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第108部分阅读(1/1)

。就像你说的,就算我们想办法隐瞒她的身份,她以普通绣娘的身份进了针线房,要获得别人的信任,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做到的,而我急着想获取更多的讯息。”她没告诉王妈妈,以薛氏的精明,就算她掩饰得再好,也一定会发现蹊跷。与其这样,还不如让薛氏觉得王妈妈姐妹不过是贪钱的蠢货,借着她的名义在针线房狐假虎威。

王妈妈越听越不明白,云居雁接着说:“所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既然有人为了贴补家用在外做私活,不如就让你的堂妹给她们介绍私活。只要是能赚银子的活计,她们对她自然就亲热了,说的话也会多起来。再加上你替我管着针线房,又与你堂妹的感情甚好,她们对她也就愈加信任了。”

“大奶奶,这事若是让夫人知道,恐怕”再怎么说做私活都是不被允许的。

“母亲知道了也无妨,我私下出银子,让家里的绣娘给我打络子,能有多少不妥”云居雁说着,命玉瑶从她的嫁妆中拿出了一个用细弱牛毛的金线编织而成五彩络子交给王妈妈,问道:“以你的估计,编这么一个,要用多少时间”

“若只是用晚上的时间,少则二十天,多则一个月。”王妈妈一边答,一边忍不住把络子拿在手上细看。她在针线房做过不少时间,一眼就能看出丝线是苏州织造产的,色泽饱满,粗细均匀,细而有韧性,而络子的做工看着虽简单,结构也不算复杂,但因为线太细,需要极大的耐心与细心,当然做出来就更显得精致了。事实上也确实是一分价格一分货,就算只是这么一个小玩意,无论放在哪里都是夺人眼球的。

云居雁没料到这么一个小东西居然要费这么多时间。她想了想说:“既是如此,每个络子的做工就按照普通绣娘一个月的工钱来算,丝线我这里应该还有,应该够做六七个的。”她朝玉瑶看去。玉瑶点头答了一声“是”。

其实云居雁的计划并不复杂。只要王妈妈的堂妹王氏进了针线房,有意无意表现得阔绰些,再透露给那些经常利用晚上时间贴补家用的绣娘,告诉她们只要有手艺,自然有收益,而她还有不错的门路,顺势把打络子的活介绍给她们。

她之所以选择做工如此精细的,是为了让那些人无法一次性完成,逼得她们不断向王氏求教,一来二去自然就熟稔了。她甚至可以让王氏告诉她们,买家的要求十分高,若是做得稍有差池,买家是不会收货的,因此她们最好时常把半成品拿给她看看,以免被买家退货。

这事若换做是别人,自然不敢如此明目张胆,但王妈妈是她的心腹,而王氏又是王妈妈的堂妹,一定会有人心动。只要有一个人心动了,王氏就能顺利打入绣娘的圈子。

第41o章教育

云居雁和王妈妈正说着络子的事情,鞠萍在门外回禀,李妈妈来了。云居雁看看时间,差不多快中午了。她命玉瑶让她在外侯着。待她与王妈妈说得差不多了,这才让玉瑶领着李妈妈进屋。

李妈妈在昨日就知道肖妈妈命令针线房的绣娘开始裁衣了。因细棉布的事,她不敢妄想向云居雁提出辞退肖妈妈,刚刚听玉瑶说,原本在云居雁手上的那把钥匙已经交到了王妈妈手上,她的心情更是不安。再加上玉瑶虽收回了乌木簪子,但硬是把银子还给了她,她觉得自己虽不至于穷途末路,但也是前途暗淡。

向云居雁行了礼,李妈妈偷偷瞥了一眼王妈妈,只见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妇人在一旁站着,穿着九成新的衣衫。大概因为是守制期间,她没有戴首饰,看起来很是普通。这样的妇人若是在平日,她根本不会多看一眼,但此刻她马上想起玉瑶对她说,云居雁对王妈妈和她的丈夫张铁槐很是信任,这种信任连玉瑶这个贴身丫鬟都比不上。

想着这些,李妈妈愈发地小心翼翼,心中更是懊恼后悔,低头说:“大奶奶,细棉布已经全数运至针线房了。”

云居雁点点头,对着王妈妈说:“既是如此,你去把细棉布清点入库吧。”说着转头对李妈妈说:“我忘了介绍,这是王妈妈,以后针线房有什么事你就直接问她吧,她会拿主意的。”

李妈妈听着,心中一惊。“拿主意”代表着全权掌管,以前薛妈妈可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再想想还有一个肖妈妈,她心中暗暗叫苦,却只能笑着与王妈妈打招呼。

待两人见过礼,云居雁对王妈妈说:“我本来没打算这么快命你上工的,实在是我身边没人可用。”说着若有似无地瞥了李妈妈一眼。接着说道:“我已经命厨房给你和张管事准备了一桌席面,你清点完细棉布,就休息半日吧。”

王妈妈谢过云居雁,转身退下。李妈妈诚惶诚恐地跟着。两人刚走到回廊下,玉瑶追上前,命李妈妈待会儿马上回来,云居雁有话问她。

虽然王妈妈对她也算和气,但李妈妈心中不安又懊恼。夹杂着些许的不满。她一会儿想着有李、肖二人在,自己恐怕再无翻身之日;一会儿又觉得是薛妈妈可恨,故设圈套害得她犯错,让云居雁对她心生不满;转念间又觉得是自己率先站出来投靠云居雁,云居雁另派她人管着她,根本就是过河拆桥。

很快细棉布清点完毕,眼见着王妈妈邀了肖妈妈和其他几个小管事一起用午膳,说是云居雁赏赐大家的,而她只能去凝香院回话,她心中更是忧虑。生怕自己被叫过去,是为了把她的钥匙收回。若钥匙真被收回了。她一定会被人笑得羞愧而亡的。

李妈妈忐忑不安地站在正屋的廊下,眼见是小丫鬟进屋回禀,却迟迟没有出来,她更是焦急。大约一盏茶之后,见玉瑶跨出房门,她急忙迎了上去。

玉瑶按住她的手,对她摇摇头。示意她别说话,跟着她走。待两人到了回廊的转角,玉瑶低声说:“李妈妈。你怎么这么糊涂”

李妈妈一脸错愕,左思右想都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玉瑶环视四周,见周围没有人,这才问:“你是不是到处问别人借银子了”不待她回答又道:“大奶奶正为这事生气呢。你想想,大奶奶一开始就把针线房的钥匙都交给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可你瞧瞧你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事”她的语气颇有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李妈妈心中暗恨。她自认借的银子并不多,那些人平日没有少拿她的好处,她又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让别人知道,可结果呢只一晚上就传到了云居雁耳中。

“李妈妈,你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又从小在府里当差,有些事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姑娘,您可一定要替我说句好话,我这全都是为了细棉布的事”

“你还敢提这事”玉瑶甩开李妈妈的手,恨恨地说:“这么简单的一桩事,你居然就这样入了圈套。你让大奶奶以后怎么放心把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办”她压低声音说:“我实话对你说吧,王妈妈去针线房的真正目的是替大奶奶选一个总管。大奶奶说了,如果你们都不合适,就只能去外面找了。”

“姑娘”李妈妈又惊又喜,仿佛看到了一块大肥肉摆在自己面前。

“你先别急着高兴,还是想想怎么让大奶奶消了这口气。”

“姑娘,你的大恩大德我绝不会忘记的。”

“你可别说什么大恩大德的,我可受不起。”玉瑶说着,转身欲走,又回头道:“刚刚你也听到了,大奶奶把席面赏了王妈妈和她男人,不过依我猜想,这会儿她一定对针线房的人说,这席面是大奶奶赏给大家的。趁着大奶奶在用午膳,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李妈妈思量着玉瑶的话,越想越是后悔。她呆呆地站了大约小半个时辰,终于有小丫鬟唤她入屋。

云居雁知道玉瑶已经演了上半场。她端着茶杯悠悠地吹着茶沫,看着水面漾起的阵阵雾气,许久才问:“你手头很拮据吗”

“大奶奶,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会尽快把银子还上。”

“怎么还去当铺典当”云居雁不悦地反问。

李妈妈一下子愣住了。家里的银子全都是她婆婆和丈夫掌管着,之前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去借钱的。

“你一共借了多少银子”

“一共五十六两”

“嘭”云居雁把茶杯重重撂在了桌上,气恼地说:“你就为了这五十六两让府里的人对你指指点点,在背后说我的闲话”

“奴婢该死。”李妈妈急忙跪在了地上,冷汗涔涔。

沉默片刻,云居雁转头对玉瑶说,“你去称银子给她,以后从她的月钱里面扣。”

“大奶奶”李妈妈急急抬头,哀求道:“奴婢愿意写借据,奴婢一定在两个月内把银子还上,求您千万不要让奴婢的婆婆知道这件事。”

这话看着前言不搭后语,但云居雁马上明白了,李妈妈之所以在外面借银子,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借据不用写了,我谅你也不敢不还。不过我倒是现在才知道,原来在你看来,那些在背后说你是非的人,远比家里人来得亲近。你宁可让他们看笑话,也要瞒着本该与你最亲近的人,枉你婆婆一直替你说好话,还在自己的手艺全都教给了你。”

话音刚落,玉瑶已经拿了银子出来。云居雁不再看向李妈妈,转而吩咐玉瑶:“把银子拿给她,明日记得提醒王妈妈,让她一定要替我好好督促着这批秋裳,绝对不能出任何纰漏。”

李妈妈动了动嘴想说什么,玉瑶赶忙把银子塞给了她,拉着她走了出去,压低声音说:“你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你也听到了,大奶奶只想把这次的秋裳做好,依我看,你还不如好好和肖妈妈合作,把事情做妥当了,大奶奶看在眼中,这口气慢慢也就顺了。”

送走了李妈妈,云居雁不过休息了小半个时辰,张铁槐和张泰准时到了。云居雁在书房见了他们,吩咐他们一个去接青杏的车队,安置她和阿里耶在京城住下,一个去永州给云辅送贺礼,再向她父母问安,顺便把她抄写的经书送去寿安寺。

两人领命而去。刚走不多会儿,余妈妈让人送来了一个食盒,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糕点。云居雁拿了糕点去见沈绣。妁桃的事,她连续几日都无法与青纹和桂嬷嬷单独接触,只能另想它法,而沈绣极有可能就是暗中掩护妁桃进入凝香院的人。

在丫鬟的带领下,云居雁刚跨入大门,就听身后一声呼唤:“大嫂,您来找三妹”

“二叔。”云居雁只能回身行礼。之前的两本曲谱虽然没有还给他,但沈君昊已经替她送了回礼。她相信沈君昊也暗示过他,他不需要再送她礼物。

待丫鬟们行过礼,沈君烨的目光从云居雁身上移开,复又转回她身上,笑道:“既然大嫂有事找三妹,那我过会儿再来。”

云居雁知道这不过是一句话客套话,目的是让她开口留他。她只当没听明白,正想揭过这个话题,沈绣迎了出来。她唤了一声“大嫂,二哥”,又对沈君烨说:“我刚刚还在想,二哥一向守时,今日居然迟到,原来是在门口遇上了大嫂。”

云居雁听到这话,心中顿时有些不舒服。这话分明在说沈绣与沈君烨有约在先,可是她之前明明命丫鬟过来问过沈绣这个时辰是否有空。如果她约了沈君烨,理应告之她才是,而不是在院子门口说出这样的话。以她的了解,沈绣不可能这般行事。她转头朝沈绣看去。

第411章动作

沈绣对着云居雁笑了笑,邀她与沈君烨一起入内。沈君烨嘴上说她们若是有私房话,他可以晚些再来,目光却朝云居雁瞥去。他如此明显的动作,云居雁若是再不做声,四周的丫鬟不免奇怪,也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闲话。因此她只能附和沈绣的话,声称自己只是闲来无事找沈绣闲聊罢了。

入了院子,就见桂花树下已经摆了茶水座椅。沈绣命丫鬟添了一副茶具,一把椅子,分别请沈君烨和云居雁坐下。

云居雁不知道这对兄妹是何意,不敢冒然探听妁桃死亡当日的事,更不敢多做逗留,只是与他们闲话了几句便回了凝香院。

本来云居雁打算查清了妁桃的事再清理院中的丫鬟,可事情一天一天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思量过后,她叫来了当日诬陷秋兰的几个丫鬟,告诉她们,她们做出这样的事,她不能再留她们在凝香院了。

这些日子,丫鬟之间流言四起,她们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局,但亲耳听到这话,众人哭的哭,求的求,屋里顿时乱成了一团。

这是云居雁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她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心软,只说她心意已决,同时这也是薛氏的意思,已经没有转寰的余地。

傍晚,沈君昊从外面回来,马上感觉到了院子的气氛与平日不同。“发生了什么事”他问云居雁。

“我借着秋兰的事,把第一批丫鬟打发走了。今晚她们整理了自己的东西,明日拿了这个月的工钱就会离开。”

“你不是说先要查清楚妁桃的事吗”沈君昊由着云居雁帮他换衣裳,说话间还不忘搂着她的腰掐了一下,看她没有像平日一样说他,他紧张地问:“有事发生”

云居雁看四周服侍的丫鬟已经识趣地退了出去,这才答道:“早些时候,我问三妹是否有空,我去找她喝茶。结果在三妹的院子门口遇上了二叔。”

“你觉得不是巧合”

“巧合不巧合只是其次。我只是有一种感觉,觉得妁桃的事或许最后只能不了了之。我不想再因为这件事耽搁其他的。”

沈君昊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他和云居雁都仔细看过丫鬟们的供词,一致觉得疑点在沈绣身上,偏偏沈绣是他的妹妹,若是真的开口问了,她一口咬定是他们冤枉她,闹个自杀什么的,那便鸡犬不宁了。他低头看着云居雁。只见她低垂眼睑,正专心为他扣着扣子,他心中又酸又软。她为他承受了太多,他能想象她面对妁桃时的恐惧无助,最重要的是,他爱她,他承诺过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明天晚上之前或许会有结论的。”

“你说什么”云居雁没有领会这句话的含义。

沈君昊伸手捧住她的脸颊,低声说:“是我犹豫不决,其实我早该这么做了。”

“你想怎么做。”

沈君昊摇头。他不想细说,可是她的目光直直盯着他。眼中满是关切与担忧。他们说过要对彼此坦诚的。他尽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其实也没什么,我会冒充母亲的人。让三妹的贴身丫鬟把当日的事说清楚。”

“若是让母亲或者父亲知道,这事可大可小。即便是祖父也不会赞成你这么做的。”云居雁直摇头。如果他们是薛氏或者沈伦,可以直接叫了沈绣的丫鬟逼问,可他们只是兄嫂,家里还有长辈。转念间,云居雁又想到沈君昊不可能在薛氏的眼皮子底下假冒薛氏的人,抓住沈绣的丫鬟逼问。“你要在府外利用那个丫鬟的父母要挟她”她想想又觉得不对。追问:“为什么一定要冒充母亲的人”

“差不多是这样。”沈君昊含糊其辞,又有些担心地问:“你会不会觉得我不择手段”

“我只是担心。”云居雁紧握着他的手。

“没什么可担心的。或许母亲心中清楚,但表面上我不会把自己卷进去的。”沈君昊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云居雁在此刻终于意识到。如果她能架空薛氏,如果是她在掌家,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直接控制沈绣的丫鬟,根本不用如此迂回曲折。她不屑与薛氏争权,她只要她和沈君昊的将来,她不稀罕什么名分继承权,可是如果她只是沈家的小媳妇,就永远只能受制于人,没有一丝主动性。“不如我去找母亲谈一谈。她比外面更紧张这件事。一旦知道事情与三妹的丫鬟有关,一定会想办法问清楚的。”

“如果是这样,事情就摆在了明面上,她会有所顾忌的。如果我的方法不行,你再去找她也不迟。”说到这,沈君昊转移话题问道:“针线房的事如何了顺利吗”

云居雁只道针线房一切顺利。她心知沈君昊心意已决,况只能紧张地叮嘱他:“千万不要闹出人命。”

沈君昊笑着应下,当晚就命马管事去安排。

第二天,云居雁自早上开始就身处惶惶不安中。在永州的时候,很多的事情都以死亡为结局。她有深切的预感,这事也会走向同样的结局。

直至中午时分,府中依旧静悄悄的。她去向薛氏请安的时候,玉衡院也与往常一样,只是气氛又比前一日凝重了不少。隐约中听说,昨晚有小丫鬟不小心跌落水井,一早被拉了出去。想来薛氏已经开始严刑逼供了。

玉瑶在云居雁与薛氏说话期间终于与青纹单独说上了话,可青纹虽然态度和善,有问必答,但回过头想想,她根本就什么都没说。玉瑶只是知道了沈君茗现由两个奶娘看着,除了薛氏,其他人都不能轻易靠近。薛氏表面上说,是因为上次他走丢了,所以要特别小心,但知道内情的都明白,当日薛氏找的不是儿子,而是妁桃。沈君茗根本从未走丢。薛氏已经在防着玉衡院的所有人。

午饭过后,赤芍匆匆回来说,她们看到沈绣的一个丫鬟心急慌忙地往府外去了。云居雁马上意识到,沈君昊一定是抓了那个丫鬟的父母。漫长的等待中,太阳落山了。云居雁越等越不安,越等越心急。

差不多是晚饭的时候,长顺急匆匆回来,对着云居雁说:“大奶奶,大爷被王爷叫去了。大爷让小的告诉大奶奶,您什么都不知道。”

云居雁的心重重一沉。她一直不明白沈沧到底想干什么。而她突然想到,如果沈沧一直派人注意着沈君昊的一举一动,必然知道他做了什么。她想去枫临苑,但理智告诉她,她若是去了只会给沈君昊添乱。

“冷静”她默念着这两个字,深吸几口气,对着玉瑶说:“你去看看小厨房有什么,我要找个理由去给母亲请安。”

枫临苑中,沈沧瞪着沈君昊,一脸不满。沈君昊低头不语,却无任何小心翼翼或者惶恐不安。随着天际最后一丝晚霞的消失,房间渐渐陷入了黑暗。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沈沧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孙儿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短暂的沉默过后,沈沧不怒反笑,续而又质问:“我对你说过多少次,男人大丈夫,最忌讳的就是心存妇人之仁。”

“祖父,您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把人杀了。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了”

“小兔崽子,你这是在说我坏了你的好事”沈沧被气得胡子乱颤,扬声对外面说:“来人,掌灯”随即恶狠狠地瞪着隐约的身影说:“我倒要听听,你到底有什么好事。”

守在外面的人听到沈沧的吩咐,不由地吁了一口气。若是屋内再没动静,他们只能去请沈君儒过来相劝了。

不多会儿,屋子的每个人角落都点上了灯盏。沈沧只见沈君昊面无表情地站着,看不出一丁点的情绪。若不是手下告诉他,马管事从昨日开始变得有些忙碌,他都没意识到他居然在怀疑自己的亲妹妹。沈沧对沈绣的印象很淡,甚至记不清她的容貌。“你们到底在怀疑什么”他喝问。

“不是我们,是我,是我在怀疑是三妹把妁桃带入了凝香院。”

沈沧的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开口。云居雁对针线房的处置他勉强还算满意,所以不想和她一般计较。

沈君昊继续陈述:“我知道祖父一定觉得三妹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因为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更加要问明白。”

“那你问明白了吗”

“正因为没有,我才放了那丫鬟回去,想让母亲帮着问一问。结果祖父问也没问就把人处置了,还硬要给我扣上一顶妇人之仁的帽子。”沈君昊说得理直气壮,其实他心中很清楚,他一开始就决定冒薛氏之名,其实是因为云居雁总把“不要闹出人命”挂在嘴上。如果不是因为这点,他大概会和沈沧一样,选择粗暴而直接的方法,绝不会想到把事情推给薛氏。

当然,沈君昊是绝不会把这话告诉沈沧的,他只是抬头问沈沧:“祖父,您是如何知道我找了三妹的丫鬟”

第412章怀疑

在沈沧看来,沈君昊不该把过多的精力放在内宅的事情上。男儿应该是骏马,是雄狮,怎么被儿女情长,被日常琐事羁绊他哼了一声,胡子微翘,表情似在说:难道你还要我向你赔不是不成

沈君昊知道,自己和云居雁要依靠祖父的地方很多,缓和了语气说:“祖父,我知道今日你是有准备的,才会迅速又干净,不留一丝痕迹。不过您也应该知道,我既然不希望您因为这些小事而烦心,自然也是有准备的。我只是想弄清楚,是不是有人不想让母亲追查妁桃之死。”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之前我曾找过替妁桃把脉的大夫,结果那人竟然凑巧回乡下了。”

薛氏一直在审问玉衡院的丫鬟,沈沧是知道的,云居雁也在追查这事,沈沧也是知道的。对他而言,妁桃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因此并没把她的死放在心上。如今听沈君昊这么说,他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了,扬声叫了门外的管事进屋,得知他也是听别人说的,立马吩咐他把消息的源头找出来。

祖孙俩大约等了半个时辰,管事折回屋子,对着沈沧耳语了几句。沈沧面无表情地听着,吩咐沈君昊:“你先回去。”他用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没有说明,更没有解释。

沈君昊没有多言,行礼退下。在离玉衡院不远的游廊下,他看到了云居雁,疾走两步追上,说道:“不是让你不要担心吗”

“我只是去母亲那边送了点东西。她好似什么都不知道。”感觉到他握住了自己的手,她原本想挣脱的,但见天已经完全黑了,四下又没有其他人,便由他握着,只是问:“祖父说了什么有没有责罚你”

“没有。”沈君昊摇头,显得心不在焉的。

云居雁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既然他不愿意说。她不想勉强,只是主动握住他宽厚的手掌,用行动告诉他,她一直在他身边。

回到凝香居,云居雁命丫鬟摆膳,自己和沈君昊洗手换衣裳,准备用晚膳。席间,沈君昊的注意力时不时瞟向院子。终于。在他们差不多吃完的时候,长顺回来了,对着他低语了几句。

虽然沈君昊什么都没说,表情亦未变,只是让长顺退下,但云居雁马上感觉到了不对劲。她甚至觉得他受了很大的打击。她遣退了丫鬟,走到他身边坐下。

许久,沈君昊主动开口:“你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如果你想告诉我的话。”云居雁用自己的手掌贴住他的,紧紧扣住他的手指。

“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沈君昊说得颓然,说完又陷入了沉默。曾经他觉得云家犹如一盘散沙。事实上,他家又何尝不是。一个丫鬟。已经牵出了他的二弟、三妹、五弟,如今就连沈君儒也牵涉其中,一切的一切就因为他是长房的嫡长子

“今日本来很顺利的。只要那个丫鬟回府见到三妹,或许我们就能从她的反应确定她是否与妁桃的事有关,结果祖父在半路把那个丫鬟杀了。”

“为什么”云居雁错愕。

“具体的内情,祖父这会儿正在问三弟”

“三叔”云居雁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扯上沈君儒。

沈君昊不再隐瞒,把枫临苑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最后叹息道:“以祖父的脾气应该不会告诉我实情。三弟到底是否做错,明日看祖父的决定就知道了。”

云居雁没有说话,只是陪他坐着。她知道。沈君昊一定是在沈沧命他离开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这才派人在枫临苑外面等着,结果等来的却是沈君儒和他的小厮。只是沈君烨或许是妁桃肚子里那个孩子的父亲,那沈君儒呢他和妁桃有什么关系她可没忘记,沈君儒每次见到她,都守礼得过分,表面看起来根本不似喜好女色的男人。难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云居雁只觉得沈家的水越来越浑,一桩原本不算复杂的事,每个人都上来插一杠,以致于最后没有人分得清谁才是症结所在。

第二天早上,云居雁照例去玉衡院请安。跨入屋子就见沈绣正站在薛氏面前。三人见过礼,云居雁问:“三妹这个时候怎么会在母亲这里”

沈绣的眼眶红红的,对云居雁说,她的贴身丫鬟翡翠自昨日出府之后就没有回来,她很担心,想让薛氏派人问问是不是她家出了什么事。

薛氏待她说完,笑着安抚:“多大点事啊,也值得你掉眼泪,我这不是命人去问了吗”

沈绣谢过薛氏,很快离开了玉衡院。云居雁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轻轻拧了拧眉头,又若有所思地低下头。薛氏瞧在眼中,问道:“居雁,怎么了有什么不妥”

“说起来应该没什么不妥。”云居雁答得吞吞吐吐,一脸为难,又朝屋内的桂嬷嬷和青纹看了一眼,欲言又止地低下了头,勉强笑了笑。

薛氏立马命她们去屋子外面侯着,关切地问:“可是有什么事”她已经知道沈君昊和沈君儒先后去枫临苑的事,而时间恰巧在云居雁突然给她送吃食的时候。

云居雁想了想,压低声音对薛氏说:“母亲,您应该知道,我一直在找是谁放妁桃进入凝香院。”

薛氏听到这话,笑容渐渐从她脸上隐去了。为了一个妁桃,她差不多快把玉衡院翻过来了,已经死了三个小丫鬟了,可依旧毫无头绪。若不是青纹从小就跟着她,一直忠心不二,她几乎要怀疑是她放走了妁桃。如果不是她恨透了云居雁,又不想示弱,有求于她,她早就想问问妁桃是何时去的凝香院,她好大致确定她离开玉衡院的时间。

云居雁对着薛氏继续说:“不瞒母亲,这两天我被这件事闹得睡都不睡安稳,老觉得不知道什么人,在什么时候就会在背后害我,所以我无论如何一定要知道谁是妁桃的内应。”

这句话说到了薛氏的心坎里面。只要她一天没找到放走妁桃的真凶,她就一天不能安心。她可以时时提防,处处小心,可她的儿子还小,那是她的命根子。想着儿子天真的笑脸,她也顾不得面子和心中的恨意,正色问云居雁:“看你刚才的意思,难不成这事和绣儿有关”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云居雁连连摇头,“就算三妹和相公的感情再好,以前或许会经常往来相公之前的住处,但也断然不会与相公的丫鬟多有接触。”

薛氏思量着云居雁的话。她知道沈绣应该没有与妁桃接触过,但她的丫鬟是否有,她就不得而知了。最重要的,翡翠为何恰巧在这个时候失踪难道是沈绣想灭口薛氏本就是多疑的人,她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是极大的。

云居雁知她已经起了疑心,接着说道:“母亲,有件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说,或许是我想错了,又或者是哪个丫鬟骗了我”

“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在这件事上,我们不止站在同一个立场,更重要的,这事与我们都有着切身的关系。”

看着薛氏严肃又决然的表情,云居雁不禁后悔。其实她应该早些来找她的。虽然她和薛氏的矛盾不可调和,但世上没有绝对的敌人。她暗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有时候她行事还是太幼稚了。

“居雁,怎么了”

“我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我不该有这样的怀疑的。”

“这里又没有旁人,你直说无妨。”

云居雁点点头,缓慢而又迟疑地说:“其实这几天我把院子里的丫鬟不止问了一遍,细到把她们当日的行踪一一记下。如果不是她们集体编造谎言,那么妁桃是不可能在十一弟失踪当日进入凝香院的。可是再往前推测,晚上院门都是上锁的,这就是说她一定是在前一晚落锁前就藏在了凝香院的某处。可如果真是前一天晚上的话,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三妹在傍晚的时候来探望过我。本来我觉得大概是丫鬟们为了推卸责任,所以相互说谎掩饰,可这么巧,三妹的丫鬟突然不见了。母亲,会不会三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是她的丫鬟”

薛氏之前就觉得翡翠匆匆离府,紧接着莫名失踪很不正常,如今听云居雁这么说,她更觉得蹊跷。沈绣不过是庶女,又素来没有存在感,薛氏对她不像其他人那么上心,不过偶尔的时候问问她平时做些什么罢了。回过头想想,她在沈君烨、沈君儒等其他人院子里都安排了心腹丫鬟,都是她知根知底的人,唯独沈君昊和沈绣,她对他们的掌控是最低的。沈君昊是大少爷脾气,不要说是她,哪怕是沈沧、沈伦派去的,他也是说赶人就赶人,不留任何余地,可沈绣呢如今是谁监视着沈绣

薛氏的脸阴沉得可怕。自从她生了儿子之后,沈绣那边都是桂嬷嬷和青纹处理,她只是偶尔想起的时候才问上一两句。难道是这两个奴婢被人收买了

“是谁在外面”薛氏突然一声喝问。

第413章扑朔

薛氏的话音刚落,就听“嘭”一声,茶碗碎裂的声音中夹杂着小丫鬟的惊呼。云居雁看向桌上依旧冒着热气的杯盏,随即青纹在门外说:“夫人,奴婢这就把她打发走。”

薛氏两步上前,拉开了房门,只见一个九、十岁的小丫鬟已经跪倒在了地上,吓得面无血色。青纹看到薛氏的肃然表情,急忙跟着跪下了,急急解释:“奴婢一直在廊下的,刚刚只是在回廊转角与桂嬷嬷说了几句话。”言下之意她看到小丫鬟过来上茶,已经急忙过来赶人了。

薛氏深深看了青纹一眼,转而问小丫鬟:“是谁让你过来上茶的”

小丫鬟吓得全身颤抖,已经“呜呜咽咽”哭了起来。青纹急忙抓了她的手臂,压着声音说:“夫人问你话呢谁让你上茶的”

“是秋红姐姐。”小丫鬟结结巴巴回答。

青纹的身体一僵,回头对薛氏说:“夫人,奴婢马上去问清楚。”

薛氏没有回应,只是问:“桂嬷嬷呢她没有和你一起在这里守着”

“回夫人,刚刚十一少爷的屋里有哭声,嬷嬷过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青纹说着往厢房看去。几乎是同一时间,桂嬷嬷从沈君茗的房间走了出来。看到薛氏站在门口,急匆匆走了过来。

薛氏碍着云居雁在场,没再多问,关上房门走回了桌前,接着之前的话题询问:“你刚刚的意思,是绣儿的丫鬟带了妁桃进去你们的院子”

“媳妇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可惜那丫鬟不见了。如果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怕真相会永沉海底。”云居雁叹了一口气又说:“如果是她带了妁桃去我那里,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她,带着妁桃离开母亲这里。”

薛氏心中清楚,妁桃在玉衡院的时候是被锁在屋子里的,绝不是翡翠想把她带走就能带走的。就算是翡翠撬的锁,她是沈绣身边的人。旁人若是看到她站在房门口撬锁,一定会把她拿下的。薛氏心中对青纹的怀疑更甚,但如果真是青纹背叛了她,这就等于当众打了她一个耳刮子。

见云居雁看着自己,薛氏只能按捺下各种疑心,问道:“你还记得绣儿是什么时候去你那的吗”

“应该是申末酉初的时候,媳妇记得她坐了一会儿,晚膳前就走了。”

“原来是这样。”薛氏点点头。对着云居雁说:“那个叫翡翠的丫鬟,我会尽快查清她的去向,也会找绣儿身边的其他丫鬟问一问。等我有了结果再告诉你。你若是想到了其他的事,也让人通传我一声。”

云居雁听出了她这话中的逐客之意。她猜想,薛氏应该是急着要处置小丫鬟及她口中的秋红姐姐。既然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她起身告辞。走出正屋后,她低声问玉瑶:“你可知道秋红是哪个丫鬟”

“应该是青纹手下的一个二等丫鬟。大奶奶怎么问起这个”

云居雁摇摇头又问:“你们刚才去了哪里有没有看到什么”

“没有。”玉瑶指了指东梢间,“桂嬷嬷和青纹从房间出来之后,奴婢们就被引去了东梢间,房门和窗户都关上了。还有一个丫鬟陪着奴婢们说话,显然是监视奴婢们。”

“是谁下的命令桂嬷嬷还是青纹”

“是桂嬷嬷。但奴婢看到青纹给桂嬷嬷使眼色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玉衡院的门口。一个小丫鬟迎面走来。看到是云居雁。急忙行礼道:“大奶奶,王爷请您和夫人马上去枫临苑说话。”

云居雁听到这话,只能折回玉衡院。在她们之前,早有小丫鬟匆匆进院子汇报。当云居雁走入最后一进院子,恰好看到几个丫鬟簇拥着离开正屋,隐隐约约还有哭声。因她们走得太快,云居雁看不清其间都有谁。玉瑶低声告诉她,一直低着头,被人扶着的就是秋红。

青纹是最后一个离开薛氏屋子的丫鬟。云居雁来不及看清楚她的表情。薛氏已经站在门口问道:“居雁,你怎么又回来了。”

云居雁急忙说了沈沧命她们一起去枫临苑的事。须臾,她们已经站在了沈沧面前。

今日一早沈君昊就派人探听了沈君儒昨晚是何时离开枫临苑的,沈沧对沈君儒有什么吩咐。按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