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第44部分阅读(1/1)

整五年时间,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快些长大,等他长大了,他便能娶她。可紧接着,五年后的那天,在他满心期待他们的见面时,她在他与沈子寒之间选择了后者,甚至收下了那支凤箫了。又过了五年,原本坚持想退婚的她突然又改变了态度。在一系列的莫名其妙后,她的行动,她的表情,她的眼泪无一不在说明,她的心中藏着另一个人。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她到底知不知道他们是指腹为婚的她到底有没有廉耻她甚至不想隐瞒或者她的不屑隐瞒只是因为她与旁人一样,根本不在乎他。

沈君昊猛然起身,往一旁走了两步,背对她而立,一字一句说:“就如你祖父猜想的,昨日我确实没有把话说明白。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实情,但同样的,我也要知道真相。”

云居雁抬头看着他的背影。她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此时此刻,她发现自己真的很笨,笨得明知道他没有前世的记忆,更不知道现代的一切,却没有在他面前掩饰感情。如今面对他的怀疑,她一旦说没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他必然不会相信她,而眼下,他们之间最需要的是相互信任。她必须让他相信自己,不然他们永远无法步调一致,甚至还会相互拖后腿。

她凄然地笑着,忽然觉得是老天与她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她居然不得不在所爱的人面前承认自己爱着别人,甚至还要编一个故事让他相信,她确实爱着那个人。

“我不知道那人的姓名,也不知道他来自何处。”她淡然地陈述着。她知道自己正做着全天下最荒诞的事,而她是全世界最笨的笨蛋。

“你应该是不想说吧”沈君昊冷哼。他很想想知道真相,可另一方面,他又希望她抵死不认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云居雁缓缓摇头,陈述道:“不管你怎么认为,我确实不知道他的姓名,因为他从未与我说过一句话,他甚至没有睁开眼睛看我一眼”

随着她的话语,沈君昊慢慢转身。他看到了她的表情,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他觉得匪夷所思。

“是他救了我的命,我不希望他因我而死,所以我日日去探望他,给他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我唯一希望的只有他能活过来其实一开始我只是单纯的希望他能醒过来,可慢慢的,我发现他变得越来越熟悉,似乎已经成了我的一部分再后来,他永远离开了我”

“你在说谎。”沈君昊生气地指责,“云家从没有来历不明的人过世。”

“这事当然不是发生在家中的。祖父、父亲、母亲全都不知道这件事,可以说,几乎没人知道这件事。”云居雁不慌不忙地陈述,心中却在疑惑沈君昊的笃定。他何以知道云家没有来历不明的人过世再联想前些日子他都是很快就知道了云家的动向,她不由地怀疑:“你在我家安插了眼线”

沈君昊不置可否,说道:“除非像此刻这样,有长辈的默许,否则你的身边不可能没有伺候的人。”他决定打破沙锅问到底,反正最坏也不过是她与人海誓山盟,私定终身。只要她敢说,他又有什么不敢听的

看他的神情,云居雁知道沈君昊确实在她家布置了眼线。她避重就轻地回答:“你在寿安寺的荷花池救了我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那件事也是同样。真要说起来,知道这事的人都以为我只是感激他罢了。”

沈君昊看着云居雁,更加觉得不可思议。他能感觉到,她透过自己陷入回忆时,她对那人的感情是十分深厚的。这样的感情绝不是几天时间能建立的。可看她的表情又全无说谎的痕迹。“就像你猜测的,我知道你家的很多事。”他变相承认了眼线的存在,同时也是一种威胁,告诉她,他可以去核实真相的。

云居雁坦然地笑笑,似乎在说:“你请便。”事实上,在她重生之前,她唯一能接触的异姓男子只有许弘文,而她重生之后,她虽与人单独说过话,但称得上“逾矩”的,只有沈君昊。无论他的眼线是谁,都不可能查出什么。

她迎视着沈君昊探究的目光,淡然地说:“这事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起。今日我告诉了你,也是想说,如果你依然想悔婚,可以拿着这事去找我们的父母,我绝不会反口不认。如果你怕悔婚有碍淮安郡王府的名声,或者你顾忌皇后娘娘的懿旨,你大可以把事情宣扬出去,到时”她没有说完,只是看着他。

下一章叫缔盟,本想当成第三卷开端的,毕竟算是两人的新开端,最后想想,还是继续放在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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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缔盟

今日三更,这是第一更

沈君昊明白云居雁的意思,他更知道,她刚才那番话若是让旁人听了去,就算他家不提退婚,她也难逃三尺白绫的命运。“你别以为我不敢说出去。”他威胁。

“你会吗”云居雁看着他,面带微笑。

沈君昊气恼,不语。他相信云居雁就是算准他拿她没辙,才会如此直言不讳。她根本一早就在算计他。

云居雁依然只是看着他。前世,在许弘文冷眼旁观的时候,他下水救她。这一世,她知道他不会弃她不顾的。不管爱不爱,喜不喜欢,以后的日子,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她移开目光,望着将黄未黄的柳叶。未来的路一定很艰难,她不能像柳枝那样随风摆动,备受牵制,她必须坚定地走下去,而他,她与他只有站在同一战线,他们才能共度难关。她柔声说:“沈君昊,我说这些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相信你。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怎么看你,以后的日子,你都是我最信任的人”

“你不用给我戴高帽。”沈君昊生硬地打断了她,语气不善地说:“因为我和他长得很像,所以你不顾我的意愿,执意要求两家履行婚约。”他看着云居雁慢慢低下头,看着她搁在桌子上的手握成了拳头。他又说:“或者,你只是在与自己的二妹赌一口气”

“不是。”云居雁坚定地摇头,“我不会因为与人赌气,赔上一桩婚姻。”

“所以,我真的与他很像”

云居雁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死死咬住下唇。她有预感他会问这个问题。但是她不知如何回应。她很想告诉他,他就是她心中的他。但是她不能。

沈君昊愈加气恼。在他眼中,她的沉默就是默认,她把他当成别人的替代品。回想当日,她不顾一切要求退婚,他恶声恶气地说:“或许他根本还活着,所以你才说五年、六年什么的。”此刻的他极度不理智,哪里看得到她的伤心,哪里想得到,如果她真的存着与人私奔的心思。岂会不顾一切,只为嫁他,又怎会对他说这么多。

云居雁知道他正瞪着自己。她一径低着头,直至逼回了眼中的泪光。才抬头对他说:“我知道。你对这桩婚事并不情愿”

“对,还算你有自知之明。”沈君昊恨恨地打断了她。

云居雁点头,尽量用刻板的声音说:“我说的五六年。只是觉得,到时或许大家都不记得皇后娘娘的懿旨了,而你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时候我绝不会阻碍你。但在这五六年间,我们必须顾着两家的面子,毕竟这桩婚事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它关系到云沈两家的将来。至于他,不管你信不信。我再也不可能见到他。”

虽然知道云居雁说的是对的,虽然知道她在努力示好,但她的这些话让沈君昊很不舒服。这一刻,他很想马上找出她口中的“他”是谁,但同时他也知道,他若真的去追查,去核实,闹出些什么动静,她一定会陷入困境。“你是不是早就算准了,我只能相信你的话,只能任由你摆布”他生气地质问,全然没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在乎她,不忍她受伤害。

云居雁不懂他为何这么生气,但从前世他下水救她那刻她就知道,他是好人,心地善良。她不想与他争辩,更无从解释,只能好声好气地说:“今天发生的事真的让我很担心。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我相信你。我们若想度过这次难关,就必须同心协力。所以请你告诉我一句实话,你是不是同样觉得近期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与我们的婚事有关是不是有人千方百计想阻止我与你成亲”

面对她恳切而焦急的目光,沈君昊只能转过头去。许久他才答道:“虽然我也有些担心,但是你祖父说了,他不会让白芍踏入永州城半步”

“白芍是谁”云居雁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口。前世,她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沈君昊一脸不情不愿地把程大与白芍的关系简单地陈述了一遍,临了补充道:“我已经请子寒派人去核实程大的身份,不出几天就会有确切的消息传回来。”

云居雁知道,传递军情的官驿自然准确而快捷,但若是让沈子寒的上司知道了此事,恐怕会连累了他。她站起身,细细回忆前世。

前世的这个时候,云家正在准备沈君昊与云梦双的婚事。因着她与沈君昊怎么说都是有过口头婚约的,所以她与母亲避开了一段日子。她们在过年前才回到家,回家的第一件事便听说了许弘文受到了途经永州的转运副使齐大人赏识。据说这位齐大人学富五车,出口成章。前世的她也是从这个时候才开始留心许弘文的。

眼下,沈君昊和他祖父防的都是白芍把事情闹大,揭出程大已死的事实如果这一次偶遇齐大人的是白芍云居雁一阵心慌,急问沈君昊:“眼看就到秋收了,不知道京畿路的转运使大人此时到了哪个州县”

沈君昊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他想了想说道:“据我所知,知州和知县都尚未收到消息。”转运使及手下的副使、判官掌地方的财政及赋税,兼监察地方官吏。一般情况,他们在到达某地前,当地官员一定早已收到消息,做足了准备。

云居雁不好把话说得太明白,引得他怀疑,只能用假设的口吻问道:“会不会有的大人为了更好地体察民情,微服而行呢”

沈君昊站起身,望着远处沉吟。虽然云居雁所说可能性不高,但确实有这种可能。他冒不起这个险,遂说道:“我带的人手不够,又对永州人生地不熟,待会儿见到你祖父的时候,我会请他好生安置白芍”

“若是祖父不知道白芍现在哪里呢又或者她早已躲起来,一直在暗中等待机会呢”

“如果转运使大人微服而行,又怎会被人找到”沈君昊在安慰云居雁,也在安慰自己。但他心中明白,程大的事若是那人故意安排,那么极有可能早已掌握了转运使的行程。

“沈君昊。”云居雁走到沈君昊身前,面对面说道:“我很担心,真的很担心,万一程大的死讯在这时候揭出来”

“就算这事闹开了,对你家来说,不过是旁人的几句闲话”

“可是对你呢很多人都看到你打了他。”

“你在担心我”沈君昊目光灼灼地低头看她。

云居雁点点头,又摇摇头,解释道:“如今很多事情都纠缠在了一起。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们已经被绑在了一起,所以我们必须齐心合力。不管我们怎么看待彼此,不管你有多不喜欢我,但对外的时候,我们一定要步调一致。我对你说了所有的事情,是希望你能相信我。同样的,我也希望你不要刻意隐瞒什么。”

沈君昊只是看着她,并不言语。此刻说这话的若不是她,他根本不会理会。

“沈君昊,当我求你,信我这一次好吗”她的声音再次放软,语气中带着些许哀求。见他依然只是盯着自己,似乎在衡量着什么,她只能继续劝说:“就算一切只是我的多心,防着点与我们都没有损失”

“你应该知道我的处境吧”

沈君昊突来的问题让云居雁有些错愕。在两人相互试探的目光中,沈君昊接着说道:“当年祖父为我们定下这桩婚事,因为你父亲姓云,又是状元,而你是启昌侯的外孙女。你的家人一口应允,不过是因为我是家里的嫡长孙,母亲是史家的嫡长女,继母又是我的亲姨母。说白了,这桩婚事只是交易。可惜,时过境迁,我不再是父亲唯一的儿子,而外祖父家早已没落。祖父百年之后,若我不被父亲请为世子,那么落在我身上的只有四字:德行有亏。”他略一停顿,不待云居雁说话,又状似满不在乎地感慨:“虽说你我有一个五六年之约,但你自己也看到了,你二妹做那么多事,无非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侯爷夫人之名”

“所以你对婚事的冷淡,是怕我无法应对你家的一切,所以你宁愿一开始就把我排除在斗争之外,让所有人都看到,我们只会相互拖后腿”

“不是。”沈君昊回答得又急又快,尴尬地解释:“我只是让你认清自己的位置,我在告诉你以及你家的人,这桩婚事非我所愿,我不求其他,只求你们不要帮倒忙。上次在雅竹小筑的事,这次的程大,我做这些事情,无非是不想受你拖累。”

听着这话,云居雁有些难过,不过她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这么久以来,他一直在帮她,而她什么都没能为他做。

沈君昊看着她低头不语,顿觉自己说得太过分了。他想补救,却只能生硬地说:“不可否认,你说的也没错。近期发生的事确有可能是因为有人想阻挠婚事,这才针对你家。所以勉强也算是我连累了你。昨日我没有对你祖父说的就是这事”

“既然别人已经把我们看成一体,我们是不是更应该信任彼此,相互合作”云居雁急忙接话。

第169章人心

第二更,还有一更,稍晚

沈君昊一早就知道云居雁的意图。其实就像她说的,他在所有人面前对她表现出的冷淡,他故意对她的父母避而不见,因为他天真地觉得,只要大家都认定他们感情很差,她就用不着搅入他家的那些纷争。他告诉自己,他决定这么做,是因为她太笨,会连累他。

如今眼见着她已经被盯上,甚至极有可能是针对他的人一手“制造”出了程大,对付她的父亲,也就是说他之前的策略完全没有奏效。她势必会卷入漩涡。

“沈君昊”云居雁轻轻唤了一声。

“我是绝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女人的。”他斩钉截铁。确切地说,他在告诫自己。

“我知道。”云居雁只能点头,“我只是希望我们能相互合作,毕竟你不希望自己有事,而我想要我的家人安安稳稳过日子。”

“如果我说,我已经猜到是谁指使程大,但我并不确切知道是谁,更没有实质的证据,你会不会觉得,为了你的家人,解除婚约才是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法”

“事到如今,你还想着解除婚约吗”云居雁反问。

沈君昊深深看了她一眼,心中叹了一句:她要合作,那就合作吧,这样至少能让她有个警惕。决定了这点,他从有人诬陷他命中带克开始,把自身的处境大致说了说,最后问她:“你可要想清楚了,有些事情是不能回头的,而且我能力有限,不是次次都顾得了你。再说你去了京城以后。永州这边就鞭长莫及了。”

云居雁何尝不明白他说的话。一开始她坚定地要嫁他,根本没想到会因此连累家人。如今她只能尽力做到最好。沈君昊看她态度坚决。便说他待会儿见过她的祖父后就去拜会她父母。一想到她执意要嫁自己的原因,他又强调他们之间只是合作,是相互利用,其他的,他不会干涉她,她也别想插手他的事。他会像上次她要求的,一个月内不收通房,三年内不纳妾,除非通房生下子嗣。否则不会抬为妾室。在外人面前尽量做到相敬如宾,至于私下,他们互不相干。

这些事云居雁早有心理准备,自是应下不提。随即她又问他留了谁在她家当眼线。

不知沈君昊是想表示诚意。还是觉得以后他们可以通过那人互通消息,亦或者两者皆是,他没有犹豫便说出了答案。并且告诉她,在他离开永州后,若她有事,可以让那人去办。

云居雁怎么都没想到,沈家派来潜伏在她家的眼线居然是她祖父身边的沈襄。要知道沈襄在她出生前就在云辅身边了,一直很受信任。更让她惊讶的。沈君昊甚至委婉地暗示她,沈襄是他祖父安排的。而她的祖父曾经怀疑过,但最后还是把人留在身边了。幸好知道此事的除了沈君昊及他的祖父,再无其他人,而沈襄也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间谍。这些年,除非必要,不然他很少送消息回沈家。像上次,云居雁扬言要开马场,他这才递了消息回京城。

云居雁心中明白,上次的事发生在别院,而沈襄一直在泰清居,这也就是说,沈襄已经培养了自己的人注意着各处。作为云家的女儿,她当然是不希望沈襄继续留下的,但沈君昊爽快地交代了,她反而不能做得太明显。更让她忧心的,沈襄是沈君昊的祖父安排的,他只是被动地知道了此事。除沈襄之外,会不会有其他人是沈君昊不知道的

再往深了想,她祖父身边有一个沈襄,那其他地方呢她的二婶娘当家多年,她及她的父母身边到底有多少可信的人她突然间觉得自己家就像是一株早已烂了芯的大树,表面看起来枝繁叶茂,实则脆弱不堪。

沈君昊看她沉吟不语,也知她心中不舒服。他对自己说,既然他们已经决定合作,就不该让她心存芥蒂,遂解释道:“祖父曾说,因着是结亲,不是结仇,所以沈襄只是用来以防万一的,就连父亲都不知道这事。再说,祖父从不管与自家无关的事,这点他是早就交代过的。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大可以在成亲的时候把他带回我家。”他的语气虽不算好,但话语却是极真诚的。

云居雁笑了笑,未曾应这话,只是再次叮嘱沈君昊:“关于转运使那事,我们宁可小心些。”

“放心,待会儿我就去一趟知州那边。以我的估计,知州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恐怕已然得知了程大的死讯。此次我正好去探一探他的口风。”说着这话,他一副“你怎么这么罗嗦”的表情。

恍惚间,云居雁觉得这样的关系也很好。再怎么说她都是女人,做事太不方便,凡事有他出面,比她强多了。因为知道了沈君昊之前只是故意表现出冷淡、疏远,她的表情柔和了不少,对着他点头道:“我只是担心反正行事谨慎些总是好的还有,你处事也要小心些。虽然你说你家的事只是因为世子一位,但”她抬头看他,满眼关切,小声道:“或许是我小人之心了,但有时候你不想伤人性命,但别人却并未必是这么想的”

沈君昊听她断断续续说着。除了蒋明轩,沈子寒、沈子遥俩兄弟,没人对他表现过这样的关切,而他们毕竟是男人,也不会像她这般温情地叮咛他。转瞬间,他想起了小时候的她,明亮干净,可不久前发生的那些事,即便惠嬷嬷的死与她无关,但其他那些,无不显示了她是多么心狠手辣,攻于心计。

云居雁看他若有所思,以为他是不耐烦了。她懊恼自己不该这么快就打破约定,急忙改口说:“其实我还有一事相求。”

沈君昊侧目,不由地想:原来她说那些话,是想让我答应她的要求。想到于翩翩等人从来都是为了各自的需求对他曲意迎合,他不由地烦闷外加失望。他一直觉得,就算她心机再深,至少与那些女人是不同的。结果他却发现,哪怕她只是言语上的关切,其实也是有目的的。

云居雁看他脸色阴晴不定,生怕是自己要求太多,惹他不高兴了。可另一方面,她素来知道父亲极爱面子,她生怕程大的事,父亲依然生着她的气,转而又觉得在妻子面前没面子,影响他们夫妻感情,让母亲难逃抑郁而终的命运,只能小心翼翼地开口:“沈公子,程大的事,您觉得是否可以让大家认为,父亲只是假意与他合作”

“你果然很是孝顺。”沈君昊说着赞美的话,却难掩其中的讽刺意味。他注意到,刚刚她还直呼他的名字,此刻却已变成“沈公子”了。

云居雁也知云平昭之前与程大的往来很是高调,事情有一定难度,只能放软了语调,小声说:“只要不让人知道,父亲已经付了定金,或许”

“自己做过的事,就该自己承担后果。别人不可能一辈子帮着的。”明显的拒绝意味。

云居雁不想让气氛变得更僵,只得止了话题。按她的估计,张铁槐最快应该在三四天后回到永州。沈子寒那边虽然是日夜兼程,用的是最好的快马,但差不多也要这么长时间。既然还有时间,再说她也不想事事依赖他,遂决定自己想办法。

本来沈君昊决定见过云辅之后再去拜见云平昭夫妇的,不料他和云居雁还未说完话,云平昭便派人把他叫过去了。云居雁猜想大概是父亲知道了她和沈君昊在这里单独见面,觉得不妥。她知父母对沈君昊的印象一直不好,生怕这事会让他们对沈君昊的观感雪上加霜,只能马上求见云辅,希望他能稍稍解释一下。

踏入云辅的书房,看到沈襄像往日一样,恭敬地立在祖父身后,她不由地多看了他两眼。云辅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命沈襄先行退下,问道“怎么了”

依云居雁想来,云辅虽怀疑过沈襄,但最后一定是相信他,这才留他在身边的。眼下她还需要沈襄为她办事,自然不该供出他的来历。因此她只是说:“回祖父,按照您的吩咐,孙女已经问过沈公子了。他告诉我,昨日他因为无法肯定,所以未说出自己的怀疑。”她抬头看云辅,见他并不询问,只能自己往下说:“按沈公子所言,他怕程大的事是因我与他的婚事而起”

“所以他的意思,其实是他家连累了我们”

“按孙女的理解,他的意思只是说,有人想阻挠婚事,所以设局诓骗父亲。”云居雁不想让云辅觉得是沈家欠了他们,转而给她的祖父逼迫沈君昊的理由。

云辅观察着云居雁。他虽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但据他得到的汇报,两人的动作说明了他们的谈话并不顺利。不过他更知道,沈君昊不顾她的抗拒抱了她,而她居然踢了他。

在云辅眼中,这样惊世骇俗的行为足够理由狠狠教训他们了,不过作为过来人,他对这桩婚事越来越有信心了。片刻,他轻咳一声,问道:“祖父问你,你觉得世上最难捉摸的是什么”

云居雁莫名,正犹豫如何回答,就听云辅缓缓吐出两个字:人心。

第17o章危机

第三更,各种求,什么都可以

前世的经验告诉云居雁,人心是最难测的。许弘文多年的虚与委蛇,玉锁无情的背叛,亲姐妹间的互相算计所有的一切都在向她证明,最难看清,最难掌控的就是人心。

她清楚地明白,重生回十五岁,她之所以能安然无恙,不过是她比别人多了一份先见之明,至于人心,她仍旧看不清。就拿沈君昊来说,她知道他不会弃她不顾,因为前世的经历告诉她,他是好人。至于其他的,她不明白,她甚至看不透他的情绪。

听到云辅说出“人心”二字,云居雁茫然地看着他。

云辅看了一眼门外的人影,沉声问:“他是不是都告诉你了”云居雁不敢回应。云辅见状,笑了笑说道:“你以为祖父老糊涂了,连沈襄是谁都不知道了”

“祖父”云居雁更是惊愕。

“他从第一天就告诉我,他姓沈。再说淮安郡王也不是暗地里搞小动作的卑鄙小人。”

云居雁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和沈君昊都想错了。只是她不懂,只能不解地问云辅:“祖父,您既然知道他的来历,怎会如此重用他再有郡王爷此举有何用意”

“祖父来问你,你是如何决定一个人是否可以委以重任,又是如何知道他适合做什么样的事”

“这”云居雁不知如何作答。一直以来,她判断的唯一标准就是前世的经验。只不过前世的她接触的人有限,所以她最相信的唯有身边的几个大丫鬟,以及她们推荐的人。当然,也有少数是她在这世才接触并相信的。如阿里耶,锦绣等等。但这只是仅有的几人,且她是有了百分百的信心,才敢用她们的。因为这样,以致于很多时候她都觉得无人可用,做事绊手绊脚。

云辅端详着陷入沉思的孙女,许久才语重心长地说:“居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这是人心;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这是人的本性。一个人能否为你所用。只在你能否看清他本心,了解他的能力,让他发挥最大的用处。这是一桩你必须懂得处理的事。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你入了沈家门。住着他家的院子。难道你能把院子里的下人全换了再或者,若是长者赐,你能推辞吗如果你日日都要防着这个。防着那个,那你必定手忙脚乱。”

云居雁认真思量着这番话。在她看来,上次簪子的事就是极好的例子。她不相信自己院子里的人,所以只许四个贴身丫鬟入她的房间。原以为这是最安全的方法,结果事与愿违。

应该如何做到知人善用,消除隐患她突然想到了现代人所说的“责任制”。事实上。云家的规矩虽没有那么严,但大家也是各司其职。而按照前些日子嬷嬷所教,王侯之家的四司八局管理更加严谨。

现在想来,豆儿之所以能得手,责任全在于她。如果她不是一味怀疑,一味防着所有人,而是让所有人各司其职,职责明确,赏罚分明,就绝不会出乱子。

云辅见云居雁若有所悟,这才继续说道:“其实这番话不是我该对你说的。今日只是正好提起这话题,我才多言几句。”

云居雁急忙表示祖父的教诲自己一定会铭记于心,接着又婉转地问他,沈襄为何会在两家的默许下,在云家一待就是二十多年。

云辅并没正面回答,只说了一件让云居雁惊讶的事。原来,当年沈君昊的祖父曾亲口对云辅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淮安郡王府的继承人只能是沈君昊,这是他欠史家的。至于沈家欠了史家什么,云辅只说自己不知。

云居雁此时才想起,就在前两天,云辅坚持要亲自去郡王府贺寿,恐怕为的就是这事。可听沈君昊的言里言外,应该是不知道这段往事的。

望着云辅满是褶皱的老脸,云居雁忽然间又怀疑,这会不会是他说来骗她的,毕竟这是沈家的家事,郡王爷怎么可能对一个外人说再说若是沈家十分信任他们,又怎么会有沈襄的出现。再往另一个层面思量。只有沈君昊成了未来的侯爷,云家才能从这桩婚事获得更多的好处。而她一直知道,为了云家的利益,依祖父的脾气,他是什么都能牺牲的。

稍早之前,听沈君昊的意思,沈家内部的纷争集中在继承权。他虽是嫡长子,但失了母系一族的支持,而他的下面,他的两个继母分别生下了嫡子,这才把他推上了风口浪尖。隐约中,她甚至觉得沈君昊并没有争夺之心,可他既是长,又是嫡,难道真要自认“德行有亏”吗

听了云辅说,沈君昊的祖父自他出生就认定他才是继承人,云居雁更加混乱了,可偏偏,她和沈君昊的关系十分脆弱,又有无数无法解释的误会,她如何能去求证

云居雁自觉需要冷静地想一想。她请求云辅从云平昭那边解救沈君昊。看祖父应了,便告辞回了自己的住处。

沈君昊被云平昭叫去,并不是云居雁猜想的那样,因为看到他们在单独说话,故意分开两人。云辅知道内情,也就没有按着云居雁要求,把沈君昊叫出来。

沈君昊虽担忧转运使已悄然来到永州,给白芍告状的机会,但因为他刚与云居雁达成协议,又知她确实很在乎父母的感受,思量再三,也就没有急于离开。而许氏得知丈夫与未来女婿谈了两个多时辰,想着沈君昊早上一力护着马车的坚持,便去与他们说了小半个时辰的闲话,想再看看他对女儿到底是什么想法。

从云平昭夫妇那出来,又按礼向云辅道别,沈君昊离开云家时已是傍晚时分。他叹了一声:“果然还是当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来得轻松。”便直接往知州衙门府而去。

当然,他知道自己不该在晚饭时间上门拜访,但他越想云居雁的话越担心。按他的经验,那人每做一件事都是有后招的。这次不可能例外。

一路行至知州府门前,天已经完全黑了。门房一见是他,急忙热情地招呼,告之他们知州大人并不在府上,并让人通知知州的儿子出来作陪。

长顺伶俐地上前与门房套话,这才知道知州大人是在晚饭前匆匆离开的,走的时候还不忘命人去通知手下的其他官员。按门房所说,他隐约听到知州命所有人去城西十里的霍家村汇合。

沈君昊一听便知道坏事了。顾不得与知州府的其他人打招呼,上马就往城西而去。因着时辰晚了,城门已关,必须等主事官员才能开门。再加上城外都是小道,即便他骑的是良驹,也跑不起来。

一番波折后,他终于在黑夜中抵达了霍家村。

说来也奇怪。下午他与云居雁见面时还是艳阳天,可当他从云家出来时,天空已经乌云阵阵。当下,他站在霍家村的村口,天上没有一丝月光,空气中弥散着令人窒息的潮气,树梢完全地禁止,就连树叶也似凝固了一般,四下只能听到秋虫的哀鸣。

沈君昊往黑夜中望去,就见某户人家的院前透出火光,隐约中还有人声传出。伴随着身后的马蹄声,他听到长顺带着哭腔的呼唤。扬了扬手中的马鞭,他待长顺走到跟前,交代了几句,便独自往透出火光的屋子而去。

骑着马走近,他这才看到房子四周围了上百人,屋外不止牵着几匹马,还有官兵守着。见他骑马而来,村民们纷纷猜测又是哪个大官到了。

守在院前的衙役是知州府的人,以前见过沈君昊。见他下了马,他一边示意同僚进屋回禀,一边迎上前。

沈君昊直接把缰绳扔给他,不咸不淡地问:“发生了什么事,知州大人怎么来了此地”他说得很是随意,早已收了脸上的焦急之色。

衙役牵着马儿,压低声音说:“沈公子,转运使大人突然在这里落了脚。大人也是傍晚才得了信,听说大人途遇喊冤的,匆匆而来。我家大人第一时间就派人去告之公子,可公子并不在客栈。”说到这,他把声音压得更低了,“沈公子,喊冤的是一名妇人,领着一个孩子,三岁还说不了话,她肚子里还怀着一个我家大人赶到的时候,村民们已经听她说了经过”

“来的是哪位大人”沈君昊的声音依旧十分平静,心中却已晃过无数的念头。他知道衙役口中的妇人就是白芍,而事情正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衙役把手中的缰绳交给一旁的人,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大人让小的一定要告诉公子,来的是皇上新封的京畿路转运副使齐大人。”

一听是这位齐某人,沈君昊的心重重一沉,他当然知道此人,确切地说,官场之中,没人不知道这位齐大人。说起来,他与云家也算有些渊源。当年,他与云平昭同榜进士,同是未婚,可云平昭凭着出身,样貌,风风光光娶了县主,而他却因为大长公主的一句玩笑话,被先皇远派西北。

第171章猜忌

关于京畿路新任转运副使齐元祥,沈君昊听闻过他的种种事迹,因此十分担心他的为人。而此人在短短十多年间,能从西北边陲的八品县令,升至正五品的京畿路转运副使,可见手腕过人。

严格说来,沈君昊与他并无接触,但官场之中,只要提起这位齐大人,所有人第一反应就是他的“斐然”政绩以及他在上司面前的恭顺严谨,在下属面前的谦和平易。关于他的政绩以及爱民如子的好名声,明眼人想想就能明白其中的猫腻。但皇上爱听,自然没人敢多言招惹是非。

眼下,齐元祥刚刚升为转运使,永州离京城又不远,他是一定要树立好名声的,因此一定很想“为民请命,伸张正义”。

沈君昊思量间,只见一个中年发福的矮胖子迎了出来。他右脸的那道疤痕随着他的步伐上下抖动,看起来甚是滑稽。

据传,十多年前的殿试,他曾绘声绘色地向先皇描述自己英勇救人的经过,最终落下了那道疤痕。其实那个时候因为他皮肤黝黑,疤痕看起来并不明显。再加上年轻健壮,即便不够高,称不上美男,勉强也算身材魁梧的汉子。可他那么一说,大家反而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那道疤痕上。

后来也不知道的,就有人谣传,说长公主对身边的人说:齐元祥单独看着还像个人,可是与云平昭站在一起,往金銮殿上一摆,他就是个歪瓜裂枣。如果把这样的人留在朝堂上,就是有辱国体。这话一出,原本有意招他为婿的人家全都打了退堂鼓。很快。他被派去了西北。

沈君昊不知事情的真假,但单就眼前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