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拜祖师(1/1)

宜春院。

看着桌上的一小堆银子,一秤金不屑道:「堂堂王三公子的面子,就值这么点银子,怕清账也不够吧?」

王朝儒讪讪道:「些许银子先请妈妈收下,待家中送来银两,一定如数奉上。」

用香帕掩了掩红唇,一秤金不以为然道:「三姐夫也不必给我吃宽心丸,您那伴当回南京有日子了吧,几曾见他回来?」

「这个……」王朝儒无言以对。

「罢了,便算我倒霉,这账也不用三姐夫还了。」

「真的!」王朝儒喜出望外。

「多谢妈妈。」玉堂春万福谢礼。

「三姐夫收拾行囊,即日归家吧,大年节的,也该一家团聚,省得家里人忧心。」

听了一秤金的后半句,王朝儒两人骤然变色。

「苏妈妈,您真一点旧情不念?」

「这话说得,三姐夫与奴家几时有过旧情?」一秤金一句话噎得王朝儒说不出话来。

「妈妈,便看在女儿面上……」玉堂春哀求道。

一秤金叹了口气,「唉,三丫头,娘也不是非要把事情做绝,只要你挂牌子……」

「不!」玉堂春语气坚定。

一秤金顿时翻了脸,「给脸不要脸,那你们俩就一起饿死吧!滚!!」

撵走了二人,一秤金气哄哄地斟了一杯茶,又被烫了嘴,气恼地将茶壶茶杯都跌个粉碎。

「舵主,怎么这么大火气?」苏淮猥琐的身影出现在屋内。

「还能是什么事?都是那个三丫头气得!」一秤金余怒未消,坐在绣墩上喘着粗气,「这些年攒的银子一股脑丢了,朱瀛那催命鬼三天两头上门勒索,岁尾的例银还未送到南京,这桩桩件件哪个不是愁心的事,那丫头这时候还跟我装什么贞洁烈女,呸!」

「咱的例银还没凑齐?」苏淮的心也揪了起来。

「五万两啊!便是加上王三那点银子也还差好大一个窟窿,雪丫头在招揽客人上还是不如三丫头,那帮臭男人偏吃这丫头那股子冷傲清高的劲头,真他娘的犯贱!」

一秤金扶着额头,愁得头疼。

「说穿了,还不是有王三在,她放不下面子。」

「这小子还真有点唾面自干的肚量,老娘把话都说成那样了,有点骨气的人早就卷铺盖走人啦,他还有脸继续混吃混喝的。」一秤金也有些哭笑不得,「我总不能把他扔到大街上吧,这宜春院的买卖还做不做了!」

「我倒有个主意……」苏淮附耳低语,听得一秤金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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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绣楼。

王朝儒不住唉声叹气,长吁不已。

「三郎,听妾身一句劝,你还是回返南京吧,乖乖磕头赔罪,想来令尊王老大人也不忍重责。」玉堂春诚心劝解。

哪那么容易哟,那笔银子不只是在京求学的费用,还是老爷子用来打点疏通朝廷关节的,被自己摆阔气全都抬进了行院,结果分文不剩,老头子不得一口吃了我呀。

虽是这般想,王朝儒却不好明说,「我实在舍不下三姐你……」

玉堂春心中柔情百转,柔声道:「三郎宽心,妾身定会为你持礼守节,断不负白头之盟。」

「三姐,你……」谁担心这个了,王朝儒实在找不出旁的理由,只得说道:「这事从长计议吧。」

玉堂春幽幽一叹,「其实妾身又如何舍得三郎离开,只是鸨儿催逼日紧,妾身不忍见三郎再受委屈……」

「受什么委屈呀?」

一秤金裹着一阵香风,笑吟吟地上了楼,见二人便喜笑颜开道:「怎么了,三丫头,还没和三姐夫用饭呢?」

「妈妈放心,我二人不敢拂逆您的意思。」

「这丫头,妈妈一句玩笑话,你还当真了!」

一秤金对玉堂春的冷漠态度视而不见,「便是你不想吃,还不担心饿坏了三姐夫,快来人啊……」

随着一秤金的呼唤,两个青衣小婢捧了食盒上得楼来,转眼间铺满了一桌珍馐美味。

「苏妈妈,您这是……」久违的盛情款待,王朝儒受宠若惊。

一秤金重重叹口气,「奴家这阵子做的确实有些过了,还请三姐夫见谅。」

「不敢不敢。」人在屋檐下,王朝儒现在的确没翻脸的资格。

「实不相瞒,奴家也有难处。」一秤金转对玉堂春道:「乖女儿,院里这阵子生意一落千丈,这一大家子吃喝拉撒睡全压在妈妈身上,妈妈心累呀!」

「女儿自然体谅妈妈难处,可是若要我挂牌却是万万不可。」玉堂春语气坚定。

「不说这个,妈妈也不是这个意思。」一秤金颓然摆手,「好活歹活总算这一年过去了,妈妈想着明个儿咱们娘儿几个都去庙里给祖师爷上柱香,去去霉运,保佑咱宜春院红红火火,生意兴隆。」

拜神上香这个由头,玉堂春实在无法拒绝,只是放心不下王朝儒,「这个……倒是可以,只是三郎他……」

「同去同去,三姐夫,正好你也出城散散心。」

这么一来,二人再无犹疑,齐声道:「听从妈妈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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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六十行,各有祖师爷。就如木匠拜鲁班,为人师表者敬孔圣,至于妓业的祖师爷则是春秋时齐国名相管仲,自打管老先生设女闾收税,开启了国营妓院的先河,也成了后世万千失足妇女们的膜拜神祗。

翌日一早,一行骡车浩浩荡荡出了城门,去了心病的王朝儒兴致高昂,与玉堂春雪里梅姐妹二人有说有笑。

骡车突然止步,还未等玉堂春等人下车询问,一秤金已匆匆走了过来。

「雪丫头,拜管子的信香可在你车上?」一秤金掀开车帘,对着雪里梅问道。

「没呀,妈妈,这不是你一直张罗的嘛。」雪里梅回道。

一秤金急得跺脚,「糟糕,定是苏淮那个杀千刀的忘了装上车了,这可如何是好?」

「妈妈,反正出城未久,不若就此回城,改日再来拜……」玉堂春劝道。

「改日?」一秤金凤目圆睁,「吉日吉时都是请高人算定的,岂能胡改乱改,还嫌咱的生意不够坏呀!」

「苏妈妈不必着急,离着管子庙还有些路程,遣人回去取还是来得及的。」王朝儒笑道。

「还是三姐夫说得有理,那就劳烦您大驾了。」

「我?!」王朝儒愕然。

「咱们这不是车夫,就是女人家,没病没灾还没什么事的不就您一个,难不成还要我们娘们家家的大冷天就这么跑个来回,三姐夫你可张得开这嘴?」

王朝儒被抢白的没了脾气,要是以前兜里还有银子的时候,保证抬手就是一大耳刮子,现在人穷志短,也只有认了。

「妈妈说的是,在下这便回去取。」尽管心中一万个不愿意,王朝儒还是下了马车。

「烦请三姐夫脚程快些,妾身这儿尽量放缓了候着您,可别误了时辰。」一秤金嘱咐了几句,便上车前行。

王朝儒不顾体面一路小跑,到了本司胡同已是一身臭汗,寻了苏淮说明来意,苏淮却是跳脚不已。

「这娘们就是个缺心少肺的,信香一早就放在车座夹板下了,她怎么就没发现呢,累得三姐夫您白跑这一趟,真是的!!」

饶是王朝儒圣人门徒,一句致敬苏淮全家的问候语也在肚里也转了千百遍,终究没说出口来。

「劳烦公子爷了,您还得赶快回去告诉那婆娘一声,这到庙门口拎着猪头还不上供,祖师爷还不得发大脾气,小院这生意还能好得了吗。」

「我,我,我实在是……」已经快喘不上气的王朝儒脸色苍白,舌头吐得老长。

「公子爷您放心,小人给您指一条近路,从城南郊外穿过去,一准儿能截住她们。」

算你们狠,把爷当跑腿儿的使唤,等三爷翻了身,定要让你们好看,王朝儒心中放着狠话,又跑了回去。

看着王朝儒背影消失,苏淮冷笑一声,「小的们,把这小子的行李都给我扔了。」

「那这酸子回来了要行李怎么办?」龟公忧心道。

「他回不来咯。」苏淮背着双手,哼着小曲蹓蹓跶跶地进了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