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第2部分阅读(1/1)

居雁笑着点头,脸上的笑意却并没深达眼底,望着云梦双的目光也变得遥远而迷离。

前世的这一天,她又是请大夫,又是煎药,云家人人都知道她身体不适,但今天,除了许弘文,应该没人知道她计划假扮生病。

第7章落湖

沿着湖边的回廊,堂姐妹二人缓缓而行。云居雁稍稍侧头,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云梦双,只见她微微低着头,嘴角挂着浅浅的笑,长而卷俏的睫毛在阳光下有规律的翕张。从云梦双的表情,她看不出任何情绪。这样的她让云居雁觉得可怕。

“二妹,有玉瑶陪着我回屋就行了。”她试图打发走堂妹。

云梦双依然只是笑盈盈地看着云居雁,眼神中带着关切。见云居雁态度坚决,她脚步一顿,落后了一步,有些失望地点点头:“既然姐姐坚持,那我下午再去探望姐姐吧。”说着,她快走一步,跟上了云居雁的步伐。此刻,原本靠着湖边而行的她,已经换到了围墙一边。

云居雁并未注意到云梦双与自己换了位置,而她正沿着矮矮的围栏而行。

不多会,两人行至园子门口。云梦双站定脚步,转身面对云居雁,背对着身后的拱门,担忧地说:“大姐的脸色很差,不如禀了伯母”

“姑娘,二太太正四处找您”

在云梦双说话间,拱门外传来丫鬟的呼唤声。云居雁抬眼望去,就见云梦双的丫鬟紫菊自拱门后跑出。见到她们站在门后说话,她急着想稳住身体,却还是收势不住,直直撞上了自己的主子。云梦双闻声转头,在被撞的瞬间,她打了一个趔趄,撞上了云居雁。

云居雁这才意识到自己正紧靠着围栏。湖边的围栏虽不高,但这么一撞,还不至于把她撞入湖中。可偏偏,围栏在这个时候松开了。她尖叫一声,直直往下跌去。

“姑娘”

“大姐”

两声错愕的尖叫。玉瑶抓住了云居雁的衣袖,云梦双似乎也想施救,最后却演变成了轻轻一推。随即,只听“噗通”一声,阳光下的湖水荡起了金色的波澜。

农历五月的湖水虽然凉,却不至于冰冷。再加上湖水本就不深,云居雁很快回过神,挣扎着起身。她刚站稳,云梦双突然飞扑入水,又一次撞倒了她。

大姑娘、二姑娘同时落水,四周的丫鬟们顿时乱成了一团,下水的下水,呼救的呼救,原本换件衣裳就能了结的事,很快传遍了全府。

在一阵手忙脚乱后,云居雁披了毯子,被玉瑶扶着送回了自己的房间。很快许氏到了,丫鬟、婆子们送水的送水,递姜汤的递姜汤,找大夫的找大夫。

待云居雁洗了澡,换了衣裳走出房间,时间已经近午时了。许氏上上下下查看着女儿是否受伤,不满地抱怨:“这梦双也是的,平日看她挺稳重的,怎么会把你”

“母亲”云居雁暗示性地看了一眼四周服侍的人。人多口杂,简单的一句话,传着传着就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

许氏依然是一脸的不悦,把服侍的人遣退了,低声嘟囔着:“真不知道她安的什么心。就算你与沈家解除了婚约,也轮不到她”

“母亲。”云居雁撒娇似地挽住许氏的手腕,悄声说:“母亲,沈君昊”她想说,她愿意嫁给沈君昊。

许氏哪里明白云居雁的心思。她早已先入为主地相信了许弘文的描述,劝慰女儿:“囡囡放心,你父亲已经答应我了,若沈家提起婚事”

“母亲”

云居雁话音未落,鞠萍在门外回禀:“夫人,二太太带着二姑娘过来了。”

许氏按下一脸焦急的女儿,迎了钱氏及云梦双入屋。两人前脚刚跨入屋子,钱氏便拉着许氏的手又是道歉,又是慰问。云梦双更是未语泪先流,不断抽泣,说不出一句话完整的话。

云居雁看着她一脸的诚挚,愈加觉得可怕。紫菊撞上云梦双那刻的惊恐,云梦双看到她落水时的慌乱,不顾一切跳入水中救她时的急迫,若是以前的云居雁,一定会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意外。而如今的她知道,一切不过是云梦双的手段,她要为自己博取一段光鲜亮丽的婚姻。

第8章焦急

随着时间的流逝,云居雁心急如焚,脸上的笑容却愈加明艳。见云梦双慢慢止了眼泪,她轻轻握住她的手,对着许氏说道:“母亲,眼看着快中午了,不如留了二婶娘与二妹用午膳吧”

闻言,云梦双眼中闪过一丝焦虑,朝自己的母亲望去。钱氏急忙笑道:“大嫂事儿多,我们就不在这里碍手碍脚了。”

如果泰清居那边谈起云居雁与沈君昊的婚事,老太爷必定会把许氏叫去商议。许氏一直在等着那边的消息,因此顺势送走了钱氏母女。

云居雁看得很清楚,云梦双分明是不想留下。转念再想想,淮安郡王虽是皇亲,但她的祖父碍着云家的脸面,绝不会无缘无故由着沈家把新娘换成云梦双,除非沈君昊不得不娶,云梦双不得不嫁。正好她这个正牌未婚妻又闹着解除婚约,于是各得其所。

想到这,云居雁心中一凛,正想对母亲说自己愿意嫁给沈君昊,许氏却被人叫走了。云居雁只能把玉瑶和青杏叫进了屋子,吩咐道:“你去我落水的地方看看,把断掉的那截围栏收起来。”云家的亭台楼阁定期有人检修,她相信围栏一定被人动过手脚。随后,她又对青杏说:“你替我去一趟泰清居,就早上的事,向沈公子道一个歉,然后再把他带去水榭。”

“姑娘,这事恐怕不妥。”玉瑶与青杏都是一脸忧色,她们以为云居雁要去水榭见沈君昊。先不说她们对此人的印象很差,就算他是正人君子,若让旁人知道她们家姑娘私下约见未来夫婿,定会影响她的闺誉。

云居雁并没解释,只是让她们别担心,催促两人快去快回。两人见她态度坚决,无奈之下只能转身开门,却见玉锁站在门外。

看到她们,玉锁一脸尴尬,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云居雁。从早上开始,玉锁就觉得主子对自己的态度变了。

云居雁早就看到了门上的人影。她示意玉锁进门,关上房门。

玉锁从主子脸上看不出喜怒,更加地忐忑,低声解释:“姑娘,奴婢只是想问问姑娘要不要喝茶。”

“行了,我知道你忠心。我把玉瑶、青杏支走,因为有重要的事吩咐你去办。”

“我一定不会让姑娘失望的。”玉锁一脸惊喜。

云居雁点点头,正色说:“我接下去对你说的事,不能对任何人说起,哪怕是你我的母亲,也不能提半句。”她知道玉锁是最喜欢添油加醋地说八卦。让她保守秘密,比登天还难。

玉锁一听云居雁的话,觉得自己在主子心里依然排第一位,不禁喜上眉梢,连连保证一定把她吩咐的事办得妥妥当当,更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云居雁见状,轻拧眉头,吞吞吐吐地说:“我想想还是不妥若是你不小心说漏了嘴母亲一定会按家法处置你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姑娘,难道你连我都信不过了吗”

“这倒不是,只不过”云居雁依然一脸为难,沉吟片刻,叹了一口气,“罢了,这事我只对你说,也好让你多个提防。”说着,她命玉锁把头靠过来,压低声音陈述:“其实,刚刚我看得分明,二妹是故意推我落水的。”

“什么”玉锁一脸义愤填膺,“二姑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概是我不小心听到了她的秘密。”云居雁小声嘀咕,续而又摇摇头,“也可能是我听错了。”

“姑娘,你听到了什么”

云居雁抿嘴不语,轻轻咬着下唇。

玉锁自小就服侍云居雁,知道每当遇到什么为难的事,她便会咬住嘴唇。当下,她又是表忠心,又是承诺,又是询问。云居雁只是默然不语,许久,突然说道:“不管怎么样,待会等青杏回来,你偷偷去水榭,告诉沈公子,请他今日务必谨言慎行,不要在府中乱走,最好时时相伴沈老爷左右。”

“姑娘,您的意思是”玉锁诧异地看着云居雁。虽然事情尚未闹开,但云居雁身边的人都知道,她不想嫁给沈君昊。因为这事,抚琴还挨了家法处置,至今还躺在床上。

云居雁摇摇头,没有直接解释,只是嘀咕了一句:“即便是我不要的,也不能白白送给别人。”说完,便把玉锁遣了出去。

玉锁一边往外走,一边前前后后思量主子的话。很快她便想明白了,自言自语:“原来二姑娘真的打着这样的主意,怪不得这些日子她总是带着紫菊往泰清居讨好老太爷。她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能和我们家大姑娘比吗”说着,她便往水榭而去,只等着青杏把沈君昊带来。

另一边,玉瑶在回廊上怎么都找不到那截断了的栏杆,明明四周还没有人整理过。她找来工具,在水中打捞,也没有任何发现,只能回去告之云居雁。

此刻云居雁更加确信,云梦双冒险推她入水,一定是因为她没有按照原计划装病不出。她怕她去泰清居搅了她的好事。

很快,青杏从泰清居匆匆忙忙回来了。

“怎么样他有没有说什么”话一出口,云居雁才惊觉自己失言。在所有人眼中,她与沈君昊唯一的交集只是稍早之前的匆匆一瞥。她不该对他有太多的关切。

云居雁正想掩饰自己的行为,青杏环顾了一遍屋子,见并无其他人,轻声说:“姑娘,沈公子说,如果姑娘真心想向他道歉,应该亲自对他说。”

第9章阻滞

人人都知道青杏是云居雁的四个大丫鬟之一。如果让别人看到她去找沈君昊,势必有人说闲话。因此青杏找了一个伶俐的小丫鬟,递话给沈君昊的小厮,再由他的小厮转述。按青杏所言,此刻沈老爷正在泰清居的书房与云居雁的祖父及父亲说话,而沈君昊独自在外间饮茶。

对于沈君昊的拒不合作,云居雁不得不承认是自己估计不足。

前世,她仗着母亲的溺爱,祖父、父亲的疼爱,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嫁入许家之后她才明白,不是所有人都会爱她,敬她,顺从她。而现代的五年更让她深刻地懂得,想要获得回报,得到别人的尊重与爱护,首先要付出努力。沈君昊于她,前世,不过是一个背影,现代,仅仅是躺在床上的植物人,而当下,他们只是有过一次不愉快偶遇的陌生人。

当下,云居雁急忙命青杏去水榭找玉锁,把那些告诫沈君昊的话悄悄转述给他的小厮,又让玉瑶偷偷注意着二房的动静。自己焦急地等待着许氏。

午饭过后,依然不见许氏回来,而玉锁见过沈君昊的小厮后,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他是如何的高傲,如何的目中无人。

云居雁知玉锁说话一向爱夸张,目光朝青杏望去,看她虽没点头,但也并不否认,知道事实恐怕八九不离十。

回忆前世的经历,她是云家长房嫡长女,如果不是有退婚的事情在先,她又过了议婚的年龄,怎么可能下嫁尚未高中,没家底的许弘文。

突然间,她觉得前世的自己真是蠢到了极点,而许弘文呢真是机关算尽。难怪他明明是负心汉,为了迎娶公主,害死了结发妻子,最后居然还能留下美名,把一盆污水同时泼向云沈两家。

云居雁默然地坐在桌前,轻揉着额头。几个时辰前,她还在现代为失去唯一的“亲人”而悲伤,如今却已深陷许弘文精心炮制的阴谋,她需要时间理清头绪。

可惜,她还未想出对策,玉瑶匆匆回来,告诉她,云梦双和钱氏去了落梅阁。

落梅阁是云家的一个院落,离泰清居不远,种满了梅花。自云居雁的姑姑出嫁,那里便不再有人居住。冬天的时候,他们偶尔会去那里赏梅。

“现在是五月,她们去那里干什么”云居雁自言自语,话音未落,她便明白了。“我们也去落梅阁逛逛。”她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刚走到屋子门口,只见云雨桐迎面而来。

“大姐,您这是去哪里”云雨桐怯怯地笑着,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云居雁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庶妹,猜想她是云梦双派来绊住自己的。她不动声色地说:“都怪我中午的时候贪吃,现在睡不着了,想出去走走。三妹要不要一起来”

“大姐,此刻太阳太晒,不如我们在屋子里坐坐,妹妹有话对您说。”

“哦”云居雁浅笑,“难得三妹来找我说话,不如我们一边走,一边说。”说着便往外走去。

“大姐”情急之下,云雨桐伸手抓住了云居雁的手腕。看云居雁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目露不悦,她急忙缩手,低头喃喃:“其实我有悄悄话对大姐说。如果去外面说,一定会被其他人听到的。”

“原来三妹有紧要话对我说。亏得你还记得我是大姐,我们才是亲姐妹。”

闻言,云雨桐惊愕的抬头,见云居雁依然笑盈盈的,并无特别的表情,这才像往日一般低下头,小声哀求:“大姐,我实在是无人可说,这才来找你的。”

“既然如此,你在屋里稍等片刻,让玉锁陪着你,我去去就回。”云居雁说着,给玉锁使了一个眼色,命她拦住云雨桐,自己转身往外走去,把云雨桐的呼唤扔在了身后。

事与愿违,她前脚刚跨出门槛,就见许氏带着大夫朝她走来。情急之下,她只能飞快地对青杏低语:“待会如果母亲不让我离开,你一定要想办法,别让沈君昊接近落梅阁。”

第1o章女人难为

许氏见女儿站在院子门口对着丫鬟们说话,快走两步迎了上去。“囡囡,不是让你好生休息吗怎么又出来了”话音未落便拉着她往回走,又转身指了指身后的大夫,说道:“我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所以请了张大夫过来给你把脉。”

“母亲,女儿真的没事了。”云居雁浅笑着在许氏面前转了一个圈。看青杏悄然退下了,她挽起许氏的胳膊,轻声撒娇:“我正好有事寻母亲说”

“先让大夫替你把把脉吧”许氏虽在笑,笑容却十分勉强。

两人说话间已经折回了云居雁的院子。许氏见玉锁正站在院子里拦着云雨桐,沉声问:“怎么回事”

玉锁急忙走到许氏面前,低头说:“回夫人,是三姑娘来找姑娘说话,奴婢正想请三姑娘去屋里稍坐。”

许氏的目光转向云雨桐。云雨桐局促地站着,双目望着脚尖,瓮声瓮气地说:“母亲,女儿是来”

“母亲,三妹是来找我借花样的。是吧,三妹”云居雁替她解围。见云雨桐点头,她为难地说:“一时间我也忘记你要的荷花花样放哪了。等我找着了,再派人送去给你吧。”

云雨桐不明白云居雁为什么突然帮自己掩饰。但见她折了回来,她也就放心了。飞快地向许氏行礼告退,低头走了出去。

进了屋子,待张大夫把了脉,一再强调云居雁没有着凉,也没有受惊,许氏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随即把屋里伺候的丫鬟都遣了出去。

“母亲,您是不是有什么紧要话对女儿说”

云居雁这么一问,许氏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愤怒地说:“他沈家,不过是挂了郡王府的名头,算什么东西传到他沈君昊那代,也就一个侯爷。别以为我离开京城久了,就不知道他们沈家早就外强中干”

许氏“噼里啪啦”骂着,差不多半盏茶时间才渐渐止了怒意。云居雁素知母亲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也就由着她发泄。不过从她的话语中她知道了,原来沈家对这桩婚事也并非十分情愿,只是碍于婚约是老一辈订下的,再加上不想坏了两家的交情,之前才什么都没说。

这事,前世的她一点都不知道。她只记得,那天,自己声称不舒服之后,许氏在午饭前探望过她,之后她再也没见过任何人,听到任何动静。大约在晚饭过后,她的父母一起告诉她,云梦双即将代替她嫁入沈家。

想着那时的自己居然因为那个消息而雀跃,她讥讽地一笑,对着许氏劝道:“母亲,您何必那么生气呢”

“囡囡,你不明白”许氏戛然而止,义愤填膺地指责:“总之就是他沈家欺人太甚”

“母亲,您不说,女儿又怎么会明白呢”

“嗨”许氏重重叹了一口气,“反正你不用担心,你父亲已经回你祖父那里了,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会让你吃亏的。”

云居雁眨眨眼睛,心中有些不明白。退婚,无论是基于什么理由,对女方的名誉总是有碍的。前世,如果不是许弘文把沈君昊说得太过不堪,她绝不会破釜沉舟,冒着再也找不到好人家的危险,不顾一切地要求退婚。这一刻,她真想去泰清居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许氏爱怜地摸着女儿的脸,满眼疼惜。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像眼珠子一般。他们凭什么暗示她的女儿骄纵、任性,凭什么觉得她当不了沈家的宗妇即便她们同样不稀罕沈家,也轮不到他们嫌弃她的女儿。

“囡囡,母亲算是看透了,什么世家大族,什么嫡长媳,全都是假的,还不是整日苦水往肚子里咽。女人一辈子,找个知冷知热的男人才是真的。母亲一定为你找个真心疼你的人。”

“母亲”云居雁倒了一杯温水递到母亲唇边,巧笑着说:“母亲,气坏了身体可不值得。”心中盘算如何措词,告诉许氏,她愿意嫁给沈君昊。

“还是囡囡懂事。”她接过了茶杯。可一想到丈夫的话,她又重重把茶杯放在了桌上。“你父亲”

“母亲,其实父亲很疼女儿的。”

“哼”许氏冷哼一声。

“母亲”云居雁依然笑盈盈的,轻轻拉着许氏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母亲,你也知道,女儿的婚事是太爷爷定下的。父亲明知祖父会骂他不孝,不顾家族大义,他还是替女儿在祖父面前一力争取。光这一点,女儿就知道他是疼我的。”

许氏听了女儿的话,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的笑容。她喝了一口茶,喃喃着说:“只有这事,他做得像个父亲。”

云居雁跟着笑了起来,玩笑般说:“父亲为了女儿顶撞祖父,还不是不想看到母亲伤心吗”

“死丫头,你这是在消遣你母亲吗”许氏作势生气,脸上却染了淡淡的红晕。

云居雁轻快地笑着。或许是她贪心,但她忽然间觉得,除了复仇与报恩,她更希望爱她的人能够幸福。

第11章事出

母女俩坐在屋子里说着话,云居雁正想告诉母亲自己对沈君昊的观感改变了,许氏的大丫鬟鞠萍进屋,急匆匆对她耳语了几句。许氏听完,连照顾都来不及打,快走而去。

“鞠萍把母亲叫走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云居雁把玉瑶叫了进来,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

玉瑶遣走廊下的小丫鬟,低声回答:“姑娘,是老太爷把夫人叫去了。本来也要请姑娘一起去的,不知道夫人为何没有提起。”说到这,她用更低的声音说:“老太爷已经命人绑了青杏。至于到底是什么事,玉锁已经去打听了。”

闻言,云居雁心中一惊,焦急地说:“我要去泰清居见祖父。”

玉瑶闻言,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急道:“姑娘,您此番去泰清居,千万不要顶撞老太爷。”

“你这是干什么。”云居雁急忙扶了她起身,“今日的事我心中有数。有什么话以后再说,现在得快些赶去泰清居,迟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玉瑶点头。两人刚想出门,就听玉锁在院子里大叫“不好了”。云居雁轻皱眉头,急忙命玉瑶把她叫进屋子。

玉锁大步跨入房间,一边喘气一边说:“沈公子误闯落梅阁,瞧见二姑娘在换衣裳。沈公子说,是姑娘让他去落梅阁的。另有小丫鬟指认,青杏就是传话的人”

“姑娘”玉瑶惊呼。她亲耳听到云居雁吩咐青杏,别让沈君昊靠近落梅阁。如果老太爷认定是青杏传话,污了二姑娘的名节,不管她是不是受人指使,恐怕都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云居雁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吩咐道:“玉锁,你好生守着院子,不要让小丫头们乱走。玉瑶,你随我去泰清居。”

“姑娘,自夫人进了泰清居之后,院门已经关了。老太爷吩咐,谁也不许打扰。”

“那沈老爷和沈公子呢”云居雁问玉锁。

玉锁想了想答道:“听说他们被带去了客居。”

“听说”就是并不十分确定。云居雁暗自沉吟。

按常理推断,出了这样的“丑事”,首先要做的是把事情压下去。如今,玉锁轻轻松松就打听到了经过,恐怕是钱氏母女为了达到目的,故意声张。这种自毁名节也要嫁入沈家的行径,让云居雁不知应该夸她们聪明,还是骂她们蠢。

不管沈君昊认定谁是主谋,他心中一定十分清楚自己被设计了。云梦双如果因这样的事嫁入沈家,势必被沈家的人看轻,连带整个云家都会被人笑话,甚至会影响云家其他人的婚配。

“眼下,无论怎么做都无法挽回沈君昊对云家的印象了。”云居雁轻叹一声,对着玉锁说:“你是不是与祖父身边的五福很熟”看她点头,在她耳边吩咐了一句话。

玉锁应声而去,玉瑶不解地看着云居雁,问道:“姑娘,你为什么要帮二姑娘奴婢相信青杏是绝不可能说谎的。”

云居雁轻轻一笑,摇头道:“我帮的不是她,是整个云家。”说完,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衣饰,“走吧,我们去见祖父。”接下去,她只能放手一搏。无论怎么样,她都不能让云梦双成为沈君昊的嫡妻。

主仆二人行至泰清居的时候,果然见院门紧闭。

“玉瑶,你上去敲门,就说是祖父让我进去见他的。”云居雁轻声吩咐。她已经看到了四周探头探脑的仆妇。大家都在等着看好戏。

云居雁叹了一口气。

前世,虽说是许弘文一手害得云家一步步走向衰落,但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云家表面上像一棵巍然不动的百年古树,实际上树干内早已蛀虫丛生。不是说她的父母治家无方,只不过

她的父亲是进士出身,早年一直在外为官,祖母过世后才丁忧回乡。因她的三叔仕途较为平顺,他的父亲便留在家中担起了长子的职责。只可惜,他精于舞文弄墨,写诗填词,却不善于经营庶务,家中的收入一年不如一年。而她的母亲呢她是启昌侯府的幺女,从小备受宠爱,性子直爽,又因县主的身份,再加上是太皇太后赐婚,从不懂得向丈夫低头,生生把丈夫推向了那些居心叵测的人

等待的时间,云居雁默默回忆着前世的种种。两世的经历告诉她,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不是偶尔。每件事都有其内在的必然联系。她想扭转颓势,就必须把一切看得通透彻底。她要走的路还很长。

第12章所谓大局

玉瑶退回云居雁身后不多会儿,泰清居的大门打开了,她们被请了进去。

云居雁缓步前行。在院门关上的同时,两个粗壮的婆子扣住了玉瑶。负责引路的丫鬟如意没有解释,只是示意云居雁继续往前走。云居雁回头看了一眼一脸惊恐的玉瑶,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只是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稍早之前,她们一路走来,没有遇到折返复命的玉锁,她就知道自己已经被云梦双逼上了独木桥。

走过一个拐角,隐隐约约中,她听到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说:“虽然是我不小心把她撞入湖中,我和母亲都已经上门道歉了,她为何还要如此陷害我”话音很快迎风散去,整个院落不见人影,静得只能听到树叶的沙沙声。

云居雁低头而行,见她们所走方向并不是客厅,问道:“如意姐姐,我们这是去祖父的书房吗父亲、母亲也在哪里吗”

如意没有回答,只是说了句:“老太爷正等着姑娘。”便不再言语。

云居雁没再多问,只是紧跟着如意的步伐,边走边思量。是不是青杏让沈君昊前往落梅阁,只有她及传话的小丫鬟知道。两人各执一词,真相无法被证实,而舆论一向是同情弱者的,更何况云府之中,云梦双一向是乖巧、懂事、温顺的典范。

云居雁轻轻勾起嘴角。若是前世的她,说不定会感激云梦双为她解决了难题,而现在的她不会眼睁睁看着云沈两家交恶,双双消失在历史的长河。

再次走过一个拐角,如意为云居雁推开了房门。云居雁知道,每当有什么重要的事,或者是见不得光的秘密,她的祖父都会在这个小房间处置。

她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后脚刚踏上房内的青石地砖,房门“嘭”一声合上了。

虽然是午后,外面阳光灿烂,但房间内很暗,她只能隐约看到祖父动也不动坐在太师椅上。

“你可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苍老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失望与愤怒。

云居雁深吸一口气,一步步上前,在离太师椅一米远的地方站定,不疾不徐地说:“祖父,为了大局,孙女愿意与沈公子成亲。”

“啪”重重的一掌打在茶几上,碗盖与茶杯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你知道什么是大局”

沉甸甸的怒吼震得云居雁的双耳嗡嗡直响,心脏漏跳了半拍。她握紧双拳,尽量维持着声音的镇定,一字一句陈述:“孙女只知道,无论怎么样都不能让世人看轻了云家,不能让底下的弟弟妹妹受了无辜的连累。”

云辅没料到云居雁居然是这样的反应,不禁眯起眼睛打量她。他以为她会和她的母亲一样,进门就努力辩驳,然后要求他将错就错,说服沈家迎娶云梦双。想到稍早之前五福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沉声问:“你不是说,你宁死都不嫁沈君昊吗”

“此一时,彼一时。”

“怎么说”

云居雁听祖父的声音,知他不再似一开始那么愤怒,明白他已经在怀疑,并不是她为了悔婚而设计自己的堂妹。她抬起头,迎视着充满逼迫感的眼神,平静地陈述:“孙女不愿嫁沈公子是为了自己,每个女子都希望自己所嫁是可以依靠终身的良人。”

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子女的婚事都是家长做主,理应以家族利益为出发点。云居雁这话虽是事实,但并不是大家闺秀应该说的,甚至隐含着指责之意。云老太爷的眼神流露出几分不满。

云居雁看得分明。她没有垂下眼帘,依然直视着祖父的眼睛,继续言道:“如今我愿意嫁入沈家,因为我知道淮安郡王乃是皇亲,云家虽有百年基业,不过是偏居一方的世族。”说到这,她稍稍停顿,低下头,缓和了语气,柔声说:“任何女子,没有家族的庇佑,即便觅得良人,终难在夫家立足。”

“现在你倒是想明白了。”云辅冷哼。他清楚地记得,三天前,她在他面前以死相胁,她的母亲更是把太皇太后都搬了出来。作为大家长,他可以强行把她嫁入沈家,也有办法让她不得不嫁沈君昊。但他同时知道,以长媳的脾气,很可能不顾一切把事情闹将开来,到时云家脸上无光不说,说不定还会令云沈两家的交情雪上加霜。综合各方面考虑,当时他答应趁着他生辰,看看沈君昊的品行,然后再行商议,却没想到,他才刚见到沈家的人,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祖父”云居雁悄悄上前一步,带着讨好的笑容低语:“孙女虽然任性,但心中明白祖父是最疼爱孙女的。今日的事,沈世伯必然十分气恼。有些事既然无法解释,那就只能用行动证明。”她在暗示,只有她嫁入沈家,沈家的人才不会怀疑是他们恶意设计沈君昊,企图替换新娘,把县主生的嫡长女换成默默无闻的二姑娘

云辅端详着近在眼前的秀丽容颜。几个孙女中,云居雁承袭了母亲的美貌,长得最为明艳。以他的了解,她的脾气虽然倔强好胜,偶尔还会任性胡闹,但不得不说,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善良可人的。她或许会大哭大闹,坚决不愿嫁入沈家,但绝对做不出坏人名节的事。反观云梦双,她从来都是温温顺顺,柔柔弱弱的,但一个人怎会从来没有脾气,特别是面对自己永远无法超越的堂姐。

想着这些,云辅端起茶杯,冷静思量着整件事的经过。先不论云梦双为何在落梅阁换衣裳,也不管沈君昊何以出现,云家的小姐不管嫡出,庶出,及笄之后都有四个大丫鬟伺候着。换衣裳这种事,没有丫鬟伺候着,也该有人在门外守着才是。

第13章理由

老太爷再次把目光投向云居雁。进门之后,她的每一句都不是解释,却又句句都是解释。“五福说的,是你的意思”他沉声问。

“回祖父,孙女只是就事论事。”

“你就不怕,云家就此得罪了沈家”云辅追问,似在质问,又似在试探。

云居雁浅笑,对祖父严厉的目光不躲也不避,脆生生地说:“祖父今日已经见过沈公子了。事情该怎么处理,您自有决断,不是吗”

云辅没料到她居然把问题踢了回来。他闭上眼睛,暗自沉吟。关于沈君昊到达永州城的第一时间就去花街饮酒虽然只是传闻,但今日所见,他的油滑不羁确是事实。这样的男子,在京城早有纨绔之名恐怕并不是虚传。令他不解的,淮安郡王及世子都是严谨之人,怎会教出这样的子孙

云居雁看祖父不说话,知道自己算是过了第一关。她移步上前,执起茶壶在杯子里添上水,试探性问:“祖父,我身边的那几个丫鬟”

云辅微微睁开眼睛,问道:“你过来之前,你的母亲没对你说过些什么”

“祖父,母亲一向是深明大义之人,她自然会站在孙女这边。”她说得斩钉截铁,但心中明白,若要许氏赞同她嫁给沈君昊,比在云辅面前自证清白更难。而说服父母之后,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看孙女没有犹豫就说出了上述的话,云辅微微睁开的眼睛复又闭上了,淡淡地说:“你母亲此刻正在花厅,你去见她吧。”

“那青杏她们”

“刚才不是挺沉得住气的吗”语毕,云辅朝她挥了挥手,不再多言。

云居雁明白了,祖父是在告诉她,他虽然相信了她,但他会怎么处理眼下的事,还要看她与许氏谈得如何。

在如意的带领下,云居雁很快到了花厅。屋子中央,只见许氏直挺挺地跪着,屋内并无其他人。

“母亲”

“囡囡,你怎么来了”许氏未语泪先流,接着又拍胸脯保证:“事已至此,我就算跪死在这里,也绝不会让你和沈家扯上关系的。”

“母亲,我刚刚见过祖父,已经对他说,我愿意嫁给沈公子”

“什么”许氏惊呼,“是不是他逼你的走,我们现在就去和他理论。”说着就想拉着女儿往外走,满脸的愤慨与绝然。

云居雁急忙拉住她,急道:“女儿是自愿的。”

“不可能”许氏断然摇头,“囡囡,你不用怕,有母亲在,没人能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

云居雁就怕母亲压根不相信她。转念想想,前一天她才哭闹着誓死不嫁沈君昊,才过了一晚,她的态度就完全变了。如果她拿不出好理由,任谁都不会相信她是自愿的。

看如意已经为她们关上了房门,云居雁拉着母亲坐到一旁的椅子,用自己的帕子为她擦了擦眼泪,说道:“母亲,你先听我说,听完再决定要不要去见祖父。”

许氏终究觉得在女儿面前这样哭哭啼啼的,不成体统。她接过她送上的手帕,嘀咕着:“说什么说你早前见过沈君昊了我可听说,是他冲撞了你。”

“原来母亲已经知道了。”云居雁顺着她的话说:“其实冲撞说不上,我只是被他吓了一大跳。”事情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她瞒不了,就索性直说。不过人的感觉是很主观的,她补充道:“其实他也被我吓了一跳,还有”她抿嘴一笑,略带羞涩地说:“女儿看他谈吐不凡,最重要的,他的眼睛又黑又亮,满是正气,绝不是传闻中的j邪好色之徒”

“囡囡啊,你年纪轻,哪会看这些。你父亲之前对我说”

“母亲,你又不是不知道,父亲一向只喜欢书呆子。”

若是在往日,许氏已经被女儿逗笑了,可眼下她哪里笑得出来,正色说:“不许这么说你父亲。还有你上面那些话,可不能在旁人面前浑说。”

“女儿晓得。这里只有母亲一人,我才实话实说的。”云居雁笑着回答。其实上午在泰清居前匆匆一见,见到沈君昊那张脸,她错愕地什么都忘了,哪里看得到其他。别说是谈吐、眼神,就连他穿什么衣服她都不记得了。

眼见着许氏慢慢冷静,她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既然沈君昊并不像传闻说得那么差,女儿就想,如果这次真的退婚了,女儿这辈子恐怕都当不了侯爷夫人。”

许氏何尝不明白,经历了退婚,女儿实难高嫁,但在她看来,一个实实在在的好丈夫比一个“侯爷夫人”的虚名实惠多了。

她正要反驳,云居雁压下她的手,义愤填膺地说:“更重要的,我不能被人一个屎盆子扣在身上,最后还要成全她们。母亲,女儿可咽不下这口气。”

“你是说,那些话不是你让青杏传的”

“当然不是母亲,女儿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

许氏一开始也觉得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