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第106部分阅读(1/1)

雁正在和沈君昊用晚膳,要她边吃边等,就当是犒劳她这几天的辛苦。

李妈妈受宠若惊地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精致小菜。之前云居雁一直称病不出,避而不见。她以为这是要把她换下来的意思,心中难免多了几分忐忑。她亲历了薛妈妈落马的经过,心中自是有些害怕的。如今见了这几盘小菜,她立马多了几分笃定。想着云居雁在沈家人生地不熟,很多地方必定要靠她,她悬着的心安定了几分,笑着对玉瑶说:“是我太着急了。其实我只是想把从净月庵求的平安符交给大奶奶。今日确实时辰晚了,不如由姑娘转交也是一样。”说着她已经拿出了一个荷包,欲把平安符交给玉瑶。

玉瑶摇头笑道:“既然是妈妈替大奶奶求的,自然应该由你亲手交给奶奶。不如妈妈先把晚膳用了。说不定待会儿大奶奶就招你进去了。”她一边说,一边为李妈妈倒了一杯酒。

李妈妈连连说不敢。小心地看着玉瑶的神色。大家都知道云居雁与玉瑶的情分不一样,她自然更不敢得罪她。

玉瑶放下酒壶,絮絮叨叨地说:“李妈妈是府里的老人,又是个忠心会办事的。这些大奶奶都知道。只不过”她瞧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说:“大奶奶最不喜欢沉不住气的人,也不喜欢别人自作主张,问东问西。”

“是。多谢玉瑶姑娘提点。”李妈妈连连点头,从腰间拿出一个簪子,谄媚地笑着:“这是我今日在净月庵前看到的。虽不值什么钱,但也算古朴典雅。我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它与玉瑶姑娘最是相衬。如果姑娘不嫌弃,请一定收下。”

玉瑶当然不贪图她的乌木簪子,可她若是不收,李妈妈心中定然会打鼓,而此刻,云居雁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说她过河拆桥。更重要的,李妈妈虽然小心思太多,但手艺不错,针线房也的确需要她。她谢过李妈妈,笑着收下了簪子,顺口赞了两句。

李妈妈见状,心中更多了几分笃定。玉瑶命小丫鬟好生伺候着李妈妈,借口要去服侍云居雁,离开了房间。

李妈妈这才放心地用膳。因为知道待会儿还要向云居雁回话,也不敢喝酒,只是乐滋滋地想着自己能吃上凝香院小厨房的菜色,也算是独一份,心中愈加觉得菜色精致可口。

直至戌时三刻,等候多时的李妈妈终于被叫去了正屋。她进门就看到玉瑶端了茶给云居雁,云居雁把茶杯交给沈君昊,沈君昊握住她的手,抬头冲她一笑。云居雁瞪了他一眼,把杯子放在桌上。沈君昊却依旧抓着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这才放开。

李妈妈虽已三四十岁,但看着沈君昊的笑容,心脏还是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沈君昊在沈家是出了名的难伺候。丫鬟们虽被他的模样迷得团团转,但很少有人敢往他跟前凑。此刻若是让那些小丫鬟看到这样的笑容,恐怕不少会像烛火下的飞蛾,前仆后继。

李妈妈不由地暗自懊恼,连连埋怨自己不该这么心急,毕竟谁没有年轻的时候,更何况他们又是新婚。她低头上前向他们行礼。

沈君昊没有理会她,交代了一句便进了屋。云居雁命小丫鬟给李妈妈搬了一个小杌子,这才说道:“玉瑶已经告诉了我,李妈妈亲自替我求了一道平安符。”她淡淡地道了一声谢,命玉瑶收下平安符,主动问:“李妈妈找我,可是针线房有什么重要的事”

“是。”李妈妈点头,着急地说:“这两天针线房一直在裁制丫鬟们的秋衣。按照之前的先例,一般都是用高义锦缎庄的细棉布。以前他们都是在入夏之前就把料子送至针线房了,可今年却说要在七月下旬才能交货。若是七月下旬再赶制,恐怕来不及了。”

云居雁知道薛氏一定会给自己使绊子,可她没想到居然是如此简单的方法。她看过府中的制衣规矩,需要用到细棉布的应该是一等丫鬟的袄裙。因着大丫鬟们需要跟着主子见客,所以细棉布的质地是极好的,袄裙的做工也很讲究。

她喝了一口茶问道:“难道我们向高义锦缎庄下单子的时候,没有与他们说清楚交货的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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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o3章适应

面对云居雁的问题,李妈妈一脸便色,吞吞吐吐地说:“回大奶奶,这事一向是由薛妈妈处置的,奴婢并不知道。”说着,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云居雁打量着她,许久,冷声说:“你要知道,你我如今是一条船上的。如果你有所隐瞒,恐怕”

“大奶奶”李妈妈“噗通”一声跪下了,激愤地说:“奴婢是被人陷害的。是薛妈妈,一定是她,是她联合了高义绸缎庄陷害奴婢。”

“到底怎么回事”云居雁一声喝问。李妈妈这才一五一十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薛妈妈命李妈妈去高义绸缎庄谈细棉布的买卖,李妈妈被高义哄得心花怒放,交了定金,没有细看契约就签下了。这几天,她一直试图做出补救,这才知道绸缎庄的老板和薛妈妈是同乡,他们根本就是挖了一个坑给她跳。若不是云居雁突然插手针线房,恐怕离开沈家的不是薛妈妈,而是她。

李妈妈说得声泪俱下,不断控诉薛妈妈的阴毒。云居雁看得不耐烦,李妈妈却浑然未觉。直至玉瑶重重咳了一身,她才止了眼泪。云居雁脸有不悦,只说天色晚了,命李妈妈先回去,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第二天一早,云居雁照例去玉衡院请安。薛氏与往常一样,笑盈盈的与她说了几句闲话,照例问了她的身体状况,吩咐她多多休息,有什么为难的事尽管与她说。云居雁一一应了。据她来回玉衡院的沿途所见,她相信薛氏尚未找到放走妁桃的人。而桂嬷嬷和青纹的神情同往日无异。云居雁想与她们接触,但苦无机会。

回到凝香院,李妈妈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了。云居雁命玉瑶带她去稍等片刻,自己回了正屋。不多会儿,鞠萍带着肖妈妈进了屋子。

相比李妈妈的谨慎小心,肖妈妈的神情显得随意多了。甚至称不上恭敬。云居雁知道,她是薛妈妈的心腹,也是事出之后唯一一个见过薛氏的人。

云居雁打量了她几眼,对着鞠萍点点头。鞠萍拿了一封信放在桌上,带着小丫鬟们退了出去。肖妈妈心头一紧,低垂眼睑。

“我一向直话直说,也就不与你绕圈子了。”云居雁把书信往桌角推了推,“我知道你和薛妈妈交好。这是她临走留给你的。”

肖妈妈不敢伸手去接。薛妈妈去了哪里,是死是活,府上有很多传言,但全都没有确实的证据。

“我知道,你不会信我所言”

“大奶奶,奴婢不敢。”

“你不需要说什么敢不敢的。”云居雁拿起书信,放在了她面前,“你先把信拿回去看。若是你相信上面所言,下午再来见我。若是你不信,我也不勉强你。想必你也已经有了退路,我不会为难你半分的。”

肖妈妈心中不安。本来她早已想好了。若云居雁要把秋衣的事交给她负责,她一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马上借故请辞。若是云居雁软言相慰,她便带着针线房的绣娘消极怠工,最后不是她被辞退,便是她自动请辞。她只求把事情搞砸。

肖妈妈走后,李妈妈被玉瑶带入了正屋。李妈妈当然看到了肖妈妈。也听玉瑶说了,云居雁对她的办事不利十分不满,细棉布的事。她最好有解决之策,否则前途堪虞。

进了屋,李妈妈全无前一晚喝酒、吃菜时的笃定。原本她以为云居雁财大气粗,这两个月光打赏下人的银子已经不止几百两了,一定会自己垫上这一百几十两,购买一批新的细棉布,先把事情解决了。严格说来,这事云居雁也不亏,将来等高义绸缎庄把布匹送来,她还是能收回早前垫上的银子。眼下李妈妈总算明白了,事情根本不会如她预期那般发展,而且她的地位也不是不可取代的。肖妈妈可一直在边上虎视眈眈。

云居雁命玉瑶关了房门,严肃地说:“我只问你一次,你有没有收下高义绸缎庄的银子或者礼物”

“没有,绝对没有。”李妈妈连连摇头,伸出右手放在耳边,“奴婢可以发誓”她的声音弱了。

“你收了什么”

“只有一匹四经绞罗。是他亲自送到奴婢家里的,说是去年卖剩下的,今年卖不出了。”李妈妈心中懊悔万分。当时她怕薛妈妈抓住她的把柄,什么好处都不敢拿。这匹四经绞罗是在买卖成了之后才送去她家的,当初高义说得很明白,这和生意无关,是朋友间串门送的随礼。她本不想收的,奈何她的女儿看着爱不释手。

听完经过,云居雁明明白白表现出了她的不悦,冷声问:“关于细棉布,你有什么打算”

“大奶奶,明日午时之前,奴婢一定把细棉布全部运入府中。”李妈妈的话音刚落,她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之前她把事情推给云居雁,当下却又说,一日之内就能把事情解决。这不是明摆着之前的她在推脱责任,算计主子吗“奴婢该死”李妈妈的声音在颤抖。

“你下去吧”云居雁的声音更冷了。李妈妈想求情,就听云居雁又说:“等细棉布全部入了库,你再来见我。”说罢,扬声命玉瑶把李妈妈带出去。

不多会儿,玉瑶折回了屋子,拿着五十两银子对云居雁说:“大奶奶,这是李妈妈刚刚硬塞给奴婢的,她要奴婢在您面前替她说句好话。”

“之前她看到我先见了肖妈妈,是什么表情”

“她吓得脸都白了,连连问奴婢您是不是很生气。奴婢就告诉她,您不喜欢办事不利的,更不喜欢做错事不承认的。”

云居雁点点头,吩咐玉瑶:“明日你见到她的时候,就说你替她说过情了,然后把银子和簪子都还给她。待她千方百计恳求你,你只把簪子收下,让她以后好自为之,千万不要行差踏错。否则任谁都救不了她。如果可能,你不经意地让她知道,赤芍和苁蓉虽然只是小丫鬟,但拿着二等丫鬟的工钱,她们的爹娘替我去办紧要的事了,这几天就该回来了。”

玉瑶立即明白了,云居雁这是要继续留用李妈妈。她不解地问道:“大奶奶,李妈妈办事粗糙又沉不住气。什么都放在脸上又自以为聪明,平日里喜欢被人奉承”

“你看她比玉衡院的青纹如何”

“这怎么能比。”玉瑶一脸不可置信。在她眼中,青纹永远笑脸迎人,对人和善又体贴,即便她是替薛氏办事的,她们对她也恨不起来,反而觉得她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云居雁也是昨夜才意识到,青纹的存在感没有桂嬷嬷强,却深得薛氏的信任,也没有桂嬷嬷那么招人恨。仔细想想,她竟然找不到她的缺点。更别说弱点了。世上没有完人的存在,她这样只能说明她在隐藏什么。这样的人很容易让人失去戒心,这才是真正的可怕。如果说云惜柔像一条躲在暗处的毒蛇,那她就是披着羊皮的狼。

当然,云居雁也知道,如果她没有存着害人之心,那么她到底怀着何种目的与她无关。她们井水不犯河水河水。如果是她故意放走妁桃,那么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你能找到青纹的一处不是吗”云居雁问玉瑶。见她摇头,接着又道:“你能看出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吗”

玉瑶再次摇头。她想了想问:“大奶奶,您难道怀疑是她放走了妁桃”她也知道薛氏一直没找到放走妁桃的人。看起来薛氏从没有怀疑桂嬷嬷和青纹。“难道”玉瑶连连摇头,“她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她可是夫人的陪嫁丫鬟。”

“我也不知道她的动机。”云居雁轻叹了一声。若是她再没机会接触桂嬷嬷和青纹,她唯有兵行险招。想到沈君昊一定会反对,她低头轻笑。她的安全期过了,而他真的不愿意让她冒一点点风险。哪怕她故意引诱他,他也能在最后一刻克制自己。想到他像小孩似的要她亲,要她哄,她的笑容又深了几分。与他单独在一起,她觉得自己回到了前世那个无忧的自己,什么都不用想,只需做最诚实、最直接的自己就行了。

玉瑶见云居雁呆呆的,又一脸甜蜜,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怎么都无法想象是青纹放走了妁桃。“大奶奶,会不会是她手下的小丫鬟”

云居雁回过神,摇摇头,转回之前的话题,对着玉瑶说:“李妈妈虽然有诸多缺点,但至少能让人看得明白,府中其他人看到我重用她,有些人自然会生出投靠我的心思。再说,有肖妈妈在,又有赤芍她娘看着针线房,应该能渡过第一关的。”

玉瑶见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又与云居雁一向亲近,索性直接问道:“大奶奶,奴婢不明白,不管是我们的院子,还是针线房,我们为什么不把所有人全换了这样不是更安心吗”

“这样是安心了,但是你自己算算,我们有这么多人手吗最重要的,我们的人对家里的情况不熟悉,说句话不好听的,我们想找口水喝,还要问人家水井在哪里,不然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摸索。”云居雁看着房中刚刚熟悉的一切,轻声感叹:“说白了,是我嫁入沈家,所以是我适应这个家,而不是别人适应我。”

对最后这句话,玉瑶也是深有感触的。她们一直想给云居雁最舒适最熟悉的生活,但沈家和云家不同,任凭她们再努力,很多事情也只能妥协与接受。

云居雁见玉瑶轻拧着眉头,像小时候那样,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好了,别想了,千百年来,女人成亲之后都是这样的,将来你也会明白的。”她没有说,即便是几年前后,到处倡导男女平等,可一旦结婚了,更多的还是女人离开父母,离开熟悉的环境,去适应一个完全陌生的家庭,在那里生活一辈子。

玉瑶凝视着云居雁眼中的笑意,忽然鼻头酸酸的。自一年多前,她就觉得主子忽然变得很不开心。哪怕是笑,也是做给别人看的。想一想发生了这么多事,也确实让人高兴不起来。可最近的日子,她发现她真的在笑,那是发自心底的笑容。“大奶奶,太好了”

“不是我才轻轻捏你一下,你就哭鼻子吧”

“不是,不是。”玉瑶连连摇头,“如果大奶奶高兴,可以多捏奴婢几下。”

午饭过后,云居雁小睡了片刻。她相信肖妈妈会过来找她的。那封信确实是薛妈妈临走前写下的。不过除了那封信,她还做了不少的准备,因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李妈妈撑不起整个针线房。

洗了脸,梳了头,她才刚坐下,就听院子里一阵喧哗,很快玉瑶进门说:“大奶奶,张管事他们回来了。”

“这么快按日子算,至少也要明后天才到的。”

云居雁的话音刚落,张铁槐夫妇已经被引入了屋子。两人恭恭敬敬磕了头。看得出他们都风尘仆仆的,但还是梳洗过了才进来见她的。

云居雁刚道了一声“辛苦你们了”,赤芍和苁蓉跑到了房门口。没有云居雁的吩咐,她们不敢入屋,只能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

“怎么不进来太久没见到爹娘,所以怕生了吗”云居雁笑着朝她们招手。她一向喜欢这对双胞胎。

赤芍和苁蓉一听这话,唤了一身“爹娘”,就奔向父母。虽然张铁槐经常外出办事,但是他们从没有同时离开这么久。

云居雁顿时有些内疚。她更知道,就算她待他们再亲厚,他们在她面前总是不自在的。“今日你们先回去歇一晚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还有你们。”她对着双胞胎说:“今天就准了你们的假,你们现在就可以回家了。”

双胞胎的脸上已经挂了泪痕,两人重重点头。张铁槐虽急着交代阳羡买山地的事,但还是被云居雁拦住了。

看着夫妻俩牵着一双女儿远去的身影,云居雁不禁在心中感叹:世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一家团聚。

不要钱的废话

已经确定了,从2428号我们要去东海上的某个小岛住几天,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电视。租了面朝大海的房间,每天除了钓鱼就是吃饭睡觉,彻底的休息。另外22、23号女频大封,答应编编必须四更。为了保证2228号的更新,这两天一定要存稿,所以粉红、打赏、长评的加更都放在28号以后,一定有拖无欠。从今天开始至21号,只有双更。抱歉。

第4o4章说服

张铁槐一家走后没多久,肖妈妈匆匆而来。相比上午的漫不经心,此刻的她恭顺而谨慎。

薛妈妈识的字不多,信上只写了是云居雁救了他们一家,当她看到书信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京城了。肖妈妈心中明白,这封信可能是云居雁逼着薛妈妈写下的,因此她去四处求证,结果证实,薛氏派人教训了薛妈妈的丈夫程亮,而云居雁的陪房张泰救了他。薛妈妈被拿下之后,也是张泰接走了程亮和他们的孩子,让他们在城外的庄子暂住。前天有人亲眼看到张泰接了薛妈妈与他们会合,送他们一家上了马车。

云居雁知道,肖妈妈应该是看到了她故意留下的线索。所谓眼见为实,此刻的肖妈妈一定是深信不疑的。虽然她伪造证据似乎有失君子之德,但就像沈君昊经常说的,他从不自诩为君子,而她根本就不是君子。更何况除了薛氏派人打了程亮一事,其他都是事实,她只是让肖妈妈亲自发现事实罢了。

不过光有事实还是不够的,毕竟她和薛氏的实力相差太远,而人都是自私的,肖妈妈对她的态度虽然改变了,但她为了自己和家人,一定会选择站在强者的一方。

云居雁温和地叫了肖妈妈起身,又命玉瑶给她搬了一个小杌子。肖妈妈连称不敢,只是恭立一旁。云居雁没再勉强,只是对着她说:“你来见我,想必是信了书信所言。其实我也知道你的难处,不想为难你们的。奈何我怎么都不能让长辈失望,愧对别人的信任,所以还是要问你一句,明日细棉布就能全数入库,你能否把秋衣在限期内完成”

云居雁说得真诚而恳切,肖妈妈听着,心脏突突直跳。那句“不能让长辈失望”。隐晦地暗示了一切都是沈沧授意。其实肖妈妈之前就想过,云居雁一个刚进门的新媳妇,何以敢和婆婆叫板,而薛氏对她又是多番忍让。

转念再想想,这毕竟是一面之词,肖妈妈不敢完全相信,为难地说:“回大奶奶,不是奴婢不想尽力。只是这细棉布来得有些晚了,恐怕时间是来不及了。”

“既是如此,我明白的。”云居雁点点头,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悦,只是惋惜地说:“我知道你十岁就在府里当差,你的父亲、公公都在枫临苑当过差,在府里都是有些体面的。明早,在我去向母亲请安的时候,你去向母亲辞工吧,我会全了你的面子。这样无论是在母亲心中。还是在别人眼里,你都是忠心不二的。”

“大奶奶。奴婢是确实来不及”

“你把东西给她。”云居雁吩咐玉瑶。

肖妈妈忐忑地从玉瑶手中接过一张信纸,只见上面写着两排名字,都是她手下的绣娘和小管事。她粗粗看了一下,几乎无一遗漏,有些甚至不是她的手下,只是与她接触较多罢了。

“你也别怪我宁枉勿纵,我只是不想将来生出什么意外罢了。毕竟做完丫鬟们的秋衣,就该裁制主子们的冬衣了,有些料子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大奶奶。奴婢”

“你听我说完。”云居雁再次打断了她,问道:“我给你看这个,是想问问你,这其中是否有人丢了差事家里就过不下去的。如果有,我会另外给她们安排其他的活计,但不是在针线房。我能做的只有这些。”说完轻轻叹了一口气。

肖妈妈的目光在一连串的名字上徘徊。云居雁把这些人全都辞退了,这就意味着她没办法完成薛氏的交代。一旦她没有把事情办成,薛氏还会给她安排未来的出路吗她都能找人把薛妈妈的丈夫打成重伤,会顾念她这个沈家的奴婢吗可一旦她违抗了薛氏的命令,云居雁有能力保住她吗她心中犹豫,左右为难。

抬头见云居雁捧着茶杯,轻轻抿着茶水,态度悠然闲适,似胸有成竹,肖妈妈小心翼翼地说:“大奶奶,针线房原本的绣娘就不多,李妈妈一向并不负责丫鬟们的秋装”言下之意云居雁若是一下子裁掉这么多人,恐怕更难按期完成秋衣。

“我明白你的意思。实话与你说吧,我是一定要在限期内把衣裳完成的。如今一下子缺了这么多人,我只能求助舅母。如若还是不够,就去绣楼外聘绣娘。老天若是把所有的门都关上了,那我只能打开窗户。如果连窗户都锁上了,也就只能想办法破墙而出了。”

云居雁的语气依然轻柔温和,但肖妈妈听出了她的破釜沉舟之意。而且沈家人人都知道,鲁氏多次上门,依然住在府上的马大夫就是鲁氏请来的。在京城,云居雁并不是一个人,她的身后还有舅父启昌侯。

肖妈妈的心中更是矛盾。她从来都不是薛氏的心腹,如果要倒向云居雁,也不算背主,可薛氏在府中经营多年,要惩治她或者她的家人太容易了。她根本无法选择。

云居雁看得出她已经心动了,只是顾忌着薛氏。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明白你的难处,不如你待会儿去对母亲说,我把秋裳的事全权交给你负责,若是出了差池,或者误了时间,我便要治你的罪,连带要把你手下的绣娘全部辞退”

肖妈妈一脸错愕的看着云居雁。她只见过奴婢替主子顶罪的,没见过主子反倒帮着奴婢的。

云居雁笑了笑,继续道:“至于你是留是走,端看母亲怎么决定。而我只有一个要求,若是母亲让你留下,你便要帮我把丫鬟们的秋裳做得妥妥当当的。你能做到吗”

肖妈妈权衡着云居雁的话。这样一来,她还是会令薛氏不快,不过总好过她完不成薛氏的交代,得不到好处又丢了差事。只是如果这么做,也不算完全投向云居雁。将来等她找到了适当的人,她一定立马被换掉,她还是会丢了差事。

罢了,鱼与熊掌总是无法兼得的肖妈妈暗暗想着,如果自己能在云居雁最艰难的时候投诚,将来她一定会记着今日的情分。最重要的,薛妈妈是薛氏的陪房,最后居然是云居雁保住了她一家人。跟着宽厚仁慈的主子,总好过遇上翻脸无情的。

肖妈妈的心已经蠢蠢欲动,但一想到李妈妈,她又迟疑了。自薛妈妈走后,针线房的库房钥匙一直在李妈妈手中,她俨然已经是大总管了,以后她难道要在她手下讨生活

云居雁大体知道李妈妈与肖妈妈之间的种种。她主动说道:“其实我真的不想为难你的,我也是无奈。说句老实话,我连家里有几扇门都不知道,若不是李妈妈的忠心,母亲怎么可能把偌大的针线房交给我打理。别人对我好,我当然是记得的,所以库房和祖父的衣裳我都交给李妈妈了。可她一个人只有两只手,而府里的针线活又多,我总要再找个信得过的人管着其他事。以后希望她们能有商有量,不分彼此,只求把事情做到最好。”

肖妈妈领会其意,这是要和李妈妈平起平坐的意思。她更加心动了。她一向相信自己的能力。她的绣工虽然不及李妈妈,但她了解针线房的每一个绣娘,知道她们的优缺点。以前薛妈妈在的时候,这些活也都是她在做。这次的秋裳,她不止能按期完成,甚至还能提前交货。走了一个薛妈妈,留下一个只爱听好话的蠢货,她不在这个时候求表现,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大奶奶,一直以来奴婢都只想把自己的活做好,奴婢家里还有一双儿女等着奴婢的工钱过日子。如果让绣娘们日夜赶工,奴婢有信心把秋裳按时完成,可夫人如果准了奴婢的辞呈”

“你若是愿意留下,我求之不得,毕竟我也不想事事劳烦舅母。至于母亲那边,你就按我刚才说的去请辞,母亲看我如此焦急,自然不会让你离开针线房的。”

肖妈妈听了这话,将信将疑地走了。在她走后,玉瑶忍不住问云居雁:“大奶奶,若是夫人真的顺水推舟让肖妈妈走了,我们可怎么办难道真要向舅夫人借人吗”

“你放心,不会的。”云居雁笑着摇头,解释道:“母亲最爱惜的就是她的贤名,若是有人已经在背后说,她为了让我为难,一定会故意辞退肖妈妈,她是绝对不会把这杯污水倒在自己身上的。”

“可是夫人心里很明白,如果您把秋裳的事做得妥妥当当的,以后她想拿回针线房就难了。”

“她当然知道,所以她一定会想其他办法的。我现在担心的不是肖妈妈,而是李妈妈。她一心想让肖妈妈离开,若是发现肖妈妈居然与她平起平坐,她们上面又有其他人管着,恐怕会生出小心思。最重要的,她耳根子太软,很容易受人蛊惑。不过好在她胆子小”云居雁自言自语般说着。只要让肖妈妈和李妈妈达成相互的牵制和平衡,针线房便能有暂时的稳定。

第4o5章患得患失

如云居雁预料的一样,薛氏在当天稍早的时候得知,府中的下人们都在说,她为了刁难云居雁,一定会辞退肖妈妈,或者命她自动请辞。薛氏认定是云居雁想要辞退肖妈妈排除异己,遂故意散布谣言,试图把责任推给她。

下午,当肖妈妈至玉衡院求见薛氏,薛氏只派了桂嬷嬷去告诉她,既然云居雁命她做事,那她尽力而为就是。如果她有难处,到时薛氏自会为她说情。言下之意要她消极怠工,以后云居雁要罚她,自有薛氏保她。

有了薛妈妈的前车之鉴,肖妈妈哪敢相信这句话。她为难地对桂嬷嬷说,云居雁势在必行,态度强硬,她只是个奴婢,怕吃罪不起。桂嬷嬷自然告诉她,沈家是薛氏做主,轮不到云居雁说话。

肖妈妈看着她的笃定,心中发冷。她很清楚薛妈妈与桂嬷嬷的交情,也知道薛妈妈平日里没有少巴结桂嬷嬷,可她亲耳听薛妈妈说过,桂嬷嬷如何在危难时刻把她拒之门外。

这趟玉衡院之行让肖妈妈倒戈之心更重,回了针线房就开始分派工作给绣娘。当然,她也留了一手。一个半月后,如果云居雁与薛氏的斗争中,云居雁一直处于下风,根本没有翻身或者自保的可能,那她怎么着都不会陪她送死的。

云居雁当然也知道,府中的下人们都在观望。那些人不同于玉瑶、鞠萍等人,他们对她没有归属感,有的人甚至连远远看到她的机会都没有。她要利用他们战胜薛氏首先要让他们意识到,她有能力,也有实力,同时要让他们明白,良禽择木而栖,相比薛氏,她才是明主。当然。她也知道自己的劣势便是媳妇的身份。这是她永远不可能改变的。

傍晚时分,已经归家的张铁槐复又进了府,把一个匣子交给了云居雁,告诉她里面装的是阳羡的户籍以及用那个假户籍购买的山地。一路上他把这些东西缝在衣服里,贴身穿着,不敢有丝毫懈怠。如今回了京城,他应该第一时间交给她。之前因为人多,所以他没有拿出来。

云居雁赞了他谨慎细心。命余妈妈从厨房拿了一壶酒和几个菜给他带回去,让他明日上午再与他的老婆一起过来见她。

张铁槐走后,云居雁细细看了地契。虽然面积不算多,但她选的都是后世出名的优质红泥矿,一经挖掘开采,足够许氏过几辈子。她当然不希望父母最后落得避走阳羡的结局,但是万一她逃不过五年后的劫难,而云家也没有摆脱没落的命运,有了这份保障,至少他们能够安享晚年。

云居雁收起地契。又想起了母亲肚子里的孩子。这时许氏已经怀孕三个月了,肚子应该显怀了。只要一想到这个孩子。云居雁不由地想起前世夭折的男孩。她希望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人,她希望他能快高长大,成为母亲的依靠。可万一他还是难逃一死,她的父母会不会像前世那样,为此事彻底决裂

忐忑不安中,云居雁坐到了书桌前。云雨桐很快就要出嫁了。待她和章巍成婚后,她就失去了一个“眼线”。云堇虽与她感情不错。也时常会写信告诉她家里的情况,可他毕竟是男人,又经常要去书院。自然不会注意到很多细微之处。

按照云雨桐信上所言,云惜柔一直很乖巧,不是在屋里绣花,就是在房间练字。云居雁很怕这是黎明前的黑暗,事实上云惜柔正酝酿着什么可怕的事。可反过来想想,她一个待嫁的闺阁女子,婚期都定下了,夫家也并不算差,她还想谋划什么又能谋划什么

“大奶奶,大爷派人送了一盒糕点回来。他说您若是饿了,就用一些糕点,他很快就回来了。”

随着这句话,云居雁一扫心中的阴霾。她知道沈君昊这是告诉她,他要和她一起吃晚饭。她摊开宣纸,拿起笔架上的毛笔,在纸上描绘着他的容貌。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经能够分辨他们的不同了。这种不同不在于容貌,而是他们的神态与给人的感觉。她在纸上描绘着这种不同。

虽然他们已经成亲两个月了,几乎日夜相对,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她至今依然会受他影响,甚至被他迷惑。他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男人。即便他死都不愿承认“漂亮”这个形容词,但这是事实。

她慢慢画着他的眼睛、眉毛、鼻子。看着纸上的他,她轻轻笑着。她能感觉到他的爱情。被他这样热烈地爱着,就算他们终究无法白头到老,这样也就够了。

“真的够了。”她对着画上的他自言自语,却不期然地想到了张铁槐夫妇牵着一双女儿的画面。那才是千金难买的幸福。她或许永远都无法感受那种幸福。

“大奶奶,大爷回来了。”

玉瑶的声音刚落,外间已经传来了脚步声。她慌忙想找东西盖住他的画像,房门却在这时候被推开了。她想也没想就抓起宣纸藏在身后,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如果被他看到,他一定会嘲笑我的。

沈君昊看她一脸心虚,不由地好奇。“你藏了什么”

“没有,没什么。”云居雁连连摇头,讨好地笑着:“我帮你准备衣裳,我一直在等你一起用晚膳。”此刻想想,她觉得自己根本没必要心虚,可是她也不能现在突然把画像拿给他看,多让人难堪。

沈君昊已经看到她手中拿着一张纸。他早上就出门了,他们有一整天没见了。他并非一定要知道她藏了什么,但是他想过去抱一抱她。“不行,我一定要知道。”他一脸坚持,向她走去。

“真的没什么。”云居雁后退了两步,小脸一下子涨红了。她居然情不自禁画下了他的样子,还被他逮个正着。她知道他的执着,索性把画纸扔在了桌子上,理直气壮地说:“都跟你说了,没什么,是我一时手痒,练练笔罢了。”说到最后她还是心虚了。

沈君昊往桌上看了一眼,见到自己的画像,心情不由地大好。“原来这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明白了。”

“根本不是”云居雁的话音消失了。如前几日一样,他已经低头吻去了她的辩白。

不过几天的时间,他似乎已经非常习惯在见到的她的第一刻先抱一抱她,亲一亲她,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觉得安心,才能证明她也爱他,他们两情相悦并不是他的美梦。

云居雁没有抗拒他的亲近。她从来都没办法真正拒绝他。她爱他。因为爱他,所以害怕此刻的幸福不能长久。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主动依偎着他。

缠绵的亲吻过后是紧密的拥抱。沈君昊看了看桌上的画像,在她耳边说:“画得真像。你是不是一边画,一边想着我”

“我的画工本来就不错。”

她刚说完,他已经惩罚似的低头吸吮她的脖子。又麻又痒再加微微的刺痛让云居雁心生警惕。每次她不说出令他满意的话,他就一定会在她身上留一个吻痕。“快放开,明天我还要见人的。”她欲推开他,却被他抓住了手腕。“沈君昊”她躲避他的动作。

严格说来,她并不讨厌他的行为,毕竟他一直很小心,从不会弄疼她,可关键是会被人看到。“你不要这样,我明天要去玉衡院请安,还要见张管事。”她试图与他讲理。

“要我放过你也行,那你得告诉我,你刚刚是不是一直在想着我”他像耍赖的小孩,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恳求。

云居雁立马心软了。“你明明知道的。”她用额头抵着他的肩膀。

“我知道的不算,你必须亲口告诉我。”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算”云居雁抬头瞪他。

沈君昊放开她的手,转而抚摸着她的脸颊。他好想她马上替他生下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他们有了孩子,即便她不再爱他,她也不可能离开他。他不敢对她说,因为她对怀孕总抱着莫名的悲观,仿佛认定他们不会有孩子。她的悲观更让他担心,他从来没有这么没信心。他一点一滴抚摸着她的肌肤,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这辈子你只能爱我一个人。”他认真的要求。

云居雁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