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第120部分阅读(1/1)

让我说”,分明是警告她,若不是云居雁拦着,他一定会抖出沈子寒的事。

事实上,沈君昊哪里有这么多心思,他只是在告诉沈沧和沈绣,云居雁帮了他很多,是他的贤内助。无论他们想说什么,她都是他的好妻子。

听到沈君昊说。是云居雁提醒他小心死者遗孤闹事,坏了沈家的名声,沈沧颇为惊讶。一般的女人,哪个不是希望丈夫在身边陪着自己,哪里会想到这些事。再想想,他交给沈君昊的几千亩地,都是云居雁打理的。据说因为她一早命人挖了深井。又准备了灌溉的农具,所以地里的秧苗一点都未受久旱未雨的影响。最难得的,虽是她命人开凿的水井。但也没有霸着不让近边的农户使用,哪家要借农具,只要得闲,也都是能借则借。她能做到这样,也算难能可贵了。

沈君昊见沈沧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接着又道:“祖父,不瞒您说,昨夜我匆匆赶回来,其实是想让居雁帮我看两本账册。我觉得矿上的账目有问题,却又看不出问题具体出在哪里,而她心细如发,又聪慧过人,往往能看到我看不到的地方”

“你这话为免说得太过了。”沈沧打断了他。他一直相信沈君昊的能力,因此沉着脸说:“再说,不管怎么样,女人也不该管男人在外面的事。”他不愿看他为了护着妻子,把什么功劳都推给她。

“祖父,您一向尊重祖母,不正是因为祖母不止贤良宽厚,还能在您需要的时候帮着您吗您也一直说,女人最要不得的就是黑白不分,却又爱搬弄是非。”沈君昊说着,瞥了一眼沈绣。关于账目,他确实要云居雁帮忙,不过不是要她看,只是向她借灯草罢了。他一直知道,云居雁根本不爱看账册。很多事她能够做好,却不是她喜欢的。想到这,他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沈绣听到沈君昊指责她黑白不分又爱搬弄是非,顿时满脸通红,偏偏他又没有指名道姓。她若出口辩驳,就等于对号入座。她想开口,一时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沈沧听到沈君昊把自己的发妻都搬了出来,不由地更加惊讶。转念想想,沈君昊的脾气他很清楚,若是他觉得自己可能戴了绿帽,不用旁人说什么,他第一个会跳出来要求休妻,绝不会忍气吞声,外加一力维护。

沈沧拿起茶杯,轻轻吹着上面的茶叶沫子。6航和沈君烨对云居雁的心思,基本都可以算是当事人自己承认的,他不相信沈君昊什么都不知道。他有些好奇,沉着脸放下杯子,对着沈绣说:“你都听到你大哥说的话了”

沈绣很庆幸沈沧给了自己一个机会。她点头道:“是,祖父,孙女谨遵大哥的教诲,只是”她抬头看向沈君昊,说道:“只是大哥离开京城不少的日子,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这几天发生的事。”

沈君昊一听就明白,沈绣的话根本就是针对云居雁的。想着云居雁一心希望她过得好,而她却在背后想捅她一刀,他的心中更是不悦,反问道:“三妹是说6家二公子6航的事吗”

沈绣明显愣了一下。她怎么都没想到沈君昊居然会主动提及。

沈君昊知道,自己即将说的话太过冲动,毕竟整件事未成定局,其中的变数太多。但是他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试图污蔑自己的妻子,而他的祖父更是满眼怀疑。他转头对着沈沧说:“其实这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原来6家想为6二公子求娶居雁的表妹,昨日舅母来找居雁,正是为了此事。”

今日有事,若是今晚十点没有第二更,今天就只有一更。少的明天会补。

第452章砸

沈沧一听6航可能迎娶许慎之的女儿,不由地精神一振。他当然明白,这就意味着沈君昊得到了启昌侯的全力支持。另一方面,只要许慎之愿意出面,6航在茶楼痴等的事,完全可以掩盖过去,而沈君烨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他作为祖父,自然能让他永远闭嘴。

不多会儿之前,沈沧觉得云居雁即便没有行差踏错,但她惹得其他男人对她念念不忘,就是她的错,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可眼下他立马觉得,只有庸才才不招人嫉妒,别人爱慕她,只是证明他的眼光好,替孙子选了一个优秀的孙媳妇。

沈君昊默默观察着沈沧的神色转变。他眼中的喜色让他疑惑,他一直以为沈沧真正中意的是沈君儒。想着应该尽快清查许史两家的渊源,他顺势说道:“祖父,其实孙儿想与居雁去启昌侯府正式拜见舅父、舅母。自居雁进门,我们从未登门,舅母之前已经对居雁说过多次了。”

沈君昊这么一说,沈沧立马想起鲁氏确实多次上门,庇护之姿十分明确。一年前,他让沈君昊自己选择是否履行婚约,多半是因为许氏与许慎之的感情很是一般,不过事实证明云居雁比许氏聪明,知道即便许慎之只是过继来的舅父,但怎么说都是启昌侯,又同在京城。他们才是她的依仗,比只懂吟风弄月的父亲更实际。

看沈君昊看着自己,沈沧点头道:“亲戚间自然应该多多走动,这种小事,你们自己安排便是。”

“祖父”沈绣急急唤了一声。她觉得许慎之嫁女根本就是为了帮助云居雁遮掩丑事,她的心中更是愤愤不平。在她看来云居雁不过是长得漂亮,凭什么每个人都宠着她,护着她她想开口揭露她的真面目,却被沈沧狠狠瞪了一眼,吓得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沈沧见沈沧老实地垂下了眼眸。把桌上的书信递给沈君昊,言道:“这是你二弟写给你三妹的,你看过之后替我去看看他吧。”

沈君昊看沈沧是把信纸摊开了才交给他的,便拿起来细看。一看之下,眉头紧皱,心中更是愤怒。沈君烨与云居雁前前后后不过见了三四次,且大多数时候他也在场,毫不夸张地说。云居雁根本没有正眼看过他,怎么就让他情难自禁,做出断发斩情丝的决定了再看他的措辞,他明知沈绣不会坐视不理,这信根本就是挑拨她来闹事的。

“祖父。”沈君昊跪在沈沧面前,严正地说:“不如您派人接了二弟回来,我们当着您的面把事情说清楚。有些话他可以说是无心之言,但在别人看来,恐怕就是一桩非同小可的大罪。”

沈沧瞥了一眼再次想开口的沈绣,对着沈君昊说:“我把信给你看。就是想让你们兄弟把话当面说清楚。你就对他说,若是他不能想明白。他想修行就修行吧,老宅那边比较清净,他可以搬过去静修。”

“祖父”沈绣吓得脸都白了。这事若是传出去,沈君烨刚定下的那门婚事一定会告吹。不止如此,若薛氏趁火打劫,静修恐怕真的会变成出家。

沈君昊见沈绣一脸愤懑,正欲开口。沈沧命他先去见了沈君烨再说,而他有话对沈绣说。沈君昊想着此事的关键还在沈君烨,他只得先行退下。

待房门关上。沈沧沉着脸问沈绣:“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沈绣紧咬下唇,低头不语。她和沈君烨一直知道沈沧偏心沈君昊和沈君儒,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原本对云居雁颇为不满的沈沧,居然在沈君昊三言两语间就把一切罪责推在了沈君烨身上。她的眼泪源源而下。以前沈君烨经常劝她,他们没办法改变庶出的身份,所以只能接受。可是她真的不甘心。有时候她忍不住想,如果她的生母不是丫鬟,如果她是沈君昊的胞妹,是否一切都会不同

沈沧看着低头啜泣的沈绣。他平日虽严厉,但从没动手打过子孙,今天他的一巴掌,实在是气急了,当下确有些后悔。这次沈绣虽口不择言,但还是知道分寸的,那句话也是在下人们都出去之后才说的,想来她也并不是真要置云居雁于死地。他沉声说:“你也是快要出嫁的人了,你仔细想想你大哥刚才说的话。”

沈绣决定豁出去了。她抬头道:“祖父,圣人言娶妻求淑女,您觉得大嫂当得了这个淑字吗”

“嘭”一声,沈沧撂下了手中的茶杯,质问道:“她是你大嫂,这话是你应该说的吗”

“祖父”

“住嘴”沈沧厉声呵斥,“你因为一封无头无尾的信,就跑来说一些不三不四的话,你如此这般不明是非,不知轻重,你父亲、母亲是这么教你的吗”

沈绣的眼泪顿时掉得更凶了,心中自然更是不甘。可沈沧是祖父,她不敢辩驳。

“我来问你,你对你大嫂为何心存不满因为你二哥”

沈绣缓缓摇头,低声喃喃:“是大嫂有错在先”

“她错在哪里,你倒是说给我听听”

沈绣语塞。事实上,她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看得很清楚,云居雁自进门后一直十分谨慎小心,对他们这些小叔子,小姑子,也是一视同仁,对沈君烨从没有任何不恰当的言行,甚至可以说守礼得过分。而且她也知道,她和沈君昊的感情很好,她是真的喜欢他,而且只喜欢他一个。

想到沈君昊与云居雁相携走在廊下的画面,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践踏了别人的感情才换来她和沈君昊的幸福,他们的幸福太碍眼了。她,沈子寒,6航,沈君烨,难道他们就活该给她当陪衬吗

“怎么,说不出话吗”沈沧追问。

沈绣摇头,再摇头。她的眼睛并没看到云居雁做错了什么,除了沈君烨曾经抱过她。男女授受不亲。这绝对是一桩错处,她应该说吗

沈绣犹豫间,一个丫鬟在外门说,云居雁来了,正在烈日下跪着,她是来请罪的。

沈沧听着,只觉得一阵头痛。若是他一早知道许慎之的决定,就不会故意让人把话传过去了。不过虽说6航、沈君烨的事非她蓄意。但沈君茗和薛氏的中毒,不能说她一点嫌疑都没有。

“请她进来说话。”沈沧扬声吩咐。

不一会儿,下人在门外禀告,云居雁不愿起来,依然跪着。沈沧看了沈绣一眼,吩咐道:“你去向你大嫂赔个不是,再把她扶进来。”沈绣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沈沧。沈沧随即冷哼一声,质问:“不要告诉我,你至今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沈绣不想屈服,可沈沧的表情告诉她。她若不听话,他立马会命人把她押下去。再关起来。听到沈沧不耐烦地冷哼一声,她只能点头称是,用双手撑地,试图站起身。可能是因为跪得久了,在站起来的瞬间,她只觉得头晕目眩,膝盖一阵阵的刺痛。她不想示弱。咬着牙转身往屋外走去。

在房门拉开的那刻,一阵热浪扑面而来,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明晃晃的太阳。她下意识朝太阳看去。刺目的阳光射入她的瞳孔,她突然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倒下了。

云居雁本想在沈绣,沈沧面前大闹一回的。她一直隐忍着,但并不等于她不会耍泼,只会任由别人把污水往她身上泼。她本来还计划借着沈绣的那句“控诉”,索性明明白白告诉沈沧,玉衡院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可让她措手不及的,沈绣居然晕倒在她面前。

薛氏卧床不起,云居雁作为长嫂,只能送了沈绣回去,又命人给她请大夫。因为看到香茶进进出出伺候着,俨然是心腹丫鬟的做派,云居雁害怕再生出什么事端,只能留在了沈绣的闺房。

大约小半盏茶之后,沈绣悠悠醒来。其实她自己也知道,她根本没病,不过是这几天都没有睡好,再加上跪得太久,又情绪激动。看到云居雁就在床边,两边立着她们的丫鬟,她冷冷动了动嘴角,瞥过头去。她知道,云居雁根本就是害怕自己被陷害了,才把她们的丫鬟都留下了。

“既然三妹醒了,你们在这好好服侍着,我去外面等着大夫过来。”云居雁吩咐沈绣的丫鬟。她不想再刺激她。

沈绣第一反应便是云居雁不愿看到她。她一下子坐起身,激动地说:“既然大嫂事忙,根本就不需要在这里等着。”

云居雁看沈绣一副想找她吵架的模样,她不想让下人看了笑话,有传出不堪的闲话,只得命她们先出去,随后才平静地说:“母亲病了,是祖父命我在这里照看着。如果你不想我在这里等着,那我便先回去。我会留个妥当的人在这里,等大夫来了,开了药方”

“嘭”

沈绣突然抓起床边架子上的花瓶,狠狠摔在地上。云居雁急忙闪开一步。沈绣又拿起枕头扔在地上。看云居雁又退开一步,她索性下了床,看到什么东西就往地上扔。

云居雁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她。前世,在许弘文的妾室生下第一个孩子后,她也爱摔东西,因为心中堵得慌,又没有发泄的途径。虽然无法理解沈绣到底在难过什么,但是她知道,她一定是压抑得太久,难过到了极点。

沈绣看云居雁并不劝慰自己,只是冷眼旁观,心中更是难受。直至她把屋里的茶壶,茶杯,花瓶统统摔碎了,还是没等到云居雁开口。

云居雁一直看着沈绣的动作。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她根本就是在与她角力,因为她每摔一样东西,就会看她一眼,仿佛想用这个方法逼她开口。云居雁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只能默然地看着她,反正东西不是她的,她用不着心疼。

眼见着屋里再没有能摔出声响的东西,沈绣终于还是停下了动作。她睁大眼睛瞪着云居雁。她的心中有无数的怨,无数的嫉妒。她怨自己,明明想她死,想她不存在,却不敢对外人说出她的丑事,今日就算气到了极点,又担心沈君烨会出家,她还是在所有人都不在的时候才敢对沈沧控诉她的罪行。

除了怨,她更嫉妒,她嫉妒每个人都喜欢她,就连沈沧也偏袒她。自他们成亲,她看到沈君昊不止会主动拉她的手,还会对着她笑。不是平日里他对着外人的假笑,而是会心的笑。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们之间流动的幸福与甜蜜。为什么全世界只有他们是幸福的

云居雁看着沈绣眼中的控诉,她坦然地回看她。静默中,丫鬟在门外说:“大奶奶,大夫来了。”

“叫他走”沈绣尖声大叫。

云居雁叹了一口气,遣走丫鬟,问道:“三妹,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沈绣不语,依旧只是瞪着她。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你要知道,是祖父命我送你回来的,我不得不听从。”云居雁试着解释,看她还是不说话,她接着说:“我是你大哥的嫡妻,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你不想接受也得接受。你生气也好,不满也罢,对我没有任何影响,你何必让自己难受呢”

“我可以把你赶走”

“怎么赶用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恐怕连你自己都不见得相信吧”云居雁浅笑着摇头,“不要说我很喜欢你大哥,很珍惜这桩婚事,绝不会轻易放手,其实就算我和他只是貌合神离的夫妻,我也绝不会让自己成为弃妇,在自哀自怜,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中度过一辈子。”

“不要以为每个人都会喜欢你”

“我又不是银子,当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我。再说,除了你大哥,我可不在乎别人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我可不是你,有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把一切都砸烂。我懂得珍惜,珍惜自己已经有的,不奢望遥不可及的幻象。”

赶上了,明天再改错别字。

第453章预防针

沈绣听到云居雁的话,突然就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云居雁看看她,又看看满地的瓷器碎片,她可不想自己好心过去扶她,结果被她推倒在地,割伤了自己。她想顾着她的面子,这才把丫鬟们都遣了出去,可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恐怕院子里的人都听到了。既然她不在乎,她又何必替她紧张呢

“来人,把三姑娘扶到隔壁屋子。”她扬声吩咐,又命丫鬟进来收拾房间。

沈绣被第一个进门的香茶扶起,眼眸含泪瞪着云居雁,似乎在控诉她的冷情。她狠狠推开香茶,说了句“我自己会走”,转身出了房间。云居雁只得跟了上去,对着她的背影说:“我让大夫进来给你把脉,我也好回去向祖父回话。若是你不怕满京城的人都笑话你,大可以再闹一回,说不定还能因此如了你的愿,不用嫁你不喜欢的人。”

“你”沈绣气得脸颊泛红,回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转身去了次间的炕上。

云居雁没有跟过去,只是在外间坐着,等着大夫把脉。不一会儿,杨氏来了,云居雁只得上前与她说话,与她一起进屋探视沈绣。原本她还担心沈绣会不会再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幸好,她已经擦了眼泪,神色也恢复如常,温和而腼腆地告诉杨氏,只是因为天气太热了,她才会晕倒,多亏云居雁送了她回来,又在这里照看着她。

待大夫开了药方,云居雁吩咐下人去抓药,这才去了枫临苑回话。被沈绣这么一闹,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按计划在沈沧面前耍一次泼,说说自己的委屈。正犹豫间,沈沧率先说道:“等三丫头的身体好些,我会命她去郊外的别院住些日子。”这是要惩罚沈绣的意思。

云居雁心中明白,孙女和孙媳永远是不同的,就算沈绣再不得宠。总归还是沈沧的亲孙女。她猜想他这会儿说不定正等着她求情,好让他把整件事粉饰过去。可沈绣对着沈沧说出那样的话,又当着她的面砸东西,实在太过分了。云居雁低头回道:“祖父,如今天气炎热,三妹又病着,虽说只是去郊外,但又是车又是马的。若是让三妹累着就不好了。其实,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孙媳年轻不懂事,也是和三妹这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父亲就告诫孙媳,女子未出阁的时候,有家人疼宠着,自然可以肆意些,可若是因此养成了不好的习惯,只怕会误了将来。因此父亲就命孙媳抄写经书。希望我能学会平心静气。今年我还抄写了十册观无量寿经,前些日子刚命人送去了寿安寺。”既然经书的事可能会被揭出来。她只能先向沈沧报备一下。

沈沧看了云居雁一眼,面上并无任何显露,只说了句“知道了”,随即又道:“我这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语气亦听不出喜怒。

云居雁原本是想哭着控诉自己的委屈的,可这个当下,她实在做不出这么突兀的举动。只能恭敬地问:“祖父,其实有一件事,我从昨日就一直在思量”她看了一眼沈沧。问道:“关于十一弟,前些日子,在玉衡院的时候,他似乎已经能说话了,可这次”她笑了笑,“或许是我搞错了,毕竟我很少有机会见到十一弟。”

沈沧又看了她一眼。他当然明白,云居雁这是发现了沈君茗的不对劲,同时也在告诉他,她根本连见到沈君茗的机会都不多,更别提下毒手害他。沈沧原本也觉得薛氏不是那么不小心的,可除了云居雁,应该没人有动机才是。

“这事我自有主张。你婆婆的身子如何了”沈沧询问。

“回祖父,早上我和相公去请安的时候,听到父亲说,母亲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她一边告诉沈沧,沈伦防着她,他们根本没见到薛氏,一边在心中思量着。由沈沧调查青纹,肯定事半功倍,可沈沧会不会什么都不问,直接把青纹杀了考虑到这个可能性,她压下已经到嘴边的话,转而说:“祖父,母亲这次生病来得突然,而不久之前十一弟也病了。再之前,我也被妁桃吓得不轻”

“你想说什么”沈沧的语气中多了几分不耐烦。

云居雁听得分明,但还是继续说道:“我知道母亲一直想查出妁桃是如何离开玉衡院的,而我更想知道谁能够在父亲、母亲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

一听这话,原本眯着眼睛的沈沧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他知道云居雁在告诉他,有人在挑拨她和薛氏的关系,确切地说,是制造她和薛氏互斗的假象。实质上,沈沧一边怀疑云居雁,一边又觉得她没有这个能力。可如果云居雁说的是事实,那么有此动机的就是沈君儒。以现在的情形看,沈君茗不再是任何人的威胁,而薛氏再也生不出儿子。在此前提下,一旦沈君昊出了事,长房唯一的继承人就是沈君儒。

想到这,沈沧连连摇头。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沈君儒,他岂能因为一个进门才三个月的新媳妇怀疑自己的亲孙

云居雁也不管沈沧到底信不信,接着说道:“祖父,不瞒您说,现在孙媳最担心的就是母亲。母亲有父亲照看着,身体肯定会一天一天好起来,可她的心若是让她在这个时候知道了十一弟的情形,母亲一定会很伤心,甚至会胡思乱想。”她停顿了一下,悠悠感叹:“一个人,一旦失去了理智,恐怕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她怕薛氏变成疯子,不择手段地对付她,甚至不惜两败俱伤。

“行了,我知道了。”沈沧挥挥手。他知道云居雁的担心不无道理,特别是在她将来怀了身孕以后,毕竟薛氏有婆母的身份。在这一瞬间,沈沧只觉得心力憔悴,力不从心。

云居雁看着头发花白的沈沧,不禁有些同情他。沈家内外交困,又有躲藏在暗处的强大对手,偏偏家里的人又不懂得团结,形同散沙,甚至互相厮杀。这样的沈家岂有不衰亡的道理

第454章一拳

云居雁从枫临苑回到凝香院的时候,沈君昊已经到了城外的寺庙。在知客僧的引领下,他走到了沈君烨暂居的客房外。他没有敲门,直接推开了房门,抬头就见沈君烨穿着青衫粗布,正襟危坐,在桌前抄写着什么。

听到声响,沈君烨回头,看到沈君昊站在门口,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惊诧地问:“大哥,你怎么来了”

沈君昊没有回答,只是跨入屋子,顺手关上了房门。

“大哥”沈君烨起身迎向沈君昊,走到桌前欲为他倒茶。

沈君昊按下他手中的茶壶,把他写给沈绣的书信压在了桌上,平板地陈述:“祖父希望我们能好好谈一谈。”

瞬间,沈君烨的脸刷白,局促又不安地看着沈君昊,眼神中满是惶恐与懊恼,又带着深深的自责。看沈君昊的目光直视着自己,他用颤抖的声音说:“我一直在抄写经书,我知道或许没用,但我”他变得语无伦次。

沈君昊审视着他,似乎想把他看个透彻明白。许久他才沉声说:“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信,三妹今日险些酿出大祸”

“怎么会”沈君烨摇头,又关切地问:“三妹她没事吧”他急急低头看着沈君昊指下的书信,结结巴巴地说:“我只是不希望三妹和大嫂之间有什么误会我本来就打算等大哥回来,把一切都告诉你,然后继续在这里修身养性”

“好一个修身养性”沈君昊很想笑。沈君烨的婚期越来越近,他们的祖父,父亲怎么可能任由他留在寺庙

沈君烨见他不信,又急巴巴地解释:“我是认真的。这两天,我从经书中悟出了不少道理”

“你刚刚不是说把一切都告诉我吗我现在正听着。”沈君昊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他虽看过书信,但信上写得十分简略,有很多地方他根本没办法联系起来。

沈君烨看看他。低头拿起杯子,在局促不安中喝了一杯水,脸色愈加难看了。他似紧张到了极点,又为自己倒了第二杯水。正当他想喝第三杯的时候,沈君昊拿走了杯子,不耐烦地说:“既然你决定坦陈一切,难道没有预先准备好说辞吗”

“我”沈君烨失神地跌坐在椅子上,痛苦地说:“一开始我真的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喝醉之后进到屋里的丫鬟是妁桃若不是有人威胁我。我压根就没往这边想。之前我曾经提醒大嫂,告诉她妁桃的孩子来历不明”

“你说有人威胁你,是谁”沈君昊的心中惊诧万分。

沈君烨摇头,“总之事情由我而起,也应该由我结束”

“我问你,是谁威胁你。”沈君昊有一种感觉,觉得威胁沈君烨的人可能就是幕后真凶。他有些惊喜,又觉得不可置信。他追查了几年一直茫无头绪,那人怎么会这么简单就暴露身份

沈君烨垂着头,只是摇头不语。沈君昊再次追问。他仍旧不说,只是陈述了事发经过。

按照沈君烨的说辞。他是在事发前一天才收到威胁信的,信上详细描述了他和妁桃发生关系的经过,要求他想办法把妁桃偷渡入凝香院,并在事后把妁桃偷得的钥匙印泥放在指定的地方,否则就把他和妁桃苟且之事告之沈沧。他在不知所措之下只能找沈绣商议。两人觉得妁桃被关玉衡院,根本不可能出来,可突然间。妁桃不止获得了自由,还找上了沈君烨。因他根本不可能带一个丫鬟进凝香院,只能又找上沈绣。沈绣在当天傍晚。趁着晚饭之前最忙碌的一段时间,把妁桃混在了她的丫鬟中,带入了凝香院。

沈君昊听到这,不由地怒道:“你就没想过此事的后果”每当想到这件事,他就觉得后怕。既然妁桃在前一晚就躲在了凝香院,这就说明对云居雁用迷药的可能是她。若是她下的是毒药呢她甚至还可以趁着云居雁睡着的时候下毒手。

沈君烨从没见过沈君昊这么生气,他急急说:“那封信上说,妁桃只是要一个名分,不会伤害大嫂的。再加上那个时候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我一心想着,一旦祖父知道了,肯定不会饶过我的”

“所以你就想将错就错,帮着妁桃得一个名分,再接受她肚子里的孩子”

“不是的”沈君烨茫然地摇头,“我真的不知道我本来想等你回家后再商议的”

“你就没想过为什么要偷钥匙,偷的又是什么钥匙”沈君昊再次逼问。他总觉得沈君烨的话表面很合理,实际根本说不通。就算沈君烨再怕沈沧,妁桃也不过是一个丫鬟,他不可能不知道就算事情被揭出来,也可以给妁桃扣一个勾引主子的罪名。可若是云居雁在新婚期间出了什么事,这就是沈、云、许三家的事了。

沈君烨好似知道沈君昊怎么想的,哽咽着说:“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做的,我应该在第一时间就把事情告诉祖父或者父亲,可是我真的很怕。”他用衣袖擦了擦眼睛,颤声道:“在家里面,祖父和父亲最不喜欢我,我不能行差踏错半步。所以我一心只想先把事情掩盖过去,等你回来了说不定就有办法了。可是那天晚上我越想越害怕,我一整夜都在二门守着,就怕突然发生什么事。好不容易天亮了,听说十一弟走失,我知道一定是母亲在找妁桃,我只能请三妹陪着大嫂。后来三妹告诉我,大嫂回了凝香院,一切都很好,妁桃可能已经偷了钥匙离开了。”说着他又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沈君昊低头审视着他。在他们这一辈的兄妹中,沈君烨最不得长辈欢心是事实。他不知道缘由,似乎从他记事起就是这样的。而沈君烨一向惧怕长辈他也是看在眼里的。他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他,只能问道:“那后来呢后来你和三妹为什么折回凝香院”

沈君烨吸了一口气,稍稍平复激动的情绪,这才回道:“三妹说妁桃可能偷了钥匙离开了,可是威胁信上明明说,让我们把钥匙的印泥放在侧门外的一块砖石下。我怕妁桃还有其他目的,只能和三妹一起去了凝香院。”说到这。他激动地抓住沈君昊的手腕,急切地说:“我真的不知道妁桃会那么疯狂,看她拿着刀,我真的吓坏了,我更不知道大嫂大嫂她”

沈君昊重重甩开沈君烨的手。他们把妁桃带去凝香院,差那么一点点可能就害死了云居雁,如果那个时候云居雁真的怀孕想到这,他胸中的怒火几乎喷涌而出。他无数次说。他会保护她的,可他们成亲不过三四个月,他却让她经历了无数的危险。

沈君烨手足无措地看着沈君昊。见他背对自己而立,他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大哥,我第一次杀人我真的是失手那一刻我太害怕大嫂有事”

沈君昊回首一拳打在了沈君烨的左脸。“你还知道她是你的大嫂”妁桃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丫鬟,可云居雁是他的妻子,而他是他的亲兄弟。若不是云居雁的眼里根本没有他,他是不是打算勾引大嫂

沈君烨立马明白沈君昊在说什么。他的脸上火辣辣的,他的嘴里已经尝到了淡淡的咸腥味,原本就苍白的脸颊此时更是一片青灰。他垂下眼眸。僵着身子立在沈君昊面前,一字一句说:“这事是我不对。我绝不还手。”

沈君昊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怒意。当初在启昌侯府,沈子寒完全不知情,可沈君烨第一次见到云居雁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是他的未来大嫂,就算他情难自抑,就算只是为了云居雁,他也该把整件事烂在心里。可他居然弄得人尽皆知,这根本就是错上加错,更何况。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有这样的心思。

沈君昊很想狠狠地再揍他几拳,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只是沉声问他:“后来是三妹在妁桃身上拿了钥匙的印泥”

沈君烨诧异地抬头看向沈君昊,点了点头。

沈君昊从他的眼中读到了疑惑,冷声说:“我不是原谅你,只是觉得你不值得我生气。”云居雁的眼中只有他一人,他若是再怀疑或者生气,就是对她的不尊重。

沈君烨马上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他后退一步,悲凉地轻笑,低声喃喃:“从始至终,她的目光从未在我身上”

沈君昊不想听到这样的话,高声问:“你就从没有好奇,是谁给你写威胁信”

沈君烨再次后退了两步,抬手擦去了嘴角的血迹,答道:“信我一直留着,就在家里。我把钥匙的印泥放在侧门外之后,一直在暗处守着。可原本没什么人的后巷,突然间有一群人经过,在我再去查看的时候,印泥已经不在了。”

“你不是说要和我商议的吗那在我和祖父回家之后呢,你为何什么都没说”

“我”沈君烨心虚地避开沈君昊的视线,低头说:“妁桃死了,我以为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所以”

“你不会以为钥匙仅仅是钥匙吧”

沈君烨沉默不语,更不敢看沈君昊。

“既然你不愿说,那就由我来说。你们做这些事,并不完全因为那封威胁你的信,你一定知道那个名唤青竹的丫鬟吧”

听到这话,沈君烨一下子急了。“大哥,你千万不要责怪三妹,整件事和三弟更加没有关系。”沈君烨说着,居然跪在了沈君昊面前。

沈君昊急忙避开,怒道:“你这是干什么”

“大哥,三妹一直很不开心,她其实什么都不求,她只是想偶尔能见一见沈将军,有时候她虽然嘴硬,但从没有任何坏心”

“你是说,我该纵容她,让她越陷越深”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知道应该劝着她,可有些事情不是别人劝一句当事人就能明白的,也不是明白了道理,感情上就能放下的。”沈君烨依旧跪着。原本他虽哽咽,却一直没有掉下眼泪,而此刻,他脸上的两道泪痕十分明显。

不过他的这番话反而让沈君昊更加生气了,在他听来,沈君烨分明在说,他虽然知道云居雁是他的大嫂,但他依旧无法放下她,即便他明白自己不应该有非分之想,但感情上他根本做不到。

沈君烨见沈君昊脸色阴沉,更急切地说:“大哥,我和三妹都知道错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愿意回去向祖父请罪,承担所有罪责,请您千万不要牵扯出三妹,她是我们唯一的妹妹,再过不久她就要出嫁了,而且,我可以保证,三妹再不会做糊涂事,她只是听信了青竹的话,以为能最后见一见沈将军。”

沈君昊转头看他。他知道沈君烨和沈绣的感情很好,不过他没想到他居然愿意为她承担所有罪责。他何尝不知道沈绣是她唯一的妹妹,但她做的事情实在太过了。“你先起来再说。”

沈君烨摇头,再次重申:“这次的事,所有的错真的全在我一个人”

“我让你起来再说。”沈君昊忽然有一种被几个弟妹同时背叛的感觉。

听到这话的语气中带着十二分不耐烦,沈君烨犹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站了起来,随即再次请求他不要怪责沈绣,更不要为难她。

沈君昊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缓和了语气问他:“你应该一早就知道青竹是三弟的丫鬟吧”

沈君烨愣了一下,艰难地点头。

“我想,即便三妹没有问缘由,也没有向三弟求证,你总不会什么都没问,任由一个丫鬟摆布吧”沈君昊的语气十分笃定。

沈君烨一脸挣扎,沉默许久才对着沈君昊说:“一开始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我根本不知道青竹,后来我的确找她问过,她说她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三弟。我也曾暗中打探过三弟的想法,我相信一定是青竹一厢情愿,三弟从来都只爱读书下棋,根本不会插手家里的事。”

第455章高兴

回城的路上,沈君昊一直在想沈君烨的话。那些解释表面上或证实,或弥补了之前未知的种种,可沈君昊觉得一切像是早就设计好的,而他和云居雁一直被无形的绳索操控着。

沈绣受青竹挑唆,沈君烨所为多多少少也与青竹有关,而正当云居雁想要调查青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