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爱会来第15部分阅读(1/1)

晌回不神来。

“不会席硕良被绑架了吧”探头看着乱七八糟像是被打劫一样的客厅,米鱼也吓了一跳。

心中的不安迅速扩大,安以若深吸了口气,找遍了所有的房间,半个人影也没有,打席硕良的手机依然关机,她颓然跌坐在沙发上,大脑陷入空白。

“这是什么”米鱼捡起地上被撕了一角的杂志,翻开那页有幅照片晃花了她的眼,递到安以若面前,她问:“什么时候的”

安以若接过来,目光在触及那张照片时,骤然间变了神色。

泪雨纷飞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安以若抬眼望去,修长的身影默然立在门边,疲惫的神情,泛着血丝的双眼,足以说明他的煎熬与挣扎,然而,他怎么可以这样抛下她,他知不知道满座的宾朋都在等他,而她,也站在地毯那端等他。就因为一张照片,就因为一篇报道,他就不要她了吗

四目交凝,安以若眼中的疼痛尤如硬沙梗在心间,而他,眸底黯淡,没有丝毫光亮。

对望许久,安以若敛神,站起身走到他对面站定,仰头望着他满是胡碴的脸,伸手想拂开他额前的头发,却被他偏头避开。她的手僵在那里,然后颓然放下,她轻问:“发生了什么事”镇定是故作的,她的心已经在急速下沉,某种不好的猜测,似是在一点点被证实。他做事向来有分寸,在如此重要的日子缺席,安以若已经没有把握一切还可以照原计划进行。

暗沉的眼底浮起一抹讽刺,又被迅速掩去,不自然地勾了勾唇角,他说:“我也想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侧身,目光落在那本杂志上,回头望着他的眼晴,说道:“如果我没记错,那该是两个月前我和他脱险那天被拍下的。”与牧岩之间像是隔了一层窗纸,没人捅破或许一辈子都可以不被想起,然而此时此刻,她已经是避无可避地必须面对。杂志是关于牧岩的报道,而那幅清晰的照片是他们脱险后,他抱着她那一刻被抓拍的,只是,那时的她是昏迷的,软软的靠在他怀里,如果不是看见身上穿着顾夜为她准备的衣服,她根本不知道发生过这样一幕。

“我猜也是。”席硕良从她身侧经过,弯身捡起了杂志,语气冷漠得令人心慌,安以若听到他的声音自背后悠悠传来:“特警队长牧岩,军部首长独子。不顾身负枪伤孤身涉险,救出被困人质安以若¬a城市长千金。脱险之际,真情流露,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当安以若因惊吓与体力透支晕倒,手还紧抓着牧岩的手臂,竟无人可以分开牧岩随其进入急救室,直至安以若平安脱险,确定无恙,才在医生劝说下处理被扯裂以致恶化的伤口,然后,昏迷整整一天一夜”略顿,他右手紧握成拳,一字一句继续念着报道中最后那行字:“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才子佳人,共谱爱曲”

“啪”地一声,杂志被狠力甩到墙壁上,纸张纷纷散落下来,席硕良猛地转过身,双手扳正安以若的肩膀,低吼出声:“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之间真的没什么你真的想好了要嫁给我军部首长的儿子,军部首长,相当于副省长级别了吧还真是门当户对。”刺痛他心,令他在婚礼当天缺席的或许不是那张有些暧昧的照片,而是那最后十六个字,“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才子佳人,共谱爱曲。”像是击中会令他致命的要害,席硕良下意识想起父亲的话:“良子,不是爸迂腐,古人所讲究的门当户对是有一定道理的。即便她现在跟了你,难保以后不会咱们家有微词,你也看到了,一个婚礼她家都不肯退让,结婚以后要怎么磨合呢爸知道你有自己的事业,可是经商与为官毕竟不同,金钱不足以平衡地位权势的落差,听爸的话,取消婚礼。”半个月来,席父几乎每天都会要求他取消婚礼,可面对自己所爱的女人,他丝毫不为所动,直到昨夜与父亲激烈地争吵起来,直到父亲拿出他下楼闲逛时买的这本杂志,他悚然一惊。

照片中牧岩身穿黑色的衬衫,头发微微有些凌乱,双臂紧紧抱着他的未婚妻,席硕良注意到他的眼神,带着几许怜惜,带着几丝心疼,还带着几分令他刺痛的深情,无可掩饰的爱意在一张照片中全部流露出来。深呼吸,连续地,他强压下心底涌起的复杂情绪,细细看着报道,直到那十六个字闯进视线,紧绷的心弦霎时断裂,他发疯般冲出了家门,一路飞车直奔安家。他想问问她是不是真的想好了嫁给他,他想亲口问她是不是真的不介意他的家庭,他更要问她对他的爱是不是还是一如既往的坚持,然而,心中的疑问却在半路被赌了回去,他默然看着街边那抹重叠在一起的身影,报道中的一字一句如重锤般无情敲在他心上,席硕良觉得愤怒又难堪,握着方向盘的手因太过用力已经泛白,紧抿着唇,他看着牧岩远远跟在安以若身后,默默送她回家,然后,站在街边守了一夜。而他,也始终坐在车里未曾离去。

承诺,誓言,在这难捱的一夜被彻底推翻。他不再相信她的爱,他也不再相信他们之间能够白头,仰头望着窗子上贴的那张喜字,他将她判出了爱情的局。

报道很残忍,可他冷漠的声音更让她痛。忽然之间,安以若惊觉与他即将靠近的脚步被乍然止住,她无声地垂下眼帘,绝望,失落,疼痛种种复杂的情绪齐齐涌出,她艰难地深呼吸,一次又一次,然后转身挪步到他面前,她想对他坦然心中曾经有过的挣扎,她想告诉他想与他相守的决心,试图做最后的挽留。然而,席硕良却再也不肯给她解释的机会,他眼底血红,扬手制止她未及出口的话,大力扯过她的手抵在胸口,冷声质问:“安以若,用你的心告诉我,你爱的到底是我还是他”他失去了理智,忘了为了爱他,她退让了多少,又放弃了什么,他全都忘了。一篇报道,一记拥抱,抹杀了她所有的付出,掩埋了他们的爱情。

忽然之间,她很想笑,似乎六年的相恋倾刻就都成了笑话,而她,更是天大的笑话。

初夏的阳光很柔软,安以若的心因为他这一句质问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与冰冷,冻得她瑟瑟发抖,微微偏过头,有一滴晶莹的泪,模糊了眼前的人与物。她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发生任何声音。他怎么可以怀疑她的爱,他难道不知道这是对她最大的伤害至于牧岩,无可否认的心动,然而是爱吗她不知道,在决定嫁给他的时候,她就不想知道了。为什么这么残忍地逼她,为什么在结婚这天才来问

“我以为你对他只是有些好感,毕竟患难与共的感情是其它感情无法去比较的,原来我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被你耍得团团转,甚至为了继续这个婚礼和父亲翻脸,害得他进了医院,差点”清晨当他回到家的时候,父亲因犯高血压倒在地上,等在抢救室外的几个小时,他险些崩溃。爱人失去了,如果连父亲也出意外,他会受不了。

安以若愕然,没有想到发生了这样的意外,忽略了他莫名的指控想问他席父如何了,又听他抢白道:“你可以明确告诉我你爱上了他,我决不勉强。不得不承认,论家世我比不上他,军部首长的独子,安以若,你们确实门当户对。”脱口而出的话如刺骨的寒风,刮痛了眼前的女人,也刮痛了他自己。

不可置信地抬眼看他,不相信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安以若的心骤然间凉了,冷了,伤了。难道,最终粉碎他们感情的真是“门当户对”这四个字她踉跄着退后两步,颤抖着声音问:“你说什么”他爱她吗爱过她吗他就因为这个不成理由的理由将她拱手让人他到底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她失去了信心她何时因为家庭有别少爱他一分一毫

“我说,你们门当户对,他比我更适合你。”他一字一句地重复,无情而狠决。

照片是导火索,报道将深埋于心的那丝迟疑与怯懦彻底点燃,他,决定放手。对她的爱,终究是败给了根深蒂固的门第之见,或许,在这一场爱里,他最爱的,是他自己。

望着她的眼晴,他清晰无比地说:“安以若,就到此为止吧。”

他说到此为止,他竟然在这个时候说到此为止了。一阵窒息,右手死死抵在胸口,依然抑制不住清晰的疼痛,安以若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而下,泪眼朦胧中,席硕良的眉眼一点点变得模糊,这个曾经甘愿让她粉身碎骨去爱的男人忽然变得陌生,像是被一层磨砂包裹着,让她完全看不真切。

浑身的力气被霎时抽空,她竟然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缓缓蹲下身去,双手掩住脸,湿咸的泪迸溅下来,顺着指缝渗入雪白的婚纱,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尤如他无情的抛弃在她心间划下一道又一道的口子

“啪”地一声脆响,席硕良的侧脸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米鱼手指他的脑门,厉声骂道:“席硕良,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无情的话你以为她拿婚姻当儿戏你别忘了,是谁求她嫁,是谁逼得她必须嫁。耍你用自己的终身幸福耍你赔上自己的一辈子耍你吗”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米鱼的手指戳向他胸膛,冷声质问:“那么你也摸着自己的胸口告诉我,你爱她吗你的爱可比得上她点滴的付出六年,她爱你六年,你有拿出六分的真心待她吗你吃定了她放不开你,你任由她出国,让她一个人远在千里之外为你努力,你能体会她当时的无助与寂寞吗她有好的家庭是她的错吗你有什么值得她爱你不配。可是她爱了,坚持爱着,面对你的冷淡她忍,面对你父亲的脸色她忍,如果不是爱,如果不是真心诚意想和你过一辈子,她凭什么这么委曲求全你有什么资格说你爱她”

颓然放下手,米鱼将心底郁积的不满一泄而出:“你知道她为了你承受了多少压力你有心疼过她吗你是不是觉得她理应如此她的坚持,她的退让,让你骄傲高贵的心得到满足,你是不是心里还在得意,看,千金大小姐也为我折腰”见他欲开口反驳,她抢先说道:“你不就是不想受安家的恩惠想独闯天下证明你有多强吗你做到了,你很强,强到让我刮目相看。只是你也很可笑,仅仅因为一个和她身世背景相配的男人出现,你就不要她了,而且还是在结婚当天。没有一句交代,没有一声道歉。你行,你狠,落跑新郎的剧码你都有勇气上演,你是我米鱼这辈子见过最无情最冷血的人。你没想过用爱留住她的人,她的心。你急着推开她,不过是想掩饰你的自卑。想想酒店那几十桌人客人等在那儿,你有没有一点愧疚你这样让她难堪心里是不是很好过”米鱼不能接受他拿安以若与牧岩之间萌生的好感诋毁她,明明是他抛不开根深蒂固的门第之见不要她了,却说得像是她红杏出墙。像牧岩那样的男人,安以若动心有什么不对相比席硕良,他确实更值得安以若爱,她是个傻子,爱情傻瓜。

眼泪忽然涌了上来,米鱼倔强地仰起头逼退泪意,扶起安以若就往外走,走到门边又停住,转过身对脸色沉郁的席硕良说:“席硕良,别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说到底你只是怕失败。”见他猛地抬头,米鱼冷笑:“如果不是你提醒,我还真没发现他们更合适,虽然我他妈一直认为门当户对这说法很见鬼,但是从你身上我终于得到证实,封建社会下形成的观念一直延续到今天还真是有道理。”略顿,她最后说:“席硕良,你会后悔,后悔今天竟然以这么可笑的理由放弃她。我发誓。”

六年光阴,或许并不算长,然而当结局变得如此可笑,不禁不让人感叹曾经宝贵的青春时光就这样被无情地碾碎了。

爱情焚烧殆尽,他们到底难逃背道而驰。

疼痛终是逼出了心底的那滴眼泪。安以若迎风而立,伸手抚摸长长的拖尾,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撕下婚纱一角奋力扬向空中,仰头望着随风飘向天际,愈飘愈远的那道圣洁的白,她声音破碎裂着呢喃:“从此刻起,你我之间,一刀两断”

抛出去的不只是婚纱,那是爱,更是心,为他爱过,为他跳动过的心。

双眸垂下之时,滚烫的泪达到的温度,灼得她的心,支离破碎,破碎支离。

被米鱼抱住的瞬间,安以若,泪如雨下。

结束了,都结束了。六年的付出,到底是在瞬间被岁月抛在了身后,六年的感情,终究是败给了所谓的门第之见。这样的认知,比他说不爱她更让她疼痛。她为爱不顾一切的飞蛾扑火,换来的,只是一颗被掏空了的心。

不是痛,却很痛,忘了痛,却更痛。

她的心疼得已然碎掉,那些执着过的,那些坚持过的,还有那些放弃过的,统统浮现在脑海,泪水,一颗一颗的,仿佛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掉

六月的这天,明媚而忧伤,一段爱情乍然止步,两个即将靠得最近的人终究,咫尺天涯。

这场爱,到底被谁推翻,又被谁粉碎,谁又能说得清呢。

天涯各路

或许,一切都已经在冥冥中注定,遇上谁又爱上谁,离开谁又错过谁,都有定数,说不清谁对谁错,更无法断言,谁是谁非。

安以若与席硕良之间,究竟是谁变了,或许是她,亦或许是他,也或许都变了,只是他们没能及时发现彼此的异样,也或许他们都极力地想要修补那条无形的裂痕,只是终究失败了。昔日相爱至深的两人终究没能逃得掉别离,结局惨烈得令人唏嘘。

那个下着雨的午后,清晰得像是心间的烙印,安以若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睡到凌晨的时候,她被一阵噼啪的声音惊醒,她一时怔忡,皱着眉紧闭着眼晴,有种不知今昔何昔的错觉,直到完全清醒,分辩出是雨点拍打玻璃的声音,她才缓缓睁开眼晴,赤着脚下地,推开窗户,探头望向漆黑的天幕,眼中弥漫着哀痛欲绝的黯然,任冰凉的潮湿浸染着脸庞。

心已经冷到了极点,又怎么会在乎这一点点凉意,思及此,她愈发向窗外探了探头。

雨势渐大,玻璃上留下雨滴划下的道道泪痕。安以若被难以名状的累累心伤牢牢禁箍,脸上坚强的面具一点点龟裂,阡陌纵横地粉碎脱落,原本清亮的眼眸散发出海水般的深沉。爱情远走,爱人转身成陌路,一切,已无力挽回,垂下眼眸,她心倦至极。

房门被轻轻推开,她知道是妈妈进来了,转身投入母亲温暖的怀里,她闭着眼晴喃喃了一声:“妈妈”她想证明,还有一个人在她身边,永远都将不离不弃。

安妈妈轻轻抱住她,就像抱着一个受伤的孩子,“傻孩子,妈妈就知道你会被雷声惊醒。”

往母亲怀里蹭了蹭,她轻唤:“妈妈”

“以若,没有谁的一生是平平顺顺的,跌倒了总要爬起来。”安妈妈轻拍着她的背,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安以若瘦了许多,她心疼地放柔了语气:“妈妈知道这件事对你的打击很大,如果真的放不下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没有什么比女儿的终身幸福重要,安妈妈不愿看到她消沉至此,所谓的颜面,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来不及了。”抱紧母亲的腰,安以若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有些哽咽,她低低地说:“硕良要离开了,我的爱留不住他。我也要离开了,因为,我回不去了。”不是不明白,只明白了就不会心痛吗吸了吸鼻子,咽回眼中的泪意,她说:“今天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两年前的重演,我们都累了。”婚礼过后这些天她不禁想,或许两年前她就该放手,至少伤害不会如此深,伤了自己,更伤了他,相信这两年他所承受的煎熬远胜于她。

“那么,就对自己宽容一些。”安妈妈搂着她坐下,拢了拢她细碎的发,声音依旧清浅温柔,“妈妈知道你伤心,可你还年轻,不能就这样被打倒。人活一辈子,有些事儿是必经的,有我们该享的福,当然也有我们该受的苦,受伤的时候总以为再也站不起来,过去之后回头看看,也挺了过来。”

安以若望着母亲苍白的肤色,这些天她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鼻子一酸,差点哭了,深吸了口气,她说:“可能老天看我过去的二十六年太平顺了,所以现在要考验我到底有多坚强。”她不能用爱温暖他的心,他也承担不了她此生的幸福,与席硕良之间,交错过后依然还是要分开,除了面对,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将头轻靠在母亲肩膀上,她说:“我会很努力很努力让自己幸福。”泪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缓缓滑出了眼角。她在安慰母亲的同时,也在鼓励自己,除了爱人,这个世界上还有亲人,还有朋友在为她担心,在爱着她,她不能轻言放弃,她没有资格,因为,人不能自私地只为自己而活。

这一夜安以若在母亲怀里沉沉睡去,就像小时侯撒娇耍赖非要和父母同睡,她歪着脑袋,搂着妈妈的腰,终于睡了一个月来最为安稳的一觉。朦胧中似乎还做了一个甜美的梦,梦里父亲将她扛上肩头,逗她说:“小以若,你又重了,要变成小胖妹喽”她咯咯笑着嚷嚷:“爸爸骗人,小以若明明没有偷吃蛋糕,怎么会胖”父亲手上略微用力将她颠高了些,然后笑了,笑声爽朗。睡梦中的安以若浅浅呓语了声“爸爸”嘴角微微扬起,逸出满足的笑意。

清晨,她被电话吵醒,伸手一摸,妈妈已不在身边,好半天才想起来昨晚睡前她说一大早就去陪爸爸,让她处理完自己的事晚点再去医院。最懂的她的人还是母亲,知道她想独自度过这一天,安以若心中不禁涌起感激和感动。

懒懒地倚靠在床头,脸上毫无任何光彩,像是被吸干了生气,只余满满地疲惫,眼晴茫然望向窗外,雨依然在下,淅淅沥沥

电话弃而不舍地响,她不得不下地接起,那端传来米鱼焦急的声音:“搞什么鬼,手机关机,家里电话也不接,我还以为你挂了呢。”皱着眉将话筒拿得远了些,等她住口,安以若才说:“死可不容易,我没那份勇气。”活着固然有痛苦,可谁都不该轻言赴死。

“算你还有点骨气。”米鱼叹气,忽然想到什么,低骂道:“你是不是有病心情不好也不能拿身体不当回事啊,你就不担心牧岩以为你自杀”流血的手腕,呆滞的神情,真的很难相信她不是自杀,如果不是了解安以若的个性,连米鱼都会误会她因受不了刺激而轻生。

想起那天牧岩赶到医院时深沉的目光,安以若默然。以为她自杀或许,也没什么不好。

“我多嘴了。”半天没听见她的声音,米鱼懊恼,这个时候不该提起任何一个男人,无论是席硕良,还是牧岩,都是安以若不愿触及的敏感话题,想了想,她犹豫着问:“那个,我是想说要不要我送你过去,我有车。”越是想不着痕迹,越是此地无银,话一出口,电话那端的她就狠狠鄙视了自己。

“不用。”安以若果断拒绝,下意识转过脸,“我一个人可以。”今天,她不想见任何人,包括亲密到无话可谈的米鱼。

“我只送你过去,不”米鱼是真的担心她会受不了,想陪着她。

“真的不用。”了然她的担忧,安以若安慰:“米鱼,最难堪的都捱过来了,我可以。”她答应母亲会努力使自己幸福,那么,就从今天开始吧,结束本来就意味着开始,她想自己站起来。

下楼的时候,席硕良的车子停在路边,她努力睁了睁眼晴,迟疑过后还是朝他走去。看见她过来,他熄了烟为她打开车门,她默然无语地上车,一路上,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流,无论是语言,亦或是眼神。

他目不斜视的开着车,她安静地坐在后座,目光不经意触及他的侧脸,然后,又缓缓移开。

原本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他却开了将近四十分钟。同样的路,同样的人,已是不同的心境。当车停下的时候,席硕良的手紧握着方向盘,半晌说不出话,似是在挣扎。安以若望着他僵直的背影,微微湿了眼眶,然后,她伸出手轻轻推开了车门。

工作人员抬眼望着沉默的两人,皱着眉问:“都考虑好了吗”

席硕良不语,安以若艰难地点头。

“那签字吧。”似是对这种结了婚又闪电离婚的现象见怪不怪,工作人员拿出两本绿色的本子。

目光锁定在那抹绿色上,安以若的心蓦地收紧,再次翻绞着疼起来。不久前他们才满是憧憬地从这里领走了结婚证,时隔不到一个月,他们再次来到这里,却是来离婚的。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刻意地别过脸,抬头的席硕良依然看见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泪光,他急切地想弥补什么,抓住她的手,他说:“以若,我们”略微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心里组织语句,却终究没了下文。

后悔了吗,或许是的。当意识到这次是真的要失去她了,他忽然有些接受不了。他想他一定是疯了,否则怎么会在婚礼当天落荒而逃。然而,他又如何开口挽留他挣扎,他犹豫,他痛苦他已寻不到出口。

舍不得放弃最后一线生机,得来的依然是同样的答案,心疼到无以复加,安以若转过头望着他的眼晴,一字一字艰难地说:“我们说好的。”他们说好,今天来办理离婚手续。一切的爱,都在他说出那句“到此为止”时被粉碎了,她忘不了当她独自回到酒店面对满座宾朋时的痛苦绝望,她更忘不了爸爸当场被气得犯了心脏病,至今还没有出院。她不怪他,她相信他爱她,他努力过,只是最终没能战胜自己。然而,她其实很难真正原谅他,他们之间,已经不能回头了,即便再痛,她也要走下去。

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他挫败地挎下了肩膀,颓然松开手,眼底散发着迷幻而哀伤的光芒,良久之后,凌乱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为六年的感情划上了句号。

笔从手中滑落到地上,“啪”地一声脆响,似是谁的心弦断裂的声音,那么清晰,那么清晰。

从相遇、表白、热恋、冷淡、结婚、他们经历过太多太多的情绪,最终,还是眼睁睁看着爱从指缝中流走了,而且再也无法回头。幸福,距他们或许仅仅只是一步之遥。最紧要的关头,他,退缩了,于是,有了今天这样的落幕。

窗外依然下着雨,走出民政局的时候,安以若甚至没有撑一把伞就离开了,他没能看见她在转身的瞬间,已是泪如雨下,或许在最后一刻,她都在等他开口挽留,然而,他却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站在雨雾里,席硕良静静地看着她缓慢而又无比坚定地走出他的视线,当她的身影渐渐淡去,他声音破碎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仰头闭上眼晴,任雨滴肆意拍打着脸颊,已然分不清脸上的是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曾经以为他们会共度人世沧桑,可谁能预料到竟是这样的结局,原来,以为的以为都可能是错的,从此以后,他们,天涯各路。

铃兰花语

好不容易平静的世界再度哄乱起来,就因为有记者拍到安以若与席硕良同时从民政局出来,结合之前婚礼上新郎未出现的猜测,两人离婚的消息终于被证实。媒体不着边际的报道铺天盖地蜂涌而至,速度之快让所有人愕然。晚报上言词犀利地指责席硕良在受了市长岳父提拔后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时尚前沿则持反对态度,含沙射影地说安以若背弃六年的恋情投入患难与共的新欢牧岩怀抱以至新郎毁婚。总之,不堪的流言蜚语挡都挡不住,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们。

弘泰新一季时装发布会被迫取消,短短几天的时间席硕良损失了几担大订单,银行方面的贷款又莫名出现问题,公司财政顿时陷入危机。没有多余的精力对传言作出回应,席硕良顶着压力开始公司银行两边跑,但半个月下来却是收效甚微。

再说安以若这边,心里的伤口正鲜血淋漓之时,还要应对守在家门口和医院的记者的纠缠,只要她露面,镁光灯就开始没完没了的闪,他们每个人形色各异,说话一个比一个快,提出的问题更是刁钻得让人难堪,根本不容她插嘴和辩驳,只知道连珠炮似地发问。

安以若第一次经历这样的阵仗,起初她并不予理睬,以为时间久了事情自然而然就淡了,直到安父出院那天再次被记者围赌在一楼大厅,她被吵得简直要爆炸了,终于对近两个月来关于她和席硕良的报道做了总结性的回应。

疲惫地揉了揉额额角,安以若平静地说:“请你们给予别人最基本的尊重,在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情况下不要妄言揣度。席硕良先生并没有受过安家点滴恩惠,两年来他独自打拼创下弘泰,靠的是能力而非谁背后给予的支持,所以也就没有忘恩负义一说。”纤瘦的女人站在记者中间,目光逐一扫过众人,声音飘渺而空茫,“关于我与席先生之间六年感情的破裂,说到底仅仅是我们之间的私事,谁是谁非,谁对谁错,不是你们这些局外人能够定论的。我希望你们不要再打扰我们的生活,更不要将我们的家人和朋友扯进来。”略顿,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最后说:“或许感情都脆弱如玻璃,没有谁能保证相爱过的人一定可以陪对方走到老,在爱里,我们也只是普通人。”会相爱也难保不会分手,如此被关注,无非是她的身份使然。

话一出口,安以若竟莫名有种如释重负之感。本以为是两个人的事,结果牵扯的却是两个家庭,就连分手都弄得满城皆知,不仅平静的生活被打乱,连他的事业都被波及。她恍然惊醒,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身份给了席硕良多大的压力。

安以若当然不信是她的三言两语平息了此事,只是当记者不再围赌她的时候,心里终于松了口气,没有再去追究其它。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当她可以云淡风轻谈起这件事的时候,她才问那人用了什么方法悄无声息地摆平了此事,男人的目光依然落在报纸的汽车版面上,拧着眉说:“管那么多干嘛,好好上你的班。”语气霸道得不容她再多说一句。

安以若不满地横了他一眼,细想之下才终于记起,那段时间报纸杂志一直在报道关于军部的一些事情,如果她没记错,还有一篇关于牧晟的专访。这么难得的资料,如果不是有人刻意为之,哪里会落入媒体手里。心中被满满的感动充盈,安以若哽咽着说了声“谢谢”然而,那人只是弯唇一笑,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顶。

接下来的日子出人意料的平静,安父康复后工作如常,安母脸上渐渐有了笑容,而她,与席硕良分开后当然不会再回他的公司上班,在休息了一段时间后从接到的聘书中选择了一家实力雄厚的服装公司,以该企业首席设计师的身份正式成为上班一族。

不再有什么风浪,也没有任何波纹,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有的轨道,只是埋在心底的伤口,还是常常隐隐作痛,安以若试图用工作的忙碌让自己没有力气多想其它,只是,生活在同一座城市,想要闭起眼晴,捂上耳朵不去获知彼此的消息,难度确实很高。偶尔随老板出席活动,避无可避地与席硕良碰面,起初她依然有泪盈与睫的冲动,只能匆匆点头后与他擦肩而过,然后情绪低落好几天,当终于可以坦然些与他打招呼的时候,已是深秋时节。

睁开眼晴的时候,窗外还未大亮,薄雾笼罩下的城市透着宁静详和的气息,清凉的风微微拂过窗前花盆中的铃兰花,轻轻颤抖的花枝落下晶莹的露珠,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安以若站在窗前向外张望,指尖轻触白色的铃兰,温柔地笑了。

花是上个星期米鱼送来的,说是房间里摆盆植物可以令人心情愉悦,她是什么样的人安以若怎会不了解,盛怒中朝席硕良甩巴掌,情急之下赏她暴栗的才是米鱼,会细心地送花,决不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无意中路过花店,她好奇心起去问了铃兰花的花语,老板很热情地说:“铃兰花的根是永远不分的,每一对铃兰都是分不开的。”

原来他对她说:永不分开

那一天夜里安以若失眠了,她刻意忽略的那个人硬生生从心里的某个角落跳出来,原来,关于他的记忆塞满了她整个思绪。

婚礼当天父亲脱离危险时,米鱼犹豫过后迟疑着说:“牧岩来了。他冲去和席硕良打了一架。”见她怔忡,米鱼不满地嘟囔:“也不知道是不是气疯了,身为警察反而被席硕良打了个鼻青脸肿,身手也不咋样嘛。”然后仰着脸问她:“你确定救你出狼窝的人是他”神情满是疑惑,似乎极为怀疑牧岩的本事。

她缓过劲来,刚想问他什么时候来过,谭子越已抢先插话进来:“女人,你懂什么。凭大木的身手席硕良想近他身都困难,那一拳是他心甘情愿挨的。”事情发生之后,是谭子越给牧岩打了电话,告诉他新郎没来,安以若宣布婚礼取消,安父当场犯了心脏病被送到了医院,而席硕良毁婚的理由他经由米鱼的嘴知道后也一并告诉了牧岩,否则素来冷静的男人不会失控至此。

“p话,他有病吧。”米鱼顿时恼了,不自觉暴了粗口,竖着眉毛骂道:“除非是神经病,否则哪个人甘愿被打”她当时并不再场,所以不知道牧岩挨席硕良那拳时说过什么,只是看到牧岩脸上有块青紫才忍不住问他怎么了,那人皱着眉说了句:“没什么”转身走了,米鱼好奇心重,跑去向护士了解情况,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宝贝儿,小声点儿,这是医院。”谭子越一脸无奈,对于米鱼的胡搅蛮缠没办法,揉了揉她的头发,搂着她往楼梯口走。

安以若隐约听见他说:“大木是恨自己连累你死党受到伤害而自责,才躲都没躲硬生生挨了那一下。与其说是被人打,还不如说是他自己赏了自己一拳”谭子越的声音渐渐淡去,他的话却植入了她心里,刺得她很疼很疼,甚至落下泪来。

之后那段混乱不堪的日子,每当她从家里出来,大力的警车都停在小区外,与手下的警员一起为她挡去纠缠的记者,然后笑着说:“安小姐,我来送你去医院。”

她道谢后坚定地拒绝,任由家里的司机载走,却在医院门口再次被记者团团围住,大力尾随而至,把她拉出人群,有些别扭地解释:“安小姐,我们头儿也是不希望你被打扰。报道的事我们都知道,这个时候他不宜出面,你应该知道他不是怕被卷进来,而是不希望因为他给你雪上加霜。”想到某人阴沉的脸色,时不时发作的脾气,大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该说不该说的全说了,“即使只是普通朋友,你也没必要拒绝他的好意。”

安以若何尝不知道自出事以来他始终没露面是出于对她的保护,于是默然。

电话突然响了,打破了清晨的寂静,安以若将目光从铃兰花上移回来,看见手机上那个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名字,突然有些紧张,如果她没记错,自从婚礼过后,他们从没联系过,除了昨晚那通只有两句对白的电话。犹豫了下,她按下通话健。

“是不是吵醒你了因为一会儿要出任务不方便打电话,所以”低沉的声音透着隐隐歉意,牧岩开口解释。

“没有,我已经醒了。”似是被他的坦然感染,安以若敛了神色,语气听上去很自然。

“二队的任务现在还没结束,你的车子估计得下午才能开回来,你看看什么时候方便见面,我给你开过去”

昨天晚上发生了点突发状况,加完班开车回家的安以若在半路被突然出现的警察拦住,那人拿出证件在她眼前一晃,语气焦急地说:“小姐,你好。我是缉毒二队张恒,现在需要征用你的车子,明天请带上行车证到缉毒大队领取。”路边停着一辆车,看样子像是坏了。

安以若猛地踩了刹车,有点惊魂未定,稳了稳心神,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电话一通,她问:“张恒是你们队里的人吗”

电话那端的男人明显怔了怔,蹙着眉沉声说:“是有位叫张恒的警员。怎么了”

“有就行。”不等他说话,她已挂断了电话,然后留下车钥匙,步行回了家。

目光再次回到那盆铃兰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