这样过了好几年,于是慢慢的,穆梁丘长到四岁了,四岁的穆梁丘由冯震接了过来,经常带着穆梁丘去宁轩家。

终于有一天,冯震因为冯氏发生巨变,莫名的陷入困境,查不出问题源头,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只是所有的事情都呈疲软性拖延,冯震觉得这是惹到政府有人有意难为他了,恰巧此时,政府公开竞拍某大型国企的转型管理资产,冯震知道他不能等着人家弄死他,必须自己脱离人家的控制。

有次领着穆梁丘去宁轩家的时候,在宁轩书房很巧的看到了相关标底资料。

穆梁丘的声音像砂纸一样,慢慢的讲述着上个世纪的事情,宁馨静静的听着。

他们在楼下喝茶的时候,我上楼进书房拿走了一张数字最多的,叠了纸飞机。

那个时候,宁轩根本对一个四岁的孩子没有任何提放,而且,他很相信冯震,很信任应该说,所以丝毫不怀疑一个四岁小孩子要拿纸叠飞机。

后来,我外公顺利得标,但是你爷爷的账户里莫名多了一笔钱,然后。

然后事情瞬间不可控制,原本京里正炙手可热的人物,最有希望的政界人物,组织上正在培养的人物,出了对党和人民不忠的事情。案子连调查带执行,很快,让冯震和宁轩都没有机会出一口气,最后的结果就出来了。

所以,你家破人亡,算是我造成的。

穆梁丘说完,室内一阵安静,宁轩呆呆的坐着,脑子里一直出现几个模糊的影子,那是她在想象自己的亲人,可是脑仁都开始疼了,脑子里成不了清晰的画面。

穆梁丘似乎陷在回忆里,声音低沉,其实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已经不记得了,只是在看见宁馨之后,这件事情他才算弄清楚,于是脑子里一遍遍的回放,他怕有一天宁馨知道她和一个害的自己至亲横死的人结婚,现在说出来,他等着宁馨的反应,不管宁馨是什么反应,这个女人都不能从他身边离开,不能。

三年多前的时候,兴许宁馨可以,三年多后,尤其是他终于得到这个女人了,他就容不得宁馨再离开自己身边。

宁馨听故事一样的听完这事儿,真的只是故事而已,宁馨对自己父母的印象,对自己爷爷的印象是一点都没有了,那个时候宁馨真的太小了,现在一说起父母,她脑子里出现的就是叔婶儿的影子。

那你和丁薇是什么关系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还有雷让,柴毅然,丁薇知道自己不是丁伯父的亲生的。

然后呢

那个时候,我小的时候,没有雷让他们的时候,只有丁薇愿意陪我玩儿。穆梁丘没说此后丁薇知道宁家的事情,带着一股穆梁丘欠她们家的姿态,只是穆梁丘到底念着他们年少的时候的东西。

我们几个一直很要好,直到丁薇出国后,然后我们结婚,现在她回来,她怀孕了,不能让家里知道,我只能先帮忙安置她。

宁馨没问丁薇孩子父亲是谁,看丁薇那晚的表情,宁馨知道孩子父亲不在身边。

穆梁丘说话的时候,一个字一个字咬得很清楚,所以就显得这人说话极为认真,静谧的夜里,宁馨听完,竟然隐隐来了睡意。

要说听了这些,多少是在心里打了旋儿的,自己原本可以有和美的家庭的,自己原本也可以像个公主一样,然后她婆婆就不会嫌弃自己。可是那些在这个时候说起来都没有意义,人没了的早都没了,她也已经成人了,成长的过程中没有受委屈,叔婶儿亲生的一样对待她,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

那些所谓的家仇一类的东西,并不能对现有的生活起到哪怕一点点的帮助,那她为什么去纠结呢况且当时穆梁丘那么小,他怎么会知道那一张纸的作用,硬要拉点关系的话,也就是和冯震有关系,后面的这些,只是穆梁丘成人之后,晓事之后,强加给自己的负罪感和愧疚感罢了,可能和自己结婚之后,这便是穆梁丘长久的心病。

宁馨半天不说话,穆梁丘说完,没有感到一点轻松。

睡吧。

穆梁丘愕然,然后看着宁馨拉开被子,宁馨

睡吧,以后你有话必须跟我说,不要瞒我。穆梁丘设想了一千种可能,可是没成想宁馨给了自己最出乎意料的反应,心里还在犹疑,宁馨已经伸手给他脱衣服了。

穆梁丘难得的钝钝,宁馨跪起来亲了穆梁丘一下,长出来的胡子扎的脸上麻麻的,多久没睡觉了

不知道。穆梁丘还在观察着宁馨,发现这确实不是装出来的,慢慢的放松了自己。

伸胳膊。乖乖的伸长胳膊,由着宁馨帮自己脱了毛衫,解开衬衫之后,穆梁丘身上大大小小的擦伤立刻出来了,指尖虚碰了一下,然后抿了嘴,沉默的给穆梁丘脱了衣服。

穆梁丘木木的由着宁馨拍着枕头让自己躺下,等到那点暗黄的光消失之后,宁馨躺了下来,穆梁丘还回不了神,悉悉索索的,宁馨躺了下来,床不大,两个人躺着有些挤,穆梁丘平躺了宁馨就没有地方睡觉了,侧躺着,穆梁丘察觉宁馨远了自己几分,黑暗里拉着人躺到自己身上。

压到伤口了。

不疼。宁馨遂不动。

你为什么赶这么急来找我两个人躺了半天,宁馨忽然问。

我怕。男人的声音从胸腔里发出来。

只这两个字,宁馨泪落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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