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第40部分阅读(1/1)

除了许弘文,她不可能接触到其他异姓男子,可转念再想想,她都有办法有胆量在自家的花园见他,还有什么事是她不敢做的“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讽刺。

云居雁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今日她不是来回忆过去的,更不想与他吵架。程大的事能否落下帷幕,她唯一能赌的,仅有的筹码只剩与沈君昊的婚约。她只能赌他明白,即便他再不喜欢她,两家结亲后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希望他的善良不会让他见死不救。

“怎么不说话”沈君昊追问。虽然她低着头,但他看到她的眼眶又红又肿,两颊毫无血色。虽然她已经用胭脂极力掩盖,但还是难掩神情的疲态。事情真的很严重吗他没有问出口,只是紧紧盯着她。

“沈公子,我知道你并不想要你我间的婚约”

“你知道就好。”沈君昊冷哼。

云居雁表情一窒,继续说道:“我已经知道,程大被县令大人带回了县衙。你不问缘由地帮我,我十分感激。想必你心中明白,若是我家发生了什么事,一定会连累你”

“那也未必。至少我们尚未成亲,只要我有正当理由,还是可以退婚的。”他脱口而出,即便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云居雁低头咬住下唇,努力命令自己冷静。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可她依然会因他的三言两语而生气,甚至因为说这话的是他而更加难过。每一次见面,他似乎总是在挑战她的极限,而她多么希望他还是以前的他。

“怎么。没话说了”沈君昊转头不去看她。他不该对一个女人如此刻薄,即便只是陌生人也不应该刺伤她,他唾弃自己。可小时候的她。现在的她纠缠在他脑海中无法抹去。他很想问她:你不是坚持要退婚的吗为何又死咬着这段婚约不放

“既然你没话说,那我来问你,你算准我不会把信送去启昌侯府。所以连封口都懒得封上”他问出了不同的问题。

云居雁依然低着头。衣袖底下,她的拇指紧紧掐着食指。她知道没有男人喜欢心机深沉的女人。她一直希望他不再厌恶自己。可玉瑶私拆她的信一旦传出去,她教仆无方还在其次,玉瑶可能性命有虞。

前世她欠了他们,这一世就当是来还债的。

她这般想着,重重点头,轻声说:“我知道沈公子不会见死不救。”

“你不是应该说,是我私自看了你的信。是我多管闲事吗”他的不满完全展现在他的语气中,他认定玉瑶的欲言又止,满脸担忧都是她授意的,她自始至终都在算计他,算计她身边的每一个人。

云居雁仍旧只是低着头。她不愿他看到她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家里没人信她,她以为他会是唯一信他的人,她一直觉得他也是她的亲人,可他的每一句话都证明了他有多讨厌她。她咬紧牙关,硬生生逼下眼泪,口齿清晰地说:“沈公子。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我很感激你帮了我,我是真心的。”

话音刚落,沈君昊眯起眼睛打量她。以往的见面。她总是伶牙俐齿,气得他跳脚,今天她居然一再退让,他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她了。“看起来你应该是有求于我吧”他揣测。

“是。”云居雁点头。

“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们只是定亲而已,我没有义务帮你,沈家可以退婚的,所以收起你未婚妻的嘴脸”他无情的陈述,因为他生气,她居然毫不避忌地说,因为她有求于他,她才低声下气与他说话。在她眼中,他不过是她的工具。

这一瞬间,云居雁觉得上次他让她靠着他哭泣一定是她的错觉,世上再没有人像他这么厌恶她。她大拇指的指甲深深陷入了食指内,但她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她努力控制着呼吸,使劲控制着情绪。她告诉自己,一切都与爱情无法,她不过是想赢得这场赌局。

“沈公子,不管你怎么想,你总是要娶妻的,而我总是要嫁人的。”她风轻云淡地说着。

“所以你的意思,与其冒险,不如就这样的凑合着”沈君昊接话。

云居雁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陈述着:“你或许讨厌我,但我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这是你的本性。同样的,你或许觉得我不择手段,但我绝不害人,这是我的底线。不管我们对彼此有什么观感,我想我们是可以把未来的婚姻经营下去的”

“你在告诉我,我这次帮了你,下次你就会配合我其实你是找我来谈买卖的,是吗”

“如果你这样觉得,那么就当是吧”

云居雁的话音未落,沈君昊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她抬头看着自己。“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他恨恨地问。

云居雁不明白他的话,她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他的右脸颊肿了,他的嘴角有一个小小的疤痕以前,为了替他刮胡子的时候不弄伤他,她吃了一个月的方便面才买下最贵的剃须刀她的眼神开始迷离。

“不要这样看着我”沈君昊突然推开了她,迫她一连后退了两步。

昨日的二更粉红加更

在爱情的路上,只有一个人走得太快会很辛苦,所以居雁要停下等等别扭的某人。也算是小转折开始了吧。很快会是第三卷,该成亲了。

第157章吃豆腐

云居雁打了一个踉跄,从错愕中醒悟。“你要我看什么你的伤口”她刻意假装镇定,迟疑片刻问道:“你怎么受伤的”

“我没必要向你交待。”沈君昊不客气地回答。自从别人说他命中带克,他就学会了看人眼色。刚才,很明显的,她失神了。她透过他看到了别人,那个让她决意履行婚约的人。

云居雁记着云凌菲说,6氏可能很快找来。她顾不得揣摩他的心思,接着说道:“不管你怎么认为,我也是走投无路才找你的,请你一定要帮我这次。”

沈君昊第一次看到云居雁低声下气求他。上次就算她怕得要死,她都不愿意低头,这次她居然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他已经心软了,却拉不下脸点头,嘴里说着:“你都不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让我去作j犯科”

云居雁急忙把事情的大体经过说了,并且告诉他,这次若不是云凌菲,她连房门都出不了,且过不了两天,她就要去祖宅思过,因此必须在她离开前彻底消除隐患。

沈君昊本来就觉得程大可疑,听云居雁这么说,更加肯定事情绝不会简单的生意合作。他想起了她特意送给他的口信,问道:“你为什么要我保住程大的命难道你觉得他有性命之虞”

云居雁摇摇头,喃喃:“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每到关键时刻就会有人死去,一切又会变得不明不白。惠嬷嬷,紫菊,柳易她们都死得太蹊跷了。

沈君昊注视着她脸色的每一个表情。他一直以为惠嬷嬷的死全因她的不择手酸,看眼下她又不似在说谎。

云居雁知他所想,解释道:“我承认我有时想得不周全。但无论你信不信,我是绝不会害人性命的。”

沈君昊尴尬地别过脸去,生硬地说:“如果你是怕你父亲赔了银子。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你不用担心了,程大已经在县令面前答应。不与云家合作生意。”

“我要的不止是这个。”

“那你要什么”沈君昊回头,用充满兴味的眼光打量着她。他从程大挨揍时的潜意识动作中发现。他不可能是养尊处优的富商第二代,这是他从无数的实践中得来的经验,而云居雁,她应该连程大的人都没有见过,又如何判断他不是好人呢

云居雁见沈君昊的情绪已不似之前那么紧绷,而他又问起了关键性问题,整颗心一下子吊了起来。急切地说:“我希望你能对县令说,这次是你和父亲合作,想诈出程大的真正目的。”

“好一个孝顺的女儿。”沈君昊笑了起来,接着又说:“可是我为什么要答应我帮你搅黄了这桩生意,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你要怎样才答应只要我做得到的,你可以提任何要求。”

“任何要求”沈君昊换上了纨绔子弟似笑非笑的表情,不客气地上次打量她。她很憔悴,头发很随意地绑着,身上穿着一条半新不旧的藕荷色襦裙,除了腰间的一块镇裙。身上没有太多的饰品,就连头上也只是插了一支极为普通的如意云纹簪子。她并没有因为要见他而刻意打扮过。他没来由地有些失望。

云居雁丝毫没领会到沈君昊目光中的挑逗意味。她顺着他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看去。很普通的家常穿着,她并没瞧出什么不妥,只能疑惑地看着沈君昊。

沈君昊有些气馁。每一次他在她面前扮风流浪子状。她都能一本正经地处于状态外,甚至还能反将他一车,把他气得装不下去。就像现在,他明显在说:任何要求是不是包括人情债肉偿她作为大家闺秀应该愤怒地骂他一句,然后拂袖而去,结果她只是用不解地目光看他,好似在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讪讪地收了笑,低声咕哝:“我答应你了又如何县令没必须配合,你父亲也不见得乐意。”

一听这话,云居雁的脸上马上漾起了如释重负的微笑。她知道沈君昊算是答应了,感激地说了一声谢谢,随即陈述道:“祖父今日就会去见县令大人。县令大人一定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只要让程大在祖父面前说一声他是假冒的,后面的事祖父只会安排。”

即便程大是真正的程大,沈君昊都有几十种方法让他说自己是假的,反正他是纨绔子弟,只要不“玩”得太过火,他比蒋明轩等人行事方便多了。不过他不以为云居雁一个闺阁女子能有什么主意,故意说道:“你虽是这么想,但也要人家愿意配合才行。这冒充的罪名可不小,你以为别人都是傻的吗”

“我知道要他承认不易,不过我已经派人去他的祖籍了,按教程算,六七天便会有回应。如果他知道了这事,定然会心虚的。”

沈君昊没料到云居雁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他好奇地问:“你怎么就认定这个程大一定是假的难道你以前认识他不成”

一句无心之语,顿时说得云居雁心虚了起来。她不安地看着沈君昊,喃喃:“反正我就是知道。”

沈君昊凝视着她。他相信她刚刚说的是真的,但如果惠嬷嬷等人的死与她无关,这也就是说,云梦双比他想象的更可怕,云家比他认为的更不安宁

云居雁被他看得更加心虚,使劲抓着手中的帕子。“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反正我知道就是知道”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冒险来见你,我会帮你做这些对我没好处的事”沈君昊突然问。

“我不知道。”云居雁老实回答,“如果你不愿意帮我,我只能自己给自己写一封信,假装是我派去江南的管事写回来的。”

“虽然拙劣了一些,但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至少能拖到真的信件赶到。”

“但这样一来。万一父亲知道了这事,我和他的关系就更难修复了。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这个世上,他们是我最在意的人。”

沈君昊瞬时沉默了。微微抬头望着远处的瓦片。不同于昨日的晴空万里,今天却是一个大阴天,厚重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在他很小的时候。他记得奶娘曾抱着他说,这个世上。最在意他的人已经不在了,没有人会真正一心为他,就算是姨母也是一样,所以他必须学会保护自己。

他一直知道奶娘才是对他最好的,他从小就决心长大后要报答她,但是还没等到他长大,她已经死了。后来他认识了沈子寒。他以为他是他最好的朋友,结果他骗了他,骗了所有人。虽然蒋明轩他们都说,他也是迫不得已的,但他骗了他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她说,他最在意的是她的父母,那么他呢他有值得他在意的,在意得值得他卑躬屈膝去求别人的人吗

“沈公子,你怎么了”云居雁看着失神的他。这一刻,她莫名地觉得他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试图舔舐自己的伤口。他的其他面目似乎只是为了掩饰他真实的脆弱。她情不自禁问:“你想到伤心的事了吗”

“当然不是”沈君昊极力否认,公式化地说:“你为了你最在意的人求我,但我还是那句话,与我没好处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可是你刚刚明明说”

“我刚刚什么都没答应。”沈君昊急忙撇清。他会帮她,为了帮她守护她最在意的人。不过他不会在她面前承认。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很恶劣,可他就是要这么做,仿佛他这么做了,她就会记住他,而不会透过他看着别人。

对云居雁来说,世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给她一个希望,再当着她的面戳破这个希望。之前沈君昊虽没有明确地说,但他的话明明是他答应了的意思。他虽没义务帮她,但他怎么能出尔反尔

“好,我答应你,我会给你你要的。”云居雁一字一句,十分认真地说。

沈君昊顿时觉得好笑。他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又怎么能知道“你这是在敷衍我吗”

“不是。”云居雁摇头,“五年,最多六年,到时我会还你你要的自由。”

“自由”沈君昊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他笑问:“什么是你口中的自由”

“我知道你喜欢的是二妹这样的人,而我不是。到时我绝不会挡了你的路。”

“很好,很公平。”沈君昊咬牙切齿地点头。此刻他最想做的便是拧断她的脖子。他已经接受他们必须在一起过一辈子的事实,他甚至称得上对她言听计从,可是她却压根没想过永远与他相守一生。无论她所谓的“不会挡了你的路”是替他纳妾,还是她离开,都说明了她真的只是把这桩婚姻当成一场交易。

既然她做得到,我为什么对不到

沈君昊这般想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瞳孔却愈加地黝黑。他看着她,平静地说:“没想到你已经想到了五六年后,这样也好,那么今日我们索性把话说明了。我会在必要的时候帮你,但同样的,你也必须做到,特别是在我们成亲后,你作为沈家的大奶奶,在外,你必须做足一切你该做的,在内”他突然很想问她,五六年后,如果她说的是不是她将离开他。

他很想问她,问得清楚明白,他甚至想知道她透过他到底看到了谁,但是他不想听到答案,确切地说,他害怕听到答案。他的目光从她的眼睛移开,他继续说道:“在内,只要关上房门,我们可以各过各的日子,不过你可要管好你那几个丫鬟的嘴。”

云居雁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确认道:“所以你的意思,我们只是在其他人面前扮演一对夫妻”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沈君昊反问。

云居雁很想问他一句,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可惜她问不出口。她一直庆幸,虽然他不喜欢她,她至少有那么长一段时间,她会是他的妻子,结果到头来她不过同样是扮演他的妻子。就像现代的时候一样,不管别人称呼她什么,怎么看待他们的关系。她与他永远都只是她坐在他的病床边,强迫他听她诉说一天的琐事。哪怕到最后一刻,他都没有睁眼看她。

此时此刻。她很想告诉,将来。哪怕只有一天,请你在那一天真心把我当成你的妻子。她更想对他说,请你告诉我,那五年,你是知道我的存在的,你听到了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

她仅剩的骄傲让她说不出这样的话,或许他永远不会喜欢她。但她不想他更加地鄙视她。她爱他,所以她不喜欢他的可怜。她希望,在她离开之后,至少他偶尔回想起她的时候,他是尊重她的。

她忍着一阵阵的心痛,她对着他点头,她用与他如出一辙的平静语气说:“你说得很对。这些日子,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我很感激。请你放心,我虽然不能保证我绝不会犯错误。但我一定会尽力做到最好,一定会尽力配合你,不过关于以后的事,我有几个条件。”

沈君昊笑着点头。笑容愈加地炫目,说道:“你先说说看,如果是太过分的条件,我可不能答应。”

如果长顺在,一眼就能知道自家主子此刻快气疯了。可云居雁哪里看得出来。她不敢正视他,只能侧过身,用尽全身的力气说:“第一,我的嫁妆我必须有自由支配的权力,包括你在内的沈家任何人都不能试图改变我的决定。每个月我必须有三天去铺子处理杂事。”她需要与外界接触,不能在现在这样,动不动就被拘禁在狭小的空间。

沈君昊对此并不意外,点头道:“前面半条是毋庸质疑的,但后面半条,得看你的表现如何。如果你扮演妻子很是称职,反正我也是要出门的,带你出去也不是不行。”

他的话就等于云居雁能不能出门全凭他大少爷高兴。她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忍下了,因为她知道,郡王府毕竟不同于云家,规矩比这里多的多。到时如果真的不行,只能另想它法。她深吸一口气,接着说:“第二,你家对我来说是完全陌生的,所以你必须在人前给我应有的尊重。”

“你的要求太笼统了。”

“成婚三个月后你才可以收通房。即便是长辈所赐,也只有等她们生下子嗣,才可以抬为姨娘。”

“你倒是想得很周到。”沈君昊赞许地点头,同时,他已经听到自己的指关节正“咔咔”做想。他很想问问她,她是不是想这番话已经想很久了,今天终于找到了机会“不会是你连人选都准备好了吧那个叫玉什么的”

“这是我要说的第三条,我身边的人,任何也人不能动。除非我主动提及,否则我的丫鬟不会嫁你家的管事,更不会成为你的女人。就算他们犯了错,能处置他们的,只有我一人。”她说得斩钉截铁。这是她从许弘文家学来的教训。这一世,她决不能像以前那样,最后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关于这一条,沈君昊倒是能理解的,曾经他也想保护身边的人。他再次低头审视她,却无法看清她的表情。她的侧脸离他很近,但她似乎在躲避他的目光。“你说这么多,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占便宜”他试图激怒她。既然她让他生气,这也算礼尚往来。

云居雁没有动,只是低声说:“既然我们是在协商,你有什么要求,可以一次性说清楚。”

“我没有你准备得这么充分。”他的语气带着淡淡的讥讽,“我只是想说,你说了这么多,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从始至终,从头到尾,似乎都是我在帮你忙活,你有做过些什么吗”

沈君昊满心以为她一定转身,她一定会面对面反驳他的话,但是她却没有,甚至她索性转过身,背对着他。

“怎么,说不出话了”他追问。

“你希望我做什么或者希望我给你什么承诺”

被云居雁这么一直问,沈君昊反而懵了。自从得知了皇后娘娘的懿旨,他一直以为他们会想其他人一样。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担心她,结果他们居然走到了这一步。其实他要的很简单,可是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人明白。

“如果你暂时没想到,可以留待以后再说。”云居雁草草总结。她知道自己快撑不下去了。

隐隐约约中,她听到云凌菲特别激昂地问什么人,对方要去哪里。情急之下,云居雁伸手把沈君昊往假山后推,匆匆说了句:“有人过来了。”

出于本能的,沈君昊下意识转身,把云居雁护在了身后。他朝云凌菲和云堇站立的方向望去看到一个丫鬟摸样的人正与云凌菲说话。他用带着安慰的调侃语气说:“不用担心,你们云家的姐妹各各都很有手腕,她不会让别人过来的。”

云居雁低低应了一声,不再有其他反应。她只觉得脸颊烧得厉害。严格说来,他并没有碰到她,他们之间还留着几厘米的空间,可是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体温。曾经,无数次,她幻想着他能醒过来,给孤独无助的她一个温暖的拥抱。她的愿意再也无法达成。

沈君昊低头看她。此时的她柔顺而局促,只是一个无措的小女人。他恍惚想起了十年前。那是他父亲第一次带他出门。在启昌侯府的后花园,母亲留下的嬷嬷告诉他,她就是他的未婚妻,是启昌侯的外孙女,也是云家的嫡长女。她的身份,她的嫁妆都能帮助他成为未来的淮安郡王府主人。那时他仅有八岁,不过他已经知道,他没有母亲,失去了外祖父一脉的支持,唯一能助他成为王府继承人的筹码只剩下他未来的妻族。

那时候嬷嬷告诉他,他可以过去抱抱她,反正他们都还小。后来他真的走过去了,不过他只是想表示友好,因为嬷嬷告诉他,将来他们成亲之后,她会陪着他一辈子。其实那时候他很想抱抱她的,因为他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不过最后,他却被她害得挨了一顿骂。

想着她抬着头,对他颐指气使的模样,他突然很想报仇。他伸出手,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她。其实上一次她在他面前哭泣的时候,他就想抱她了。

“你干什么”云居雁觉得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不要动。”沈君昊的声音一片严肃,“有人走过来了。如果你不想被发现,就不要动。”他很清楚,他们的身后没有任何人。他不是君子,所以他并不为自己的谎言而内疚,他只觉得她比看起来更娇小,也更柔软。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花香。与那些歌姬舞伶身上的香味不同,这是一股她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香味。他收紧手臂,用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丝。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纨绔公子哥,所以吃别人豆腐也算他的份内工作。他微微低头,他的脸颊沿着她的发丝滑至她的鬓角。他发现,她的耳朵已经红得似红烧一般。

云居雁不知道他说得是真是假,她只知道他在拥抱她,他身体的每一寸都贴着她的,她几乎能感觉到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心跳声。她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不能思考了。她知道自己应该推开他的,哪怕被人发现,她也不能任他轻薄,让他看轻,可是她的思绪有些混乱,她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扭曲。

恍恍惚惚中,她觉得自己回到了现代,回到了他的病床边。她看到他睁开了眼睛,她看到他对着她笑,她看到他拥抱了她。她等这一刻已经等太久了。

她慢慢地伸手。她抓着了他的衣裳,她搂住了他的腰。这一次,她的心无比平静与温暖,她每一日的努力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她闭上眼睛,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肩头。

如果这是一个梦,她希望这个梦永远不会醒来。

第158章守护

察觉到云居雁正依偎在自己胸口,而她的手已经环住自己的腰,沈君昊有些恍惚。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奶娘没死那会儿,那种安静又温暖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久得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他情不自禁把她抱得更紧,随即马上想起,他只是报复,只是恶作剧,而她应该一把推开他,或者索性甩他一耳光。

他猛地放开她。眼见她因自己的动作站立不稳,他只能扶住她的肩膀,然后他看到了她脸上的眼泪。她在哭,悲伤,不舍,绝望他找不到适合的词语描绘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此时此刻,他宁愿她骂他、打他,也不想看到她为了别人流泪。

“不要让我看到你哭。”他恶声恶气地说。

云居雁根本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她的眼前只有医生为他盖上白布的画面。从医生宣布死亡至她重生回这一世,她都没来得及与他告别。

“不要哭了,听到没有”沈君昊的语气愈加不善。他有一种错觉:她明明近在咫尺,可他却觉得她离他很远。他顾不得拿她手里的帕子,也不想去拿自己的汗巾。他握住袖口,拎起衣袖就往她脸上擦去,恶狠狠地说:“不许哭了,按你说的,不过五六年时间罢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只觉得心里堵得慌,似塞了一大团棉花。

云居雁渐渐从回忆中醒悟。她听到了他最后的那句话。她偏头避开他的动作,用自己的手绢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哽咽着说:“我承诺的事情,我会记得的。”

沈君昊抿嘴不语,眯着眼睛看她。“你为什么哭为了谁”最后那个字他说得含糊不清。但他相信她听到了。

云居雁摇头再摇头,眼泪又忍不住涌上了眼眶。

“我再说一次,不要让我看到你的眼泪。”沈君昊的语气又重了几分。

云居雁顿时觉得委屈。这个当下。面对什么都不记得的他,她宁愿自己也不记得那五年。如果她也忘记了,她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沈君昊的心情愈加烦乱。她无声的泪水赤裸裸地告诉他。她有多伤心。而她有多伤心,就证明她的感情有多深。“你刚才不是说。我可以提我的要求吗你听好了。不管是五年还是六年,亦或是一年,两年,甚至是一个月两个月,只要你一天顶着沈家大少奶奶的名分,就不要让任何人听到你和其他男人的名字联系在一起”

“你什么意识”云居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

云居雁抬头看他。她依然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或者说。她不想相信他居然说出这话。这话不止是对她的侮辱,甚至是他亲手拿匕首戳她的真心。她忘了哭泣,忘了伤心,她只有满心的愤怒。为了他,她可以赌上自己的一切,甚至赔上自己的性命,可换来的不过是他无情地践踏她的尊严。

沈君昊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他回瞪她。在他看来,她所有的表现都证明了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他可以大度地不去逼问她那人是谁,他可以不再继续打探除了许弘文,还有谁经常进出云家。但他不能不在乎以后的自己会不会戴绿帽。他告诉自己,即便只是假扮夫妻,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忍受与自己拜过堂的女人与其他人有牵扯。

他理直气壮地说:“如果你不明白,我可以再说一次。成亲之后,请你谨守妇道”

“大姐”云凌菲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的目光从云居雁的脸上移到沈君昊身上,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显然是至少听到了最后四个字。在离她五六步远的地方,云堇正拦着二房的一个小厮。看起来应该是生出了意外,她过来提醒他们的。

云居雁见这样的话落在了堂妹耳中,又是羞愤,又是伤心。可为了大局,她只能挡在沈君昊身前,对着她说:“我们谈得差不多了,我与你先走吧。二弟会送他出去的。”说着回头朝沈君昊点点头,暗示他,自己答应了他的要求,但与此同时,请他别忘了自己的承诺。

云凌菲虽对沈君昊最后那句话听得模模糊糊的,但“请你谨守妇道”六个字她听得真真切切。眼见着云居雁疾步走在自己身前,一副不愿与她说话,怕她提及此事的模样,她更加确信自己并没有误会什么。“大姐。”云凌菲上前拉住了云居雁。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掩饰的话在云居雁触及云凌菲目光后悄悄隐去。“我不想解释什么。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她陈述。她不想听到任何询问。

云凌菲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说道:“大姐,我一直以为”

“菲菲,我不想说话,更不想解释。我唯一能说的,既然是自己选的,不管对与错,我都得走下去。更何况如今已由不得我想不想走了。”

话说到这份上,即便云凌菲再怎么想弄清楚事实,也无法再问下去了。两人在沉默中往前走着,谁都不知道她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云居雁木然地向前迈步。她无数次告诫自己,她重生,她嫁他,她只是为了还债。她不该对他存着粉红色的幻想。可是想归想,每次见到他,她总是会忘记自己的决心。“其实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她喃喃。

云凌菲趁机上前一步,握住了云居雁的手。

“四妹,什么都不要说,也请你不要对任何人提及。”

“大姐。”云凌菲挡住了她的去路,说道:“成亲就是两个人要过一辈子。如果你们尚未成亲他就已经是这样的态度不如把这事禀了长辈吧。”她是真的担心云居雁。

云居雁摇摇头。

云凌菲没再继续劝说,因为她心中明白,没有皇后的懿旨还好说,可现在她叹了一口。有些话不该从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口中说出,但既然她知道了这事。硬着头皮也要说。“大姐,其实你应该知道的,无论是母亲还是大伯母。将来都是靠二弟、三弟”

“我明白的。”云居雁急急截断了她的话。她知道云凌菲是关心他,但这话恰恰戳中了她的痛处。“四妹,我想一个人坐会儿。”不知不觉她们已经走到了花房外。

“大姐。你是不是怪我多事”

“当然不是。”云居雁摇头,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解释道:“我只是想静静地看看花,顺道再想想将来。你放心,我知道凡事往好的方面想。”

云凌菲当然是不放心的,但云居雁态度坚决。想着云平昭的花房,除了他们父女,其他人不能轻易进出,云凌菲勉强答应了。说自己在花房外的水榭等她,且她们不能呆得太久。

云居雁点点头,缓步走了进去,事实上,这个时候,她哪有心情赏花,她这么说不过是想一个人独处。而花房是最不可能出现闲杂人等的地方。

径直走到角落,她在花架旁的藤椅上坐下。顾不得坐稳,她的眼泪已经哗哗直流。对她而言,今日就是一种道别。无论是现代的植物人,还是这一世的沈君昊,她都应该认清现实了,她不能再被前世绊住脚步。她必须往前看,她有许多事要做,她有许多事要想,她怎么能沉溺在不可能实现的幻象中。

她告诉自己,像今天这样说清楚了也好。说清楚了,她就能专心致志做她的事。如果她侥幸扭转了云沈两家的命运,那么五六年后,她还清了欠他的债,她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如果她根本什么都改变不了,至少她努力过了,至少老天比别人多给了她这么多时间,她也应该知足了。

她用力哭着,仿佛哭干了眼泪她就能和前世了断,仿佛这一刻的痛全都宣泄出来后,她就能忘了她的心中有多在意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的眼泪似没有流尽的那刻。前世的他们,这一世的他们,无数的画面在她脑海中掠过。两个他,没有一个说过喜欢她,需要她,所以她应该死的。她一遍一遍想着,一遍一遍告诫自己。

不远处的花架旁,6航进退两难。在云居雁进门的那刻他就该出去的。那时候他大可以大大方方与她们打招呼,与云凌菲一起离开。可不知为何,他只是站在那,看着她从自己身前走过,看着她在藤椅上坐下。

那时候他本想离开的。可她开始坐在那里哭。虽然一开始只是低低的抽泣,但他看得出,她很伤心。她压抑的哭声仿佛把她身边的一切都染上了悲伤之色。

看着伤心欲绝的她,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让云凌菲进来劝她,可是他更知道,有些伤心不是别人劝两句就能抚平的。有时候与其压抑着感伤,还不如索性发泄出来。

他静静地站着,无言地守护着她。他心里清楚,花房虽算不上房间,但他们孤男寡女的,总是不应该。他本想等她稍稍平静,他就出去的,可看着她越哭越伤心,他实在迈不开步子。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他只知道她的眼泪让他很难受。他很想走过去告诉她,他可以帮她的,无论是什么要求,只要他做得到的,他绝不会推辞。犹豫许久,他终究没有上前,只是在离她不远处的花架旁默默陪伴着她。

眼见着她的哭声渐渐弱了,他意识到自己应该离开的时候,他才发现她足足哭了一个时辰,而云凌菲显然知道她在哭,因此一直在门口守着。这个时候他若出去,虽然是自家表妹,但难保她心中没有想法。

正想着花房是否有其他出口,6航突然发现止了哭声的云居雁坐不住了,正从藤椅上往下滑。顾不得其他,他急忙走过去扶住她,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我让表妹叫人进来。”此刻他已顾不得云凌菲会怎么想。

云居雁在朦朦胧胧中看到6航,吓了一大跳。她哭得太久,根本说不出话,只能拉住他。对他摇摇头。

6航犹豫片刻,拿起帕子,在一旁的水缸中沾湿了。交到云居雁手中,跟着解释道:“干净的,我没有用过。”

云居雁勉强笑了笑。握着湿了水的手帕。清凉的感觉从她的手掌传递到全身,她瞬时清醒了不少。“我没事。歇一会就走。”她不想节外生枝,因此想让6航在她与云凌菲离开后再走。

6航明白她的意思,可见她面无血色,嘴唇发白,他实在担心。“菲菲并不是多话的人。”他试图说服她。没什么比她的身体更重要。

云居雁轻轻摇头,转而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明日就回泰州了。世伯许了伯父两盆兰花,我是陪着他们来选花的。”看云居雁脸有急色。他安抚道:“你不要急,世伯和伯父已经走了,不会折回来。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