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如陌上尘第5部分阅读(1/1)

凤的父亲,愧对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给自己作早餐的奶奶,更没有勇气在电话里告诉母亲自己的学习情况,甚至每次走进教室就感到压抑、沮丧。

让陌桑烦恼的不只是学业。在高一班上,她几乎没有朋友。女生们大多是泛泛之交,男生则一个个把目光盯在了那些漂亮女生身上。陌桑身材微胖,长相不出众,成绩平平,性格又不像初中时那样活泼,自然不会有男生去接近她。

远在s城的方可莹也断了音讯。她逐渐适应了新环境,交到新朋友后,就不再给陌桑写信。

原来真的没有什么是“永远”。那么,叶尘薰呢,他还会记得她吗

陌桑被沉重的功课压得抬不起头,只能忙里偷闲地翻翻过去的日记,看看那张从喜报上撕下的叶尘薰的照片。

这张小小的黑白照片,于她,就像漆黑长夜里的一道闪电,是她昏暗的高中生涯当中唯一的光亮。

高一学年结束,面临着文理分科。爱好文学的陌桑想选文科,却遭到了父亲秦牧云的反对。他深受“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思想观念影响,认为学理科才有出息。而陌桑却是望“数理化”而生畏,真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看到那些数字符号和化学元素。

“爸,如果您让我学理科,接下来的两年,我一定生不如死”她痛苦地呻吟。

“你小小年纪,怎么就有这样颓废的思想”秦牧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俗话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只要咬紧牙关,再吃两年苦,一定能考上大学”

“俗话也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我对数理化根本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就喜欢语文”

“你这是偏科,知道吗你必须马上纠正这个错误。数理化很重要,你不能放弃”

“难道只有学好数理化的人才能成才那么,三毛呢,琼瑶呢,她们也偏科,数理化也不好,不一样成为作家名人,成为举世闻名的才女吗”

秦牧云愣了一下,脸色大变:“秦陌桑,你竟然不好好用功读书,偷偷看三毛琼瑶这些乱七八糟的野书,难怪你的成绩一塌糊涂”

视言情武侠小说为洪水猛兽的秦牧云,当即采取行动,将陌桑藏在枕头下面的三毛琼瑶金庸统统收缴焚毁,并措辞严厉地告诫:“如果我下次再发现你看这些小说,就不是收缴这么简单了”

没有了友谊,没有了理想,现在连精神食粮也没有了。专制而迂腐的父亲扼杀了她唯一的快乐。

陌桑不甘心,整个暑假都跟父亲抗争,她要学文科

父女俩都一样固执,常常闹得不欢而散,急坏了一边的奶奶。她一手将陌桑抚养长大,对这个唯一的孙女极尽疼爱,不忍心见她受任何委屈,关键时刻她想到了一个人顾楠。

顾楠虽然只有17岁,才上高二,却是附近上百户居民心目中的“骄傲”。只要提起他,大人们都会竖起大拇指:“这个孩子真有出息家里条件最差,教养却是最好的,从不跟那帮烂仔混在一起,斯文有礼,学习又好,每天放了学就回家念书。难得,真难得”

奶奶找到顾楠,将陌桑的烦心事告诉了他:“我知道你和我家桑桑要好,你这次一定要帮帮她,替我劝劝她爸。”

“我当然想帮桑桑,只是,秦叔叔会听我的吗”顾楠有些犹疑。

“桑桑爸爸很喜欢你,说你争气上回你拿了那个什么奥数奖,他一直在桑桑面前夸你呢”

于是,顾楠瞒着陌桑去见了秦牧云。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秦牧云虽然不乐意,最后还是让陌桑选择了文科。

满天的乌云散去。陌桑又重新见到了阳光,一下子神采飞扬,扑上去紧紧搂住秦牧云的脖子:“谢谢爸爸你真是我的好爸爸”

“不要高兴得太早。”秦牧云不忘泼她冷水,“文科也一样要学数学。你语文虽然不错,英语、政治成绩都一般,两年后也不一定能考上大学。”

真郁闷,难道人生的唯一乐趣就是考大学吗

陌桑沉默下来,她走进书房,安静地捧起课本,眼中却充满迷悯和茫然。

忘年之交

小年夜。中国人阖家团聚的日子,对孤家寡人秦陌桑来说,却是形影相吊,凄凄惨惨。

以前这一天,还有夏萋萋作伴,两人逛街购物泡吧看电影,一个晚上很容易打发,而这回小妮子竟然在电话中歉疚地说:“对不起了,桑桑,我不能陪你。因为我哥回来了”

“你是说宋若梧”陌桑瞪大了眼,“他从国外回来了”

“嗯。”夏萋萋的语气中满是欢愉,“他特意到s城来找我,说是要陪我过年。”

“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陌桑诅咒了一声,狠狠地把电话挂了。

一个人怏怏地走出公司大门。其实,站在好友的立场,她应该为夏萋萋感到高兴。

这么多年,这个高傲而美丽的女子,心里始终埋藏着一个男人,那就是宋若梧。

夏萋萋和陌桑一样,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然后分别和别人结了婚。宋若梧是夏萋萋后妈的儿子,比萋萋年长三岁。萋萋从6岁开始,就和这个异姓哥哥朝夕相处。爱情,在懵懂无知的年少就开始了。从此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从萋萋的叙述和描绘中,陌桑感觉,宋若梧也很喜欢萋萋,但他却安静地呆在哥哥的位置,从未逾越。对着日渐长大的萋萋,他选择了逃离。但他逃到哪儿,萋萋就跟到哪儿。

他离开家,到s城上大学,萋萋也在三年后考上了s大,并总是在人前说,她和宋若梧如何青梅竹马郎情妾意,如何私订终身情深似海,让人感觉她跟宋若梧兄妹相称,纯粹是为了掩饰他们的暧昧关系。于是,宋若梧再一次逃离,毕业后拉着一个女孩的手去了美国。

那个女孩是他的大学同学,用萋萋的话说:“瘦巴巴的,长得一点都不好看。”

就是这个貌不出众的平凡女孩,从萋萋手里抢走了她的“白马王子”。

毫无疑问,宋若梧是个优秀的男子,萋萋形容他“长相英俊,体育很捧,学习特好,在美国拿全额奖学金”。她给陌桑看他们的合照,指着宋若梧说:“你看,他是不是长得像叶尘薰”

照片上的宋若梧,高个,平头,戴眼镜,穿白衬衫、肥腿牛仔裤,没有一点像叶尘薰,乍一眼看上去倒像顾楠,大学时代的顾楠。

陌桑才想起来,顾楠大学时又重新戴上了眼镜,其实蛮符合他的气质。他是个挺温柔斯文的男人。

可惜,她不爱他。就像萋萋一样,她们都在情窦初开时,爱上了一个不属于她们的人。

就注定了一辈子痛苦孤独。

傻萋萋,宋若梧现在回来又怎样,优秀又怎样,他都不再属于你。

相爱容易相处难。最爱的人,不一定最合适。

这个道理谁都懂,但做起来却很难。如果能遇到一个最爱又最适合自己的男人,该有多好

陌桑就这样想着,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在渐渐暗沉的天光中,车子一路走走停停,上来一群人,又下去一群人。

就像人生,你会不断地和一些人相遇,又不断地和他们分离。如河面上的浮萍,聚了,又散了。

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

她和叶尘薰的缘分,或许只是擦肩而过。

自从那天后,叶尘薰不再纠缠她,甚至在公司电梯里遇上,他都能做到神态安然,目不斜视。

这家伙从小演技超群,面沉似水,深不可测,外人根本看不出丝毫破绽,倒显得陌桑“道行”略逊一筹,常常不自觉地脸红心跳。

好在他是帅哥,不管什么样的女人,在帅哥面前总是神情异样、情绪紧张,可以解释为“荷尔蒙分泌过量”的生理反应。

回到黑漆漆的家,开了灯,打开冰箱,里面只有面条和几个生鸡蛋。

下碗鸡蛋面吧,好歹也算是过小年。

正要烧水,外面就传来敲门声。这会儿,是谁夏萋萋,人家正享受着甜蜜的二人世界呢叶尘薰,听会计部的小姑娘说,他去外地出差了,今晚赶不回来。就算回来了,他也不会来找她。

打开门,一位和蔼可亲的老头笑眯眯地看着她:“小秦,你一个人在家啊”

“哦,是陈伯,请进请进”陌桑礼貌地说。

她这人没什么异性缘,却很有老人缘。搬到这幢居民楼不到半年,就认识了住在隔壁单元五楼的陈伯夫妇,平时也就是见面点个头打声招呼什么的。偏偏那天在楼下碰到陈伯母提着一大篮子菜,陌桑热心地帮她提到五楼,还未进门,就听见屋里“咚”的一声,赶紧推门进去,看到陈伯整个人摔倒在地,面色苍白,人事不省。陈伯母吓得哭了出来,扑上去抱着他呼叫:“老头子,你这是怎么了”

陌桑心里咯登一下,不好,一定是急性心肌梗塞她冷静地问陈伯母:“陈伯平时是不是有心脏病”“没有啊,他心脏一向挺好的。”陈伯母焦急地说,“哦,对了,这段时间他老说胸口闷,恶心,干呕。附近诊所的医生说是得了感冒,可吃了不少感冒药,一直不见好。”

庸医误人这哪是感冒,分明是心肌梗塞的先兆症状。陌桑当机立断,一边要陈伯母拨打12o急救电话,一边用枕头垫在陈伯脚下,然后就跪在地上,握紧拳头,朝着已经昏迷的老人胸部猛击。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陌桑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一拳一拳狠狠砸向陈伯的胸口。她额汗涔涔,气喘吁吁,却始终不肯放弃。陈伯,你一定要醒过来

终于,救护车呼啸而来,在居民楼前停下。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冲上楼,立即对陈伯伯施行抢救。老人缓过气来,心脏恢复了跳动。

“幸亏你们没有慌乱搬动病人,而是就地抢救,并采取了有效的急救措施,否则恐怕救不过来”中年男医生拍了拍陌桑的肩,赞赏地说,“小姐,你不但镇定,而且勇敢”

陈伯母感激涕零:“小秦,真是谢谢你”

陌桑忽然发冷,她看着躺在单架上的陈伯,昏眩感瞬间袭来。那一刻,躺在那儿的不是陈伯,而是面无血色的奶奶。

那惨白的面容像一把刀,从记忆中缓缓划过,直插进她的肌肤深处,血液汩汩流出来。

救护车带走了陈伯,陌桑再也坚持不住,晕倒在了地上。

那是半年前的事了。从此以后,陈伯夫妇便和陌桑结成了忘年交,他们视她如己出,逢年过节总要邀请陌桑去家里吃饭。

“既然你今天没有约会,就跟我回家吧。你陈伯母准备了一桌子好菜”

谢谢你,陪在我身边

果然不幸被秦牧云言中。

读文科并非陌桑想象得那般轻松。她依然要和枯燥的数学公式打交道,而历史、政治、地理又都是些死记硬背的科目。因为语文拔尖,她在班上勉强进入前2o名,只能算中游水平。

文科班女孩子居多,男孩子成了“珍稀动物”,但在“阴盛阳衰”的大环境熏染下都有些娘娘腔。

物以稀为贵。全班综合成绩排名,前十名中只有一个男生,便被那些女生奉为“班草”。唉,就他那身材长相,若在理科班,只能算“青蛙”,真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

再说,进入高二以后,大家都被堆积如山的习题集和轮番轰炸的段考、抽考、统考、摸底考、模拟考压得喘不过气,哪有闲功夫琢磨男女私情那时候正好流行一部电影,叫作花季雨季,讲的是高中生的青春成长历程,从无忧无虑的16岁花季走向敏感、多思的17岁雨季。

可惜,陌桑的花季雨季在应试教育的压迫下,全是一片愁云惨雾。

唯一和她接近的男生,只有顾楠。但陌桑一见到他,就苦着一张脸,神经高度紧张。因为顾楠受陌桑父亲委托,作了她的义务家教,每天晚上帮她补习数学。

如果有可能,陌桑真想把顾楠的脑袋敲开来解剖一下。为什么同样都是人,顾楠参加全国奥数比赛获得一等奖,而她却连最简单的解析几何都做不出来

“喂”陌桑撑着自己的下巴,沮丧地说,“你妈妈怀孕的时候吃了什么,把你生得这样聪明,而我却笨得像头猪”

不易察觉的,顾楠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又迅速恢复正常。

“谁说你笨”他说,“你的作文不就写得很好,初一时还获得全校第一名”

“那都是n年前的事了,亏你还记得”陌桑一脸英雄不提当年勇的爽气。

“当然记得。”他陷入沉思当中,语速放慢,“因为那次我也参加了作文比赛,却只得了个第三名。”

“那是评卷的老师没眼光。”她立刻说。

“你知道得第二名的是谁吗”

顾楠突然问她,眸光咄咄逼人。

“不知道。”陌桑摇头。当时一心高兴去了,根本就没注意。

“叶尘薰。”顾楠淡淡地说,“其实我们都挺不服气的,怎么会输给一个初一的小丫头”

“哦。”提到叶尘薰,陌桑心虚地低下头。

“知道吗从小学到现在,无论参加考试还是学科竞赛,我都是第一名,从来没有输过。那一年却输给了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叶尘薰。”

初二下学期,叶尘薰转学而来,从顾楠手里抢走了全年级第一名,高居成绩排行榜的榜首,从此鲜花掌声只属于他,而自己却渐渐被人遗忘。

当然,叶尘薰给予他的耻辱还远远不止这些

顾楠脸上的表情,让陌桑感觉陌生,她连忙转移话题:“听说在全国奥数获奖,可以保送上大学。你选了哪所大学,清华还是科大”

“s大。”他沉声说。

s大陌桑吃了一惊。虽然也是全国排名前十位的名牌大学,但还是不能和清华相提并论。

“你为什么不选清华”

因为叶尘薰会选s大。

保送生不用参加高考,顾楠高三时显得特别自由,上课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所以,陌桑并不常在校园里遇见他。

但是那天下午,陌桑正在上最后一节英语课,顾楠突然走进了她的教室,站在门口说:“秦陌桑,你出来一下”

老师停止上课,不悦地瞪着他:“这位同学,你有什么事”

顾楠脸色深沉,他走到老师面前,附耳说了些什么,老师立刻点点头:“秦陌桑,你可以回家了。”

陌桑忐忑不安地收拾书包,在众目睽睽下,低头跟着顾楠出了教室。

“顾楠,出什么事了”她盯着他沉默的表情。他抿着嘴,什么也不说,只到车棚里推出自己的单车,开了锁,跨骑上去:“上车”

“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陌桑抱着书包,不肯上车。

她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顾楠伸手过来拽她的书包:“我叫你上车”声音低沉却非常严厉,和平时温和的他判若两人。

“不”陌桑死命地抱住书包,仿佛只要她一撒手,生命中就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将要失去。

顾楠皱着眉看她,看了很久很久,然后罢手,低头望着地上,轻声说:“你奶奶刚刚去世了,你爸要我带你回家。”

陌桑一松手,书包重重砸在脚上,砸出了她的眼泪。

她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你骗我,不是真的。”明明早上奶奶还送她出门,叮嘱她放学早点回家,怎么就突然去世了呢

“是真的。”顾楠不知如何安慰她,“突发心肌梗塞,抢救无效,在家里去世的。”

陌桑站在原地,呆呆的,眼中一片死灰的寂然。

“我们走吧。”顾楠说,弯腰拾起她的书包。

陌桑慢慢蹲下身,把脸埋在双膝间,哭了起来。她哭的声音很小,很安静,断断续续的,却像一把尖锐的小刀,割痛了顾楠的神经。

他恍惚想起母亲离开家的那个早晨,他也是这样蹲在地上,无助地小声地哭泣,却挽留不住她离去的身影。

“你哭什么让她滚,滚得越远越好”随着粗鲁的咒骂,父亲狠狠扇过来一个耳光。

那时,他还只是一个6岁的小男孩,什么都不能做,只有哭泣,像一只落难的孤独小兽。

现在,面对同样哀伤的陌桑,顾楠感觉到自己的成熟和强大。他要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保护她关心她照顾她。

或许有一天,他能代替叶尘薰,成为她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顾楠将书包挂在车把上,然后拉起地上的陌桑:“坐好了,我们回家。”

这回她很听话,乖乖地坐在车后座上,一动也不动。

顾楠一路上默默地骑着,两人都不说话。快到家门口的时候,陌桑突然伸手抱住他的腰,将潮湿的脸颊贴在他温热的后背上。

她轻声地说:“谢谢你,顾楠。”

多少年过去,陌桑还记得那个痛苦而阴沉的下午,她失去了世上最亲切的人。

她始终感激那一刻,有顾楠在自己身边。

不管他们之间是不是存在爱情。

陈年糗事

陌桑面条也不煮了,屁颠屁颠地跟着陈伯去他家。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去。

陈伯的家面积不大,两室两厅,老式的结构,收拾得倒挺整洁。老俩口只有一个儿子,还在外地工作,平时挺孤单的。

“小秦来了”陈伯母亲热地拉着她的手,“看看,我都给你作了什么好吃的”

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熏出了陌桑的眼泪。

多久没吃上家常菜了这温馨安宁的家庭氛围,更是她睽违已久的。那一刻,面对慈祥和蔼的两位老人,她简直妒忌死他们的儿子,有一对这么好的父母。

她泪眼朦胧地从饭桌上抬起头:“陈伯,有没有酒啊我想喝酒”

“有,有”陈伯从柜子里找出一瓶茅台,“这是我儿子上次给我买的,藏了几年,一直舍不得喝。今天就陪你喝两杯”

“老头子,你的心脏,不能喝酒”陈伯母在旁边劝说。

“喝两杯,不碍事。”陈伯好这杯中之物,被老伴强制戒了大半年酒,正好趁机解解馋,“再说大过年的,哪能不喝酒”

他给自己先满上,又给陌桑倒了一杯,招呼着:“来,我们干掉这一杯”

陌桑看看陈伯母担忧的脸色,不敢动杯子:“陈伯,您真的没问题”

“傻丫头,别担心。”陈伯举起杯子,“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哪能骗你”

“喝吧喝吧。”陈伯母也笑着说,“老头子今天高兴,就遂了他的意”

陌桑心头一热,举起杯子,一口气干了。

这是她第一次喝茅台,浓郁醇香,口感很好。

“味道怎么样”陈伯笑眯眯地问。

“很好喝”陌桑匝了匝嘴巴,唇齿留香,“真不愧是国酒”

“那就再喝一杯”陈伯又给她倒酒。

“好,再干”陌桑毫不含糊,又干了一杯。

“慢点慢点,这样喝非喝醉不可”陈伯母赶紧给她夹菜,“小秦,别光喝酒,吃点菜,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水煮鱼。”

咦,老人家咋知道她喜欢吃水煮鱼

“小丫头,还敢喝吗”陈伯也干了自己的杯中酒,挑衅地问,“这可是高度白酒。”

“喝有啥不敢的”

两杯酒下肚,陌桑豪气上来了,她撸起衣服袖子,站起身:“陈伯,我先干了”

她牙一咬,又一杯下肚。

就这么一气喝了五杯,陌桑开始觉得天旋地转,不要说站了,连坐都坐不稳。

“喝,再喝”她嘴里嗫嚅着,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半夜醒来,陌桑头痛欲裂,口干舌燥。

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她感觉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一定是陈伯两老把她抬回了家。

唉,几天前还发誓不喝酒来着,今天又喝醉了。难怪夏萋萋说她是“逢酒必喝,喝酒必醉,醉酒必睡”。

陌桑睡意朦胧,慵懒地翻了个身,伸手打到了身边的人

她的身边怎么会有人陌桑扭过头看到黑暗中,一双晶亮的眸子璨若寒星。

“哇”她吓得什么似的,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三更半夜的,你见鬼了”对方嘀咕了一句,将床头灯拧亮。

确实是见鬼了否则她怎么会和他躺在同一张床上

“叶尘薰”她的声音分贝丝毫没有降低,“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正是我想问的问题。”叶尘薰揉了揉眼睛,“晚上摸黑回家,发现自己的房间里竟然躺了一个烂醉如泥的女人”

“这是你的房间”陌桑诧异地问。

“你说呢”叶尘熏笑了笑,表情很是诡异,“秦陌桑,你不会又像上次一样摸错了房间吧”

念大学时,她曾经做过一件轰动全校的糗事。为了应付四级考试,她在通宵阅览室里百~万\小说至午夜两点,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走回宿舍。

历史系女生少,女生公寓宿舍又紧张,便将她们安排在了男生公寓的最后一幢。这些宿舍楼长得一模一样,她困得睁不开眼,糊里糊涂进了前面一幢宿舍楼,上到二楼,推开门,见到一张床就爬了上去。

醒来时,一室灿烂的阳光。她莫名其妙,自己床头墙上什么时候贴了一张罗纳尔多那只粉红色的公仔兔呢正狐疑之际,有男生推门进来,看到她坐在进门的床上,表情惶恐至极,立刻“砰”地一声关上门,过了半晌,又将门打开。

“喂”陌桑连忙掩住自己半露的胸口,拼命缩向床的角落,“你怎么跑到女生宿舍来了”一边在心里埋怨看门的阿姨玩忽职守,太不像话,竟然让男生一大早就溜了进来。

“拜托,你看看清楚,这是男生宿舍”

陌桑环顾一下室内,完全陌生的房间,对面桌上堆着一叠高等数学书。她明白过来,差点昏倒,自己昨晚竟然走错了宿舍

难怪男生刚才的表情那么奇怪,换了谁都会吓一跳一推门,猛然看到男生宿舍床上坐着一个美女,鬓发零乱,媚眼如丝,玉体横陈,酥胸半露

“我的妈呀”陌桑大声尖叫,立刻从床上滚下来,落荒而逃。

幸亏当晚,那张床铺的主人没有回宿舍,否则会有更不可思议、无法弥补的事情发生

这个笑话,迅速传遍了全校。只要她走在校园里,就有男生暧昧地互相挤眼睛,调侃说:“这就是那个半夜上错床的女生”

为此事,陌桑羞愧难当,好长一段时间没脸见人,连死的心都有。

现在往事重提,她仍狂想扁人,气急败坏地说:“姓叶的,你敢再提一个字,我就把你从床上踹下去”

“你搞清楚,这是我的床,应该是我把你踹下去才对。”叶尘薰仍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这真是你的床”陌桑不得不再问一遍,“那你和陈伯他们是什么关系”

“秦陌桑,你看看墙上的照片,就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陌桑定睛看过去,对面墙壁上挂着几幅照片,除了叶尘薰的单人照,还有全家福,仔细看,是陈伯夫妇和叶尘薰的合影。

“陈陈伯陈伯母是你的”她张口结舌。

“他们是我的父母,我是他们的独生儿子。”叶尘薰慢悠悠地接过她的话,

陌桑头皮发麻,感觉后脊梁凉嗖嗖的。唉,这世界怎么这么小

“不对啊。”她半晌回过神,“你姓叶,而陈伯姓陈,他怎么会是你爸爸”

“谁规定儿子就一定要跟爸爸姓”叶尘薰不屑一顾地扯了扯嘴角,“我随我妈姓叶。”

“哦。”陌桑咬着嘴唇,下面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突然发现,现场的气氛实在太暧昧了她穿着叶尘薰的男式睡衣,坐在他的床上,而那个在梦中意滛了n年的男人就躺在她身边:桔黄色灯光下,额前的碎发垂下来,深黑的瞳仁幽邃地凝视着她,性感的嘴唇慵懒地勾着,颀长英挺的身躯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她不知不觉联想起a片中的情景,下一步该怎么做猛扑上去,扯开他身上的衣服,来个生吞活剥,霸王硬上弓

一时间,热血,眼神迷离,满面红晕

“秦陌桑,你流口水的样子,真的很难看”

如愿以偿

奶奶刚刚离开的那段日子,陌桑非常伤心,每天起床都要流几分钟的泪。因为再也没有人温柔地叫醒她了。

秦牧云提出让女儿搬回家去住。陌桑不肯,厂区离学校实在太远,她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路上。另外,她始终不习惯管晏娅以外的人叫“妈”,想象不出能和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女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夜里,一个人躺在那间空荡而陈旧的老宅子里,陌桑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这屋子里有奶奶的气味。她一定在天上静静地看着自己。

顾楠每天都会来看她,帮她补习数学。两人的关系好像更近了一步,但始终跨不过去。在陌桑心里,更愿意把顾楠当作哥哥,一个邻居家的哥哥。

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

刚才还是万里晴空、艳阳高照,转瞬间阴云密布,下起了瓢泼大雨。街坊邻居们急急忙忙收着晾在外面的衣被。顾楠也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去关书房的窗户。一道闪电毫无征兆地从半空劈下,惊雷在天地间弥漫的雾气中一声声炸响。

突然想起,陌桑奶奶有一次同他聊天时说:“桑桑这孩子最怕打雷了,7岁那年,她亲眼看见一个小孩被雷劈死。”

顾楠给陌桑家拨电话,连续拨了三遍,一直没人接听。刚才明明看见她骑单车从他家门前经过,应该放学回来了,为什么不接电话呢

“轰隆隆”又一记响雷。顾楠随手拿了把伞,一头冲进雨中。他去敲陌桑家的大门,依旧无人回应。

“陌桑,你在家吗”顾楠大声地叫,回答他的,只有嘈杂而喧嚣的雨声。

大门紧闭,他绕着院墙走了一圈,终于找到一处比较低矮的地方。他一咬牙,攀了上去,再纵身跳下来。

顾楠生性文弱,运动不是他的强项,攀墙更是平生第一次。动作难免笨拙,落地时摔了一跤,雨伞丢在了墙的那一边,浑身上下都淋湿了,很是狼狈。

顾楠顾不得许多,走进漆黑的屋子,提高嗓门:“陌桑,我进来了你在哪里”四下里非常安静,他不由有些心慌,绕到厅堂后面,顺着唯一的光源,推开了陌桑卧房的门。

“陌桑,是你吗”他颤声低唤,无法控制心脏瞬间剧烈收缩。

他看到了陌桑,她正躲在书桌下的狭小空间,低头抱着双膝,把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窗帘严严密密地拉着,不露一丝缝隙。小台灯和屋顶的白炽灯都亮着,照着她天生卷曲的披肩发。

“陌桑”顾楠伸手去拉她,没反应,也不肯抬头。再靠近,他看到她黑发间露出的耳机,也听到了耳机里传出来的摇滚乐。

他轻轻摘下她的耳机,说:“开那么大声,你想把自己震聋啊”

陌桑缓缓抬头,顾楠在那张苍白透明的脸上,看到了无助怯懦的表情。他明白了,她是想用音乐遮盖雷声。

“你害怕打雷”

她迟疑半晌,微微点了下头,仍旧不说话。

“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秦陌桑,竟然也有弱点”他刻意用嘲讽的语气。如果能引得她开口说话,应该就不会那么害怕。

果然生气了陌桑猛地推开顾楠,伸手去抢他手里的耳机:“讨厌,把耳机还我啦”

“如果真的害怕,就去我家吧。我爸今晚不在家。”

“不去”陌桑倔犟地说,“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

话音刚落,窗外又一声惊雷炸响。她一下子扑进了顾楠的怀里。

18岁的少年愣住了,面部表情僵硬,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她:“秦陌桑,是你说的,男女授受不亲”

“人家害怕”毛茸茸的脑袋更加往他怀里钻。

顾楠看着她雪白的头顶心,暗自好笑。然后,小心翼翼圈住她微微颤抖的身子,用下巴磨蹭着她蓬松柔软的卷发。

天生的卷发,仍像他4年前初见时一样可爱。但是,怀里这个女生已经不知不觉长大了,不再是大饼脸,胖乎乎的像个肉球。她的脸迅速瘦削下来,变成了标准的瓜子脸,五官越来越清丽,身形也变得苗条。

在青春期荷尔蒙的催化下,毛毛虫悄悄蜕变着,化作了美丽的蝴蝶。

“陌桑,别怕,有我在。”他温柔地说,心里却有些淡淡惆怅。

美丽的蝴蝶,终有一天会飞走吗

虽然我想要陪着你,却知道,你一直等的那个人不是我。

过了一个月,高考开始了。

顾楠放弃高考,他被保送到了s大。大一时,他每个月都会给陌桑写信,唠唠叨叨说一些s大的生活,并且不要陌桑回信,怕耽误她复习。

陌桑也确实没空给他回信,她太忙了,忙得天翻地覆,每天除了百~万\小说学习之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高三,她完全变成了一架麻木的应付学习和考试的机器。

那年寒假,她几乎都在补课中度过,早出晚归,和顾楠只见过一次面。就是那次见面,顾楠告诉了陌桑一件后来改变她前途和命运的事情叶尘薰也在s大

叶尘薰不但在s大,而且一如既往地优秀着,大一新生就进了学生会,加入了学校的篮球社团,代表新生在开学典礼上作演讲

“还有,他他有了女朋友。”

陌桑的情绪一点点低落下去。

“他的女朋友叫祝采茴,也是学生会的成员。他们在所有场合出双入对,一起主持晚会,一起演话剧,大家都说他们很般配。”顾楠一反常态,絮絮叨叨地扯着八卦。

“那你呢”陌桑强装笑颜,开玩笑地问,“顾楠,你有没有女朋友”

“你知道的,我一向没有异性缘。”他盯着她,轻声说,“不像叶尘薰,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女生追捧的对象。”

的确,叶尘薰处处受人瞩目,似君临天下。而她,不过是卑微的女子,于三万里外的城墙下仰望着他。

但是,能够远远地望着他,也是一种幸福。

陌桑在课桌右上角刻了一行小字:“努力一点,就离他近一点。”她已经决定了,要考上s大。

那是全国闻名的重点高校,以她的资质和成绩,不十二分的努力,怕是只能以参观者的身份出现在s大。

接下来的一个学期,陌桑非常刻苦拼命。她的数学实在太差,常常半夜做数学题做到哭。但哭过以后擦干泪水睡一觉,第二天起床,她又自信满满地去迎接挑战。

陌桑只想再次见到叶尘薰,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不管他将来的人生有没有自己参与。

那样的盲目而又坚定。这便是爱情。

也只有爱情,能让一个怯弱毛燥的女孩变得坚强、隐忍、沉静,即使有泪,也是幸福甜蜜的泪水。

大概她的诚心感动了上帝。高考时,陌桑再次超常发挥。

18岁,在和叶尘薰天涯相隔了4年之后,她终于如愿以偿进入s大,成为他的校友。

干柴烈火

“谁流口水了”陌桑连忙抹了一把脸,果然有些湿湿的粘液,应该是睡觉时流的吧。据大学里的室友说,她睡姿非常不雅,不但流口水、磨牙,还会打呼噜。

他是被她的鼾声吵醒的吗

她悄悄扭过头去看叶尘薰,他也正默默地看着她,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她最怕他这种沉思的表情,像是一眼能看透她的心思。倒宁愿和他插科打诨相互挤兑的争吵。

“喂”她打破两人之间诡异的沉默,“不是说你到外地出差,晚上赶不回来吗”

“你怎么知道我出差”叶尘薰一下揪出她话里的漏洞,挑了挑眉毛,“看来,你还是蛮关心我的。”

“呸,鬼才关心你”陌桑又羞又气,一抬脚,将他踹到了床下,“快点滚”

“你真的踹我”叶尘薰毫不提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抬眼看她,脸色铁青,“又凶悍又粗鲁,秦陌桑,你究竟是不是女人啊”

她得意洋洋:“叶尘薰,我一脚就能把你踹下床,你才不是男人呢”

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臀部:“要不要试一下”

“什么”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男人的大忌任何男人都不喜欢别人说自己不像男人,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

“没试过,你怎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