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向日葵第4部分阅读(1/1)

趺骰苵色的隔离带,警示灯一亮一亮地晃人眼睛。这里是极度危险的重犯拘留室,四周的墙壁和大门足有十英寸厚,进了门就看见两个佩着f897的警卫守在里面,像捕猎前的狮子一样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岚月坐在审讯室外的一间无人休息厅里,听不到隔音墙那头的任何消息。

拉赫李上校已经果断地决定在67区的小范围内公开秘密行动,而此时安格里海因已经进去询问上校是否允许他们共同主审。加固的防弹玻璃窗外是像流星一样滑过高架桥的车子,各种颜色的灯在黑色的天幕下闪烁,67区的夜景依旧美得醉人,他把注意力放到那片流光异彩中,抱着双臂靠在窗口。

当安格里海因出来的时候就正好看见他这种难得的柔和神色:白色制服包裹的纤细身体软软地靠在大片的玻璃上,窗外折射的灯光像梦一样为他如天使般的轮廓添上了一种奇特的、幻觉般的美丽;安格里海因觉得自己的呼吸突然为之一窒。

“想什么呢”他环上他的腰。

岚月笑了,没回头,只是叹息了一声:“太美了”

“我吗”

“是你所保护的这个地方它就像朵盛开在泥浆里的玫瑰,尽管那么黑暗,但总有它眩目的美丽。”

“我不知道你还是个诗人。”

“只是一些神经质的描述,谁让我们老是在危险的地方打滚,永远没办法做点儿高雅的事。”

“至少你还能把这该死的大杂烩比喻成美丽的花朵你喜欢玫瑰”安格里海因歪着头看看他的脸。

“听说它代表爱情。”

安格里海因发出一阵大笑:“你在暗示我应该像史前的求婚者一样给你弄来一大捧那种脆弱的植物,再来说出我的心意吗”

岚月拂开他的手:“不要太张扬了,少校,这里是军务部,你不怕有人看见吗”

“你太谨慎了”安格里海因很勉强地放开手,“我还以为你会因为感谢而给我一点奖励”

“什么意思”

“成功了,老头子同意让你也一起参加审讯。”

“哦。”岚月平静地点点头,“他毕竟还是愿意给你一个顺水人情。”

“你什么意思,好象我多事一样。”安格里海因心里真不是滋味。

“别介意,”岚月送上一个微笑,“知道我的身份在这次调查中有多特殊吗一方面得为联合政府报告第一手资料,另一方面又必须全力配合你们完成任务;这其中有多少东西是李上校不想让我知道的如果这次的审讯能把一些可以摆上台面的结果让我先取走,至少也给了联合政府一个面子。”

安格里海因没有回答,他知道中尉说的是大实话他们这对临时搭档毕竟为不同的上司效劳。

“好了,快开始了。”他转身拉起岚月的手,“来吧,就算你有再多的抱怨也该知道要怎么做。”

审讯室像一个方方正正的铁盒子,一道无形的能量墙在这个盒子里圈出一个圆,四周是游走的监视设备和主审官们的位子。拉赫李上校和几个身材魁梧的67区长官已经就坐了,当岚月跟在少校身后进来时,他冲这位红色编队成员点头致意,随即向旁边的副官做了个“开始”的手势。

房间天花板上有一道白晃晃的亮光直直地投在那个圆圈里,一阵嗡嗡的机械启动声过后,地面陷下去了,等它再升上来的时候,一个先天脊椎畸形的身影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安格里海因皱起眉头看着这个像老头般佝偻着身体的少年:他的眼睛里显出一种极端的愤怒,紫灰色的双眸像蛇一样的扫过在场的每个人,双手和双脚被微电流传感镣铐锁着,否则他一定会扑上来咬他们几口。

“先生们,”拉赫李上校打开投影仪,一个环形屏幕出现在犯人头上,“这是我们逮捕他时的基本情况,希望大家再了解一下:他是与另一名界外人企图穿越边境时被西蒙哨卡的远距离监视器发现的,他们受到警告后还向隔离区里逃窜了近半公里。不过我们忠勇的士兵随后就追上来,并当场击毙了他的同伙,活捉了他。”

屏幕上出现了现场一大片污秽的血迹,还有一具满是弹孔的尸体。

“联系到近一段时间里发生的几十起渗入事件,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也可能是参与了这些破坏活动。安格里海因少校领导的特别调查小组在分析了这些界外人的尸体后得出了初步结论:他们混入隔离区的根本目的在于偷运一些东西。各位可以先看看海因少校输送回来的照片。”

那是“载体”的伤口特写主审官中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李上校深邃的双眼扫过岚月的脸

“相信联合政府那边也收到了同样的报告,对吗,中尉”

“是的,长官。”

“那么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上校出示了下一副照片,“这就是被告的同伙,是一个先天听觉退化者,请各位注意他的右耳背后。那里有一个极细小的切口,就如同其他的混进来的界外人尸体一样,但是最为奇怪的是,切口里的东西已经没有了”

安格里海因知道上校的话是什么意思:刚刚被击毙伤口里的东西就不见了,一定是被面前这个家伙藏在哪里了。他们发现自己被盯上时已经把东西取出来了,在这半公里的路程里绝对可以找一个安全又隐秘的地方放好它。

“先生们,这是从联合政府成立以来最大的一起渗入事件,我想各位一定知道眼前这个犯人对我们来说有意味着什么,以及我们必须从他嘴里知道什么。”

安格里海因悄悄看了看岚月,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看着能量墙里的囚犯,用拇指抵着尖尖的下巴,黑色的眼睛盯着那个家伙的一举一动,身为“联合政府秘密武器”的他应该有很多办法让这个界外人开口。

能量墙的光华减弱了一些,于是李上校威严的声音可以清晰地传入那个人的耳朵。

“嫌疑犯aso1号,抬起头来,说出你的姓名。”

猥琐的畸形少年用一双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眼睛从每个人脸上扫过,裂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去你妈的,混蛋”

啪的一声轻响,一叠薄薄的资料被扔在了茶几上。安格里海因把身子投进了沙发,扯开衣领上的纽扣。

“你能相信吗,月,你能相信自己看到的吗”他倒了杯咖啡,疲倦地用手按住额头,“今天的审讯简直像一场闹剧:几个67区的高级军官竟然被一个界外人小子耍得团团转该死看看这些审讯记录,要是传出去别人会以为我们在演滑稽戏”

“是够可笑的。”岚月淡淡地回应了他,从茶几上拿起那份记录,里面是一行行自动记录仪器打印出来的清晰的字迹:

“说出你的真名,嫌疑犯aso1号”

“不是告诉你了吗,老头,我叫爷爷。”

“嫌疑犯aso1”

“一句话问了三遍,你烦不烦啊”

“你伙同另一个界外人昨天企图穿越西蒙哨卡的边界,是不是”

“不是。我们在散步,是你们的士兵莫名其妙地向我们开枪。”

“这里是no67隔离区,根据战后联合政府第12号安全事务决定,你们没有权力进入这个地区,在所有哨卡的周围有非常明显的警示牌。”

“我没看见”

“你从你同伙的尸体里取出了什么”

“什么取出什么我被你们的枪声吓得屁滚尿流,连往哪儿跑都不知道,我还有工夫理那个笨蛋吗能逃命就不错了”

真的够了。

岚月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李上校应该对他用刑”

“用刑”安格里海因冷笑到,“你没看见最靠近门边的那个老太婆吗西莉尔议员,一个主张平等看待界外人的新兴人道主义者,她是作为观察员特地来插一脚的。真不知道上面的人在想什么,居然会让她来听审。”

“是想把界外人的危险性展示一下,让他们打消慈悲的念头吧”

“啊哈,这点子真妙你等着吧,这样下去再审一年也不会有结果。恐怕等那家伙想开口的时候,我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抱着三个ru房的表子亲嘴了”

“少校”中尉的眉头微微一皱。

“抱歉,月。”安格里海因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他烦躁地用手爬过头发,“你看到了,那个家伙对于通用英语很熟悉,证明他一定受过教育,这就更难对付。”

“嗯,虽然死亡区域的社会结构是不完整的,那些畸形的界外人无法像隔离区的公民一样享受福利,但毕竟还有相当一部分生活在那里人道主义战士能帮助他们。”

“不要跟我说那些叛徒和疯子,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应该已经和那些怪物同化了吧”安格里海因露出一脸的厌恶。

岚月知道他的意思:在战后联合政府准备建立隔离区的时候,社会各个阶层都有人反对,甚至有将近8ooo多名极端分子宣布不愿意和“残害同类的冷血杀手”住在“同一个栅栏里”,他们自愿离开了原本安全的家,和那些被驱赶的界外人一起来到了病菌和辐射肆虐的地方。在正常人看来,这简直不可思议。

岚月也不愿意再提起这个让人不愉快的话题,他用询问的眼神望着安格里海因:“现在我们很被动了,难道真的无所作为吗”

“不,当然不”少校若有所思地摩挲着额头,“或许我们应该想个办法让他老实点儿。”

“你想怎么做”

“这个如果有可能,我想单独提审他。”

岚月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古怪的微笑:“我的少校,您真是一个爱冒险的人。”

监禁危险的犯人和普通犯人是有区别的,特别是在战后特殊年代。

岚月不清楚安格里海因究竟是怎么去跟拉赫李上校解释的,总之他的意图和行动根本是要摆脱西莉尔议员的监督,这会和保守的立法与监督议会产生很严重的矛盾。就中尉自己来说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的,因为他完全听从联合政府安全事务部的直接指挥,任何一点超越职权的行为都是不可想象的。

今天他待在公寓里哪儿都没去,安格里海因则到“上面”活动。岚月不想知道他使用的具体方法,但他猜想多半会成功他这位临时上司是拉赫李上校的爱将,在67区的高层有暗地里不容小窥的影响力;而且他相信上校本人也想快一点找到突破口,只是不方便说出来罢了。如果他们真的被允许单独提审嫌疑犯,那么自己又该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的呢

窗外的天空是一如既往的墨黑色,岚月穿着那件过大的白色衬衫,直挺挺地靠在沙发背后,面对着它。安格里海因很会享受,窗玻璃是最好的新型折射屏,不但可以过滤声音、杂色,保护隐私,而且还能在必要的时候依照控制转换成银色的大屏幕,做9o度内的倾斜和旋转运动,把视角扩大好几十倍。

他用手指缓慢地在半球状的控制器上摩挲,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色氢动力车的影子映在玻璃上,慢慢驶进了大楼的底层,不一会儿便传来开门声,还有少校特有的磁性嗓音:“下午好,我的中尉。”

岚月慢慢关上控制器,从沙发背后爬起来,他看着安格里海因把怀里的口袋扔到桌子上,又脱下了制服。

“你去买东西了”口袋上有一行“superarket”的喷码,“不会吧,我以为你带给我的礼物是上校签署的特别命令呢怎么,没得到允许吗”

“是,没得到。”安格里海因一把把他拉到身边坐下来,满不在乎地为他把凌乱的衣领整理好,“不仅没得到他的同意命令,还遭到一顿臭骂。天哪,那一刻我好象又回到了久违的学生时代”

“他说什么了”

“他推翻了以前对我的所有评价,我现在是一个目无军纪、大胆妄为、不顾全局并且多次顶撞上司的混蛋”

岚月的眼睛里渐渐浮出了一丝笑意:“你下一步是不是要告诉我他差点就要掏出枪来毙了你”

安格里海因顿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我就猜到瞒不过你。不错,老头子的确在演戏,谁叫他身边的眼睛太多了,特别是在这种敏感的时候。”

“那么他现在给你的暗示就去超级市场买晚餐吗”

安格里海因伸手抓起那个口袋,掏出两个写着“速食”的保鲜盒:“正确,他狠狠训了我半个小时,然后要我滚回来好好反省反省,不过在最后倒挺有良心地提醒我不要忘了照顾好你,所以我特地去找了点符合你口味的东西。”

他的脸上露出一种“快尝尝”的兴奋表情,岚月慢慢撕开包装,眉头一皱,取出了两张薄膜包裹着的卡片。

“医务官”

“对,这是医务官的身份识别卡”安格里海因从他手里接过那两张半透明卡片,得意洋洋地看着一脸诧异的中尉,“我们现在已经是医生了,亲爱的,可以堂堂正正地到军务部的特级监狱里去,把那个满嘴胡言乱语小子揪出来好好检查一遍。”

“你在超级市场里买到这个”岚月的表情像看怪物一样。

安格里海因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只有我能买到哦好了,现在认真地听我说:在西莉尔议员把他带回联合政府总部之前,按重犯要犯监禁条例的规定,他必须做两次全身防疫检查,而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大好机会。我对装医生不太在行,但相信你一定没有问题。”

“还行吧,我受过专业的医疗训练。”

“太妙了,我真喜欢你的教官。”安格里海因把其中一张卡递给他,“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医务官莱森卡特上尉,而我是你的助手加尔司中士。亲爱的月,成为我的长官是什么感觉”

午夜向日葵十四

今天是十三号星期五,一等兵安吉罗杰斯却觉得自己的运气分外地好。

几天前他所在的小队被派往特级监狱的看守一个从军务部转过来的界外人,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那种畸形的怪物,有点儿莫名其妙的兴奋。听说那些东西身上全是致命的病菌,整个儿是一只大毒药罐子,而且都长着一张狰狞恐怖的脸,他计划着能好好“欣赏”一下,然后再仔细讲给丽娜听,准能把她吓得哇哇大叫。

不过当他真的站到这间牢房外面的时候却有些失望;屋里关着的不过是一个猴子似的小不点儿,除了扭曲的体态很古怪之外,也就是那副无赖的神情非常讨厌罢了,一点儿也没有惊人之处,听说黑市上的“宠物”都比他有趣多了。

但他们仍然是不被允许接近这个重要嫌疑犯的,而且还多加了一层防菌隔离带。他的任务就是没事的时候就和另外两个兄弟在外面走走,盯着周围,无聊了就看看那个举止可笑的怪物,有人来问话时负责检查、开门。不过所有到这里来的长官都是隔着防护罩与它说话,而唯一要进去的也只有今天这两个医务官。

说真的,这两个人当医务官实在是浪费了,特别是那个上尉,一张美得不象话的脸特别诱人,身段比丽娜还苗条,就是说话冷冰冰的。他在检查他们的证件时偷看了几眼,发现他的脖子像少年一样优美光洁,让他垂涎三尺,不过这时紧跟着旁边的那个中士冲他微微一笑,吓得他立刻规矩起来了。

不管怎么说,在看够了讨厌的怪物后,能和这样的美人打交道真是一件愉快的事。

他把识别卡在插槽上划了一下,为这两个人开了门,看着他们提起小巧的箱子走进牢房,同时按下了第二个监视器的开关。

“请等一等。”他刚要转身离开,却被一个极具磁性的声音叫住了,“您的东西掉了。”

安吉罗杰斯回过头,看见那位长头发的中士从地上拾起一支透明条形塑料。

“我的钥匙”他红着脸接过来,“谢谢,长官。”

“太不小心了,要收好啊,弄丢了会被处分的”中士笑了笑。

年轻的一等兵当然知道这小东西的重要性。谢天谢地,幸好没被别人看到,他感激地向医务官助手敬了个礼,关上了两层厚重的门和隔离带。

“别这样捉弄小朋友,上校。”岚月放下箱子,看着安格里海因笑嘻嘻地走过来。

“哦,我总得让他刚刚打开的大眼睛休息休息才行,不然咱们怎么干活呢”他抬头看了看那个半隐蔽的监视器,信号灯已经熄灭了,趁卫兵低头收好钥匙那一瞬间贴在第二层门外的干扰器正在发送错误的图象和声音。他为自己灵活的手指技巧感到骄傲;那小傻瓜为什么不想一想,有磁性的感应钥匙怎么会那么轻易掉在地上呢

岚月对他耍的把戏似乎一清二楚,没多说话,只是取出箱子里的两件防护服换上,然后打开最后一道门。

在三十平方米空旷的牢房中,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墙角的栅栏里是卫生间,不过主角此刻却摊开了手脚躺在地上。他抬起头冷冷地扫了两位不速之客一眼,岚月看见他的脖子上套了一个闪着荧光的圈子。

他带着十足戒备的表情爬起来,那双眼睛里透露出毫不掩饰的敌意。

“别紧张,先生。”安格里海因慢悠悠地走向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个大青蛙似的的少年,“我们今天只是给你做一次身体检查。”

嫌疑犯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放松,反而更警觉地向后缩了一下。

“检查什么检查没人跟我提过。”

“当然没有。”岚月从箱子里拿出一只尖利的采血器,“这是特别检查”他用一种极其悠闲的步子走到犯人身边,轻轻抚摩着他黑色的头发和黄色的皮肤,最后盯着他乌黑的眸子:“你应该也是来自于北部死亡地带的黄种人吧如果我没猜错,你和我应该有共同的母语。太好了,我喜欢为同胞治病。”

原本桀骜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你们不是医生,你们你们是谁”

“这不是重点”安格里海因大方地端过椅子在他面前坐下来,“我想你的耳朵应该没有问题,我现在要你听仔细了: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从什么地方来,和你的该死的同伙到67区做什么,还有你到底把那个东西藏到哪里去了”

白痴都知道现在是什么样的气氛,这个界外人清楚这次和他以前收的公开审判完全是两回事。他没有回答,却低下了头。

“不要再把你对付那些老人家的那一套搬出来,这对我们没用。”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安格里海因朝岚月递了一个眼色。

“我必须提醒你注意,先生。”中尉提着采血器走到他身边“我们有办法让你开口,让你体会什么叫痛不欲生,但是绝对不会在你身上留下伤口。”

少年用一种看怪物似的眼神看着他,接着慢慢浮现出原本的顽劣:“别用这个来吓我,小白脸,你们不敢碰我,我知道。”

他话音刚落,岚月突然伸手抓住他的项圈,啪地就是一记耳光,速度之快让少校都大吃一惊。还没回过神,这个斯斯文文的“医务官”竟猛地把那张猥琐的脸拉到鼻子下面,紧接着把采血器抵进他的嘴里,用一种低哑的声音说道:“乖乖地告诉我,小朋友,你懂什么叫敬酒不吃吃罚酒吧”

“等等,你在说什么”安格里海因听不懂他的搭档最后突然冒出来那句话,“中尉,我们审讯必须使用通用语。”

“别担心,少校,我只是让他明白现在的状况”岚月当然知道他们两个的特殊身份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必须互相监督,“你可以听录音设备里的自动翻译,我可没有传递暗语。”

“别生气,我只是提醒你。”

少年的眼神都发直了,他喉咙里堵着那把长长的采血器,呜呜地说不出话来。

“想清楚了吗”岚月慢慢抽出他的工具,注视着犯人的眼睛。

“咳咳你是魔鬼你们两个都是”

“你的嘴巴太讨厌了”安格里海因不满地皱起眉头,“我只需要你回答刚才的问题。”

“杀了我吧,你们对界外人不是一向很干脆吗杀掉以后就可以直接进焚化炉”

“哦,还是有就事论事的。而且,先生,重要的是我现在还不想你去死呢”

少年活动着僵硬的手脚慢慢爬上床,死死抱住双膝,踌躇了半天还是没有开口。安格里海因长叹了一声,对岚月点了点头。

“人体是很奇妙的,小朋友,至今我们也无法把它的潜能开发完,特别是关于痛觉和它引起的爆发力方面。”岚月按下了采血器的开关,极轻的噪音响过以后,金属管上伸出一根细若发丝的针头,“我没有接触过多少真正的界外人,不过我想就痛觉神经的敏感程度而言,你和我或许是一样的。”

少年的脸霎时间惨白得像个鬼,他不顾一切地直起身子向一旁窜去,但岚月闪电般地一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像抓小鸡似的把他摁在床上,尖利的针头立刻刺进了他的脊椎。

“不要啊”

嘶哑的惨叫回荡在整个囚室里,连绵不断地撞击着空洞的四壁。

安格里海因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场好戏,发现表面上纤细的中尉力气还真大,不过他也认识了一件事

不管怎么样,以后千万不要惹岚月生气

嘶哑的惨叫像濒死的的野兽,不久慢慢低了下去,最后只剩下难听的粗喘。

安格里海因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五分钟了,真没想到这个家伙的耐力竟这么强韧,嘴唇都快咬掉了,还死不开口。

他上前拍拍岚月的肩,递了一个眼色。中尉很不情愿地收了手,略微向后退了几步。

“我们的小俘虏还真不是等闲之辈啊,月,这样下去可不成,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安格里海因扫了一眼摊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少年,“你应该用点其他的办法温和一点儿的,怎么样”

“你是说催眠术”岚月摇摇头,“恐怕不行;这需要的时间很长,而且这个家伙如果受过反向暗示的话,只会给我们错误的情报。”

“连试一试都不行吗”安格里海因走到床边,轻轻抚摩着少年脊椎上那个快要消失的针眼儿,然后抓住他的头发把他提了起来,“看,我们这位朋友现在处于半昏迷状态,很容易睡着的,我们只剩半个小时了,如果这次机会浪费了的话,就只好等3天以后再说了。我不知道这三天里还会发生什么变故。”

岚月明亮的眼睛里有一瞬间的犹豫,接着点点头。

安格里海因满意地笑了,站到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十分钟的等待很漫长,安格里海因看着岚月聚精会神地引导那个界外人一步一步踏入迷幻的陷阱。他听不清中尉在低声说些什么,应该是和那个界外人共同的“母语”吧,反正全都录下来了,不用管它。不过他对中尉的效率还是挺满意的:犯人的抵抗情绪由强变弱,呢喃不清地夹杂着几个英语单词,中尉的额角上慢慢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儿看得出他也很费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在最后半分钟的时候,岚月的低语动作突然加快了,紧接着纤瘦的身子猛地向后一倒。

安格里海因抢上一步接住他,抚上他的额头:“怎么了很吃力吗”

岚月的脸色变得更苍白:“还好这个家伙的意志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强。”

“你问到了什么”

“回去再说吧。”岚月虚弱地一笑,挣扎着从少校怀里爬起来。

那个界外人倒在床上,双眼有点发直,岚月俯下身子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留下任何伤口,然后对安格里海因点点头。

两个人迅速收好工具和箱子,在一等兵安吉罗杰斯来开门的时候,岚月用识别卡在插槽上划了一下,同时对他露出一个极其迷人的微笑。安格里海因在这男孩儿发愣的一瞬间随手揭下了第二层门上的干扰器。

平时如果没事,安格里海因喜欢把窗户的视角调到最大,倒上一杯红酒,放点儿音乐,享受难得的安静,如果身边再有一位漂亮的女士,那么这就算一个很完美的“夜晚”。

不过今天身边的人换成岚月,他连美酒和音乐都省了。

“怎么样,好点儿了吗”安格里海因坐在地上,看着岚月洗完澡走进客厅。

“没事了,别担心,我只是结束催眠状态时太突然,所以觉得有点眩晕而已。”中尉在他身边坐下来,用毛巾擦干湿漉漉的头发。

安格里海因喜欢看这个时候的岚月;穿着大衬衫的他又像是又年轻了几岁,越发显得清涩和俊秀,水滴沿着雪白的脖子流进肩胛,真是引人遐思。他向他移过去了一点儿,鼻端闻到一股特别的清香味儿。

“想喝点儿什么吗,今天你一定累了。”

“不用了,谢谢。”中尉把毛巾挂在脖子上,舒服地伸直了腿,“你已经等不及了,想问什么就开口吧。”

“其实关于这个”安格里海因的手不慌不忙地爬上了他的肩,慢慢揽过他的身子,“你猜错了,月,我并不着急,我们总可以在下班后先享受一点私人时间吧,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比如”

岚月笑着错开少校俯下的唇,像猫一样在他腿上躺了下来,“如果你是一个商店会计我会很配合。但是,长官,您的身份早就注定了您这辈子都别想和私人这个词搭上关系了。”

“别这么冷酷,”安格里海因用手指轻轻抚摩着恋人的耳朵,声音低沉到几乎喘息,“亲爱的,我要求的并不多”

一个吻而已。

少校满意地感觉到指尖下那柔滑的肌肤在慢慢发烫,他直起身子,看到岚月原本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红晕。

“味道怎么样”粗糙的手指擦过略显红肿的双唇,安格里海因恶质地笑了。

“真像是一个厚脸皮的窃贼做的事。”岚月的眼神中竟难得带了一点羞赧的躲避。

“偷香窃玉不是挺风雅的吗”安格里海因伸手把这个纤细倔强的人抱进了怀里,满足地靠在沙发背上欣赏着窗外的流光异彩,“别生气,我只是帮你轻松一下。今天你的工作看上去做得很艰难,可以让我来分享一下最后的成果吗告诉我那个小朋友都招了些什么”

“那家伙顽固得像石头”岚月毫不客气地在少校身上找到了一个很舒适的位置,“引导他的过程是不怎么好玩儿,他心里就像包了十几层防护罩一样。可能是语言上的帮助作用比较明显,他慢慢信任我,告诉我他的名字,年龄,从哪儿来的,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信息。”

“具体点儿。”

“他好象叫竹君,十七岁,是从接近北部死亡区的雄鹰峡谷一带过来的。”

“那里是有少量的界外人居住,不过受到了21区警备队的严密监控,这家伙能穿过封锁线跑到237公里外的67区来吗”

“我也很奇怪,但他绝对没有说谎在进入催眠状态后最初的那段时间里我有把握分辨真伪。”

“那他死掉的同伴呢”

“不是同一个地区的,来自更远的地方,按他的说法推测,应该是还要靠近北边的人。”

安格里海因的眉头皱起来了:“那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总不会是碰巧遇上的吧他有没有告诉你他的同伴身上到底带着什么东西”

“没有。”岚月也觉得很遗憾,“他嘴里一直说的是希望希望,我问他希望是什么,他说是天使。”

“愚蠢”安格里海因觉得不可思议,“弄得神神秘秘的,难不成都这个时代了他们还在信教吧,是上帝还是佛祖”

岚月却没有开口,他挣脱少校的手,爬到巨大的玻璃窗前向下望去。

“怎么了你不高兴”安格里海因突然觉得他的脸色很奇怪,“难道不喜欢我这么说吗”

岚月笑了,不过看上去是种自嘲的笑:“不,不是为这个。其实想一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宗教倒是一样好东西。”

安格里海因露出古怪的表情。

“别以为我在开玩笑。它也有好处,至少让人在最艰苦的条件下也有力气活下去。在这里的人”岚月用纤长的手指在玻璃上划出一条抛物线,“他们其实也需要,没有可以相信的东西是很危险的。”

安格里海因的眼睛里有很微妙的变化:“你是认为我们已经没有信仰了吗”

“权利,这就是我们的信仰,你和我,还有楼里楼外的人,隔离区里所有的人。我们绝对服从权利,它对于我们来说不像一个上帝吗”

“我们只是在服从命令,而这些命令可以让公民们安全地活下来。”

“哦,是这样。”岚月突然转身望着他笑了,“所以我穿上白色的制服,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安格里海因发现中尉真的太瘦了,几乎无法让人相信他的手腕有力量轻易拧断一个体重三百磅的大汉的脖子,挖出他的眼睛;无法想象他可以赤手空拳对付最阴险的偷袭,然后面不改色地撕裂自己的伤口。

“月,”他轻轻地用手掌抚摸着恋人的脸颊,“有时候你想的太多了。”

白色的人影缓缓倒向他怀里,暖暖的鼻息扫过他的颈项。安格里海因第一次用最轻柔的吻安抚一个人,像羽毛一样的吻,顺着额头而下,鼻子,嘴唇,脸颊,脖子,锁骨

就在两个人的呼吸都快要燃烧起来的时候,一双苍白的手艰难地把安格里海因推出了一英寸的距离。

“不行”岚月的呼吸还很急促,“对不起,少校,我不能”

安格里海因的脸色像被蛇咬了一样;居然在这个时候

“对不起,”岚月背过身闭上了眼睛,“你知道我不可以这样,至少现在不行”

安格里海因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平复紊乱的心跳,他认为自己是个优雅而有风度的情人,所以露出了一个最宽容的微笑:“不用说了,我明白,”

这或许是岚月犯过的最大的错误:在执行任务期间和搭档发生了暧昧关系,如果进而有了越轨行为,那么不光是被开除出“红色编队”就能了事的,等待他的将是超过八年的牢狱生涯,如果因此而导致任务失败,甚至会被处以极刑。

也许自己真的太自私了,安格里海因有那么一瞬间的内疚。他拍了拍中尉的肩,伸了个懒腰:“好了,今天到此为止吧,我刚好也累了,不想再多做一些耗费体力的活动,不过,亲爱的月,在任务结束后你最好记得欠了我什么。”

岚月的脸上微微泛出不自然的红潮,他伸开双臂,做了个“随便你”的手势。

安格里海因满意地打了个响指:“好孩子,你也应该乖乖休息了,3天以后我们还有一次工作。”

岚月很快回复了正常,他肯定地点点头:“那是最后一次机会,我将全力以赴。”

“只要你从那个界外人嘴里套出我们想要的东西,你和我,就自由了。”

安格里海因没有回头,岚月却能猜到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当卧室的门轻轻关上时,中尉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向少校作出了保证:

“当然,我会努力的,为了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