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丫如此多情第11部分阅读(1/1)

么”秦朝还要问,苏铮招架不住,拉起他说:“走吧,看看你的英雄老将是不是可以收起来了”

那片叶子被缝好以后,一直被厚厚的书压着,苏铮等着晾干叶子里残余的水分,就把它做成标本书签。

小孩子的注意力极容易转移,秦朝哦了一声,撒丫子跑回房间,上下找着夹叶子的书。苏铮擦了擦干涩的眼睛,深长的出了口气,胸口似乎轻了一些,又似乎轻的踩不到地,有些空落落的

和最初知道秦斌出轨分手时的闹腾比起来,现在的苏铮可谓静如止水。每天过着办公室家里父母三点一线的日子。偶尔出去应酬一下客户,也不多做耽搁。葛聪最近很少找她,但是这个名字已经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路亚嘴里:

“不行,我得考个证,要不小葛该笑话了”

“啊呀,太花哨了,小葛不喜欢”

“知道吗,昨天小葛牵我的手了”

听到这里,所里的人都忍不住抱怨起来:“路亚啊,咱能不能别总老黄瓜刷绿漆,你那手多少男生牵过啊”

苏铮低头笑着,可是路亚却真的很委屈:“他就是牵了嘛,过马路的时候”

路亚脸上混合着茫然和喜悦。她的确和许多男生牵手接吻,但是从没像葛聪这样,只是一个小动作便让她如此念念

这个,是否叫恋爱

苏铮扒拉着盘子里的米粒,想起一些已经模糊的记忆。自己蹦起来亲秦斌的额头,他好像很恼火他们的第一次是在婚前,好像结束的时候自己说:没关系,就当马蜂蛰了一下。秦斌说什么来着放屁大概是吧。苏铮仔细的想着,古早的记忆好像隔着磨砂玻璃的画面,很多都模糊不清了。等到能看清的时候,已经有了秦朝。而那些画面里,渐渐的,秦斌已经淡出

“苏律,您的飞机是下午三点的,别忘带身份证。”路亚提醒她。

苏铮愣了一下。旁边立刻有人喷出来:“路亚,你什么时候这么负责了别吓我啊”

路亚翻了个白眼,一张嘴:“葛聪说,工作就要有工作的样子。”

苏铮笑了,看见有人沉浸爱河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连她这旁观人都觉得身上暖洋洋的:“行,我记得啦。对了。”苏铮站起来要走,回头说,“加油,我们等着吃你家葛聪的喜糖”

“哗”,哄堂大笑。

路亚奇怪的低了头,既没反驳也没否认,安静的十分羞涩。

苏铮摇摇摆摆的离开,心情大好

这是一桩反倾销的案子,苏铮和所里的另外一个女律师一起做。说实在的,她真不擅长搞这类业务。一来太专业,二来英语要求颇高,三一个要求细心。以前,听说所里做的最好的是文卿文律师,但是严律师不是主攻这个方向的,所以后来文律师也就不做了。那个女律师曾经和文律师做过搭档,文律师走后,她就成了大拿。旅途上,两人聊起文卿,那个女律师竟颇为唏嘘:“唉,不知道自己哪天就踩上地雷了。看着光鲜,压力大啊”

苏铮看了看她,心里有些内疚。靠着家里的萌荫,她从来没有这种担心,天塌下来身边总有高个子顶着,多少有几分吃凉不管酸的无赖气。

机舱里静悄悄的,飞机平稳的飞着,发动机的噪音在某一个波段机械的震动着。苏铮闭上眼,想起了在飞机场接到的电话。

她在候机,秦妈妈打来电话:“小铮,不好意思,打搅你了。”她很客气,透着尴尬,让苏铮觉得心酸:“妈秦阿姨,没事,您别这么客气。怎么说您也是看着我长大的,别这么客气了。”

秦妈妈叹了口气:“小斌啊,不懂事。他对不起你,我们秦家对不起你,是我和你爸秦叔叔没有管好他。唉”苏铮知道后面有话,慢慢的等着秦妈妈开口,“不过,有个事儿,阿姨想请你帮忙。”

苏铮赶紧让她别客气,有话尽管说。秦妈妈说:“你秦叔叔脾气倔,而且最近身体不是很好。医生说他的心脏受不了刺激,所以你们离婚的事儿”

苏铮知道,秦妈妈还没告诉秦爸爸儿女们的事情。心中苦笑嘴上却说:“叔叔的身体要紧,没事,我会注意的。我现在在外面出差,朝朝这两天秦斌和我爸妈看着,没事的。”

这句话很明显,孙子还是秦家的孙子,秦斌随时都可以看望,甚至可以带孩子。

秦妈妈想要的似乎并不止这些,但她也没有多说,叹了口气,放下电话。苏铮被那口气叹的心尖发颤。秦妈妈是会计,一双手细长白皙,平时带着眼镜,总是静静的分开吵架的两父子。比起身为教授的苏妈妈,秦妈妈似乎更符合淑女的标准。

在苏铮心里,一直悄悄的仰望秦妈妈,她不明白怎么可以有人安静成那样后来她看到文卿,终于知道,原来这是某一类女人而她这辈子,注定风风火火摔桌子砸板凳了也许,这也是秦斌离开她的原因之一那个小雅,至少外表文文静静,和秦妈妈有些相似之处。都说男人天生恋母,在秦斌的心里,渴望的或许是像秦妈妈那样文静沉默的女人

苏铮看了看四周,昏暗的机舱里或明或暗的闪着一张张人脸。这个时间是旅游的淡季,大多是出差的商务人士,或者有事奔忙于各地的人。她尤其注意的看了看女人,无一例外的画了淡妆或者浓妆,每个人都像一本精装书,套在壳子里,短暂的沉默着。

不,她不要做这样的女人有那么一瞬,苏铮突然起了一阵冲动:她要美美的,做这架飞机里最有女人味儿的那个人甚至,她微微有些陶醉的闭上眼,想象着自己如何窈窕的站起来,转身的瞬间淡定的风情,吸引了无数男人女人羡慕爱慕敬慕的眼神然后,她睁开眼,自嘲的笑了一下:这不是芙蓉姐姐么

悄悄的掐了掐腰上的肥肉,不多不多多乎哉这个年纪的女人怎么减都减不下那些赘肉的。藏在衣服,在夜晚时,暴露给自己的男人。所以,无论如何的美若天仙风情万种,对自己的丈夫而言,孔雀屁股的刺激才是第一位的。下身隐隐有些不适,苏铮下意识的合紧双腿。这几年也许真是老了,也许是压力大了,也许是刺激太大,她的宫颈糜烂又加重了。外人只看到她的光鲜,可在小雅出现之前,秦斌已经开始抱怨她身上隐隐约约的异味。

那是一种近似腐烂的味道。

是呵,她怎么能够拖着这样一具慢慢走向衰老和腐烂的躯体,去和那些年轻美丽富有弹性的胴体竞争呢这样的她又怎能留住男人,又凭什么去谴责他们的见异思迁呢

也许是机舱里的静谧,也许是三万英尺的高空接近神明,苏铮出乎寻常的自我批判起来。只是这样批判,更加的平静,她只是一抹透明的灵魂,冷冷的翻检着那个代号“苏铮”的尸体,秦斌不过是这具尸体往日诸多关系中的一节罢了。

叹口气,苏铮闭上眼。女人,过了三十的女人,青春不再,老之将至,不能再抱着二十岁的坚持和梦想了

第十一式上

“双龙取水,一分为二;左右互博,功力增倍。”

从脚踏上机场的土地开始,到再次踏上飞机的舷梯,苏铮就不知道黑夜和白天的区别。昏头涨脑的忙活了四天,终于赶着周五的飞机飞回了北京。同行的律师戳着额头说:“小苏,你的业务很熟练啊,真的一直在做家庭妇女吗”

苏铮沉默着看着窗外的云团,想着如果此时飞机坠落,自己该写一封怎样的遗书

“秦斌,我恨你,做鬼也不放过你”

“秦斌,飞机就要坠落了,也许你看到我时,我的躯体都不会完整,但是请你对着我的灵魂回答一个问题:你爱我么”

想到这里,苏铮的眼睛酸了。即使经过那么多年的婚姻生活打磨,此时此刻想起这个问题,苏铮依然心头悸动不已。好像心底的泥塘被翻了出来,露出一截白白的莲藕,多年以后,发现它更大更白更圆润。

“秦朝,妈妈爱你。即使你有了别的妈妈,请不要忘记妈妈,好吗”苏铮泪水再也禁不住,抵着舷窗,把脸完全转过去。

不能这样,孩子要长大,留着这样的情感遗憾会影响他的成长。那就改成这样的

“朝朝,妈妈爱你。如果有了新妈妈,乖乖听话,好好学习,不要让爸爸和新妈妈生气,好吗”

苏铮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圆融大度的女人。尽管电视已经教导母亲们很多遍,在不得已的时候,要帮助孩子去适应新的家庭,但是苏铮一想起秦朝管别的女人叫“妈”,就觉得又委屈又愤怒,十月怀胎经年教育,最后长大成人叫别人“妈”

苏铮不能接受更多的让步,即使如此,她还是觉得很委屈。怎么也不能让秦斌和那个女人得意对了,可以有两份遗书。一份是刚才那个,另一份说好必须在儿子十八岁成人的时候才能打开,告诉儿子,自己很爱很爱他,作为他唯一的母亲,无论生死,都不想被替代

想到这里,苏铮的心情平静了很多。长舒一口气,慢慢的躺平,闭上眼睛。

“小苏你没事吧”周律师看起来很关心她,没有因苏铮一时怔忪错过自己的问题而觉得受到怠慢。

“没事。”苏铮觉得心里有些堵,忍不住想把自己的想法和别人分享,“周律师,你说要是飞机失事了,怎么办”

“嘘”周律师立刻警惕的向四周看看,见没人注意才说,“这时候不能乱说的”顿了顿,立刻绕有兴致的压低嗓子说,“写遗书吧还能干什么又不能跳下去。”

“你打算写什么”

“呃,我还没想过对了”周律师很严肃的直起身子,“我的银行账号和密码没人知道,要是我完了,不是便宜银行了吗可是,如果写清楚,万一不是我爸妈而是机场拿到呢”

苏铮愣了一下,然后缓缓的点点头,严肃的说:“是啊,这是个问题”

周律师为脑的绞着手指头:“理论上,我父母可以凭借自己的身份证去查询我的账户,继承我的遗产。但是这也要求必须知道我的账户啊可是现在他们连我在哪里开了什么账户都不知道唉,如果这次能活下去,我一定给他们留个纸条。”

苏铮笑了笑,周律师是有名的财迷,关键时刻愈见本色。不过,如果她能活下去

苏铮悄悄的握拳,我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能让朝朝管别的女人叫“妈”

飞机落地,两人起身走出机舱,踩在机场的楼梯板上时,周律师才舒了口气,擦了擦汗对苏铮说:“小苏啊,你可把我吓坏了。这以后要是得了恐机症,你得负责治疗费。”

苏铮和周律师一路说说笑笑,走出机场的大门,外面乌泱乌泱接人的人群,黑的衣服白的牌子,间或几分色彩也只是一闪而过。

“苏铮,小铮”

周律师先听到,捅了捅苏铮:“是不是叫你”

两人驻足听了一下,那边已经跑过来三个人。当先一个小人儿,扑过来喊:“妈妈,妈妈”竟是秦朝

苏铮赶紧抱住儿子,有点吃惊。今天虽说是周五,可现在只是中午,下午还要回所里上班,所以她根本没跟家里说什么时候回来尤其是随后赶过来的这位,即使告诉家里今天过来,也不可能让他知道

秦斌跑到跟前,先和周律师打了声招呼。周律师笑的很暧昧:“小苏,今儿咱俩都不去所里了。我也早点回家伺候伺候那两口子,你也早点回去吧”

苏铮谢谢周律师,目送她离开机场,才转过头,对秦朝右手一直微笑的人说:“妈,你怎么来了”

除了秦朝、秦斌,还有一人是秦妈妈。

“正好没事,小斌说你要回来,我就带着朝朝一起过来了。”

“呀,怎么让您带啊我是说爸还病着,带朝朝哪儿有时间啊朝朝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吧”苏铮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仔细想想好像错的也不大。

“没有。你爸就是养着,有他在身边热闹热闹,你爸一高兴,身体就好多了。他这身子啊,高兴了就好点,不高兴就闹事,搞得我都不敢惹他了”秦妈妈温柔的说着。

苏铮看了一眼秦斌,见他眼神飘忽,似乎心事重重。

上了车,苏铮习惯性的闭目养神。秦斌打开音响,竟是神秘园的曲子这是苏铮的最爱,秦斌的不屑。记得以前苏铮在车里放这些有曲子没歌的东西时,秦斌总是笑话她五音不全才不敢听歌,怕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人的声音比她好听,气的自杀了苏铮眼皮动了动,压住心头的好奇:他们早就不相干,问这些有什么用难道非要问出他对自己余情未了,如今覆水难收,自己才算心满意足扪心自问,苏铮一点也不觉得那会让自己开心。爱过,伤过,恨过,无奈过,如今平复了,发现不完全是对方的错,反倒有些害怕了。

她不敢去想了。自从在飞机上发现另一个自己腐烂的、自私的、狭隘的自己后,苏铮下意识的开始回避婚姻这个话题。不仅仅针对秦斌,包括一切男人,她都不愿去想。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继续保持现在这样至少还光鲜的表面

“小铮,到家了。你爸爸还等着我们呢”秦妈妈笑眯眯的说。

苏铮点点头。从接机那一刻起,苏铮就觉得自己踏入了一片流沙。不能挣扎,只能静静的等着事态的发展。倘若稍一动动,没顶之灾便会如迅雷扑来,打你个措手不及

秦爸爸守着一桌子菜等着他们。一向不肯进庖厨的老头子,竟然亲自下厨做了几样小菜。带着狐疑尝尝,色香味都是一等一的秦妈妈说,“听说小铮今天回来,你爸爸研究了一个礼拜菜谱,试验了无数次,才有了这一桌子成果”

苏铮觉得唾液都是苦的。看吧,自己还没踏出北京市,人家就开始弄这桌酒席了。所谓筵无好筵会无好会,这场鸿门宴八成她下意识的去看秦斌,秦斌低着头坐在一边玩着手里的酒杯,脸上的线条看着有些紧绷。

咦难道这场酒宴跟他没有关系

秦爸爸一辈子认认真真勤勤恳恳,最大的特征就是动手能力取代了动嘴能力,连教育秦斌也不例外。但是今天有点例外,老爷子分外的高兴。举起酒杯,站起来,说:“今儿啊,我高兴”

苏铮一愣,不过出差回来,平安落地,难道这样也值得庆祝。看向秦斌,秦斌低头不语。这分明是知道什么说不出口的表情啊

苏铮怀疑自己被人算计了,心口扑通扑通的乱跳,赶紧去看儿子。秦朝一脸神秘,跟他父亲一模一样的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儿。喜事

“我们老秦家,总算没有对不起老苏家,没有丢人”老爷子说的慷慨激昂,拿着酒杯一晃,几滴酒液落在苏铮面前,还没来得及晕开,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就灌进苏铮耳朵里,“苏铮,爸敬你,敬你宽宏大度,给秦斌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这个老头子被他这个不孝子气死了,是你把我救过来的啊爸先喝了”

改过自新的机会苏铮希望自己理解错了,应该没给吧难道还有别的事

老爷子一饮而尽,也不管苏铮喝没喝,对秦斌伸手一指:“你,给你老婆赔罪去”

秦斌看了一眼苏铮,为难的站起来,说:“小铮,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如果能有机会改过,我一定谨记教训,远离是非,好好过日子”又是一饮而尽。

“如果”这话好像和老爷子的不大一样。苏铮困惑的眨眨眼。秦爸爸一拍桌子:“臭小子到现在你还耍滑头。人家小铮都跟你复婚了,还叫没给你机会那不叫机会啥叫机会你还想要什么,啊”说着秦爸爸拎着筷子站起来,猫腰伸手“啪”的一下子,筷子正打在秦斌的头上。听起来,挺疼的。秦朝甚至咯叽眼儿带缩脖,好像打在他头上。

几十年了,苏铮太知道这一筷子打完了接下来就要抡板凳的程序,下意识的站起来,拦在秦斌的前面;秦妈妈也拉住老头,柔声埋怨:“啊呀,有话好好说,孩子紧张啊,你别吓唬他。”

秦爸爸似乎更满意苏铮护卫秦斌的样子,呼哧喘粗气捂着心口慢慢坐下平息怒火。

秦朝左右看看,悄悄的把手里的筷子放下,乖乖的把手放在膝盖上。

苏铮明白了,不知道是谁告诉秦爸爸,自己和秦斌复合了。这酒宴就是庆祝这个的

她恶狠狠地瞪向秦斌,秦斌看了她一眼,又瞅了瞅秦妈妈,低下头。苏铮想了想,正要动,手突然被人握住了。低头一看,是秦妈妈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上。

冰凉,微微沁汗。

“小铮啊~~”老爷子再度开口,眼睛已经有些发红,沙哑的声音略带一些哽咽,手指点着秦斌,颤抖着,“他对不起你啊,我知道,杀他一千次都不过分可是”老爷子一伸手,捞起旁边的秦朝,抱进怀里,“你们还有朝朝啊孩子,不能没爹啊”

老人一哭,小孩跟着也哭。苏铮见不得这场面,眼角湿漉漉的,只好强控制着不掉下来。她不想说可以,也不想说不可以。她从没想过剥夺秦斌做父亲的权利,只是不想让他再做自己的丈夫而已。这,不能两全么

“别说了,你的心思,孩子们都知道。别激动,这不是都好好地么过去了,都过去了”秦妈妈细声安慰着丈夫,握着苏铮的手却抓的越来越紧,苏铮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略微一动,她就会抓的更紧,好像警告,又像祈求

“我死不瞑目啊”老爷子终于哭出来,“怎么生了这么个丢了祖宗八辈子脸的孽子啊我们秦家,就算不是 ,也没出过这种丢人的事儿啊”

苏铮不敢说话,心里却想,秦家几百年前说不定还妻妾成群呢,他觉得秦斌丢人大概是指他被自己甩了吧

老人哭的伤心,又有病在身,苏铮这个念头不过是冒了一下,便自觉地收了回去。不管怎样,老人还是为了自己好。

一顿饭吃的全是眼泪。

安抚秦爸爸休息之后,秦妈妈送秦斌和苏铮出来,对苏铮说:“小铮,你爸的性格容不得这些。他出院以后一直不敢相信你和小斌离婚了,更不肯相信那些流言蜚语。前一阵子,街坊们说闲话,被你爸听见了。我没办法,只好说你们已经复婚。你爸为了向街坊们证明,又把小斌叫过来,还说要把你也叫过来。正好你出差去,我才给你打了个电话。将心比心,我也是女人,小斌做出这种事,换了谁都忍受不了。现在又不是过去,女人也要尊严,我理解你的想法。不过,看在你爸风烛残年的份上,你就委屈几天,和小斌在他面前装一装,阿”说着,秦妈妈的眼泪像开闸放水涌了出来,连话也说不全。只能拉着苏铮的手,不停的拍着、拍着

苏铮已经猜了个差不多,秦妈妈这么一说,无非弄清楚来龙去脉。事到如今,她能怎么说人家也说得清楚,只是假装罢了。

“妈,没事,我答应的。”苏铮看了看秦斌,这句话一出口,秦斌明显松了口气,但当迎上苏铮的目光时,秦斌又低下了头。

秦朝从远处蹦蹦跳跳的跑过来,秦妈妈松开他们的手,看他们一家子上车离开。车子慢慢开到小区门口,转弯就要离开了,秦妈妈瘦小的身子依然在门口立着。手已经不再挥动,但是那影子却像个守卫的门神似的,倔强的扎在那里,无论是谁,也不能移动一分一毫。

在孩子面前,两人不会讨论这些事。倒是秦朝非常的兴奋,叽叽喳喳的要秦斌和苏铮一起带他去公园玩儿。甚至还扭过头认真的对苏铮说:“等我青春期叛逆了,你想陪我去都不要你呢”

苏铮扑哧笑了出来,秦斌在旁边问:“臭小子,你敢不要你妈都是听谁瞎说的”

“电视上,主持人说的。”秦朝优哉游哉的坐好,摸着自己的安全带,得意的说,“我知道好多呢女生要来月经,流好多血,男生就不用。所以长大后,女生就比男生弱,需要男生保护。”

苏铮皱紧眉,这都是什么电视教的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许再看了”秦斌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头发,笑着骂了一句。儿子的头一卜楞,梗着脖子横了他爹一眼,不再说话。

苏铮突然想起秦爸爸的那句话:“孩子不能没有爹啊”

她永远不可能这样对儿子,也不可能得到儿子这样的对待,但是,如果别的男人这样对朝朝,自己能接受么如果没人这样对他,潜移默化中,这个聪明机灵的小孩子,会不会变得女里女气

苏铮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闭上眼。她坐在儿子后面,秦斌从后视镜里看不到她。这个全车不安全的位置,对她来说已经成了最好的避风港。

秦斌在红灯前停好车,忧心忡忡的回头看了一眼苏铮,就算看不到她的每一丝变化,那随之而来的暴风雨也是可想而知的。

这一次,他真的不同意老妈的做法可是,就像老娘哭着对自己喊的那样,他能想出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可以既向老爹交代,又能安慰了苏铮

第十一式下

苏铮静静的听秦斌把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坐在那里半天没说话。

秦朝送回苏铮爸妈那里,对孩子说是明天上学可以多睡一会儿。秦朝自然嘟嘴丧脸,抱着姥姥的大腿默默的接受了现实。走时回头看了一眼,苏铮总觉得孩子的目光里多了很多不属于他这年龄的担心与害怕,让她心酸也让她惶恐。

原以为离婚是两个人的事,现在看来他们家的乱麻至少绞进了三个家庭七个人,连未成年无行为能力人都提前进入独立情绪表达阶段

秦斌好像等候宣判一般听着苏铮的回复,苏铮却良久没有说话。等到秦朝的脸从她面前隐没,换上秦斌那张大号的布上沧桑的脸时,苏铮有一瞬的怔忪,好似少年的自己看到成年的秦斌那样陌生而又恐慌。

“哦,知道了。”苏铮淡淡的说,“那就这样吧。”

秦斌一愣:这样是怎样

苏铮补充说:“不就是像过去那样定时过去,过去的时候就像没离婚么。反正又不是住在家里,没影响的。”苏铮点了点额头,“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影响,你呢”

秦斌有些意外,他以为苏铮会大吵大闹,说自己沾了他的便宜,或者更恶毒一些,借这个机会让自己担上不孝的罪名或者遗憾。无论哪种想法,秦斌并没有埋怨的意思,他只是按照过去的思维顺势推过来。他即害怕苏铮闹起来,又害怕父母那里没法交代,从知道开始就一直忐忑着。所以,听到苏铮这样讲,他那颗悬着的心总算可以落地。只是落下以后,才发现找不到地面,一直忽忽悠悠的下沉,空空荡荡的悬在地底的深处。一股说不清的失落,被重重的砸起,乌烟瘴气的布满秦斌的大脑,取代了所有的情绪。

“没有,你觉得可以就行。”秦斌的手指下意识的插进头发里,使劲的搔了搔后脑勺,让神智短暂的清明起来,嘴里轻轻地舒了口气,“对了,你认识宋沙么”

苏铮愣了一下,这个人是所里的禁忌,“嗯,你认识”

“你出差的时候我正好有个应酬,这个人也在席上。据说是新当选的政协委员,年纪轻轻,春风得意。他听说你的单位以后,还特意跟我说你们所不错。你不是要开拓新业务么如果”秦斌打住,后面的不说自明。

苏铮摇了摇头:“不用了,你以后也离这个人远点。他的路子挺野的,水也深,没必要去趟。”

秦斌点头:“听说了。我后来还打听了一下,好像和伍兵夫人的事情有关。这个人据说是出身草根,白手起家,没几把刷子做不到今天。看起来米倍明和他的关系不错。嗯,郎曼混的不错,她约我出去,我都没去。嗯,不是,是我太忙。那个”秦斌语无伦次起来,微微的窘意让他的脸颊热辣辣的烫起来。

苏铮从没想过自己可以如此“善解人意”,即使有这个潜质,也不该用在秦斌身上。可是今天,在她没细想的时候,已经脱口而出:“哦,生意做得顺利就好。郎曼挺好的,还给邻居送蛋糕,吓了周围人一跳。”

秦斌点点头,看来郎曼已经说过,“是啊,她在国外呆久了,说话办事都带着洋腔,有时候挺可笑的。”他本来想解释这种可笑不是那种男人对女人爱怜的可笑,但是吸取上一句话的教训,他想就算苏铮误会了,他也不会再多解释一句。幸好,苏铮只是笑笑,什么都没说。

晚上,秦斌想请苏铮一起吃饭,开了个头就被苏铮打断,怏怏的回了自己和孟绂“同居”的地方。苏铮在外面转了一圈,回到妈妈家里。秦朝已经安然入睡。小孩子睡早了对身体有好处,苏妈妈一贯坚持这个观点。

苏铮坐了一会儿发现老爸老妈的表情有点怪异。苏妈妈清了清嗓子说:“小铮,我听秦斌妈妈说了,你们复婚了”

苏铮想起两家老人联系紧密,就点了点头。

苏妈妈看了看苏爸爸,苏爸爸拿着遥控器木然的换着台:“以前不提,是担心你那里。现在你自己终于走出来,小斌也浪子回头,我和你爸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苏铮觉得愈发奇怪,心开始不由自主的狂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悄悄的爬上来,吊在她的嗓子眼儿。

“我和你爸”苏妈妈顿了顿,“准备离婚。”

轰一枚炸弹在耳边炸开,就算白天听到自己“被复婚”都没有现在晕

什么老爸老妈要离婚开什么国际玩笑

下意识的抽动了一下嘴角,苏铮看看老爸,突然机械的摆手咯咯笑着:“老妈,你开什么玩笑。不带这么玩儿的,我刚出差回来,受不了这刺激啊”

“没有,是真的。明天我和你爸就去办离婚手续。”

“为什么啊老爸你出轨”苏铮都快哭了,眼前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见。

“唉,问你妈”苏爸爸甩开苏铮的手,抱着头,转向一边,不再玩电视。

“有什么好问的。”苏妈妈显得很冷静,“早就该离了,这种日子我三十年前就过够了,现在提出来不过是看在孩子的面上。以前总觉得孩子要靠着咱们,帮着带外孙,调解孩子们的纠纷,现在孩子自己懂事儿了,也有经历了,我们就该办自己的事儿了”

“妈,我、我不懂事,我有啥经历不是,您有什么事不都是我的事儿吗爸也是。咱们有事都是人民内部矛盾,不能上来就对敌斗争。”苏铮一着急,说话就带着不靠谱的无厘头,“妈,到底是怎么回事都过了几十年了,不能说离就离啊离婚那不是小事儿”苏铮这话说的情深意切,这方面她是过来人。别看苏妈妈是她妈,但是说起离婚的经验感受,真不如苏铮来的明白。

苏妈妈还像摸着小苏铮那样摸着大苏铮的头,轻轻地滑过每一根发丝,“你不懂。”

苏铮眨巴眨巴眼儿,等着接下来的解释。然后

苏妈妈就一直不说话了

我不懂

苏铮愕然、茫然、愤然、最后惘然。

感情的事,谁懂十几岁的,二十几岁的,三十几岁的,四十几岁的,到了五六七八九十乃至百岁,只要这心思活络着,这感情的事,谁懂谁

“妈,爸对你不好”苏铮只能试探着寻找自己的答案。她想,不管他们离婚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只要能给自己一个过得去的理由,她不会拦着的。

苏妈妈想了想,目光在丈夫身上略微停了一下才说:“没有,挺好的。是我,不想跟他过了。”

一个为什么在苏铮的喉咙里滚来滚去,咽了好几口唾沫,苏铮才挣扎着说:“那必须明天办么能不能缓两天,让我想想”

苏妈妈默默的点了点头。苏爸爸突然站起来,压低了嗓子,愤怒的说:“不行,我坚决不同意你要是敢离婚,我立刻死给你看你别想别的”说完,转身进了卧室。

苏妈妈不再说话,看着变幻的屏幕默然不语。苏铮心里藏着无数的问题:什么是“想别的”自己的老母和老爹离婚,能有啥“别的”可想

难道

一个念头霹雳般的闯进苏铮的大脑,咔嚓一下炸开,彻底把她雷倒了六十五岁的老娘有外遇

夕阳红啊,它也忒灿烂了些

苏铮看着旁边抹泪的老娘,心里不知道是该安慰被甩的老爹还是跟出轨的老娘聊聊天理智上,她倾向老爹;可情感上,她更偏向老娘。如果那个被甩的人不是自己老爹,苏铮一定不介意老娘是红杏出墙还是杏出红墙,只要高兴就好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激灵秦斌的爸妈呢难道秦斌的错误在他们的眼里其实并不严重所以

苏铮好像灵魂和身体分离了,眼睛在半空中冷冷的注视着尘世的这团小小乱麻。那些伤痛,那些怒火,那些泪水,自己撕心裂肺的日日夜夜,原来在别人眼里竟然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在人家重如泰山的亲情面前,这些都是轻飘飘的鸿毛,闲闲一弹便落入不知名的角落。难怪她觉得秦斌该千刀万剐的时候,出了家门他依然人模狗样。不是他装的,而是这个世界本来就对他宽容

她伸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老娘,这一刻,她没有觉得世事如何凉薄,也没觉得人生多么无情,看着“出轨”的老妈,想着“被甩”的自己,苏铮心情格外的平静。

或许对母亲的同情就是对自己的讽刺,又或许对自己的安慰就是对母亲的辱骂,该怎样选并不难。母女连心,苏铮永远做不到对老娘冷嘲热讽。比起清朗正直儒雅的老爸,她心里更亲近每天呵护她衣食住行,融进她生活时时刻刻的母亲

“妈,别哭了。离婚吧,不是小事。到了不得不离的时候,我也不会反对。感情的事,我可能的确不了解,您要觉得不方便,也可以不说。但是咱不说别的,就我爸忠心耿耿的跟您过了这么多年,这左右手,砍了是要流血的。离婚真没咱想象的那么好啊”

苏妈妈擦擦眼泪:“我不要好处我就是要离婚,他过的越差越好”

苏铮苦笑:“妈,您觉得离婚就让我爹过的差了是,他现在是不肯离,看起来是对您情深似海,可是这男人,一旦松了婚姻这根绳子,那就是龙归大海,虎放深山,根本得意的很就算真有良心,也不过疼两天意思意思。你看我爹,虽然退休了,可是还被学校返聘着,穿上西装打上领带,课堂上一站,满腹学识往那儿一摆,多少小女生不得上杆子追啊人杨振宁八十二岁还和二十多岁的翁帆结婚,何况我爹才六十出头,顶多吃俩伟哥,绝对年富力强。”

一席话,说的苏妈妈“扑哧”乐出来了,苏铮扫了一眼连着里屋的廊子,那边没有动静。心说:爹,等我这边弄好了,我去您那边陪不是。话说回来了,要是我娘死了心的离婚,这话也算提前安慰您了。

苏妈妈答应给苏铮考虑的时间,但是个中原因却死活不肯讲。问老爸,老爸只是叹气摇头,最多来一句:“她要是不肯讲,我就不明白”好像跟谁赌气似的。

所里的事情繁杂而又枯燥,自从严律师走后,大家变得有些没出息了。接到大活的不敢张扬,接到小活的常常庆幸细水长流。苏铮和孟绂搭档,接孟绂转来的非诉业务。他官司打得勤,有些被他起诉的企业在诉讼结束后,往往会找过来让他帮忙诊断。这时候就是苏铮最忙的时候。因为来谈的都是阎王级别的人物,具体办事的都是小鬼。他们只在乎今年的奖金因为你的官司被削了,今年的工作量因为你的评估审核被增加了,里面少不了曲意逢迎和委曲求全。不过,苏铮觉得自己似乎麻木了,无论多难听的话,都是风过耳边,连哨声都没有。

苏妈妈一次次的提出来,苏铮一次次的想办法拖。似乎这成了唯一可以解决的办法。孩子和秦斌都不知道,她也不敢让他们知道。下意识里,她觉得说不出口。

“妈,这是什么”苏铮扫地从桌子底下扫出一张纸。可能是从桌子缝里掉出来的,落在旮旯,上面蒙了一层灰。

弹掉灰尘只扫了一眼,苏铮的脸就变了。

苏妈妈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