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第7部分阅读(1/1)

的罪人。

此刻,6氏恨不得从不知道蒋明轩会来永州,更没有特意带着6航回家,也没有故意安排他来到寿安寺,想利用他与蒋明轩的私交与宣武伯攀交情,为丈夫的仕途铺路。

在6氏与沈君昊各自的后悔中,玉瑶及习嬷嬷快步走了过来,而玉锁在园子门口守着。习嬷嬷用毯子紧紧包裹住云居雁,与玉瑶一起,半抱半扶着主子离开。

6氏落后她们几步,再次叮嘱沈君昊:“世侄,云沈两家几十年的交情,你们又有婚约在身”她的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沈君昊微笑着点点头,体贴地说:“夫人放心,在下明白。”言罢,想着沈子遥的提醒,他又似道歉般陈述:“在下正是因为知道婚约的存在,无奈之下欺骗了云家几个公子、姑娘。”他的言下之意,6氏若害怕事情曝光,应该担心的是云家那边。

6氏当然明白他的暗示,也知道沈家决意履行婚约,自然不想传出什么闲话。她点头承诺偶后便快步离开了。

沈君昊在她们后面默默看着云居雁被习嬷嬷背起,脑袋低垂。想着三天后便是云辅的生日,如果嫡长孙女不出现,必定惹人猜忌。他快走几步,对着6氏说:“夫人稍等。”他指了指一旁的荷花池,“此水甚是寒凉,云姑娘最好还是喝一碗姜茶再回城。在下待会儿马上命人送一味驱寒药给夫人。”

6氏闻言有些惊讶,匆匆谢过沈君昊之后便走了。

待6氏等人的身影消失,沈子遥从角落走出,站在沈君昊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你做了决定,想想怎么对伯父解释吧”他口中的伯父是沈君昊的父亲。

沈君昊扫了他一眼,低头看看自己已经湿了的鞋裤,哀怨地说:“你有空替我担心,还不如帮我拿身干净衣服过来。”

“本公子又不是你的小厮,不过看在亲戚一场,我会转告长顺的。”沈子遥说着,叹了一口气,惋惜地感叹:“被这么多无谓的人扰了佛门清净,我看我还是回去驿馆得了。”

“你现在回去”

“是啊。”沈子遥点点头,“你替我向明轩兄说一声吧反正你也要向他讨你的驱寒药。”

沈君昊被他说得尴尬,干巴巴地解释:“事已至此,我只是不想她累及我而已。”

沈子遥不甚在意地耸耸肩,一副不关我的事,你不用对我解释的表情。

沈君昊更加地不自然,拍了拍衣袖,转移话题问道:“你二哥”

“应该就是这几天到吧所以我想去驿馆等着他。”他似安抚般对着沈君昊笑了笑,“他和明轩兄约了在这里见面,自然是不会失信的。”言罢扔下沈君昊便走了。

不多会儿,沈君昊换上了长顺送来的干净衣裳,没有回屋洗漱便直接去找蒋明轩了。

房间内,蒋明轩独自坐在案前摆弄着围棋。听到有人进屋,只是抬了抬眼皮,复又把注意力放回了棋盘上,淡淡地问:“你不是嫌我这里闷吗怎么又回来了”

“其实我刚才了不小心落了水,那水太冷了,想找你讨一颗药丸。”

蒋明轩执棋的手微微一顿,放下棋子后转头盯着沈君昊,笑问:“你也掉下荷花池了”

一个“也”字,沈君昊马上明白,6航先一步来过。他明知故问:“还有别人也落水了吗看来是这和尚庙的风水有问题。”他一边说,一边走向一旁的塌子,倒头就躺了上去。

之前,在葡萄藤下,他听到了沈子遥、云凌菲、6航三人的对话,初时他以为是6航护着自家表妹,现在想想,这才觉得6航为的是云居雁。他仰面躺着,怔怔地盯着屋顶。

蒋明轩见他衣服、鞋子都换了,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匣子,放在塌边的小几上。沈君昊打开匣子,从瓷瓶内倒出一颗药丸,扔进嘴里,咬得“咯吱”作响,似药丸与他有仇一般。紧接着,他也不喝水,直接就咽了下去。

蒋明轩早已坐回了棋盘前。他手握棋子,抬头看着沈君昊,不快不慢地说:“我不是好事之人,你也别糟蹋我的药丸。”

“你不用这么斤斤计较吧好歹我一片真心,怕你一个人在这里寂寞,第一时间跑来陪你”

“行了,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对你的红颜知己说吧”蒋明轩摇头,又把注意力放回了棋盘上。

沈君昊没有辩驳。沉默许久,他喃喃着:“你成亲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如果自己娶了一个心机深沉,做事不择手段,又会给你惹麻烦的女人,你会怎么办甚至,还有可能”他没有往下说。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他转头朝蒋明轩望去,看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棋盘,这才惊觉自己失言。蒋明轩的妻子两年前难产而亡,母子皆没有保住。

第37章惩罚

云居雁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甜蜜的梦。她梦到沈君昊醒了,她看到他凝视着自己。当她触摸到真实的他,她告诉他,她很高兴,他没有再次扔下她。

浑浑噩噩中,她只觉得一会冷一会热。她知道有人给她擦汗,有人给她喂药。她听到失望的叹息声,低低的抽泣声。她努力想睁开眼睛,但徒劳无功。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迷迷糊糊间听到6氏说:“大嫂,我确实不知沈君昊与沈子遥也在寿安寺”

“事已至此,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许氏的声音低沉且压抑,含着难以掩饰的怒意。

“大嫂”6氏还想说什么,被云居雁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人围至床边。一直照顾着云居雁的鞠萍急忙退开几步,让出位置。

许氏并没像以前一样,在床边坐下,她只是无言地站在床尾,看着女儿慢慢睁开眼睛。6氏虽然很想问清楚落水的来龙去脉,但也只是立在许氏身旁,急切地望着咳得快喘不过气的云居雁。

云居雁好不容易才止了咳嗽,轻轻唤了一声:“母亲,三婶娘。”

许氏直直盯着她的眼睛,失望,生气,愤怒,所有的情绪消失在她的一声叹息中。她扭头对鞠萍说:“好好照顾着姑娘。”说罢,头也不回走了出去。6氏深深看了云居雁一眼,随之走了出去。

云居雁环顾四周,知道她正睡在自己的床上,但房内却只有鞠萍一人。“玉瑶、玉锁她们呢还有习嬷嬷呢”她问。

“姑娘,大夫说您应该尽量少说话。”鞠萍答非所问,继而轻声安抚:“您再睡一会吧,不用担心的,晚上再喝一剂汤药,明日大概就能下床了。”

云居雁疲累地闭上了眼睛。这一觉她睡得很安稳,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她的床边,依然只有鞠萍一人。“我想去给父亲、母亲请安。”她恳求。

鞠萍一脸为难,婉转地说:“姑娘,明日就是老太爷的寿宴,老爷、夫人正忙着。”言下之意,云平昭与许氏都不愿见她。

“鞠萍姐姐。”云居雁急切地握住了鞠萍的手,“我只是想与母亲说一句话。”

“不瞒姑娘,夫人吩咐,除了奴婢,谁也不能进出您的屋子。”

闻言,云居雁失神地放开了鞠萍。她知道父母认定她为了嫁给沈君昊,不惜自毁名节。回忆沈君昊站在荷花池边冷冷看着自己的表情,她相信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如今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真的只是失足落水。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不曾站在荷花池边,不曾站上那块摇摇欲坠的石头,甚至,她希望自己压根没有出现在那里。早前她虽然已经决定放弃沈君昊,但说心里话,她依然想永远陪在他身边。可想归想,她一点都不希望用这样的方式嫁入沈家。

“祖父那边”她试探性问。以她的了解,6氏一定有所应对的。

鞠萍拿了一件衣服披在云居雁肩头,答道:“老太爷知道姑娘在寿安寺吹了山风,着了凉,已经传了话,让你好好歇着,这些日子都不用去请安了。明日的寿宴,由奴婢陪着姑娘去磕个头就行了。”

云居雁的心重重一沉。鞠萍的话是在暗示她,云辅也认定落水是她搞的鬼。如今她就算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看到鞠萍一脸的欲言又止,她的心中再生不好的预感。“姐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她无力地说。如今她已四面楚歌,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鞠萍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陈述:“夫人吩咐,等姑娘的婚期订下,由奴婢陪着姑娘去夫人的陪嫁庄子住上一段时间,好好调养身子。”她稍一迟疑,补充道:“其实这是老太爷的意思。随行的还有老夫人留下的几个嬷嬷。她们会陪着姑娘一起绣嫁妆。”

云居雁苦笑,无言以对。前世,她誓死要嫁许弘文时也遭遇了这样的待遇。用云辅的话,是她的母亲把她宠得太不像样了,需要教养嬷嬷好好教教她规矩。与眼下不同的,前世的许氏一开始虽不赞成她下嫁许弘文,但她亦觉得以许弘文的才学,一定能高中状元,所以并没真正恼了她,不消半个月就把她从庄子接了回来。

想到鞠萍说,是由她陪着去庄子,云居雁急问:“玉瑶、玉锁呢怎么也不见习嬷嬷”

鞠萍低头答道:“习嬷嬷正在自己的屋子,玉瑶、玉锁被夫人关在了柴房。夫人说,等老太爷的寿宴过了,再处置她们的伺候不周。”

“那青杏呢青杏还没从泰清居回来吗”

“青杏被老太爷打了板子,撵出去了”

“打了多少板子”云居雁立马脸色煞白。前世,青杏之死就是因为被打了三十板子,伤重不治而亡。不过那是在她与许弘文成亲后的第四年。重生至今,云居雁隐隐觉得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同时又与前世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鞠萍与青杏以前同在许氏身边当差,感情也算不错。这次大家心知肚明,老太爷为了息事宁人,这才让青杏顶了所有罪责。“听说是三十大板。”看云居雁心急如焚,她又补充道:“如意告诉奴婢,行刑的人手下留了情,如今她已经被接出府去了。”

听到同样是三十板子,云居雁的脑子嗡嗡直响。她急急下了床,从梳妆台的匣子里取了一张银票塞给鞠萍,恳求道:“姐姐,请你一定帮我想办法把银票交给青杏,务必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看鞠萍迟疑,又想到前世的青杏临死时的表情,她的眼泪涌上了眼眶,低声哀求:“姐姐,我求你了,我只是不希望青杏有事。”

鞠萍心知肚明,若不是许氏仁厚,老太爷原本是想安排青杏自尽的。眼见云居雁落下了眼泪,她收起银票,点头承诺:“姑娘放心,奴婢一定办得妥妥帖帖的。”

云居雁点点头,用手帕擦去了泪水。寿安寺一事,如今的她几乎已经陷入绝境,当下不是掉眼泪的时候,她必须想办法扭转形势。

鞠萍看她强忍着眼泪的模样,心生不忍,压着声音说:“姑娘莫要焦急。夫人只是一时之气,她还是疼您的。昨天夜里奴婢不小心听到夫人与舅老爷说,如果二姑娘与您一起嫁入郡王府,她就带着您去给老侯爷守灵。舅老爷立时就答应,今日就去找世子爷喝茶”

云居雁默默听着,心中更是酸涩。她知道母亲已经生气到了极点。可即便是如此,她依然在为她极力争取。

她的重生不该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第38章寿宴

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

云居雁一遍又一遍问着自己,一下又一下揉着面团。她以为重生的自己有能力左右未来,事情却总是朝着出乎她意料的方向发展;而当她觉得一切都与前世不一样的时候,历史却又总是惊人的相似。

眼下,沈君昊误会她,父母恼了她,祖父不想看到她,她若想阻止前世的悲剧,首先必须获取他们的信任。可是应该怎么做不要说她对沈家一无所知,就算是自己家,姐妹间的勾心斗角,长辈间的互相猜忌,前世的她懵懂无知,而这一世的她依旧无法看得明白透彻。

她借着面团的柔软慢慢平复思绪。她一边鼓励自己振作,一边手脚麻利地做着糕点。

当太阳徐徐从东方升起的时候,她终于把最后一笼五色糕放上蒸笼。叮嘱了小丫鬟仔细看顾着,她对守候在门口的鞠萍说:“麻烦姐姐帮我梳头换衣裳,祖父、父亲、母亲一定都希望我能精精神神的。”

鞠萍点头称是,跟着云居雁去了卧房。鞠萍清楚地知道,当许氏得知女儿与沈君昊在寿安寺私会,还故意一起落了水是多么的生气与失望。她强忍着没有发作,想尽办法遮掩此事就是为了今日。今日的寿宴比往年多了很多贵客,又有沈君昊父子在,作为母亲,她首要考量的是女儿的将来。

回到卧房,坐在梳妆台前,云居雁任由鞠萍一下一下梳理着自己的长发,目光落在了首饰盒中的珊瑚红玛瑙簪子上。

她从小喜欢纯净明艳的红色,所以在她及笄之日,她的父亲私下送了她这支簪子。虽称不上最贵重,但那近乎透明的红色,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色。这是前世的她最爱的颜色。

“就用这支簪子吧。”她从匣子中拿出簪子,轻轻抚摸了一下才交给鞠萍,目光掠过一旁的衣服架子,说道:“今天是祖父寿辰,选明亮一些的颜色就那件吧”她的手指向一套与簪子同色系,但颜色稍浅的襦裙,又对着铜镜说:“胭脂用得重一些,至少要看起来有精神些。”她高烧刚退,又做了一晚上的糕点,气色并不好。

鞠萍一一应了,为云居雁打理妥当,带上了其他几个丫鬟,一起去了泰清居。

泰清居正厅的廊下,云梦双、云映雪已经到了。看云居雁走近,两人上前唤了一声“大姐”,云梦双关切地问:“大姐,听说你在寿安寺受了凉,可好些了”她笑得温和而真挚,仿佛之前的所有事从未发生过。

云居雁点点头,同样笑着回答:“只是吹了少许山风,已经无碍了,多谢二妹、五妹关心。”

“其实都怪我,是我拉着大姐去赏花,这才害大姐染了风寒。”云凌菲一脸的自责,上前挽住云居雁的手腕,关切地看着她,随后才与云梦双、云映雪打了招呼。

云居雁从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担心。她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用眼神告诉她自己真的没事。

四人不咸不淡说着话,云雨桐与云惜柔也到了。相互间打过招呼,云惜柔小声解释:“大姐,我和三姐知道你病了,想去探望你的,但是母亲怕我们打扰了你,所以”她说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仿佛十分害怕得罪云居雁,说完还拉了拉云雨桐的衣角。

云雨桐点点头,接着她的话说:“大姐没事了就好,刚刚我们还想去找你一起过来,到了你那才知道你已经先来了。”

“大姐,三姐不是埋怨你”

“我知道。”云居雁看了看一脸急色的云惜柔,不咸不淡地说:“我应该使人去唤你们与我一起过来的,是我太心急了。”

闻言,云雨桐微微诧异,抬头看了云居雁一眼。云惜柔低下头,一副怯弱、无助的样子。云凌菲瞟了一眼云惜柔,想开口,被云居雁按住了。一旁,云映雪看好戏般,对着云梦双努了努嘴,云梦双浅浅一笑,没有回应,眼睛望着紧闭的房门。

不多会儿,云平毅夫妇带着儿子云骆到了,紧接着6氏与云磊也来了,云堇落后云磊半步,紧跟着两人。云平毅、钱氏,以及云居雁、云梦双四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低头而行的云堇身上。

二弟不是应该跟着父亲吗云居雁暗自思量间,云平昭与许氏姗姗来迟。两人边行边说话,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待走到众人面前,大家相互见过礼,云平昭为他与许氏的迟到而道歉,目光不经意间看到了云居雁头上那支艳红的簪子。那是他特意为女儿的及笄礼准备的,他当然记得。他一直觉得女儿就像这支簪子,纯净而夺目,可想到她在寿安寺所为,他转头移开了目光。

云惜柔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向云居雁,阳光下,那刺目的红色闪得她的眼睛生疼,她只能紧咬牙关,勉强挤出笑容。

云梦双站在父母身后冷眼旁观大房每一个人的表情。看到许氏瞧也不瞧女儿一眼,却难掩脸上的疲惫与眼中的忧虑,她嘴角微翕,浅浅笑着。今日,贵客满门的寿宴就是她放手一搏的最后机会。

“吱呀”,正厅的开门声打断了云梦双的思绪。大家随着云平昭进了屋子,按照长幼之序,依次向云辅磕头祝寿。轮到云居雁时,鞠萍随之替她呈上了依然冒着热气的五色糕。

其实,云居雁上前之时,云辅原本已经拿起了茶杯,作势欲饮茶。众人眼中的他表情未变,但碧绿的茶汤清楚明白地映衬出了他微微收缩的瞳孔。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鞠萍手上的食盒,他点点头,刚想挥手示意她退下,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糕点的颜色。

“拿上来我看看。”他放下了茶杯,从鞠萍手上接过食盒,拿起了其中一块。通常意义上,五色糕只是指五种颜色的糕点装在一个盒子了,而此刻,他手上的糕点形状、大小都如桃花,唯一的不同,五个花瓣居然是五种颜色。晨光中,每一种颜色都是那么晶莹剔透,娇艳欲滴。

“这是你亲手做的”云辅沉声问,严厉的目光扫过云平昭及许氏,似乎在责备他们协助云居雁弄虚作假。

屋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云辅手中的糕点上,紧接着,云平昭的失望,许氏的惊讶,二房一干人的冷笑,云凌菲的担忧,众人不约而同看着低头跪在云辅面前的云居雁。

云居雁恭恭敬敬地跪着,镇定地回答:“回祖父,这是孙女昨晚亲手做的。因为今日是祖父五十五岁寿辰,所以孙女用山药,牡丹,菠菜,白菜,红萝卜做成了这五色糕,总共九百九十九朵”

“你有这个心就成了。”云辅打断了她,随手把糕点扔回了食盒。

屋里的每个人都不相信五色糕是云居雁亲手做的,云辅的动作亦说明了他的不耐烦。许氏看了一眼鞠萍,见她点头,上前半步,急道:“父亲,这糕点”

云辅不悦地瞪了她一眼,说道:“行了,时辰不早了,剩下的人就一起磕个头,然后各自散了吧总之,你们每个人都要记住,你们代表的是云家,丢的也是云家的脸面”最后这句话,他几乎是看着云居雁说的。

许氏还想说什么,被云平昭拉住了。云居雁起身退至一旁,看着其他人上前给云辅磕头。很快,众人便离了泰清居,开始了一日的忙碌。

云平昭夫妇是云家的当家,两人顾不得问女儿糕点的内情,听到第一批客人快到了,急忙出去待客。云平毅夫妻早年也当过家,因此也帮着去招呼客人,而6氏则带着女孩子们在后面招呼女眷。

花厅内,云梦双,云雨桐与几个族妹成群,时而低语,时而抿嘴而笑,云映雪与云惜柔不时搭上几句话。

云居雁趁众人不备,悄悄对云凌菲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子,就见两个丫鬟在廊下莽莽撞撞地飞奔。“怎么回事”云居雁叫住了她们。

“大姑娘,四姑娘。”两人气喘吁吁地向她们行礼,其中一人答道:“沈大人来了,老太爷命奴婢们去取那套青花白瓷茶具。”

“哪个沈大人”云居雁不解。上次沈君昊父子上门,也不见她祖父特意找他心爱的茶具。

“回大姑娘,是玉面将军沈子寒大人,他是与宣武伯世子蒋大人一起来的,随行的还有”

“不会是沈家三公子也一起来了吧”云凌菲插嘴。

云居雁惊讶地转头,见云凌菲表情微妙,急忙遣走了两个丫鬟,问道:“菲菲,你见过沈家三公子了是什么时候”

“大姐,你不知道”云凌菲看她摇头,拉着她往角落走了几步,把寿安寺中后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直到此时云居雁才知道,她能够这么快恢复是6航向蒋明轩讨了蒋家的丹药。先是6航,然后是蒋明轩,现在又是沈子寒,云居雁愈加迷糊了。前世,沈子寒的不请自到是在兴瑞六年,也就是明年,与他一起前来的也是蒋明轩,以及沈子遥。

云居雁把目光移向云凌菲。那一年的寿宴,促成了沈子遥与云凌菲的婚事,只不过

按照她的记忆,前世的云凌菲在兴瑞八年嫁入沈家,一个月后,边关的一场战役,沈子遥的两位兄长一死一残,沈家虽然没有获罪,也未被削去爵位,但沈父不得不交出兵权,不出一年就病死家中。

云居雁依然记得,出事后不久,云凌菲因沈家的人怪罪她是不祥之人,找她哭过一场,可那天之后,两人虽同在京城,却彻底断了联系。

想着往事,云居雁轻轻握住云凌菲的手,小声问:“菲菲,你觉得沈家三公子”

未待她说完,云凌菲急切地说:“虽然如果不是沈家三公子,三姐,五妹她们一定不会罢休不过,那人说话甚是可恶”

云居雁静静看着云凌菲不自觉流露出的那丝羞涩。有些事情如果注定躲不过,那就只能用力守护。在她心中,除了父母,云凌菲一直是对她最为真心的亲人。

她暗暗下了决心,与云凌菲相携回了屋子。云梦双见状,笑着对其他人说:“大姐与四妹的感情真好,让人羡慕。别人不说,还以为你们才是亲姐妹。”说完,状似无意般瞥了一眼云雨桐与云惜柔。

“二妹这句就不对了。”云居雁同样微笑着,低声对云梦双说:“大家都姓云,自然都是亲姐妹。我一向把二妹、五妹当亲妹妹,难道你们从没把我当成大姐”说到最后两句时,她的眼睛几乎是直视着云梦双身后的云映雪。

云映雪刚想辩驳几句,云居雁已先一步开口,用长姐的姿态嘱咐云梦双好生招呼客人,对待族妹也要像亲姐妹一般。众人忆起云辅早上的叮嘱,只能暂且放下相互间的心结,各自与周围的人谈笑。

今年的寿宴贵宾虽多,但大多都是男客,女眷这边与往年无异,除了族里的亲戚,就是几家走得比较近,平日多有往来的太太们。就连许氏的娘家启昌侯府,来的也只是她的嗣兄及长子,而泰州6家,除了6航之外,6氏的大哥、三弟都来了,但都是只身前来。只有二房的钱氏,娘家的兄嫂带着子女们早早就到了,几个适婚的姑娘们各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因为早几年钱家也是如此做派,云居雁虽暗暗提醒自己防着他们作怪,但并没觉得奇怪。

午餐过后,云平昭陪着云辅招待贵宾,许、6两家的人作陪,其他人分男女而坐,在戏台看戏。

云居雁知道,父母为了她,一定会尽力阻止云梦双嫁入沈家,而她今日首先要做的是防着云梦双与钱氏使手段,所以她必须紧盯着她们。只可惜,她的四个丫鬟及习嬷嬷都不在身边,如果遇到别人找她说话,她难免觉得顾此失彼。

大约一个时辰后,云居雁突然看到母亲手下的管事娘子在指挥下人们搬椅子,排座位,上茶点。她刚想示意鞠萍去问问怎么回事,就听云凌菲在她耳边说,在沈子寒的建议下,众人要陪着云辅出来看戏。

云居雁本以为沈子寒、蒋明轩等人与云家的交情并不深,应该是露个脸就走的,怎么都没想到居然还有一起看戏这一出。

不多会儿,她隐约看到沈君昊的父亲及自己的舅父陪着祖父走了出来,他们的身后是沈子遥及另外两个男人。云居雁在前世见过沈子遥,所以认得,而另外两人,依她推测应该是蒋明轩及沈子寒。她分不清他们谁是谁,只觉得两人都有些面熟。三人后边是云家的几位宗亲,并不见沈君昊。

云居雁顿时紧张了,转头见云梦双正与钱氏窃窃私语,悄声吩咐鞠萍:“姐姐能不能想想办法,替我给钱家的几位婶娘透个音,就说京城来的几个贵客都是极有身份的。”钱家自家道中落后,就一直希望家里的女儿能攀上高枝。云平毅及钱氏心知肚明今日的几位贵客都不是普通人家能高攀得上的,他们为免自己丢脸,自然会阻止事情的发生。

鞠萍马上明白云居雁这是想绊住云平毅夫妇。她应声而去,在角落吩咐了自己手下的小丫鬟一番,又去许氏身边说了几句话。许氏听了,微微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女儿,招了丈夫的随从交代了几句。

因四下都不见6氏,云居雁问云凌菲:“怎么不见三婶娘她还是嫌看戏太吵吗”

云凌菲嘟着嘴喃喃:“我也不知道母亲去了哪里,好像是去和舅舅他们说话了。”

云凌菲这么一说,云居雁下意识去找6氏的两个兄弟,却看到沈子遥朝她们这么看过来,依然不见沈君昊的身影。而沈子遥的旁边,一个华衣的年轻人正倾身与云辅说着话,其他人在一旁附和着。从背影就能看得出,她的祖父情绪很高,她很久没看到祖父这么高兴了。

“那人就是沈子寒吗”她悄声问刚刚回到她身边的鞠萍。

鞠萍点点头,低声回答:“是,他就是沈将军。据伺候午膳的丫鬟说,沈将军不止谦逊温和,性格爽朗,且尚未定亲。”说着,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云凌菲。

难道三婶娘云居雁错愕。按照前世的轨迹,沈子寒根本活不了几年了。

云居雁再次朝祖父那边看去,就见许弘文已经被领去了云辅面前,正对着众人行礼。

第39章去路

看到许弘文的那刻,云居雁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放下初次相见时那种火焰般的恨,冷静下来的云居雁不得不承认,造成她前世悲剧的不是许弘文,而是她自己。

鞠萍同样看到了许弘文。她在云居雁耳边解释道:“表少爷上午就到了,带着朱先生亲笔写的对联。”

“表哥能求到朱先生的字,实属不易。”云居雁淡淡地应了一声,心中明白,许弘文之所以能飞黄腾达,与他能善用周围的一切资源是分不开的。她不知道许弘文最后的结局,但她十分清楚,相比一切未明的沈家,她太了解他了,所以他反而不是她的难题。

云居雁移开目光,专心看着戏台。就当鞠萍以为她已经沉迷唱词的时候,她突然开口说道:“看起来,表哥对沈将军很是尊敬,之前都没见他对别人如此恭敬。”

“表少爷对老爷和夫人也是十分尊敬的。”鞠萍说完这句才回味出云居雁的言下之意,不禁朝许弘文望去,就见他立在沈子寒身边,弓着腰与他说话。于情于理,云辅是主人,沈伦等人是长辈,许弘文此刻的表现太过谄媚。

鞠萍是许氏的心腹,云居雁知其一定会把刚刚的话转述给她母亲听,遂没再多言。关于沈子寒,云居雁所知不多,就眼前来看,沈子寒确实比沈子遥沉稳,而相比蒋明轩的清俊,他又多了几分豪迈与自信,让人一眼就能发现他的光芒。她不知道这一世的沈子寒是不是依然会战死沙场,但她真心希望云凌菲幸福,自然不想她冒险。

瞥见6氏往这边来了,她对云凌菲说:“三婶娘来了,我去与她说句话。”言下之意让她帮忙注意着云梦双,随后起身迎向6氏。

6氏看云居雁朝自己走来,身边还跟着许氏的丫鬟,上前亲热地说:“居雁,身体可好些了”

“多谢三婶娘关心,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这就好。”许氏笑着点头,引着她走向僻静的角落,问道:“我一直没机会问你,那天在寿安寺到底怎么回事”

云居雁知道她是想借着鞠萍的口对她的母亲解释。虽然她的母亲不见得会相信,她还是把事实陈述了一遍,只是略过了自己与沈君昊在荷花池边的那一番对话。

6氏见目的达到,正想与她一起折回戏台那边,云居雁挽起她的手腕,悄声说:“我刚刚看到沈将军与祖父相谈甚欢,难道他与祖父是忘年之交”

“应该不是。据说他是途经永州,正好遇到宣武伯世子,便一起来了。”

“原来是正巧。”云居雁点点头,忽然又感叹道:“沈将军守的好像是西北边境。俗话说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吐蕃一直与我国交好,不知道会不会应了这句话,忽然有一天就打起仗来。”

6氏脚步微微一顿。

云居雁虽知自己的行为欠妥,但未免6氏已经请6家的人去探沈子寒的口风,闹得大家都尴尬,她硬着头皮继续说:“沈将军看起来与宣武伯世子年纪相仿”

“姑娘。”鞠萍在一旁提醒。大家闺秀岂能在长辈面前,而且还是大庭广众之下谈论未婚男子。

6氏轻轻捏了捏云居雁的手,点点头,叹道:“婶娘明白你的意思。”她知道云居雁是真心为了自己的女儿,才不顾一切说了这些话。此时此刻,对寿安寺的事,6氏的心情已经从懊恼变为愧疚。“居雁,是婶娘对不住你”

“婶娘,您快别这么说。其实,有些事情是注定的。”

6氏叹了一口气。两人皆知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也就没再多言,一起往回走,随即发现云梦双与云凌菲的座位都空了,而人群中依然不见沈君昊。

顾不得鞠萍是许氏派来监视她的人,她请6氏派人去找云凌菲,自己亦四下探寻。

当她从丫鬟口中得知,在半盏茶之前,云梦双独自往望荷斋的水榭而去,心中的担忧愈甚,匆匆寻了去。经过一个角门,她忽然间觉得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情不自禁的,她跟了上去。

“沈二哥,真是好巧。”

云居雁认得,这是沈君昊带着戏谑的声音。显然他正在与别人说话,而她记得,沈子寒正是沈子遥的二哥。

“君豪,不瞒你说,我是看到了你,这才跟过来的。”

一个男人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十分的磊落。云居雁相信,与沈君昊说话的应该就是沈子寒。她停下脚步,立在墙边。偷听虽然不道德,但她不能离开,也不能现身。

鞠萍焦急地示意云居雁快些回避。云居雁刚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就听沈君昊说:“沈二哥还是这般快人快语,那我也就直问一句,我听说沈二哥只是途经永州,可不知你从吐蕃回京,如何会经过永州”他的语气不似在询问,而是告诉对方,大家都不要管别人的闲事。

云居雁原本就觉得沈子寒的出现十分奇怪,如今听沈君昊这么说,愈加不解。她屏息,侧耳倾听。

隔了许久,就听沈子寒突然说:“既是如此,我只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云居雁没能听到沈君昊的回答,只听到一声笑,及远去的脚步声。

如果要去望荷斋的水榭,必定经过前面的那道门。云居雁不知道沈君昊及沈子寒是不是都离开了,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探头查看。正犹豫间,她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

“云姑娘,在下必须回戏台那边,请恕在下冒昧。”随着这一声致歉,沈子寒已经站在了云居雁面前。直到此刻云居雁这才意识到,她也挡住了沈子寒的去路。

第4o章葬花

既然知道前世的沈子寒死于兴瑞八年的一场战争,不管这一世的他会不会重演前世的悲剧,云居雁都不想与他有任何交集,毕竟人是有感情的,而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熟人遭遇不幸。

回了沈子寒的礼,她侧身让出了一条道,却发现他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反而站在了她前面,居高临下看着她。

以云居雁的目测,沈君昊比她整整高了一个头,而沈子寒比沈君昊更高。在他的阴影下,她感觉到了炙人的压迫感,只能以主人的身份说:“沈将军,不如让我的丫鬟替您领路吧。”

“云姑娘不回戏台继续看戏吗”沈子寒突然开口,一副两人很熟稔的口吻。

云居雁虽然疑惑,但只能笑着回答:“我觉得有些热,所以想去水榭那边休息一下。”

“这样啊”沈子寒朝水榭那边望了一眼,不好意思地说:“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能否请云姑娘领着在下回戏台那边。这园子造得精巧,在下有些找不到方向了。”

云居雁一开始就说让鞠萍送他回去,而他置若罔闻,这会儿又冒昧而不合情理地要求她相送,让她马上明白,沈子寒试图阻止她去水榭,多半是因为沈君昊去了那里,而云梦双可能也在。

有鞠萍在身边,云居雁本就没打算与沈君昊正面接触。她正想点头答应,就见云凌菲迎面而来。

徐徐走近,云凌菲笑盈盈地朝沈子寒行了礼,与云居雁并肩而言。几人一路折回戏台。待乐声越来越近,云凌菲指着一扇门,让沈子寒先行。直至他走远了,她才对云居雁说:“大姐,我一直在找你。”她避着鞠萍的视线,暗暗指了指水榭的方向,随即“哎呀”一声打了一个趔趄。

云居雁与她的丫鬟急忙扶住她,她却对着鞠萍说:“鞠萍姐姐,还是你扶着我吧大姐,你去我房里帮我拿个药膏吧,只有你知道放在哪里。”说着,她已经紧紧抓住了鞠萍。

云居雁当然明白云凌菲的意思。她感激地看了堂妹一眼,急匆匆往水榭而去。

同一时间,云梦双正坐在水榭的石榴树下。

这个时节的石榴花开得最为热烈,火红的花朵似明净的玛瑙,盛开在繁茂的绿叶间。云梦双一身月牙白的素裙,在红花绿叶间格外显眼。

沈君昊一眼就看到了她。他没有多想,快步向她走去。此时的他心急如焚,又怕再撞见什么人,只想快些把事情了结。

十多天前的落梅阁,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