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第13部分阅读(1/1)

送你的那支簪子,怎么,不喜欢吗”

第68章恩威

云居雁拉着云雨桐在椅子上坐下。云雨桐心中乱糟糟的,既怕云居雁看出自己的心思,又深深嫉妒她要什么有什么,所有人都顺着她。听到云居雁提起玉簪,她也没有细思,低头道:“那支簪子,我还不曾当面谢过大姐。我很喜欢”

“既然喜欢,怎么不见你戴”

“我”云雨桐的头垂得更低了,红着脸说:“我没有合适的衣裳。”她私下试过很多次,可无论她怎么穿戴,那支簪子在她头上就只有“别扭”二字可以形容。

云居雁状似不以为意,说了句:“等回家之后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衣料。”接着又命小丫鬟拿了两个包裹进来,对着云雨桐说:“你来得匆忙,肯定没带衣裳,丫鬟们取来的东西也不知道合不合用,所以下午的时候我命人给你买了两套新的。趁着晚膳还没送上,你试试合不合身吧。如果不合适,马上送回去换。”她一边说,一边拿出了两套衣裳。

云雨桐受宠若惊地看着云居雁。云家的姑娘,不管嫡庶,每季至少有两套衣裳,这是公中的定例,逢年过节还会有一些不错的料子分配下来给她们裁衣,所以云雨桐并不缺衣裳。她惊讶的是云居雁居然会为她买衣裳,还要亲自帮她试穿。

云居雁只当没看到她的错愕,拿着衣裳在云雨桐身上比划着,笑盈盈地说:“我果然没记错,看起来正合适。三妹,你快试试吧”说着把衣裳塞到了她手中。

“大姐知道我穿多大的衣裳”

“这是自然。我们是亲姐妹。不同于二妹,毕竟隔了一层。”说着。云居雁把云雨桐推至屏风后,迫不急的地催促:“你快去换了给我瞧瞧。上次见到这花色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穿一定很漂亮。”

云雨桐将信将疑地听着。换了衣裳走出来,听到云居雁的一声赞叹,迫不及待走到铜镜前,就见月白兰花交领褙子把她衬托得更加纤细、孱弱,衣角的兰花更似有生命一般。

“好像还缺了点什么。”云居雁低声咕哝,在首饰盒中一阵翻找,拿出一支点翠簪子,拉着云雨桐在铜镜前坐下。把簪子插在了她的头上,笑着问:“这样是不是更好一些”

云雨桐怔怔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虽然只是一支极普通的点翠,未镶嵌任何宝石,但在这支簪子的衬托下,她原本不太出色的五官却自有一股灵动、柔媚的神韵。

云居雁站在云雨桐背后。看着铜镜中的她幽幽感叹:“果然如母亲说的,有些东西,只能给适合的人戴。三妹。如果你不嫌弃,这只簪子就拿去戴吧。”

“大姐,我不能一直拿你的东西”

“什么拿不拿的,我们可是嫡亲姐妹。再说它在我这也只能压箱底,还不如让你戴着。也算有个用处。总好过我对着它,却不知道拿什么衣服衬它。”

这话让云雨桐马上联想到了一开始的对话。她急忙道:“大姐,我回去就把那支簪子还你”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云居雁假装不悦,不满地说:“我给你的,自然就是你的,岂有拿回来的道理。”

云雨桐立马就慌了,一脸尴尬,却不知道说什么。想着自己原本是想讨好云居雁的,结果却惹恼了许氏,有家归不得。还要日日抄书,她的眼眶红了。

云居雁看火候差不多了,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一定在心里奇怪。今日我为何又买衣服,又送簪子。其实是父亲骂醒了我。”

“父亲”云雨桐抬头。她至今都记得父亲骂她的那些话,却没料到父亲也责备了云居雁。

云居雁点点头,懊恼地说:“父亲说,那天你帮着二妹拦住我,全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大姐,那天的事”

“听我说完。”云居雁按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并肩而坐,“那天我确实很生气,因为你是我的亲妹妹啊,居然帮着外人陷害我。可是父亲说,你一直是心软良善之人,是我让你觉得我没把你当妹妹,你才与二妹亲近的。那时候我真的委屈极了。你要知道,我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从来不曾忘记我们才是亲姐妹。”

“大姐,以前我真的是受了二妹的蒙蔽。”云雨桐急着想解释。

云居雁点点头,恨恨地说:“我知道。之前我也没想到,二妹居然是那样的人,不止挑拨我们的姐妹关系,还想方设法地陷害我。明明是她自己和别人算了,这些事说出来是污了我的嘴”她义愤填膺,咬牙切齿。

从“抓j”到许弘文被绑,一切都做得很隐秘。云雨桐并不知道太多的内情。如今听云居雁这么说,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很多画面。不过她并没完全相信云居雁真把自己当亲妹妹,因此只是附和着她,坚称是云梦双巧言令色,哄骗了她。见云居雁似乎真的不生自己的气,她忍不住问:“父亲真的说我是心软良善的人”她从不记得父亲夸赞过自己。

“这是当然。”云居雁很肯定地点头:“父亲还说过,你和黄姨娘一样,都是温柔体贴的女子,只可惜,你们都太容易轻信居心叵测的人,看不到真相。”

云雨桐以为云居雁说的是她轻信云梦双那桩事,只能点头称是。云居雁也不解释,突然转移话题说道:“上次的那支簪子,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喜欢它。那时候我没给你,不是我舍不得,而是想寻一支更适合你戴的。不过父亲让我明白了,千金难买心头好,只要自己喜欢的,怎么样都是好看的,所以才命玉锁送去给你。再说衣裳,这几年,府里的定制虽然都是你们自己选的花色,但大到款式,小到针法,全都是我盯着针线房。我知道你的腰有多细,肩有多宽,可是你知道我的吗”

“大姐”云雨桐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云居雁似说到了激愤之处,猛然站起身,背对着云雨桐作势擦了擦眼睛。

“大姐,我一直以为你看不起我。”

“我们同是父亲所生,我怎么会看不起你”云居雁高声反问,续而又伤心地说:“如果我看不起你,我怎么会知道你喜欢羊肉羹,又怎么会命人在院子里种上你喜欢的芍药花”

“大姐,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云雨桐上前握住了云居雁的手。

“算了”云居雁背过身去,却没有挣脱云雨桐的手,任由她握着,失望地说:“你们总是误会我和母亲,可是你可曾仔细想过,母亲有为难过你们,为难过几位姨娘吗我有做过伤害你们的事吗你喜欢二妹,喜欢二婶娘,可是他们除了说几句好话,给几句无法兑现的诺言,可曾为你们设想过,为你们做过一件好事”

云雨桐一边啜泣,一边思量着云居雁的话。凭心而论,这么多年来,云居雁母女虽对她们冷冷淡淡的,从不多说一句话,却也从不曾苛待她们。而云梦双母女,对她们总是亲亲热热的,好话不知说了多少,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为她谋一段好姻缘。可真真正正的,她们可从未给过她什么好处。

“大姐,是我识人不清。父亲说得没错,我确实看不到真相。”云雨桐说着就跪下了。

云居雁急忙蹲下扶她,嘴里说着:“你这是干什么。有些话说开了就好了。”

“对不起,大姐,我差点帮着二姐误了你的事其实是二姐说,是你不想嫁给沈公子”

“过去的事就算了。”云居雁一边说,一边为她擦眼泪。

泪眼迷离中,云雨桐紧盯着云居雁。想着那番情真意切的话,她第一次伸手抱住了她,伏在她肩上“呜呜咽咽”地哭着,语焉不详地道歉:“大姐,对不起,是我错了。”她不断重复着。

云居雁轻轻拍着她的背,任由她哭着,眼中没有半点泪光。她几次背对她,因为她哭不出来。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这种事情是无法假装的。与自己的母亲一样,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她都选择视而不见。以前她就是这样对几位姨娘及庶出的妹妹的。

云平昭从未在她面前评论过云雨桐母女,而她说的什么羊肉羹,芍药,不是因为她知道,而是因为有鞠萍在她身边。她主动让鞠萍监视自己,原因之一就是她帮着许氏管家多年,对府里的事、府里的人太熟悉了。而她不能再像前世一样只看到自己想看的,她需要获得更多,更全面的资讯。

感觉到云雨桐的眼泪濡湿了自己的肩膀,云居雁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为此愧疚。她觉得自己在欺骗她的感情。可转念想想,落梅阁的事,云雨桐参与其中了,而前世,她那些挑拨离间、无中生有的伎俩让她不知道吃过多少闷亏。最重要的,今日她这么做不是为了对付云雨桐,而是为了挑拨云雨桐那人。

云居雁抬头向窗外望去。夕阳已收回最后一丝余晖,天渐渐暗了。她透过敞开的窗户望着蓝黑色天幕上的长庚星。长庚星与启明星本是同一颗星星。当黄昏的长庚星变成黎明时分的启明星才是天亮那刻,而此时,一切才刚开始。

“好了,别哭了,眼睛都肿了。”云居雁轻掀嘴角,柔声安慰着云雨桐。对她而言,接下去的下半场才是重点。

第69章警告

即便云雨桐没有说明,云居雁相信她突然到庄子找她,极大可能是受了云惜柔的暗示。眼下,她唯一的优势便是对云惜柔有了警惕,而她尚不知晓。至于其他的,她依然所知甚少。因此她必须利用这次的机会,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警告云雨桐,让她对云惜柔的挑拨多一分警惕,省得被利用了依然懵懂不知。

听云雨桐的哭声渐渐止了,她轻声说:“好了,别哭了。以前的事,过了就算了。不过以后你可要记着,我们才是亲姐妹。”

“恩。”云雨桐点点头。借着擦眼泪的时机默默权衡了一番,随后暗下决心,对着云居雁关切地说:“大姐,有一件事你可能一时忘记了。”

“什么事”云居雁假作疑惑。

“是这样的,我曾听人说,永州不适合养马。还有,大一些的马场都是朝廷管着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云居雁很自然地接了云雨桐的话茬,续而似突然恍然大悟般,面带惊讶地问:“三妹,你不会以为我真想开马场吧”

“难道不是吗我以为既然是玉瑶姐姐说的,肯定是真的。”

云雨桐刚说到这,有丫鬟在门外请示云居雁,问晚膳摆在哪里。两人只能止了之前的话题,洗手准备吃饭。玉瑶依着云居雁的指示,一直在外面守着。至小丫鬟端了洗手盆出去,她与往日一样,进屋欲指挥小丫鬟们布菜。

云居雁遣退了小丫鬟,责备玉瑶:“虽然我让你瞒着其他人。但三妹可不是其他人,你怎么能骗她,让她以为我要开马场,害她白白担心了一回。”

“姑娘,奴婢没有”玉瑶轻轻咬了咬下唇,一脸委屈。

“你还狡辩”云居雁脸有愠色。

玉瑶瞥了云雨桐一眼,点头说:“是奴婢错了,请姑娘,三姑娘责罚。”从她的表情很容易能看出,她嘴上说责罚。心里却是不服的。

云居雁见状,冷声说:“怎么,觉得受了委屈”

“奴婢不敢。”玉瑶急忙跪下了。

云雨桐知道云居雁是极看重身边的大丫鬟的,况且她既然想抱住云居雁的大腿,自然不能得罪她的贴身丫鬟。急忙劝道:“大姐,可能是我听差了。”

“你不用劝我。这几个丫鬟是越来越张狂,越来越没分寸了。前两天四妹过来的时候。一定也是她不知轻重,说了不该说的话如今,只怕祖父已经认定是我教唆四妹”说着脸上的恼意更甚。

从玉瑶微微颤抖的肩膀,云雨桐觉得她在哭。她生怕玉瑶就此恨上了自己。急着想劝云居雁。回想稍早之前玉瑶说的话,她恍然发现。与马场有关的话题,玉瑶只对她说了一句“三姑娘不知道吗”

“大姐,的确是误会,是我听错了。”她急巴巴解释。

“就算这次是误会,那四妹的事呢”云居雁的表情又是气愤,又是担忧,接着又向云雨桐诉苦:“祖父一向疼爱二妹。若是让祖父觉得是我们几个联合起来陷害二妹,岂不是对的变成错的,错的却反而变成对的”

一听这话,云雨桐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察觉到云居雁这是借着骂玉瑶的名义指责她。眼下错已酿成,她不想功亏于溃,除了暗恼自己思虑不周之外。焦急地思量如何把自己摘出来。转念想想,这次的事虽然是她想巴结云居雁。可若是没有云惜柔的那番话,她断然不会跑来庄子。

既然事情由她而起,那我就把责任全推给她得了

云雨桐主意已定,委屈地说:“大姐,我突然来庄子找你,其实是六妹的意思。”

“六妹”云居雁面露诧异,心中却一片了然。以她了解的云惜柔绝不会那么笨。云雨桐说自己是受云惜柔指使,分明是自私自利,想用说谎推卸责任。

云雨桐哪里知道云居雁所想。她郑重地点头,解释着:“六妹知道大姐和四妹感情甚好,她只是担心大姐。”

云居雁叹了一口气,遣退了玉瑶才说道:“三妹,六妹年纪小,不懂事,你怎么不劝上几句,反而陪着她一起疯”为防云雨桐在云惜柔面前不小心说漏嘴,让云惜柔对自己有了提防,失去优势,云居雁没有直接告诉她小心云惜柔。不过既然云惜柔喜欢扮纯真,扮无辜,人前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那么她就成全她

想着前世的云惜柔隐藏在暗处的软刀子,云居雁压下愤怒,再次叹了一口气,对着云雨桐说:“三妹,平日里你都看到的,六妹不止胆子小,很多时候都爱东想西想。这次她让你来找我,定然是觉得我会因为落梅阁的事恼了你”她用关切的语气陈述着,临了又语重心长地说:“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好心。只是以后你切不可想也不想就顺着她。”她几乎想对云雨桐说:以后不管云惜柔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最好马上告诉我。

“恩。”云雨桐点点头,心中不禁怀疑是云惜柔故意陷害自己。不过她早已认定自己的六妹胆小又怕事,因此只能把怀疑放在心中。

一顿晚餐,云雨桐吃得心事重重。晚餐过后,她正想再次对云居雁表明心迹,鞠萍在外面问,要不要命家丁把老穆一家强行带走。

从下午到现在,老穆一家已经跪了几个时辰了,不要说小孩,就是大人也快受不了了。碍于云雨桐在场,云居雁只是愤愤地说了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没有做出处置,转而叮嘱云雨桐,在老穆一家受到教训前,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开马场的事是假的。

之后两人又闲话了几句,待云雨桐回了自己的房间,云居雁这才让人把老穆和阿里耶带了进来。

因为跪得久了,再加上年纪大了,两人都是双颊青白,一脸疲态。

云居雁虽心有不忍,却并没叫他们起身,只是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沈子寒想找的人是一桩,老穆一家人私酿,私卖葡萄酒又是另一桩。对现在的云家来说,这两件事或许算不了什么,但以后保不定就会成为把柄。为了将来,她一定要把所有的隐忧扼杀在摇篮中,必要的时候,她宁愿把母亲为她建起的葡萄园全数砍了,也不想冒任何风险。

老穆两夫妻跪在地上,心中万分忐忑。云居雁借题发挥,对着阿里耶动怒,紧接着又大张旗鼓挖人,在他们看来都是想把他们赶走。那片葡萄园他们精心培植多年,倾注了全家人的心血,叫他们如何舍得

“姑娘。”老穆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与沉重。

云居雁并没看他,只是不悦地说:“你们跪在二门口,是想让我难堪,还是想让别人觉得我云家苛待你们”

两人一听这话顿时慌了,连称不敢。老穆自从听说许氏把附近的田地都交给云居雁打理,便一直在想自己是否有做得不妥的地方,得罪了她们。思来想去他只想到一个可能。本来他想在适当的时候找一个适当的说辞,如今却是慌了神,脱口而出:“姑娘,今年一定会有好收成我们多交些租子不,不是今年,是以后的每年”

“你的意思,以后的每年,你们都要多酿些酒,多卖些去酒楼”云居雁冷声问。

贩卖葡萄酒是犯法的。往年,因他们租的是许氏的地,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云居雁堂而皇之说出这话,看起来是要算总账了。两夫妻顿时觉得云居雁要的可能不止是砍了葡萄园,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绝望。

看两人跪在地上不说话,玉瑶催促道:“姑娘问你们话,怎么不答”

老穆想着横竖已经是最坏的情况了,大着胆子说:“我们再也不敢了,恳请姑娘手下留言”

“手下留情”云居雁冷哼,质问:“你们做错的仅仅这一桩事情”她观察着两夫妻的反应,怒道:“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夫妻俩悄悄对视一眼,额头的汗水滴落在青石地砖上,很快消失无踪,只留下一点淡淡的水渍。

云居雁看他们的反应便知道他们心虚了。当下,鞠萍正把下午记下的名单与原本的名单做比对,很快就能有初步的结果,只是不知道沈子寒有没有在各个路口拦截到什么人。

想到如果真有人利用老穆吐蕃人的身份,把葡萄园作为交换情报的地方,她就觉得背上一阵潮湿。兴瑞八年的那场战事,据说他们折损了几十万精兵。这个责任是任何人都扛不起的。

“还是不想说吗”云居雁的声音已经不复之前的怒意。她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裙摆,不耐烦地下结论:“我没工夫与你们耗着。明天我就让人把所有的葡萄架子全都砍了,一了百了。”

“姑娘那些葡萄都已经结了果”老穆与阿里耶哀声恳求。

“我还没说完”云居雁厉声打断他们,不带感情地陈述着:“至于园内干活的人,只要不是登记在册,有身份证明的,一律送官。”

第7o章疏远

云居雁看到自己说“送官”二字时,老穆的身体一僵,而阿里耶的手紧张地握住了裙摆,抓得衣服都皱了起来。她随即给玉瑶使了一个眼色。玉瑶收到暗示,脆生生地说:“时辰不早了,姑娘要歇了。来人。”她冲门外唤了一声,吩咐婆子把二人送出去。

眼见着几年的心血即将毁于一旦,阿里耶哀声恳求:“姑娘,我们什么都听您的”她的话未落,被老穆扯住了手腕。阿里耶重重甩开了他的手,不过终究是没有往下说。两人几乎是被婆子架着走出去的。

云居雁把两人的小动作瞧在眼中,转身入了内室。一盏茶之后,鞠萍带了两份名单回来,指着上面的某个名字说:“姑娘,按管事的记录,此人应该有四十多岁了,但今日所见,恐怕只有三十出头。”

云居雁点点头,拿起名单细看。鞠萍所指那人虽然嫌疑最大,但另外八人也不能完全排除可疑。她想了想说:“你悄悄使人把这个名字告诉沈将军吧。另外探一探他的口风,看他是否有其他线索。”

鞠萍点头称是,接着又说:“刚刚老爷派人送来了一封信。”她把信交给了云居雁,又补充道:“老爷说,他本来想亲自过来一趟的,但恐反而会坏事,所以遣了两名手下听候姑娘的差遣。”

云居雁莫名,打开了信瞧,这才知道原来沈子寒偷偷去过他家,向他父母禀明了情况,又致上了十二分的歉意,说是他走投无路。才请她帮忙。信末,云平昭不止叮嘱她小心行事,不可逞强,同时要求她在事情结束后把葡萄园改作他用,驱走所有的吐蕃人。

云居雁此刻才知道,沈子寒去过她家。她猜想应该是他觉得这次的事瞒不了她的父母,因此主动去解释。只是这样一来,会不会预示着他们与沈子寒的关系会比前世密切

她急切地想抓出j细,就是不想自己的家人与他有过多的交集,毕竟按照前世的轨迹。他是即将战死的人。说她冷漠也好,自私也罢,既然她为力帮他,就只能尽量保持距离。

云居雁收起父亲的书信,问鞠萍:“父亲派来的人。已经到了吗”

“奴婢已经安置他们住下了,就在二门外。”

“恩。”云居雁点点头,沉吟片刻言道:“你不用找人去沈将军那了。替我传话给父亲派来的那两人。让他们偷偷去佃户之间打听一下那九个吐蕃人,看他们是什么时候来永州的,分别是什么脾气秉性,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另外。一定要密切注意着老穆和他的家人。他们应该是藏着什么人。”

鞠萍看出云居雁的心急,建议道:“姑娘。不如直接去搜吧。如果您觉得不方便,可以借着老爷的名头。”

“搜到了又如何他可以说那人是自家亲戚,也可以声称不认得那人。或许沈将军依然会把人带走,但永远不知道谁是接应之人,而我们却会落下个欺凌跋扈之名。”言罢,没有给鞠萍说话的机会,示意她按她的吩咐去办事。她知道此刻鞠萍一定在想,她如此对老穆一家,又信誓旦旦地声称要把良田改马场,早已被人说成倨傲可笑之辈了。如果可以。没有人不在乎自己的名声,特别是她这种未出阁的女子,可如今事情紧迫。她只能两害取其轻。甚至,偶尔的时候她忍不住想。沈君昊对她的印象早已跌至谷底,她又何必束手束脚的。

她靠在床上胡乱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朦胧间,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医院,而他醒了。她高兴地看着他,可他对她的眼神却是陌生而疏离的,他无情地告诉她,他根本不认识她,也绝不会喜欢她这样的女子在绝望与心痛中醒来,天已经大亮了。“什么时辰了”她问,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脸上带着微凉的湿意。

“回姑娘,已经卯时了。”抚琴一边回答一边拉开了幔帐。

云居雁急忙低头擦去泪痕,问道:“怎么是你,玉瑶呢”抚琴的父亲原本是衙门中的主簿,父亲过世后,为了照顾寡母,抚养家中的弟妹,十多岁才卖身云家。因她自小熟读经书,又通音律,平日里只是陪着云居雁百~万\小说弹琴。

抚琴虽见云居雁神情有异,但并没多问,只是熟练地伺候她穿衣,答道:“半个时辰前,青杏的兄弟来了。玉瑶出去见他了。”

“不是说青杏的身体已经无碍了吗”

“身体是无碍了,不过”抚琴垂下了眼眸,想起自己的境遇,低声说:“她是家中长女,底下还有几个弟妹。”

云居雁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没有做声。自重生那刻她就暗下决心,凡是上一世对她好的,这一世她绝不负他们。关于青杏的事,她本来已有打算,只是没想到她的家人这么迫不及待。“鞠萍姐姐呢”她问抚琴。

“她一大早就被管事叫走了,还未回来。”

难道事情有进展云居雁心中一阵紧张。她说了句:“我自己来。”接过抚琴手中的腰带,细细绑着,慢慢思量着。

抚琴退至一旁,默默看着云居雁的动作。她养伤不过两个月时间,回来却发现事情全变了。不止如此,她甚至觉得主子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变得她都快不认识了。“姑娘,您是奴婢的再生父母。您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去做。如果您心里有什么不痛快”

“我很好。不过确实有一件事吩咐你去做。”

“姑娘请说。”抚琴一脸严肃。

云居雁轻笑,说道:“你帮我把玉瑶叫回来,再对青杏的兄弟说,我银子也给了,大夫也请了,算是仁至义尽了。青杏已不是我的丫鬟,让他们别再来找我了。”

抚琴闻言,一脸诧异,一时竟忘了反应。

“快去吧,我这是为了青杏,别让玉瑶那丫鬟答应了他什么,否则这就是个无底洞。”云居雁催促,随即命小丫鬟端水为她洗漱。

不多会儿,玉瑶与抚琴一起回来了。两人想问什么,却被刚刚进屋的鞠萍打断了。

按照鞠萍所言,那九个吐蕃人,最多的已经在永州呆了四年,最少的也有半年多了,都是老穆雇来打理葡萄园及酿酒的,闲暇时也做一些小生意,大多与他沾亲带故的。其中三人是带着家人一起来的,另外六人每两年回吐蕃一次。平日里并没什么可疑的行迹,与这边的汉人也没什么矛盾。其中还有人与老穆的邻居拜了兄弟。

云居雁一时无法猜测谁是接应的人,或者说有没有接应之人存在。更让她疑惑的,永州虽大,但并非边关要塞,更无军队驻扎,根本没有军师机密可以打探。若沈子寒追踪的人真是吐蕃细作,何以会选在永州。

她想不出答案,又急于解决这事,以求尽量与沈子寒保持距离,遂吩咐鞠萍,让管事在早饭后把老穆找去问话,然后再偷偷把他的老婆阿里耶带来见她。

云居雁刚吩咐完,两个教养嬷嬷便到了。与以往一样,她只能开始抄写女则。早饭时,云雨桐来了,穿着云居雁为她买的衣裳,神情却蔫蔫的,似一夜未睡。云居雁关切了几句,亲热地与她说着闲话。

早饭过后的休息时间,鞠萍带着阿里耶进了书房。阿里耶一夜间似老了好几年,眼眶深陷,眼睛红肿,一见到云居雁,立马就跪下了。云居雁命人给她搬了小杌子。她怎么都不肯坐,只是跪在地上。

云居雁没再勉强她,只是无奈地说:“我知道,你此刻定在心里埋怨我无情,但是你自己想想,你们虽定时交租了,可你们如果不是打着云家的名号,谁人敢买你们的酒官府又岂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阿里耶错愕地抬头,怔怔地看着云居雁。此刻的云居雁已不是前日那个异想天开,嚷着要建马场的小姑娘了。她仿佛在用行动告诉她,只要她一句话,就能让他们全家一无所有。

之后,云居雁命玉瑶把两份名单扔在阿里耶面前,说道:“昨晚,想必老穆定然对你说,就算葡萄园没了,他也不能出卖兄弟,做出不仁不义的事,是吧”她手指名单,笑道:“你自己看看,你男人口中的兄弟,一听到葡萄园没了,是怎么对你们的。”

“姑娘,他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大家都不容易,只是求一口饭吃。”

“是啊,他们要吃饭,那你的孙子们呢最小的那个好像只有十个月吧他们就不用吃饭了吗我知道老穆手艺好,只要有地,过几年就能再建一个葡萄园子,但你全家十一口人,等得了这么些年吗就算你们挨过了这几年,没有云家的名号,你们的酒卖得了吗”

想到几个嗷嗷待哺的小孙子,阿里耶的眼眶红了。丈夫告诉她,他们有手有脚,就算是不种葡萄,不酿酒,也绝不会饿死。可她不想再过颠沛流离的苦日子了,更不想孙子们饥一顿饱一顿,连一口热腾腾的饭都吃不上。“姑娘,请您指一条明路。”她恳求。

“我的要求很简单,只是要你配合我而已。”云居雁上前,亲手扶起了她,安抚道:“放心,就算老穆知道了这事,也不会令你们夫妻失和的。”

第71章意外

阿里耶走后,云居雁在房中静待结果。阿里耶已经说出了沈子寒所追踪那人的藏身地点,所以云居雁不难向他交待,只不过她更希望找出接应之人,弄明白他们为何选在永州,选在她家的葡萄园。她不认为一切仅仅是因为老穆是吐蕃人。

那天晚上云居雁睡得极不安稳,几乎一整夜都没合眼。可惜什么事都没发生。第二天中午,她正与云雨桐一起吃饭,见鞠萍匆匆进屋,脱口而出:“是不是抓到人了”看到鞠萍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太沉不住气了,转念想起鞠萍故意表现出的焦急应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经历了上次的“谈心”,云雨桐对云居雁虽称不上死心塌地,心悦诚服,但也算坚定立场了。对鞠萍的欲言又止,她正想找个借口退下,就听云居雁说:“三妹不是旁人,你就直说吧,是不是青杏的家人又来了”

“是。”鞠萍点头,“这次是她母亲,她说”

“你不必说了。”云居雁一脸恼怒,愤愤地吩咐:“以后凡是她家的人来找我,全都给我打出去。”

鞠萍急忙应下不提。云雨桐对云居雁的反应有些诧异。思虑再三,她在饭后忍不住问道:“大姐,你一向待青杏极好,前些日子还命习嬷嬷去送银子,今日为何生这么大的气”

原本云居雁只是想借云雨桐之口向别人证明,她已经厌弃了青杏,怎么都没想到她居然知道习嬷嬷去青杏家送银子的事。她掩下惊讶,略带不快地说:“本来我念在大家主仆一场。她又落下了残疾,想照应一二的,没想到她家的人居然贪得无厌。反正她早就不是我的人了,我干嘛拿自己的银子去填这个无底洞。再说她是犯了错才被祖父撵出去的,与我何干。”

青杏何以被撵出去,云家的人全都心知肚明。不过云居雁这么说了,云雨桐也不好反驳,只能附和了几句,随即好奇地打探:“大姐,你刚刚说抓人。抓什么人”

“这个啊”云居雁神秘地笑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是不是和你假装开马场”

“嘘”云居雁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门外,暗示她隔墙有耳。见云雨桐点点头,并没怀疑什么。云居雁压低声音说:“三妹,你怎么知道我送银子给青杏难道又是二妹告诉你的”

“这倒不是。”云雨桐摇头。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重要的事,和盘托出了经过。说是她们姐妹三人一起给云辅做五色糕那天,云惜柔赞美云居雁心肠软,顺道提起了这事。

再次听到六妹云惜柔的名字,云居雁心中的惊讶多过气愤。虽然云雨桐说云惜柔讲那件事的时候是在赞美她善良。但她可以肯定,凡是知道她送银子给青杏的人。心中一定认为她想用银子塞住青杏的嘴,她根本就是心虚。

云梦双想当侯爷夫人,云雨桐渴望一段美满的婚姻,许弘文希冀飞黄腾达,她的父母,她的祖父,她的继弟,前世的经历告诉了她每个人的诉求,却唯独不能让她看清云惜柔的目的。至今为止,她总是无目的地攻击她。可依她看来,暂时她们并没任何利益冲突。

很快,云辅派来的教养嬷嬷到了。云雨桐回自己屋子继续抄书,云居雁便跟着两人学习看账册。一个多时辰后。鞠萍再次急匆匆进了屋子,说了句:“人已经抓到了,人赃并获。”

云居雁一听,猛地站了起来,急问:“抓到几个”

“两个。”

随着鞠萍的回答,云居雁的心脏不由自主加快了跳动频率。“嬷嬷,父亲要我好生处理这事。我想去看看。”虽是客气的请求,但她用不容置疑地口吻陈述着。不待两个嬷嬷点头,她已经走了出去。鞠萍和玉瑶急忙跟了上去。

此刻正是未时,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烈日下,云居雁快步走着,汗水慢慢沁出了她的额头。她忠心地,迫切地希望自己已经找到了云家败落的导火线。

“姑娘,二门外聚集了不少人,不如奴婢回去取面幕。”

“姑娘,既然人都已经抓到了,我们可以直接交给沈将军审问。”

玉瑶与鞠萍走在云居雁两边,一前一后劝着。

“都是庄里的人,没事的。再说我只是看看。”云居雁一边说,一边加快了脚步。

“姑娘,不如请老爷派来的管事把人带进来。”

“也好。”云居雁停下了脚步,就见一个小厮匆匆跑来。

小厮跑得气喘吁吁,结结巴巴地说:“大姑娘,王管事让小的来告诉您,那两个人都死了。”

“死了”所有人错愕。

云居雁本想去确认尸体的,终究还是没有勇气目睹那样的场面,只是让鞠萍去问了情况,知道两人是服毒而亡,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据说两张包着砒霜的白纸就握在他们手心。

回过头思量整件事。既然能抓到人,就表示让阿里耶逼着老穆赶人,迫使他们现身是成功的,最后功亏一篑只有两个可能,要么他们一直把砒霜带在身边,要么庄里还有他们不知道的第三人,明目张胆地协助两人自杀,甚至是杀人灭口。

云居雁正想着哪一种可能性比较大,鞠萍带着两个管事进了屋子。之前她命他们去查死者的身份以及砒霜的来历。

三人向云居雁行了礼,其中一人答道:“回姑娘,两人之中,吐蕃人名叫穆拉帝力,老穆一口咬定那人是他的表弟,是来探望他的。另一人名叫赵大宏,十年前来庄上做长工,签的是死契。”

“死契还是十年”云居雁从牙缝中嘣出这几个字。今日如果是别人在此“人赃并获”,以赵大宏这样的背景,任何人都会怀疑,通番卖国的是云家。

另一人见状,接着补充:“小的刚刚已经命人分别去附近的药材铺问过了,近两年他们都没卖过砒霜。”

短暂的沉默中,云居雁喝问:“只有这些吗那个穆拉帝力,他是第一次来永州吗还有赵大宏,他平日都和什么人往来,有什么嗜好,有哪些家人”她知道自己只是在迁怒,可她无法控制自己。她恨自己想得不够周全,没有预料到“死无对证”四个字。

鞠萍想着两个管事毕竟是云平昭派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她轻声劝道: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