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春芳歇第9部分阅读(1/1)

盛蓝看得纳闷,跟在后面问:“喂,你不回家做什么还有,你叫什么名字啊”

“洗手。”小男孩头也不回地说道,又走了两步后,他太停下来,慢慢地吐出三个字,“韩惟墨。”

依然是没有回头。

“啥”盛蓝愣了一下才领悟过来,这男孩刚刚说的可能是他的名字,可惜她一个走神,根本就没听清楚。

小男孩不再理会他,径自往后面走去。

好歹刚刚我也救了你,多说一句话会死啊,盛蓝在心里嘀咕着,但转念一想,刚刚的情形,好像不能算是她救了这男孩吧那就算是刚刚一起经历了危险的战友,态度也不该这么冷淡啊,没礼貌

在这幢小楼的后面,是一小片的草坪,此时正值初春,新草刚刚发芽,一片嫩绿的草地让小盛蓝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没敢踩上去。

“草不会因为被你踩两下就死掉的,”远处的小男孩已经熟门熟路地走到草坪角落那个用来浇水的水龙头前,认真地把手和脸上沾到的脏污都洗去,同时不以为意地对盛蓝说,“况且,就算你不踩,别人也会踩上来的。”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他从远处踩着草坪一步步又走了过来,他踩过的地方,小草隐隐有些弯折。

小盛蓝对他的行为很是不满,干脆撇过头去不再看他。

过了好一会,小男孩经过她身边,扔下一句轻飘飘的“我回家了”就继续过马路前行了。

盛蓝终究还是没忍住,在他快走过马路的时候叫住了他:“喂刚刚你是怎么打伤那个高个子的啊难道你会武功”

小盛蓝不由地想到小说里那种从小习武的小和尚,他们虽然年纪不大,武功却是不弱的,要打败一个成年人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这小男孩头发挺长的,不像和尚啊,难道是俗家弟子

小男孩回头看了看她,表情有些无奈。看他张了张口似乎准备回答自己的问题,林盛蓝赶紧跑了上去。

“喏,就是靠这个。”男孩有些不耐地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其中两把上面还沾着点血迹,看起来颇有些骇人。

男孩随意地用手擦去血迹,然后将钥匙串放在手心,然后将拳头握起来,同时将看起来最尖的两枚钥匙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继而用力地挥拳,朝着空气打去。

原来是这样盛蓝点点头,单靠他们小孩子的力气,一拳的力量实在有限,但也正是因为这样,这小男孩对那混混挥拳的时候,对方几乎连躲都没怎么躲,只是,他没想到,这拳头之中,还夹着暗器

“你真厉害,这都能被你想到”盛蓝暂时摒弃了对他的意见,由衷的称赞道。

“没什么,打架打多了自然就会了。”男孩的脸上又浮现出了那种和年龄既不相称的淡漠。

林盛蓝吐了吐舌头,想到之前那俩个小混混说的话,不由地对这个看起来可能比她还小些的男孩子起了些许怜惜之心。

对于那种没有父母在身边照顾的郁闷,盛蓝是深有体会的,只是,相对于眼前这个小男孩来说,她可要幸福多了,至少,她还有爷爷、袁昕哥哥还有赵阿姨,司机马叔叔他们都很疼爱自己,基本没有人会欺负她,不像眼前这个小小少年,他居然已经习惯了因为父母不在身边而被人欺负,甚至还因此练久了一身“好武艺”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盛蓝灵机一动,从书包里掏出那盒巧克力,故意对着他卖起了关子。

见对方没啥反应,她只好无奈地自问自答:“这个节日呢,据说,据说”

盛蓝的本意,是想把昨天那个小姐姐说的故事将给小男孩听一遍的,但那个故事又是牧师又是暴君的,还有一堆奇怪的外国名字,她根本记不住嘛

“据说什么”等了很久也没下文,男孩终于抬起头问了一句。

“据说”林盛蓝皱着眉头想了下,飞快地吐出一句,“据说这天要吃巧克力,吃了就能长命百岁,每次考试都能拿1oo分”

说到这,盛蓝微微顿了下,小声的跟了一句:“也能早点跟父母团聚”

说出这句话,她就有些后悔了,生怕伤害到了男孩幼小的心灵,所以,趁他还没听清楚自己的话,盛蓝就拈起一块小鱼形状的巧克力,往他嘴里塞去。

小男孩明显地怔了怔,直到盛蓝连喊了两声“张嘴啊”,他才木愣愣地张开嘴巴,任由小盛蓝把巧克力喂到她嘴里。

一盒巧克力吃完,时间也已经不早了,盛蓝拍拍手,收起盒子对小男孩说:“好了,我现在要回家去了。以后想要出来玩可以找我啊记住,我叫林盛蓝,就住在这条路的顶头。”

小男孩犹豫了下,终于在盛蓝起身离开前,拉住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那你会不会记住我”

“当然会啦,”小盛蓝莞尔一笑,挥动着拳头说,“你的钥匙功,很厉害啊”夕阳西下,这个一身红衣的女孩就这样消失在韩惟墨的视野里。后来的日子里,他几次想要去找她出来玩,却总在犹豫中渐渐退缩。等到他终于鼓起勇气找上门的时候,那位有些威严的老爷爷才告诉他,他孙女已经回北京了

她没说错,那天的巧克力真的让他们都和父母团聚到一起,一年后,在韩惟墨十岁生日那天,他父母接回了香港。

欠情

第二次过堂,林子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走出法庭的时候,赵家人的表情跟吃了苍蝇一样,看得林子心情大好。

她走到正在收拾东西的关律师面前,由衷地称赞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有关律师您在,我想下个礼拜的终审,我们赢面应该不小吧。”

“林小姐切莫大意,”关律师看了眼赵嘉年的背影,说,“我想,对方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的,下个礼拜的终审,只怕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啊”

见他神色凝重,林子的心下意识地又紧了起来,连忙追问道:“难道你觉得他们还会使什么花招吗”

“这个很难说,不到最后审判,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更何况,”关律师顿了顿,说,“就算法院判了我们胜诉,他们也可以上诉,所以,你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听到律师这么一说,林子先前那点小喜悦一下子都被冲得一干二净了,是啊,赵家人不会那么容易放弃,案子拖得越久,小包子留在他们那边的时间也就越长。要是这官司打上一年半载,他们最后完全可以说小包子已经适应了在赵家的生活,要求陪审团和法官从孩子成长发展的角度考虑,让他留在香港

见林子面露忧色,关律师转而换了个话题来说:“话说回来,你还真要谢谢小韩,他可是出了不少力啊,要不是他飞到大马去劝服了凌莉出庭作证,今天过堂也不会这么顺利。”关至信律师和韩母许之染是至交好友,所以他口中的“小韩”,指的正是韩惟墨。

听了这话,林子愣住了。她回过头,有些不信地问:“你的意思是,是韩惟墨出面才说服了凌莉出庭”

“是啊,说来我也很好奇,当初我们找到凌莉的时候,不知道费了多少唇舌,她都不肯出庭,而这小子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招数,居然一出面就搞定了”关律师道。

他这一说,林子的好奇心也被勾了上来,刚好这时,韩惟墨打电话来,说在下面的停车场等她。

其实经过今天在庭上那么一番表白后,要林子再见韩惟墨,多少是会有些尴尬的。但法院外面聚了那么多的记者,要是林子现在出去,一定会被他们团团围住,连突围只怕都不容易,更不要说走到街口去打车了。

所以,在顺风车和八卦内幕的双重诱惑下,林子厚着脸皮坐上了韩惟墨的车,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问他:“听说是你去大马找了凌莉以后,她才肯出庭作证的”

“是啊,”韩惟墨一边开着车一边应道,“怎么了”

林子犹豫了下,抬起头认真地对韩惟墨说了一句“谢谢”。

韩惟墨偏过头,满面迷惑地看着他,不解道:“你怎么啦举手之劳罢了,谢什么谢”“从这场官司开庭到现在,你帮了我不少,真的,非常谢谢你。”林子想到她来香港后韩惟墨为了她忙前忙后,真得出了不少的心力,心里的愧疚也就益发地深重起来。

她不是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只是,她,给不起。

韩惟墨踩了脚刹车,将车速慢了下来,同时把脑袋探到林子面前,颇为不解地问:“你今天受什么刺激了这么婆妈咱们是朋友,别说这些见外的话。”

林子听他这么说,心中的感动又多了几分,她看着韩惟墨波澜不惊的面容,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的”

“好了,老奶奶,别谢了,这是我们少先队员应该做的”韩惟墨开着车,面无表情地打断她道。

林子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小学作文里经常出现的一句话顿时,眼前仿佛一群乌鸦飞过

好容易止住笑,林子问韩惟墨:“对了,你还没说,你到底是怎么说服的凌莉我和关律师都很好奇哎”

“我要是说,你信不信”说这话的时候,韩惟墨已经把车开到了洲际酒店门口。

“呸,你少在这胡扯了。”林子白了他一眼,逼问说,“快点坦白交代,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

“山人自有妙计。”韩惟墨见她心急询问,反而卖起了关子。

“切”林子撇过头去察看门口有没有蹲守的记者,同时不屑一顾地说,“还不就是威逼利诱之类的”

说到这,她突然停住了,回过头担心地看着韩惟墨,说:“你不会是花钱买的她来作证吧收买证人可是犯法的”

韩惟墨一愣,继而伸手拍了林子的脑袋一下,很是不满地抗议道:“你看我像是那种人吗”

林子应他的要求,转过脸去上下打量了韩惟墨一圈后,认真地回道:“你不像你就是”

“什么嘛”韩惟墨不满地撇过脸去生闷气,过了好一会采用若有若无的声音嘀咕了一句,“我要出手,怎么会用利诱这么亏本的办法,怎么着也得用威逼的嘛”

后来,林子才从凌莉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说起来也巧,韩惟墨和凌莉的丈夫居然先前就因为生意关系而认识了,在得知凌莉不肯出庭后。他特地以谈生意的名义赶到了大马,还住进了凌莉家中做客。

经过事先和关律师的谈话,韩惟墨知道凌莉最大的顾忌就是害怕丈夫在知道这件事以后看轻自己,害怕这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会影响到现在的美满生活。

而他为了打消她的顾虑,先是私下找凌莉深谈了一次。之前林子和关律师对她进行劝说的时候,大部分是从希望她出庭帮忙的角度来劝说。而韩惟墨则不同,他闭口不提林子这桩官司,反而是从凌莉自身的角度来讨论这件事,毕竟,就像他当初对林子说的那样,谁都有过去,逃避不是最好的方法,只有坦然面对,这一页才能真正地翻过去。

这话恰好触动了凌莉的内心,这么多年来,无论丈夫对她多好,生活多么幸福,她都不能真正做到安心,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就像是一根肉刺般横亘在心上,她害怕别人问她在香港的事,害怕见故人,就连在电视上看到赵氏企业的消息,她也会不由地心惊。

坦白一切,或许就会得到救赎,她心动了。

接着韩惟墨装作不经意地和她讨论起凌莉那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说到儿子,凌莉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而韩惟墨也就趁机提起小包子的种种趣事,到凌莉听得忍不住笑说这小子“鬼精灵”的时候,韩惟墨才说出,这个孩子就是林子的儿子,若是这场官司输掉的话,林子就得被迫跟小包子分开了。

韩惟墨这么一说,凌莉不由地想起了自己当年流产掉的那个孩子,若不是因为赵家人对她的刻薄,这个孩子也应该跟小包子一样大了吧

对赵家的怨恨加上和林子同为母亲的爱子之心,让凌莉最终放下了顾虑,和丈夫坦陈了过往的一切。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原来丈夫早在和她结婚的时候就知道了一切,只是凌莉不愿说,他也就配合地装不知道。对于他来说,凌莉的那段过去,只是她成长的一部分,而不该成为她人生的一个污点。同样,他也同意韩惟墨的提议,支持凌莉出庭,给这段过去真正地画上句号。

林子听到这些的时候,心里因为韩惟墨而引发的感动又加深了几层由是,她益发觉得自己亏欠韩惟墨太多,似乎已经到了她还不起的地步

只是现在,她并没太多的时间去想该怎么还清欠韩惟墨的人情,因为在第二次庭审后的第二天,利家大小姐,赵嘉年的未婚妻利华就在面对记者采访的时候,坦诚了自己无法生育的事实,更表示自己很喜欢小孩,所以,她会和利家人一起,全力支持她的未婚夫打赢这场争夺抚养权的官司。同时,她还澄清了关于利家要从惠福道那个开发项目撤资的消息,明确地表示双方的合作已经上马,工程将在明年年初正式动工。

关律师说的没错,赵家人果然没那么容易放手只是这位利家大小姐,她怎么会作出这么大的牺牲来委曲求全

雪糕

对于这一点,韩惟墨也感到很奇怪,他认识的利华姐,是个坚毅果敢,不会轻易受人摆布的女子,所以当初赵嘉年宣布他们订婚,他就已经觉得难以置信了,现在的情况他已经不仅仅是吃惊,更多的是担心了

利华姐,或者说是利家,不会出了什么状况吧

之后他见到林子,听说了赵家的情况后,就更为利华的景况感到忧心:赵嘉年的软弱和不专情,赵老太的强势和挑剔,还有赵家那些不省事的旁系亲戚韩惟墨不敢想,以利华姐倔强的性格,要是嫁进赵家,她所要面临的,会是怎样难熬的日子

看出他的担心,林子主动提出要见一见利华,毕竟,若她能以过来人的身份劝服利华和赵嘉年划清界限,无论是对利华本人,还是对林子眼前的这桩官司,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为免这次会面为媒体知悉,从而闹出什么“世家女pk饭店老板娘,二女争一赵”之类的新闻,韩惟墨将她们安排在了有着只有马会会员才能进入的双鱼河乡村会所见面。

到马场的时候,即便隔了老远的距离,林子还是一眼就看见了这位利大小姐。她穿着一身红色的骑士服,在人群中显得格外醒目。较之上次在餐厅见到的她,此刻的利小姐整个人看起来更让人觉得飞扬洒脱,英姿飒爽。

看她在场上骑马过栏,林子站在这么远的地方都不由地有些心悸,难为她一圈跑下来,表情犹自镇定,脸上还挂着微笑。

“利华姐以前在英国念书的时候可是参加过专业的马术比赛的,这点障碍,对她来说不过是小case罢了。”韩惟墨在林子耳边轻语。

听了这话,林子再去看利华的动作,果然,一举一动都俨然是专业马术运动员的范儿,即便是一个最简单的下马动作,由她做来,也是林子无法企及的帅气。

过去由于赵嘉年爱好马术的关系,林子也曾去过几次马场,但不知是她技术太烂还是马这种生物根本就是跟她八字不和,反正不管多温顺的马,她一骑上去,必定会犯起脾气,轻则不受控制地乱跑,重则将其摔下马来,如是几次,任赵嘉年再怎么劝说,林子也不肯在踏足马场一步了。

这份心理障碍直到今天还没有完全痊愈,所以今天来这之前,林子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只在休息室坐着,决不下马场一步。

半盏茶的功夫,利华就已经换了衣服上来到休息室。面对自己未婚夫的前妻,利华不但没表现出丝毫的芥蒂,反而一坐下来就大方地说我们上次在spoon见过的。

林子有些惊讶,那件事过去已经足有好多天了,就算在当时,她和利华也不过是一面之缘,根本没什么交流,难为她居然能记得自己。由是,林子对她的好感又平添了几分。

这样的女子,倘若嫁进赵家,倒真是可惜了

“利小姐,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林子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今天我约你在这里见面,是有些话想对你说。”

“林小姐请讲。”利华的眉目收敛,一派和气地说。

“利小姐应该知道日本的皇太子妃雅子吧,当年她从哈佛毕业,精通五门外语,立志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外交官,可是在她嫁入皇室以后,曾经闪耀的外交界新星变成了一个沉默的深闺怨妇交浅言深,请恕我直言,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我希望你能够慎重。”

林子也知道这样的话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多少有些不合适,但念及这关系到一个女子一生的幸福,又有韩惟墨的多番托付,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了。

利华的眉毛微动,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不待林子继续说下去,她已经开口道:“林小姐,谢谢你今天特地过来对我说这些,你所要说的,我未必就不知道。但既然我已经决定了要和嘉年结婚,我就预备好了要去面对这一切,所以,你们不用再多说了。”

说这话时,她的脸上,有着林子所不能理解的坚定。

“利华姐,你曾经跟我说过,你将来一定要嫁一个你爱他他也爱你的人”一旁坐着的韩惟墨突然开口,“那么现在,我可以问你一句,你爱赵嘉年吗他又爱你吗”

利华面色一僵,愣了一会才将脸转向他,涩然一笑道:“小墨,你应该知道,在一场婚姻里,爱或不爱,其实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重要。”

顿了下,她又继续补充道:“至少,我们还算合得来。”

“只为一个合得来,你就要这样牺牲自己”韩惟墨有些激动,利华一直是他甚为欣赏的一个女子,无论是她对生活的随性,还是她面对挑战的勇气,都让韩惟墨深深佩服,所以,他不能接受这个的一个奇女子作出一个明显是伤害自己的决定。

利华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走到窗口,隔着透明的落地玻璃,他们可以看见外面飞奔的骏马和潇洒的骑师们,利华静静地看了一会后,继续说,“小墨,你还记得不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曾经答应过家里人,不管我怎么玩,三十岁以前我都会收心结婚,然后接手家族的信托基金我今年已经二十九岁了,今时今日,赵嘉年于我,虽未必良伴,却一定是最合适的选择”

听了她的这番话,林子想起曾听人说起的那些利家大房和二房争夺家族信托基金的传言,如此以来,有些事情似乎豁然开朗起来。

她知道再说下去也没什么用了,看着利华的背影,她不由地唏嘘:这样洒脱的女子,终归也不能逃脱俗世的羁绊,这个世上,究竟还有多少人能真正得到所谓的幸福

又坐了一会,林子起身告辞,利华看着她,眼神中隐有歉意,她握着林子的手,说:“谢谢你今天过来,但很抱歉,我有自己的立场要坚持。我想,我们下次见面,或许就是在法庭上了吧对不起。”

林子看着她,微微一笑,说:“我明白。”走到门口的时候,林子犹豫了下,还是回头对利华说了一句:“如果这场官司,我最终败诉的话,能不能请你善待小宝。”

话音刚落,林子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韩惟墨握住,她转头过去,不出意外地看见了他担忧的眼神。林子微微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只是,既然上了庭打官司,她就得承认,官司败诉,这种可能性的确是存在的。

“你放心,”利华朗声回道,“我待小宝,必会视如己出。”

林子的嘴角扯出一抹勉强的微笑,轻道了声“谢谢”后,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林子一直沉默地坐在汽车后座,韩惟墨出于担心,一边开着车还一边还时不时地回头看她几眼。车行到一半的时候,林子终于察觉,她疲惫地笑了笑,对韩惟墨说:“你放心,我没事,我只是在想,这场官司接着该怎么打下去。”

“现在的情况,不是太好,是不是”韩惟墨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

“也不完全是吧,”林子努力将事情往好处想,“毕竟我们这边还有一些证据,好像赵嘉年这几年交往女友的记录,还有,小包子已经六岁了,法官可能会适当地征询下他的意见吧”

“赵嘉年或许不是个好人,但他未必不会是一个好爸爸吧”韩惟墨有些担心地说,“据我所知,这些日子赵嘉年不是带小宝去海洋公园、迪士尼,就是在家亲自教他念书写作业,不管他是真心也好,做戏也罢,他至少表现出了一个好父亲应该有的样子。另外,听利华姐的意思,下周的庭审,她很可能要出庭,到时候,对方肯定会拿出利华姐不能生育的证据,这样一来,考虑到小宝的成长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法官”

韩惟墨没再继续说下去,因为透过后视镜,他看到林子的脸色明显苍白了几分。他不禁责怪自己好端端地干嘛要说这些,明知道林子担心,他再把这一切说破,不是摆明了刺激她吗

林子这样的状态,他自然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宾馆,看看时间已是傍晚,他干脆就趁着林子走神的当儿,把车折去了尖沙咀的天星码头。

林子下车的时候,才发现车子并没有停在洲际门口,她看着眼前湛蓝的海水和来往的天星小轮,有些迷惑地看着韩惟墨,问:“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你猜。”韩惟墨嘴角带笑地看着林子,直看得她心里的疑惑又平添了几分。

看看眼前湛蓝的海港,林子不确定的问:“坐船”

“你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韩惟墨的笑容益发玩味,好像是笃定了林子肯定猜不中他的想法。

“难道是来这看海吹海风”林子的表情隐隐露出不悦,看海的话,回宾馆就好了啊,来这里来浪费啥时间不知道她明天一早还约了关律师讨论案情啊

“嗯有这个成分。但这不是最主要的。”韩惟墨继续卖关子。

“那”林子随意地看了看四周,不远处,有个老伯正拿着钓竿在专心致志地钓着鱼,她皱了皱眉,脱口而出,“你不会想带我来钓鱼吧,不好意思,我真的没这天赋和耐性,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着,林子就像落跑,韩惟墨赶紧伸手抓住她,无可奈何地说:“你还真是没耐性,我还没公布答案呢,好吧,我现在告诉你,我带你来这的目的是为了叫你请我吃软雪糕。”

“雪糕”林子瞪大了眼睛看着距她一米开外的流动雪糕车,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韩惟墨,“这位小哥,你没搞错吧坐在路边吃雪糕,这是我小学的时候才会干的事”

“拜托,作为著名时尚餐厅随意坊的老板,你的观念不可以这么老土的。”韩惟墨拉着她过去,指着正在雪糕车前排队的人说,“你看这些人里面,有几个小孩子其实对于现在的香港人来说,吃软雪糕不止是怀旧,更是一种日益风行的时尚好吧。”

听他说得理直气壮,林子无奈地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纸钞递过去,说:“你要吃你去排队,我自问没这份闲情逸致,我先回宾馆了。”

林子正欲转身,不想又被韩惟墨拉住:“喂,你有没有吃过这种软雪糕啊”

“没有。”林子没好气地说。

“我也没有哎我们一起去吃好不好”韩惟墨的语气软下去不少,听起来就像是得不到玩具的小孩面对强势的大人,不敢哭闹着索要,却又不甘心放弃,只能软眼软语地恳求着。

“大少爷”林子无奈地回过头,看着韩惟墨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很是不解地问,“你想要吃雪糕的话,什么顶级的美味吃不到,干嘛一定要去排队买这种十块钱不到的便宜货”

“因为”韩惟墨看着对面闪烁的灯光,用一种颇为孩子气的口吻说道,“网路上说,吃这种软雪糕,会让人感到儿时般的快乐”

林子几乎要吐血了,堂堂上市公司的执行董事,别人眼中精明能干的韩少,居然会站在一辆雪糕车前,幻想着吃个雪糕就能找回童年时的快乐

“你不会真的相信,一支雪糕就能让你找回儿时的快乐吗”林子的语气,已经从怀疑过渡到了鄙夷。

“你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呢”韩惟墨笑着拉起她的手,过去雪糕车前排队,“来来来,就当是我给你个机会感谢我这些日子所给与你的无私帮助。”

他都这样说了,林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乖乖地陪着他站在队伍后面,排队去买一支只要七块钱的雪糕

或许,到雪糕车前排队买软雪糕真的是一种时尚吧,不然,怎么队伍会这么长呢

好容易买到了传说中的软雪糕,林子象征性地哀悼了下自己那可能已经不存在的形象后,认命的陪韩惟墨坐在码头上,当着人来人往,听着雪糕车上传出的蓝色多瑙河的音乐,一口口地吃起雪糕来。

眼白说,林子并不觉得这雪糕有什么了不起的,最普通的香草味,奶味相对比较淡,除了还算软滑外,似乎并没有什么优点。

再看看韩惟墨,似乎他也是一脸的失望,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副模样,林子莫名的心情大好,她捧着雪糕,戏谑地看着韩惟墨,调侃道:“不知韩大少你可有想起儿时的美好”

韩惟墨愤愤地看了一眼依旧排着长队的雪糕车,没好气的说:“一定是我没买对口味,下次等新年的时候我再过来买草莓味,哼哼”

说完他还不忘补充一句:“我一个人不好意思买的,到时候你还要陪我来”

林子又好气又好笑,她突然发现,韩惟墨这个家伙,要是孩子气起来,也是很恐怖的

林子忍不住转过身,指着那些排队的“时尚怀旧男女”对韩惟墨说:“那些人排队买这种雪糕,大部分是因为他们是吃这种简单的软雪糕长大的,对于他们来说,伴随着这支的雪糕的,是儿时珍贵美好的回忆,所以不管雪糕的味道怎样平凡,吃在他们嘴里,都是好味的。至于你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种雪糕,何来的感情分加给它呢”

林子的很好地化去了韩惟墨的迷思,但令她绝望的是,在他说完以后,韩惟墨陷入了良久的沉思,他打算好好想想,伴随着他儿时美好回忆的,是什么食物

林子百无聊赖地陪他坐在码头上吹风,没过多久,富豪雪糕车就叮叮当当路过,开往下一站去了。看着远去的雪糕车,林子忍不住想:要是她带小包子来吃这种软雪糕的话,他会有什么反应

这小子肯定会说,没有哈根达斯的好吃等到林子怒目瞪过去的时候,他必然又会补上一句“当然就更不如咱家随意坊做的啦”

想到这,林子脑中火花一闪,似乎想到点什么。

旧事

“我想到了”

韩惟墨一拍脑袋,大声地叫了起来,惹得林子不由地转过头,不解地看着他。

“来来,跟我走,我们去一个地方。”

他伸手不由分说地拉过林子,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去哪”林子问。

“我带你去找寻童年的快乐啊”韩惟墨说得理直气壮。

“大少爷,我没空陪你玩”林子晕厥,转过身瞪了她一眼,说,“时候已经不早了,我明早还约了关律师谈案子,拜托你放我回去好不好”

韩惟墨一愣,停下步子回头扯着她的衣角说:“就一会儿,好不好我保证不会耽误你的睡眠时间。”

林子撇过头看他,只见韩惟墨一脸的诚挚,眼中似有流光闪动,今天的韩惟墨有点奇怪

“好吧,说好了,就一会儿。”林子无奈妥协。

“遵命”韩惟墨见她答应似乎很是高兴,拉着林子的手穿过码头就往停车场走去。

跟着韩惟墨在尖沙咀逛了好一会,走过了若干家超市和食品店后,林子终于忍不住好奇,问他说:“你到底想找什么东西”

“一盒巧克力。”韩惟墨蹲在超市的货架之间,眼神一排排掠过,仔细地搜索着,同时努力地回忆道,“蓝色的铁皮盒子,方形的,盒子上面印了黑白的风景照片”

“fa的铁盒”林子一跺脚,拉起韩惟墨,道:“你不早说,我知道哪里有”

韩惟墨在林子的指挥下,开着车穿过了几条街,最后竟是停在了洲际门口。

“你不是说带我去找巧克力的嘛”韩惟墨的语气里透着不满。

“你等等啊。”林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继而推开车门,踩着高跟鞋噔噔地往酒店里走去。

不一会,林子就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上赫然多了一个蓝色的盒子,恰是韩惟墨苦苦寻觅的fa的巧克力。

“你要的是不是这个”林子把盒子递给他,眼中不无得意。

“你在哪找到的”韩惟墨捧着盒子,如获至宝一般。

“你还说呢”林子敲了敲他的脑袋说,“没事装什么神秘,害得我跟着你白跑了这么大一圈,fa家出名的是松露鱼子酱,这种铁盒装的巧克力,只怕你走遍香港都未必能买到正巧袁昕知道我喜欢这个牌子的巧克力,这次过来给我带了两盒,喏,分你一盒。”

听到袁昕的名字,韩惟墨脸上的笑容滞住了,他推开林子手中的巧克力,有些气闷地说:“别人送你的礼物,我不要。”

“你这人还真别扭”林子白了他一眼,略略想了下后,举着盒子在他面前晃了两晃说,笑嘻嘻地问,“你真的不要啊不要我就打开自己吃掉了哦”

韩惟墨见她作势要拆开铁盒,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不想他脸一撇过去,就对上林子那双满含笑意的眸子。

“好啦,还跟我客气啥,拿去吧。”林子递过盒子,同时三八兮兮地把脑袋趋到韩惟墨面前说,“对你来说,这不仅仅是一盒巧克力这么简单吧其中有什么故事说来听听吧。”

韩惟墨把盒子收到怀里后,看着满脸好奇的林子,波澜不惊地说:“你不是明早还有事的,还不上去休息”

“我”林子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小气鬼不说就不说嘛,我去睡觉了”

就在林子开了门正准备下车的时候,韩惟墨一把抓住了她,表情认真而严肃地问她:“你真的想知道吗”

“你想说就说呗”韩惟墨的表情让林子的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些许不安,但终究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她又缩回车里,静静地等他说下去。

韩惟墨打开铁盒,里面是十五颗精致的软心巧克力。在逼着林子先选了一颗后,他自己也拈起一枚同样的塞入口中。

咖啡味的巧克力在口中慢慢融化,四溢的香气让他想起梳着小辫,在她的童年留下一抹艳红的小女孩

“林子,你记得这种巧克力的味道吗”他听到自己温厚的声音伴着巧克力馥郁的香气

飘散在车厢内。

“好像有点熟悉”林子眯起眼睛,尽力地回忆道,“这个蓝盒子好像也很熟悉,可能是当年在英国的时候吃过吧,怎么了”

韩惟墨没有应声,沉默了许久之后,他才微微沮丧的说了一句:“你果然,不记得了”

他这毫无来由的一句话让林子诧异莫名,她侧过身去,探究地问道:“不记得什么这个巧克力有什么特别吗”

“在我九岁那年的情人节,我第一次吃到了巧克力,当个叫林盛蓝的女孩,叫我记住她的名字,我记住了,可惜,她却一次又一次的把我忘记”韩惟墨的声音里,有着微微的委屈。

林子显然被他的话震慑到了,她努力在自己的脑海中搜寻,韩惟墨九岁,也就是她十二岁那年,情人节,巧克力终于,她想到了

“你就是那个钥匙少年”林子指着韩惟墨,嘴巴张的老大。

“钥匙少年”韩惟墨皱着眉头,对这个名字似乎有些不满,但不管怎么说,林子总算是想起来了,所以他的眉眼中还是带了些喜悦的。

“你怎么会一直都记得”在林子看来,那只是一件很细小的事情,但看韩惟墨现在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