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第64部分阅读(1/1)

把小巧的琴,可以与丈夫在花房赏花弹琴,也就答应了。两人跨入乐器铺子,却见6航与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青年正说着什么,其中一人正拿着一支玉箫。

6航看到她们,急忙上前行礼,恭敬地唤了一声“姑母,大表妹”。云居雁向他回了礼。想到抚琴说过,6氏曾经想撮合她和6航,她就想暗示母亲离开。不料许氏已经与6航说起了话。她从6航的话语中知道,他与几位同窗知道这里的老板找到了一支上好的玉箫,因此赶过来看看是否值得买回去。

关于玉箫,他们几人有的说好,也有人说普通,母女俩进门的时候,一群人正在争论此事。想到云居雁也是吹箫高手,6航从同窗手中拿过玉箫送至云居雁面前,张口就问:“大表妹,你看这支箫如何”

许氏见6航行事鲁莽,不由地皱眉,但想到6氏说6航就是个音痴,只要碰上与音律有关的事,他就什么都忘了,也就释怀了。再看他的痴迷与丈夫看着兰花的神色相同,又多了几分好感。看女儿尴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主动拿过玉箫看了两眼,笑道:“我不懂箫,光看玉的成色倒是不错。”

6航的几个同窗知道许氏的身份,原本都是一脸紧张地肃立。不过到底是年轻人,听许氏称赞玉箫的质地,其中二人便向同伴使眼色,仿佛在说:“还是我的眼光比你好。”

掌柜的一见这情景,忙上前赞自己的东西好。有两人蠢蠢欲动,似乎想把玉箫买下。

云居雁生怕别人因为母亲的话上了当,只能对6航说:“表哥,你以前说过,无论是竹箫还是玉箫,最重要的还是音色与音域。有时候朴实无华,反倒能让人眼前一亮。”

闻言,6航不由地一怔。他想到了那支凤箫。再想想当日云居雁吹奏的箫声满含哀怨缠绵,更是呆住了。回忆当日,她在花房之中哭得几乎昏厥,一定是有着万分的委屈与伤心。6航一时间忘了他们正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由自主地望着洁白的面幕。

其余几人早就听闻过云居雁的美貌,又知她通音律善绘画。今日虽看不到她的容貌,但她窈窕的身形,面幕之下若隐若现的轮廓,再加上软糯中带点清脆的嗓音,更是让人遐思。

许氏看几人的反应,心中暗暗后悔。女儿即将成亲,他们根本就不该带她出门。她寻了一个理由,匆匆带着云居雁走出了乐器铺子,往茗香居而去。

6航直至云居雁转身离去,才回过神。他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下意识想追上去解释。急走了几步,他终究还是在大门口止了步,只是目送着云居雁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

“这位云家大姑娘果真名不虚传,不止人美,声音也好听,可惜不能一睹芳容”

“6航兄,你们不是正京城合奏过一曲吗听说连蒋世子都为之惊叹。”

众人低低的议论声中,6航正色说:“你们可别像那些无知妇孺一样,听风就是雨,更不能在其他人面前胡说,她不止是在下的表妹,更是启昌老侯爷的外孙女,很快就会成为淮安郡王府的嫡长媳。”6航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带着几分怅然,也不知道是提醒自己,还是警告其他人。

“6航兄,莫非你”

6航瞥了那人一眼,肃然地说:“她与沈公子是指腹为婚,连皇后娘娘都赞他们是佳偶天成。”说着,他眼睛的余光不由自主地往门外飘去。人人都只看到她的美丽,她的耀眼,她的幸运,但是那样的箫声,那止也止不住的眼泪,都说明光环之下的她,其实过得一点都不好。

第一次听到她的箫声,他想用自己的箫声带着她走出悲愤愁怨,但他终究没能做到,就像她注定是沈家的媳妇,是那位放浪不羁的沈大公子的妻子。而她与他只能是陌生人,就算偶遇了,也只能擦肩而过。

不远处的茶楼上,沈君昊看着云居雁母女走出成衣铺子,又走进绸缎庄,接着跨入了乐器铺子。他清楚地看到她们前脚走出铺子,6航后脚追了出来。虽然他止住了脚步,但他的眼神却一直追逐着她,直至她的身影消失,他却依旧不肯收回目光。

他当然知道6航是谁,他也记得当日在寿安寺内,他和云凌菲是那么急切地想保护她;他更记得京城之内,是他和云居雁在蒋明轩面前合奏。他还知道,云辅的寿宴上,他和沈子寒一样,刻意不去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该死的女人”沈君昊一声低咒。他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他只是觉得很生气,很生气,仿佛属于自己的东西被觊觎了,而他却无能为力。一如五年前的启昌侯府,他看到她受伤了。他想去救她,却被沈子寒抢先一步。

猜一猜沈君昊那块石头会有机会送给云居雁吗怎么送

第244章合作二更

云居雁与许氏走入茶楼,刚在云平昭安排的雅间坐下,就听隔壁传来了说话声。

程大没料到云平昭居然比自己来得早,连连向他道歉。云平昭为了妻女才故意早到,因此并不介意自己已经等候多时。

两人依次落座,程大暗暗观察着云平昭的神色,思量着对方何以早到。茶博士为两人添了茶便退了出去,云程两家的下人同样走出了房间,守在门外。

程大并没有与云平昭兜圈子,略略寒暄了两句,开门见山地说:“云老爷,在下是个直来直去的人。您上次说的那两个条件,我考虑良久。您说得不无道理,但在下要维持一个窑炉并不容易,很多人都是靠着它吃饭的,若是像您说的,每一套茶具最多只能烧制五十套,那还请您体谅在下的难处。”

云居雁在隔壁听得分明。她知道,窑炉若是频繁地生火,关火,成本会提高不少。不过若是紫砂壶能像后世那样卖出天价,这点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她继续侧耳倾听。

云平昭早已料到程大会如是说,笑着回道:“我一心只想做出完美无暇的阳羡壶,难得程大老爷与我志趣相投,有共同的想法。我本是读书人,其他的都不懂。上次与你说的,一套茶具一年最多只能做五十套,只是因为我不想自己的心血被不懂的人糟蹋。这点我甚为坚持。至于如何烧制等等具体事宜,全赖你操心,在下绝不会干涉。”言下之意程大的窑炉同时可以用作他途。

程大要的就是这句话。虽说他十分看好追月壶,可他知道追月壶是云居雁所画,云平昭的后续设计如何,他并无十分的信心。如果他因此要求划一个专窑给他专用。那他可亏大了。

不过他也从云平昭的只字片语中听出,他对制陶已经有了深入的了解,并非只停留在理想化状态。这么短的时间他能了解这么多内情,显然他的身后有一位技艺精湛,经验丰富的大师。这让他多了几分信心。

至于云平昭提出的合作方案,他虽闻所未闻,可考虑到他们毕竟是书香门第,不愿抛头露面涉足生意场。他是能够理解的。这几天与手下们的反复磋商中,大家都觉得,既然他们已经下决定发扬家乡的阳羡壶,那么与云平昭的合作即便走到了最坏的结局,对他们亦无大的损失。

房间内,云平昭和程大就可能出现的“盗版问题”商议了半个多时辰,又讨论了多项细节。最后决定由程大草拟合约。交由云平昭过目。待合约签订之后,程大会即刻回阳羡为追月壶的烧制展开前期工作,而云平昭这方面,待云居雁出嫁之后,他或者会派管事,或者会亲自去一趟阳羡,完善追月壶的各项细节设计。若有工艺上的困难。他们就在现场解决。

云居雁一直很专心地听着他们的对话。虽然他对程大心存疑虑,但一个多时辰的谈话,他听得出程大虽很想促成这次的合作。但他也并没因此处处迁就云平昭,反倒是把话说得明明白白的。不过程大最后的一句话引起了云居雁的警惕。他的言下之意似乎在说,他不能把资金全部投在紫砂壶的生意上,若有需要的时候,他会找其他人注资。

云平昭立时就答应了,再次重申除了设计款式。其他的全权交由程大负责。

这一刻,云居雁立马想到,张铁槐在京城外看到的陌生人,很可能是与程大谈注资的。但注资本来是一件光明正大的事,那人却鬼鬼祟祟的。如果前世的那位紫砂壶大老板也想分一杯羹,确有可能使用这样的合作方式。她很想让小二递一张纸条进去,让云平昭问问程大是否有人已经有注资的意愿,但她这么做不但可能让父亲心生不悦,更有打草惊蛇的危险。

想着前世的那位神秘老板若只是生意人,那么多一人合作,并无害处。如果那人与近期发生的种种事端存在某种联系,待将来真的合作了,他们反而更有机会揪出他的本尊。

考虑到这些,云居雁作罢了之前的想法,转而与许氏说起了闲话。许氏看她此时才稍稍安心,不由地劝说:“我知道你喜欢那只追月壶,但这些都是男人们的事。你父亲虽不介意,但将来你去了沈家,切不可如此行事。”

云居雁点头称是,还来不及向许氏撒娇,就听丫鬟回禀,云平昭和程大一起过来了。云居雁急忙戴上了面幕。她听到他们结束了生意的话题,便没再偷听,心下奇怪父亲怎么会带程大过来。

程大进了屋,虽一直低着头,不敢正视云家的女眷,但眼睛的余光却不自觉地朝云居雁瞥去。他对这位云家大姑娘印象极深,他曾经怀疑云平昭背后的制陶高人可能就是她。但考虑到她年纪小,又不能擅自出门,这才放下了这个念头。刚刚得知云居雁与母亲都在这里,他便厚着脸皮跟来了。

几人依次见过礼,相续坐下,云居雁默默立在许氏身后。因为面幕的阻隔,其他人看不到她的目光,她反而能光明正大地观察程大。注意到程大两次偷偷朝自己看过来,她不由地怀疑程大已经知道是她在主导紫砂壶的生意,更加不敢说话。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程大起身告辞。待他离开,云居雁这才摘下面幕。许氏忍不住抱怨:“老爷,您明知道囡囡在这里,怎能让他过来。”

“他不过是来打个招呼。无妨。”云平昭并不在意。当初他和许氏刚成亲那会儿,带着妻子到处走,他也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欠妥当。

云居雁心中担忧,插嘴道:“父亲,您没有在程大老爷面前提过我吧”

“这是当然。”云平昭一副女儿问了一个傻问题的表情。

许氏接着道:“我和你父亲再糊涂,也不会拿你的名声开玩笑。”

云居雁这才稍稍安心,婉转地提醒云平昭,程大恐怕会因为资金问题,再找其他人合作。如果可以,到时最好能知道对方是谁。若是遇上作j犯科,或者资金来源不明的,云家可能会被连累。

云平昭深知其理,自是应下不提。三人在茶楼喝了半盏茶,云居雁让玉瑶去之前的乐器铺子买了几只埙,很快便回了云家。

沈君昊从始至终都在茶楼等着。他眼巴巴地看着云居雁出现,又亲眼目送她离开,就是找不到机会与她单独说话。云居雁走后,他又在茶楼坐了一个时辰,直至小厮告诉他,沈伦已经抵达永州,这才慢慢吞吞地回了客栈。

云居雁回到家,直接拿着新买的埙去了吕姑娘的住处。习惯了云居雁每日的“按时报到”,吕氏已经在屋内等着了,还把自己的那只埙拿在手上。

云居雁虽然心急,但也知道这样的进度实属不易。当初她可是花了足足半年才走出自己的世界。

把新买的几只埙依次排在桌上,云居雁还是同以往一样,分别用筷子和簪子敲击埙。因她本身善音律,不自觉地便敲出了节奏。吕氏听得入迷,待声音停了,也不等云居雁提问,直接拿起桌上的一只埙,交到她手上。

“你是说,所有的埙里面,这只最好”云居雁与往常一样提问,并不期待吕氏会回答。出乎她的意料,吕氏居然看着她,点了点头,甚至没有逃避她的目光。

云居雁并不是治疗师,更不是心理学家,但她知道,这是极大的进步。她想了想,命丫鬟把吕氏选出的那只埙拿去清洗,随后对吕氏说,她要用她选出的埙吹乐曲给她听。

吕师傅在云居雁开始吹埙时匆匆赶来。虽然他希望女儿能恢复,当初他决意留下,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云居雁的那番话。可这些日子,看着云居雁每日都来找女儿,他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在云家,云平昭虽对他十分客气,但他心里清楚,实际上他们父女不过是云家的下人,仰人鼻息过活。云居雁是什么身份,岂能这般纡尊降贵。

他站在院子里,不敢进门打扰,想着等云居雁出来,一定要劝服她。如果实在不行,他只能让女儿搬出云家。

在悠扬婉约的埙声中,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声音。声音很弱,也并不流畅。虽然它想极力附和另一个声音,但两者的实力显然差得太多了。

吕师傅就站在院子里听着,呆愣愣地注视着紧闭的房门,就连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下,他都浑然未觉。

他并没有闲钱找人教女儿吹埙,所以她虽喜欢埙,喜欢各种陶制的乐器,却并不擅长吹奏。以前他们父女俩相依为命的时候,他最爱看的就是女儿坐在自己面前卖弄。在别人耳中最难听的声音,在他听来却是最悦耳的。

可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一切都变了。女儿不再是以前的女儿。她不爱笑,不爱说话,一开始的时候甚至终日躲在桌子底下。在他的手被砍断之后,除了如今留下的那只埙,她再也见不得任何陶瓷器皿。他不得不带她离开景~德~镇。

第245章失落

云居雁对吕氏的病情进展十分满意,她相信假以时日,她一定可以恢复的。辞了吕姑娘,她正要回去休息,就见吕师傅在院子门口等着她。她看到他两只眼睛红红的,猜想他一定是刚刚哭过。

“大姑娘,谢谢您。”说罢,吕师傅朝着云居雁郑重一拜,语气虽带着哽咽,却难掩其中的激动。

云居雁急忙命他起身,玩笑般说,等吕氏完全好了,他再谢她也不迟。吕师傅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谢意,只能一个劲地说着“谢谢”。云居雁打断了他,说道:“对了,吕师傅,我正有一事请教你。”

吕师傅连称不敢,低眉顺目地站在云居雁面前,态度比以往更加恭顺,恨不得跪在地上给她磕头。

云居雁知道他因为女儿的情况好转而感激自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当做没看到,正色问:“吕师傅,你可知道窑炉的温度,最高可达多少”

“这姑娘可是要烧制什么东西”他反问,心中暗下决定,无论云居雁想做什么,他都要想尽办法为她完成。

云居雁知道窑厂并没有温度计,也不期待答案,只是说:“我从书上看到,以前的道士在炼丹的时候,会得到一种晶石,色彩斑斓,有的还是透明的,十分漂亮。不过据说要很高的温度才能炼成。不知道你听说过吗”她说的是现代的琉璃艺术。

在她想来,既然当下的技术不可能做出镭射防盗,而简单的在壶身做标志,很容易被人仿冒。琉璃因为烧制过程的不可控,会让其花纹、颜色变得独一无二。如果有办法在当下烧制出琉璃,不需要特别好看。只要在上面标上紫砂壶的品名,编号,很适合做成“防伪证书”。紫砂壶的价格也能水涨船高。

当然,云居雁知道到这一步的时候,必然要等到紫砂壶技术极为成熟的那天。因此她声称自己只是偶尔看到,所以随口问一问。吕师傅当下的重中之重还是帮着云平昭尽善尽美地做出追月壶。

辞了吕师傅,云居雁刚刚走到自己的院子门口,就见春芽迎面而来。告诉她,她按着许氏的吩咐,去厨房查看酱鸭腿的制作,结果龚妈妈跟着她一起回了芷槐院。那时候许氏尚未回府,她就跪在院子里,任别人怎么拉都不起身,也不说是为了什么。许氏回来之后。她便进屋回话了。

云居雁没想到这个龚妈妈这么沉不住气。她猜想她可能只拿了少许的遮口费,因为不想担责任。既是如此,龚妈妈就不可能知道太多的内情。她如此明目张胆地认错,恐怕已经打草惊蛇了。

云居雁随着春芽去了芷槐院。龚妈妈已经离开。许氏见女儿进屋,勉强笑了笑,却还是难掩脸上的怒意。

“母亲。”云居雁笑着在许氏身边坐下,轻言:“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值得为这些事生气的吗”

“你让我怎么能不气”许氏义愤填膺,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压下怒火。她这才看到女儿还穿着出门的衣裳,讶然问:“你怎么连衣裳都没换”

云居雁并不瞒她。告诉她自己直接去了吕姑娘那里,来不及换衣裳。

许氏顿时有些不高兴,埋怨道:“他们父女俩不过是你父亲花钱请的工人罢了,说难听一点,就是我们府上的下人。你终日去探望她,根本就是自降身份。再说你自己也说她女儿有病。若是过了病气给你可怎么办”

“母亲放心,吕姑娘身体好得很,她的病不过是心病,哪里就能过了病气给我。至于我为什么对吕姑娘这么上心,坦白说,我不过是希望吕师傅能尽心尽力做出追月壶。有时候真心与假意,又或者是看银子办事,是有很大区别的。就拿龚妈妈来说,她若是对您死心塌地的,又如何会做出那样的事。”

许氏闻言,表情一窒。这些事情,以前她在启昌侯府当姑娘的时候,也有人教过她。不过在她看来,下人就是下人,她愿意让她们服侍就已经是最大的恩惠了。如今听女儿说起这些,她不由地反思。一个洪嬷嬷,她口口声声说自己忠心,可做出来的事全都只是为了邀功,而现在的龚妈妈,她刚刚对她说,她与人同流合污,只是不想被厨房的人杯葛,她想做好份内的事,不想被她认为自己无能,而把她从厨房换走。

许氏越想越气,越想越失落。前几天云平昭对她说,他们是一对失败的父母,如今她更加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不合格的主母。厨房存在的问题不是一日两日,而她当家已经五年多了。她已经三十多岁了,居然要年仅十五岁的女儿为她担心。

云居雁看许氏神色怏怏的,急忙挽起她的胳膊,假意欢快地说:“母亲,现在龚妈妈都已经自首了,厨房的事很快便能彻底解决。”

许氏摇头,嘴里说着:“她说厨房每个月能结余五十两银子,她分得十两,你信这话吗”

云居雁知道,许氏根本不相信这话。不过她觉得,如果龚妈妈并不在贪污的核心圈,这倒是有可能的。她想了想问:“母亲,如今龚妈妈人呢”

“我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人话还是鬼话,就先放她回去了,让她把牵涉其中的人交待一个名单给我。我先看看她准备如何交差再说。反正她一家子的卖身契都在,她不怕自己丢了差事,总归还要忌惮着丈夫和孩子。”

云居雁一听这话,轻轻吁了一口气,暗暗嘲笑自己关心则乱,忘了母亲毕竟比她有经验。虽然平日里她不耐烦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对很多事情能不管就不管,账册之类的东西翻两页就昏昏欲睡,但她若是动了真格的,恐怕自己是比不上母亲的。上一次她们之所以能抓住云梦双的痛脚,前前后后的事大多是许氏一个人办的,她不过是在背后出出主意罢了。

这般想着,云居雁稍稍安心,但还是忍不住提醒许氏,处置厨房的人是小,最重要的是追查这么多年来,大笔银子都落入了谁的口袋,希望能拿到实质的证据拿捏钱氏。当然,云居雁更想知道钱氏贪的银子都去了哪里。

许氏与女儿说着说着,情绪又不由地低落了。“你说,一个小小的厨房居然有那么多猫腻,其他地方还不知道脏成什么样子。”

“母亲,事已至此,若是想一下子全扫干净,恐怕是不行的。不如等厨房的事处置妥当了,就让其他各处的管事自首。只要他们把自己的错处交代得清清楚楚,又能把大部分银子吐出来,我们便既往不咎了。”

云居雁这么说也是无奈之举。看着眼天气一日凉过一日了,等家里的事处置完了,恐怕就要下雪了。下了第一场雪,就该派米施粥了,到时她又要忙着清理庄子上的事。之后便是应对涝灾以及清查各处的铺子。想想自己这么手忙脚乱,全拜沈君昊突然提前婚期所致,不由地胸闷,却又无可奈何。

许氏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听女儿说要既往不咎,皱着眉头说:“所谓一场不忠百次不用。这样的人再让他们再身边伺候,只会让人觉得膈应。”

“母亲,就厨房的情形看,恐怕大多数人都牵涉其中了。我们固然可以大肆向牙婆买人,可是您能保证买来的人各各都忠心吗最重要的,新人不止要调教,还需要适应期。如今年关将近,明年三月又是我的婚期,府里不能无人可用。”

许氏听着更是泄气,沉默许久才说:“若是那些人说一半瞒一半呢岂不是便宜了他们,说不定将来还会故技重施。”

“这点请母亲放心,女儿从今日开始就把各处的账册全看了”

“不行”许氏断然摇头,“你看看你,才几天,脸都瘦了一圈了。”

“真的瘦了吗”云居雁故作惊讶地拿起铜镜胡乱照了几下,又喃喃着说许氏骗人,自己根本没瘦,还说自己故意吃得少些,就是想穿喜服的时候能更漂亮一些。不待许氏回应,她又说:“如果母亲担心我那人手不够,不如把您院子里的灯草借给我用几天。听春芽姐姐说,他父亲是府里的账房,她算账又快又准。”

“你不提我差点忘了。”许氏一本正经地说:“你房里不是还缺一个大丫鬟吗灯草虽然年纪小点,但胜在聪明伶俐,我看就把她派去你那边。你也知道,她父亲在账房做得不错,她母亲以前也在我这当差,还算尽心。因为灯草进来了,她才自请出去的。至于她兄长,眼下在铺子上当二管事。我看这一家子都不错,不如让他们明年随着你一起上京。”

不得不说,许氏和云居雁想到一块去了。云居雁生怕自己出嫁后,母亲还是看也不看府里的日常开销,因此想利用眼下这段时间,把灯草培养出来。她没想到,母亲居然也看中了她,还想让她全家都跟着一起上京。

明日开始四更,连续4天。下一章在oo:o8

第246章前戏

对云居雁而言,灯草一家很适合她,而且至今为止她只有张铁槐、张泰两房陪嫁。前世她嫁的是许弘文,两房陪嫁在外人眼中已经很夸张了,但现在她即将是淮安郡王府的嫡长媳,规格当然是不同的。不过她已经抢走了鞠萍,如何能那么自私,把合适母亲用的丫鬟也带走。

她笑着向许氏撒娇,坚称自己的丫鬟一定要自己选。许氏拿她没办法,只能答应了。

入夜,许氏对云平昭说起了这事。云平昭不由地感叹:“我看居雁大概是觉得那个丫鬟能帮着你看账册,所以才说什么要自己选丫鬟。”

“我何尝不明白。”许氏叹了一口气。看着女儿处处为他们着想,她心理着实难过。

云平昭也知道,为了让吕师傅对他一心一意,云居雁日日去陪吕姑娘。他心中亦是不好受,握着许氏的手说:“如今我只希望阳羡壶的生意能顺顺利利的。家里有了好的营生,她就不必为我们担心了。”

许氏点点头,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厨房那档子肮脏事处理得干干净净的。想到女儿提醒自己的话,她又对丈夫说:“老爷,厨房的事,明日或许有人去找父亲说情。若是父亲为了面子,又想息事宁人,我可能会顶撞父亲。”

云平昭点点头,又忍不住问:“厨房那边,很严重吗”

许氏亦是点头,“我和囡囡都怀疑,时至今日,二房还拿着厨房的好处。”

“二弟妹不管厨房都有五六年了。”云平昭诧异,想了想又摇头,“如果真是这样。这前前后后都快十年了,怎么算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可是看梦双的婚事,他们好似很拮据。”

“囡囡也是这么说的。”许氏又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反正过几日就能知道大概了。”

云平昭揽着许氏默默站了一会,突然间开口说道:“明日沈伦来见父亲,除了婚期的事,恐怕也会确认聘礼、嫁妆。明面上的事就按我们上次说的。私底下我再拿五千两银子给居雁。”言下之意,五千两并不写在嫁妆单子上。

许氏被云平昭的话吓了一大跳。写上嫁妆单子的,沈家会看到,而私下给的便是谁都不知道的事。其实许氏已经预备了一笔银子,当初她的父母也是这么安排的。五千两银子在她看来并不算多,但她知道这已经是丈夫所有的私房钱了。她一直以为这笔银子是留给云雨桐和云惜柔的。

夫妻俩在房内说着女儿的嫁妆,同一时刻。云居雁正在书房估算厨房的正常花销。用以计量厨房众人大致的贪污数额。

她离开芷槐院的时候,顺带把灯草带了回来。看她不过十四岁,却已经把算盘拨得飞快,且没一次算错,云居雁相信她一定能弥补母亲在算账上的不足。只是她年纪毕竟太小,她只能命鞠萍带着她,在有限的时间内尽量多教她一些东西。

第二天一早。见早餐与往日无异,云居雁松了一口气。一个大家族的运作,厨房是很重要的一环。特别是眼下,她的婚期将近,而今日又是沈伦上门做客的日子。如果厨房闹出什么事,哪怕只是暗中抵抗,也是极为难办的一件事。不过她未对许氏提及,因为她觉得钱氏没有这么大的控制力。厨房的人也没有那么大的凝聚力,闹罢工或者消极怠工的可能性极低。

吃过早饭,云居雁直接去了许氏那边。平日里她也经常替许氏处理家事,回事的仆妇们也是见怪不怪了。只不过今日这样的特殊时刻,那些心里有鬼的,难免有些心虚。

待日常的琐事处理完毕,许氏把厨房的人全都留下了,并命人把厨娘也叫了过来,随即又让云居雁先行回避。

云居雁知道,许氏这是不想别人说她的闲话。她没有反驳,只说自己去隔壁屋子等着。

这一刻,众人表情各异,有人冷汗直冒,有人仓皇失措,也有人镇定自若。她们已经知道,前两天厨房的账册都被搬去了云居雁的住处。不过她们之中大部分人都不相信,云居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一切都调查得清清楚楚。

“龚妈妈,你来说吧。”许氏不动声色地命令。

龚妈妈低着头上前一步,脸色惨白,双手颤抖。她选择在第一时间自首,只是为了不想连累家人,至于她自己会落得什么下场,她心中没底,只盼许氏能手下留情。当然,她自首的另一个原因是她知道自己不过是一只小虾,拣别人吃剩的罢了。

龚妈妈用低沉的声音说出了经她之手的银子分配。被点名的人应该是得过龚妈妈的暗示,无一喊冤,只是跪在许氏脚边认错。

许氏见这几人全都是自己派去厨房的,心中气得要命,但也只能拼命忍住。她扫了一眼立在角落的厨娘,面无表情地说:“李妈妈,你还记得五年多前我是怎么对你说的吗”

李妈妈立时就跪下了,“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当初她为了保住这份工,是厨房所有人之中第一个向许氏投诚的。后来她也想过不拿那些不干不净的银子,但眼见着许氏派来的管事很快也同流合污了,她的胆子才渐渐大了起来。

“我且问你,你每个月分到多少银子”许氏不紧不慢地问,又厉声补充:“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李妈妈用颤抖的声音说了一个数字。许氏不置可否,目光扫过站立一旁的其他人,清楚地告诉她们,只要有人出来自首,且把银子还回来,她便既往不咎,差事饷银不会有任何变动。但若是被她知道自首时有任何隐瞒,她便只能把人交由官府,把她的家人全部发卖。

龚妈妈及地上跪着的几人都是又惊又喜,立时又有两人跪下了。剩下站在一旁的四人,许氏全都认得。当初她没能把她们换下,因为她们的家人全都是府中有头有脸的老仆,几代都在云家,有云辅保着。此刻,她们的家人定然已经去泰清居了。

许氏命已然自首的人去外间找春芽,然后各自回去准备午膳,接着又对剩下的四人说:“我知道,不管我问你们什么,你们定然会说,你们是最忠心的,服侍过云家上下几代人,你们是绝不会做背主的事情的。其实,在我眼中,你们每个月贪那么些银子,我可以当做不小心掉了一支簪子。只不过”她的目光扫过众人,冷笑着说:“我不在乎银子,但我顺不了这口气。这么多年了,你们应该很了解我的脾气。”

“夫人息怒。”领头的一个五十多岁的婆子跪下了。

不待她继续往下说,许氏抢先开口:“我知道你,你相公和你儿子管着家里的一个南货铺子,你的大女儿嫁的是府里的管事,如今一对双生子也快到入府当差的年纪了。你的小女儿几年前求了恩典放出去,如今有田,有房,还有丫鬟伺候着。差点忘了,你还有一个三岁的孙子,听说很是伶俐。可惜了,生来就是奴才,眼下虽放在你小女儿家养着,但只要我没点头,他生生世世都是我云家的奴才。”

那人听得面如死灰。许氏不屑地冷笑一声,目光瞥过其他几人,问道:“你们呢要我一个一个数过来吗”

“夫人,奴婢只是负责核查采买的食材,奴婢每次都数得清清楚楚,写得明明白白,奴婢问心无愧。”

“是啊,你问心无愧。你是不是还要告诉我,你祖父救过老太爷。”许氏讥嘲地低笑,“现在我只问你,你和负责外出采买的赵良是什么关系”

许氏在房内“威胁”着几个有恃无恐,自恃有靠山的人。她不知道女儿的这些讯息都是从哪里得来的,可看她们的表情,她知道这些都是事实。眼下只是上半场。她虽不甘心就这么轻易放过这些恶奴,但为了抓住钱氏的把柄,为了厨房能想顺利运作,她只能忍了。

如许氏和云居雁预料的一样,泰清居很快派了人过来,请许氏过去说话。云居雁在廊下低声叮嘱许氏:“母亲,我们只需敲山震虎而已。祖父年纪大了,下午又要与沈世伯见面”

“我省得”许氏拍了拍女儿的手,走了两步又回头嘱咐:“我和你父亲本来不想让你参与这事的,但既然你坚持,我们也就不阻挠了。不过你一定要记住,她们不过是几个下人,在我和你父亲眼中,你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如果她们不服,你也不要逞强。莫要让沈家的人觉得你没有容人之量。”

“我明白的。”云居雁笑着点头,“今日母亲唱黑脸,我唱红脸,我知道分寸的。”言罢,她目送许氏往泰清居而去,随后转身进了房内。房内的几人正窃窃私语,见她进屋,全都噤了声,退至一旁。

云惜柔的房间外,一个妇人鬼鬼祟祟进了屋,低声说:“六姑娘,夫人和大姑娘欲处置厨房的人,下午沈家的人会去泰清居,您看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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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狠绝

以前这些事都是抚琴决策,如今抚琴不在了,她唯有请示云惜柔。没想到云惜柔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吐出一句:“谁让你进来的”

妇人被她神色中的阴冷怵了一下,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抚琴是主人悉心培养的,在仇恨中长大,对云家有着满腔的愤怒,只盼着云家能家破人亡。当初她被选来辅助抚琴时,抚琴也不过十三四岁,可她绝没有眼前的六姑娘这么骇人。

云惜柔见妇人并没马上离开,怒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敢轻举妄动,难道你想让我落得与抚琴一样的下场”

一听这话,妇人急忙告罪。她正欲离开,忽听云惜柔又说:“你最好好自为之,就算要死,也给我死得干干净净的,别连累其他人,否则”她冷笑一声,低头继续练字。

妇人因她的话吓了一跳,额头冷汗涔涔。厨房的事眼看就要压不住了,她也是怕自身难保,才想用沈君昊打乱云居雁的脚步。她脸色惨白地避出了屋子,走到无人的角落,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心肝一阵乱颤。

主子多年的布局,眼看着快成事了,云居雁与沈君昊的婚事即将告吹,却因为云居雁的突然反口而功亏一篑,其后更是不断损兵折将,被逼得只有招架之力,全无还手的机会。假的程大本就是个无用之人,死了固然不可惜,但抚琴两兄妹是主人培育多年的,而许弘文好不容易才入了局,如今他们死的死,残的残。现在的许弘文分分钟都有被灭口的可能。

一阵冷风吹过,妇人坐在地上不住地颤抖。如今她只有一个想法,她不想像洪嬷嬷那样无声无息地被杀。更不愿与柳易那般,被人灭了口还要暴尸荒野。她撺掇着龚妈妈在这个当口自首,只是希望许氏顾忌沈伦父子的到来,不再往下追查,不曾想她和云居雁根本没有任何收手的迹象。她硬着头皮去请示云惜柔,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结果却得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