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爱会来第17部分阅读(1/1)

的警员张恒还记得吗他今天来我办公室,临走的时候说我最近笑得特别慈祥,大力他们笑得形象都没了,你说这群小子是不是欠收拾我怎么说也是他们头儿吧,一点秘密都藏不住了。哎,我说,你什么时候让我笑得更慈祥啊”

无人的时候,她低头一条条信息看下去,下意识扬起唇角,心里面暖暖的,那种无以言明的快乐毛茸茸地触及她心底的某个角落。

米鱼的公司安排她拍一组宣传照片,安以若为她设计了一款礼服,趁着午休时间她驱车带着礼服过去给米大小姐试穿。

试衣间里,米鱼拐了拐她的胳膊,贼兮兮地凑到她耳边说:“安以若,春风满面啊,队长同志不错吧你什么时候从了人家啊”

安以若竖眉毛,也不多说话,一本正经地示意米鱼转身给她拉拉链,然后手上微一用劲,礼服的腰身被她恶作剧般猛地收紧了几分,惹得米鱼哇哇叫,“你要谋杀啊,我上不来气儿了。”

离开米鱼公司的时候,收到一条新信息。

“中午的时候去食常吃饭,大力郑重其事地问我需不需要再征用一下某人的车。”

之前她只是看那些短信却从不回,犹豫了下,这次她回复了:“你怎么说”

“我说,自己看着办,这种事不必请示。”

“牧岩”她咬牙切齿。

“啊,在。怎么了”那人装糊涂,唇角一弯,笑了。

快下班的时候牧岩打电话说晚上一起吃火锅,想到短信的仇安以若故意说:“很忙啊,得加班呢。”

“那正好,我一会儿有个会要开,估计得晚点过去接你,你在公司等我。”

“那要是我忙完了你还没开完会怎么办我不喜欢等人。”

“这样啊。”那人咝了一声,像是在考虑折中的办法,然后才说:“那就你来接我吧,要是半路被人拦了车子就说你是我女朋友,保证放行,一路畅通无阻。”

三言两语安以若败下阵来,却还不肯服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口才这么好”

“这是夸我还是骂我”牧岩有些得意地轻笑,随后煞有介事地接口:“我这不都是被你激得超常发挥嘛,其实我嘴笨得很。”

安以若忍笑忍得吃力,“队长同学,你谦虚得真没诚意”

“你别拆穿我啊,再怎么说我也算是你救命恩人吧,多少给我留点面子。”牧岩拧眉,脸上带着几分孩子气的神情,低头看看到了开会时间,他扔下话:“等我去接你,最迟七点。”

快七点的时候公司的人早都走光了,安以若坐在办公室里修设计稿,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牧岩来了,正想说打个电话就行干嘛特意跑上来,抬头看到的却是她的老板关寒南。

“关总还没走。”她欲起身,接到关寒南示意的眼神,又坐回了原位。

“我该考虑给你加工资,现在这么勤劳的员工不多了。”关寒南的脸色不是很好,神情尤显疲惫。

安以若礼貌地笑笑,“晚点有个约会,朋友要来接我,所以才没走。关总是不是有事您之前提过奥妮集团的程总这两天会到a城来,需要我陪您去见他吗”半个多月来她一直在忙这份设计案,如果争取到奥妮这个大客户,公司今年的销售额会是去年的两倍,身为首席设计师,有些场合她必须出席。

关寒南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奥妮的设计不必赶了。”

“为什么”安以若不解。

“也没什么,你知道奥妮是我们公司极力争取的大客户,但我今天才听说他和弘泰的席总私交不错,这单生意我们能拿下来的可能性不大。”

乍闻那个名字,安以若有一瞬的怔忡,随即回过神来,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同在时装界,这样的冲突再所难免,她也无能为力。

抽屉里的手机嗡嗡震动着,悦耳的铃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这段时间为了赶设计稿辛苦你了,周末好好休息吧。”关寒南微笑着起身,率先出了办公室。

牧岩很准时,差五分钟七点他的车子刚好停在安以若公司楼下,给她发了短信,他下车往大厅去迎她。

“想吃什么”

“你不是说吃火锅。”

“我要是说吃肯德基你有没有意见”牧岩偏头看她,眼里微微带笑。

“吃什么都行。”安以若有心事,情绪有些低落。

牧岩皱了皱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她不开心的事。刚好遇上红灯,他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伸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是不是累了要是累的话我早点送你回家。”

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像是带着一股强大的电流,酥麻了击了安以若的心房一下。她挣扎了下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绿灯了,还不走”她出声提醒。

牧岩将目光移向车窗外,果然绿灯亮了,后面的车子已经在按喇叭催了,他挑了挑眉,松开了手,低声说:“这个红灯真短。”

安以若窘得面上一红,都不敢再看他似笑非笑的眼晴,转过头去,假意看着外面的车流人潮,嘴角却不自觉微微扬起。

还是按着原定计划去吃火锅,像是知道她胃不好,牧岩选的竟然是一家“药膳火锅”,望着他的侧脸,安以若心底涌起感动。

看了看她点的菜,牧岩给她加了杯酸奶,趁着菜还没上来的空档,他问:“怎么无精打采的,是休息得不够还是被老板批评了”

安以若见他一脸的正经,皱着眉说:“我这么能干,老板表扬我还来不及,哪里会批我。”

眉心轻聚,他看着她说:“那一定是我不够帅,你看见我脸色都变得不好了。”

她忍不住乐了,拿起桌上的餐单打他:“本来就是你的错,害我心情不好食欲大开,破坏了减肥计划。”每次一起吃饭他点的菜都是她爱吃的,安以若觉得自己最近胖了点儿。

“别学别人减肥,健康最重要。”他敛了笑,板着脸训她:“没见过比你更排骨的女人,像是一阵风都能吹跑。”

她撇嘴,“哪有那么瘦。要真能被风吹走,倒是省了机票钱,可以满世界旅游了。”

“你想的这个免费旅游的方法可行性为零。”他拿眼晴睨她,不动声色地说:“难道设计师的脑袋构造和别人不一样”

“啊”安以若抬起头,看见他微微前倾向她靠近的脸,眉若远山,眼似秋潭,晕黄的灯光投在他脸上折射出别样温柔的光。

那一秒一瞬间,恍若被惊雷劈中,安以若的心莫名就是一颤。

听到他磁性的声音响起在耳际,“看来我的眼光果然不错。”

他的呼吸轻而浅,温柔地拂过她的脸,微低着头,从她的视线看过去,透过领口那颗未系扭扣看到他麦色的肌肤,猛地忆起他胸膛的温暖,还有强健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带着灼热如火的力量。

她微微退坐回椅子上,轻咳了一声说:“公司可能会损失一担非常重要的订单。”

牧岩很快反应过来:“是你这段时间一直忙的那个设计案”见她点头,他蹙着眉说:“我还为以什么大事呢,表情那么凝重。”

“这还不是大事”她不满。

“生意场上向来如此,再有实力也不能保证次次获胜。”牧岩将酸奶插好吸管推到她手边,挑着眉说:“华都是地产界的领军企业,上个月才被天裕抢了一个重要的项目,行远是不是得撞墙”

想到郗颜之前是和她提过温行远损失了一个工程,却和没事人似的陪她定期到医院做产前检查,安以若释然了几分,有些时候,确实不能将成败看得太重,否则人生就失去了意义。

牧岩知道话她听进去了,忽然想到什么,微笑着说:“行远说小表嫂预产期就在下个星期,到时候一起去看医院看宝宝吧。”

“好啊,我也很久没见晨晨了。”她愉快地应下,没有注意到牧岩脸上意味深长的笑。

侍者上菜,两个人心情愉悦地享用着药膳火锅,安以若吃得特别带劲儿,热得额头沁出了汗,她扬着下巴示意他要纸巾,牧岩却不给,不急不缓地拿起手边的纸巾,伸出手去,隔着桌子轻轻为她擦着。

自然而然地,她轻轻笑了,胸腔里洋溢着缕缕柔情。牧岩不着痕迹地注视着她,那一刻她的笑容,那么温柔,那么自然,让他觉得再久的等待都值得。

送她回家的时候,牧岩说:“有任务,明天早上要去b城出差,大概五天能回来。”

“什么任务啊你要亲自去”安以若讶然,他不说她都快忘了他是一名特警,从事的是最危险的工作。

“保密。”他微微侧身为她挡去了些许寒风,又顺手给她拉高了衣领,“上下班开车慢点,你的技术可不咋样。”

“我开车稳着呢。”安以若嘟嘴抗议,忽然想到什么,她说:“我怎么听别人说你飞车的记录似乎很多”

轻敲了下她的额头,他拧着眉说:“我那是工作需要,你可别好的不说偏学这些。”

“那也不能拼命,多让人担心啊。”安以若说完,脸颊突然烧了起来,但话已出,收不回来了,不等他说话,转身就要走。

牧岩一把拉过她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担心过”

“很晚了,我要上去了。”她试图转移话题,却被他打断,“我问你是不是担心过。”

她别扭地像个孩子,用力挣开了他的手,牧岩又去拉她,她反手挣开,他再拉,她再挣。

两个人有些孩子气地反复执拗地较着劲。

牧岩的耐心被她耗光,长臂一伸,将她整个人卷进怀里,两个人近到鼻尖都已经碰到一起,将她抵在车门上,他放柔了声音问她:“告诉我是不是担心过,嗯”

不知道是不是路灯灭了,四周忽然被黑暗笼罩,惟有他的目光,那么明亮而温暖,安以若在他长久的注视下,轻轻地点了点头。

牧岩深深地看着她,手指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带着温热潮湿的温度。

思潮起伏,还没来得及平定,他的俊颜已缓缓压了下来,冬夜的寒风刺骨,他的呼吸如七月流火的空气,拂在她面上,是暧昧而炽热的撩拨。

他捧着她的脸,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唇,似乎是在试探,然后才缠绵地将她吻住,起初吻得异常轻柔,仿佛她是他惟一的珍宝,当她不自觉搂上他的脖子,温柔的轻吻突然变得激烈,像是要在倾刻间将她吞噬,安以若觉得世界瞬间摇晃起来,令人目眩神迷,她靠在他怀里,浑然忘我地沉醉在这个异常热烈的吻之中,不知归路。

飘洋过海

牧岩出差了,因为工作临时有了调动,这一去竟有十多天。

正是他的离开,陡然让安以若意识到他深入她的生活极深,像是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早上晨跑的时候她会下意识回头,像是他会从后面追上来,嘴角噙着笑意,抬手揉揉她的头发,说道:“看什么呢,难道今天早上的我特别帅”沿着街道,她缓慢而细致地留下足印,似是跟着他的步伐,同进同退;有时候在街上看到银灰色的切诺基,都会怔忡好半天,仿佛全世界那么多人只有他最适合开那种车,记得她还笑过他:“你运猪啊,开那么大块头的车。”他习惯性拧眉,赏了她一记很轻的爆栗,“运你”她揉着额头瞪他,他却憋不住笑,“你这个女人,整天不知道想些什么。看来你精力过于旺盛。”安以若始终记得他那时的神情,有些无奈,有些宠爱,思及此,她会心一笑。这样的牧岩,确实让人无从抗拒,他拥有阳刚的霸气,又不失细致的柔软,这样的男人,让她如何舍得放弃

牧岩说:“好好等我回来。”

她低头,沉静片刻,抬眼时,目光温和而坚定,在他的凝视下轻轻点了点头。牧岩唇角一弯,清亮的眼眸仿若辰星般粲然,然后,他俯身抱住了她,用他的外衣将她裹在怀里。

熟悉的气息扑而而来,令她不自觉深深呼吸,那时安以若的心居然一痛,幸福着,眩晕着,似是就此将他的名字烙上了心间,永不褪去。

接下来的几天,她就真的静下心来等待,一条短信,一通电话,都可以令她绽放单纯的微笑,似是雨过天晴,暗沉许久的天空骤然间明朗起来,就连米鱼都说:“安以若,你最近变漂亮了,终于恢复了些生气。”

她笑,有些孩子气。心中暗想,或者爱情依然是最神奇的特效药,像是偏方一样可以治愈人心底那道看不见,但撕扯之下却很疼的伤口。

这样的想法没有维持两天,好不容易燃起的缈缈希望便轻易被席硕良无声粉碎。

踏上飞往巴黎的航班,安以若终于看清楚自己,并不如想像中坚强和勇敢。微笑似乎无法掩盖泪水,温柔的抚慰终究不能轻易替代六年的感情。如果誓必要彻底痛一次,如果伤害是命里注定躲避不了,那么她选择不做驼鸟,迎难而上。

没有告知牧岩她即将远行,安以若希望在她重新回到a城的时候,一切都是新的开始。不止别人,她自己其实也不愿意被困死在过去。

米鱼颇有些担心,神情难得严肃起来,劝道:“牧岩这么极品的男人你还不满意你就这么一声不响地走了,不怕他误会了心灰意冷”

“手腕被吊灯擦破的时候也不见他误会我自杀,如果仅仅因为去巴黎就”就放手,那这份感情似乎也不值得彼此再坚持下去。

亲密如米鱼,也无法感受安以若此时空荡荡的心。她很想抓住他的手,让他告诉自己,无论世事如何变迁,不管过去多少年,他都会一如既往地对她好,在她疲惫倦怠时递上一杯热茶,在她伤心失落时提供一副可以依靠的肩膀。受过情伤的她,急切地需要有人证明爱情是隽永而深刻的,对她,他将永远不离不弃。似乎只有这样,她心底关于天荒地老的爱情信念才不会被残酷的现实击垮。

然,她怎么能不负责任地牵起牧岩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填补内心的空落她想,她需要真正放下,才可以怀揣着一颗完整的心,走向他。

对于爱情,无论何时何地,安以若都抱有一颗最虔诚的心。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切断了和他的一切联系,独自一人飘洋过海,远赴巴黎。

米鱼对出差归来的牧岩说:“安以若是个孤单的人,表面上她喜静,内心深处她又最害怕安静。”见他神情一黯,她的心莫名一紧,“牧岩,我能不能自私地提一个要求”

牧岩看着她,面露疑惑,却听她说:“别轻易放手,她再也承受不了更多了。”

牧岩默然,仰头望着天际点点的星光,良久之后终于出声:“我没资格要求她勇敢,但我知道她并不怯懦,这就够了。”话音未落,他已转身,只留给米鱼一抹浅淡到完全可以忽略的微笑,那么意味深长,那么难以琢磨。

事后米鱼向谭子越抱怨:“真是搞不懂你们男人,我还想着安慰他几句,可是看他的反应又觉得他好像也并不那么在乎安以若了。”翻了个白眼,她无力地瘫在沙发上,“一肚子话竟然没派上用场,让我憋出了内伤啊。”

谭子越反倒笑了,“这你就不懂了,男人通常比女人有耐性。”拉过米鱼亲了亲,他若有所思:“不过据我观察大木这次的耐性明显不够,指不定现在正悔得捶胸钝足在家收拾行李,明天就飞去巴黎捉人也没准啊。”

话是这么说,可事实证明牧岩的耐性比谭子越预期的好那么一点点,当然,也仅仅是一点点。当无意中得知席硕良莫名放弃一担极为重要的订单突然飞抵巴黎,他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了。此时距离安以若出国,已有大半个月的时间,而牧岩与她,也已经超过二十天天没有联系,他终于开始一遍遍打她手机,甚至去向米鱼要了她居住的酒店电话。

他说过,对于她,不会再放手,二十天,四百八十个小时,是他给她的最后期限,也是他的底线。

当牧岩在圣诞节那天踏上飞往巴黎的航班,米鱼却笑不出来,如此执拗的三个人,真的可以在异国他乡有个崭新的开始吗

安以若因何前往席硕良为何尾随而至牧岩又要如何抢占先机三个人的爱情,难道真的只是剪不断理还乱这一个结局吗米鱼希望这个宿命能被安以若打破。

冬天的巴黎,是一种湿湿的冷,安以若裹紧大衣,缓步行走在清晨的暮霭里。

半个多月来,她徒步走遍了这座名胜古迹比比皆是的世界历史名城,从埃菲尔铁塔到凯旋门,再到爱丽舍宫,还有位于市中心的奥斯曼大街上的歌剧院,以及城市西北部的露天画廓,最后是美丽的塞纳河边,这里处处留有她的足迹,包括她不可抑制的眼泪。

她走过的每一处地方,都是曾经和席硕良相约蜜月时同游的,此时此刻,只剩她一人。他许诺过很多,亦负了更多。或者有一句话说得对,承诺是欠下的债,千万不要轻易许诺,免得穷其一生都还不了。安以若想,席硕良留给她的所谓的“债”就由她自己来还吧,走不过这道记忆的墙,这辈子,她都没有办法重新站起来。

所以,她才在偶遇席硕良第一次携女伴出席酒会后飞来巴黎。她想在这里忘了他,彻底的,不留一丝余地。她想,如果他们的幸福不在彼此手中,那么也要各自幸福。

安以若逆着人流漫步在塞纳河边,她不停地走了整整一天,有些茫然,有些凄惶。黄昏时分,当天空飘起丝丝细雨,她伸出手去,试图接住雨滴,冲刷她伤痕累累的心。

喧嚣声远去,她像是被与世隔绝了一般,孤零零地站在空荡荡的世界里,冰冷,阴寒。隐约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睁开眼晴茫然四顾,可是却看不清身边的一切。

原来,已经泪盈于睫。

她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轻声说:“以若,等你大学毕业了,我们就结婚,然后一起去巴黎度蜜月。”

他还宠溺地说:“婚礼就定在七八月间,那时熏衣草迎风绽放,空气里混合着辛辣的香味,绝对是令人难忘的气息。”

她欢呼着扑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说:“漫无边际的熏衣草花海,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盛景我们会一起看到。”

他望着她笑,用鼻尖顶顶她的,将娇弱的女孩儿纳进怀里,紧紧抱住。

他们是怎样经历了那些,又如何走到如今天涯咫尺这一步怎么就失去了怎么刹那间就物是人非了呢

普罗旺斯,她梦寐以求的浪漫之地,终究是无缘与他同去。那片深紫色的花海,承载了安以若太多的期盼与憧憬,如今,也将承载她全部的梦碎,终结他们之间所有的记忆。

她决定,此行的最后一站,便是被熏衣草覆盖的普罗旺斯。

安以若就这样,想以最惨烈的方式逼自己走出阴霾。

飞机缓缓攀升,又渐渐下落,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安以若有一瞬的眩晕,苍茫混沌间,清晰地嗅到空气中薰衣草、百里香、松树的香气。明明是冬天,明明只剩下短而整齐的枯茎,明明已经覆盖了皑皑的白雪,可那怡人的香气依然被微风送至鼻端,那么近距离的呼吸,令她的眼晴渐渐蒙上一层雾气。

就是这里了,他们相约多年要来的地方就在脚下,可是彼此,离得已经那么远了。

冷风狂野,吹乱了她长长的头发,细密的发丝划过脸颊,那么疼,那么痛。此刻的脆弱多希望有人来承载,但是,却没有谁来给她一个拥抱,惟有伸出双臂环住肩头,用力抱紧自己,刺痛而紧缩的心一点一滴沉淀着过去,沉淀着那个名字。

心思恍然之时,没有听见向她靠近的脚步声,直到有人扳过她的肩膀,安以若茫然抬头,望见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她多么想给他一抹温柔的微笑,可是,泪珠早已漫过睫毛,从眼角滚落,一颗又一颗

闭上眼将额头抵在他胸口,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倾泻而下。

硕良,我要请你走出我的心灵了。包括那些美好的,心酸的,苦涩的,痛楚的,一并留在这里,留在这里了

情定巴黎

或许生命中的缘份,常常是由许多不经意促成。牧岩没想到冷寂多年的心会再次燃烧,更无法预料这场爱恋会以如此无奈的方式拉开序幕,他觉得,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意外之外,偶然的必然。

黄昏时分,高远的天空被落日染红,火焰一般的红色蔓延到天之尽头,令此刻的哀伤愈显凄清凝重。牧岩默然垂下双睫,英俊的面容上掠过一抹酸楚的疼痛。

飘洋过海追到法国,不是失了耐心,而是因为不经意间爱得太过投入,承受不起失去。原谅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她走出他的生命,哪怕一百米,都会让他觉得是天涯与海角的距离,更何况远隔万里。

见她茫然游荡在巴黎街头,将她的疲惫和心碎看在眼里,牧岩的心疼得厉害。或许直到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命运的这次转折,有多令她猝不及防,而那段刻守在她心尖的爱情,终究会随着此次远行枯萎,残败。强压下心底绵长的思念与焦燥,他远远地陪着她缅怀已然走到尽头的往昔,是尊重,亦是疼惜。

抬头望向天际,天地仿佛瞬间静止,惟有空气悄无声息地缓缓流动,牧岩轻若不可闻地低叹,带着些许冬日冰冷的味道,悠长,悠长。微微收拢手臂,将异常脆弱的她圈进怀里,仿佛要将身上的热度分予她,烘暖她冰凉的肌肤。

当他身体的热度透过衣服真实地传递给她,原本升温到极至的疼痛霎时得到缓解,安以若瞬间软弱下来,将脸埋进他颈侧,伸出胳膊紧紧拥住他,像是拥住生命里最后仅存的一丝希望和光亮,她哭得像个迷途的孩子。

牧岩抱她更紧,抬手抚摸着她的长发,没有出言劝慰。

六年的付出只换来撕心裂肺的痛,除了将所有的一切淹没在磅沱而下的泪水中,似乎也找不到其他遗忘和渲泄的方式了,就让他以温暖的怀抱给她最后的成全和抚慰吧。

望着远处相拥的身影,席硕良觉得有什么在胸口悄然迸裂,传来噼叭的破碎之声,疼得他呼吸都变得艰难。六年来,他也曾努力想要握紧手心细碎的记忆,六年后,咫尺之间的幸福终是从指缝间悄然流走,昔日的种种,刹那间跌落在地,瞬间粉身碎骨。

他输了,输得彻底。

当得知她独自一人远赴巴黎,他就知道,他们之间已然缘尽缘散。半年来不是没有挣扎过试图挽回,毕竟他们是真的相爱过,然而,他是很冷静,也很理智的人,是他选择分开,就应该承受可能发生的一切,哪怕内心无比悲凉,也再无资格叫痛。来到巴黎,甚至鬼使神差地踏上了飞往普罗旺斯的航班,也仅仅是想陪她走过这段哀痛的心里历程,算是履行曾经许下的承诺。

对她,他是再也无法给予更多了。没有资格,没有立场。

有些人,错过了一时,就错过了一生,再也无法回头。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只觉得双脚都已经站得发麻,他看见远处的她从牧岩怀中抬起头来,目光空茫地望过来。席硕良微笑,眼中却有泪水随着这微笑,一同落下。

或者是距离太远,或者是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们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只能用心去读对方的心,只能以交凝的目光向似近似远的昔日恋人作最后的告别。

一切就像是定好了的结局,千回百转之后,谁也没能守得住谁,他们的爱情就此止步,最终以紫色花葬作为终结之笔。

将梦粉碎在普罗旺斯的熏衣草花海之中,安以若擦干眼泪,带着破解一切困难的勇气,坚定地随牧岩离开,是果断,更是不顾一切的毅然决然。如果不经历,她不会知道,除了度硕良,还有一个人,可以在芸芸众生之中找到她。那么,还有什么理由退缩

飞机在巴黎戴高乐机场降落的时候已是深夜,安以若乖顺地任由牧岩牵着手行至酒店大厅,似是想到什么,她乍然收住脚步,一时茫然地站在原地,触到他疑惑的目光,怯怯地说:“陪我去个地方好吗”问得那么小心翼翼,深怕他拒绝一样。

对于她的请求,他很难说“不”,于是,牧岩点头。

天空坠满朗朗的星,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迎风而立的身影被寂冷的夜笼罩其中,飘渺得似是顷刻间就会消失不见。

站在十八层的大厦顶端,她垂下长睫,将翻涌的情绪封存在眸底,任寒风肆虐。

牧岩脱下大衣披在她肩上,将目光投得极远,淳厚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天台上回荡开来,“刚到巴黎那天我就站在这里看着你走向塞纳河,我喊了你一声,你似乎听见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傻呼呼地四下张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寻宝呢。”站得实在太高了,能在人群中认出她已经算是奇迹,牧岩当然看不清她那时的表情,可是光想她茫然四顾楚楚可怜的样子,足以令他胸腔溢满心疼,他几乎控制不住要冲下去抱紧她,迈出的脚步被收回,握紧的拳头又松开,他克制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真正疼痛的时候他就在身边,自然看到了她的狼狈,安以若心酸欲泣,千言万语哽在喉间,许久之后喃喃着反驳:“哪儿傻了”

“哪儿都傻。”他笑,语气不自觉夹杂了几分宠爱。

“我不觉得那时的你有多狼狈。”似是洞悉了她的心事,他柔声说:“每个人都会经历蜕变的过程,你也不例外。”

润物细无声的温暖让她觉得窝心,安以若扯出一抹笑,轻浅柔和的那种,朦胧了眼眸深处露出的些许伤感,随即转过身,将目光移向远处。

某种诱惑的气息似是在无声蔓延,仰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凝神静气,将波动的心境按下,让清醒逐渐替代了凄然。

身边的这个男人,或许是别人仰望而不可得的星光,她又如何舍得让他成为遍铁生锈的陨石错过了他,可能再也无缘得遇蕴含包容和宠溺的爱了。

遥远的天际似是漆黑的幕布,世界被笼罩在宁静祥和的气氛之下,她静静站在那里,背影纤细而斜长,而他,默然陪在身侧,坚若磐石。

良久之后,微微睁开眼望向高悬在天际的明月,皎洁而又高远,还有一个人的眼神,深邃,暗沉,复杂,关切。

许多年后安以若回想起那一夜,牧岩的眼神依然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宽容悲悯,洞悉一切,或许就在那一秒一瞬间,她有了某个决定。

粗略算算自己静立的时间,见他始终沉默不语,安以若孩子气地蹙眉,转身面对他倨傲地指责:“你这个人真是,好歹安慰我几句吧这个时候怎么又沉默是金了平时不是最能侃”声音轻浅凝滞,尾音缓缓散开,释然的轻松淡去了似有若无的怅然叹息。

看着她略带娇憨的表情,牧岩觉得安以若有时真像幼儿园里犯了错的小孩儿,笨笨的,呆呆的,让他根本说不出一句重话来,惟有疼着宠着的份儿。

于是,他无辜地挠挠头发,拧着眉凝视她,眼里闪过促狭的温柔:“安以若,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发泄了很久,这里风很大,我都快冻得牺牲了。”故意连名带姓叫她,云淡风轻地化解了令人局促不安的气氛。

听他这么一说,她才注意到他的大衣披在自己身上,大冬天的他却只穿着件西装外套。认识这么久,这是第二次见他穿得如此正式,机场初遇的时候他也穿着西装,想必是任务需要。安以若微眯着眼晴,神情专注地望着眼前身材颀长,面容俊逸的男人,头一回觉得他真的很帅,不是那种震憾人心的帅,怎么说呢,是属于那种越看越帅的类型。棉质的白色衬衫,外罩一件剪裁合身的深色西装,衬得他身长玉立,目如朗星,忽然想到他们身陷缅甸时彼此的狼狈,很没风度的,她哈地笑了,“英俊潇洒能文能武热爱祖国和人民的队长同学也会怕冷”嘴上调侃着,心中却涌起无言的感动。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是有这么一个男人愿意守护着她,那么坚定,那么执著,又那么深情。

牧岩挑眉瞟她,双手插进裤兜里,耸了耸肩,冻得牙齿都在打颤,不满地抗议:“哎我说,以后你要是心情不好千万换种方式折磨人,这死冷寒天的我再耐冻也扛不住啊。”说着还配合地跺了跺脚,抽出手放到嘴边呵气。

巴黎的夜当然冷不到这种程度,半真半假的抱怨听在她耳里像是撒娇,目光锁定在他有着大孩子一样笑容的脸上,安以若默然,心底涌起感激和感动。

四目交凝,她深呼吸,连续地,然后缓慢而坚定地走向他,轻浅的声音逸出嘴角,他听见她说:“亏你还是大队长呢,借过人家的东西不知道还啊”

被冻红的小脸紧绷着,还一副讨债的口吻,令牧岩怔忡了一瞬,等反应过来,嘴角上扬的弧度渐大,勾出一抹迷人的微笑。

机场初遇的情景再次浮现脑海,清晰地就像发生在昨天。撒出去的网即将收回,被锁定的鱼却狡滑的险些发现人群里异常显眼的他,目光不着痕迹扫过四周,牧岩大脑急速运转,在看见不远处频频低头看表的白色身影,他大步走过去,俊颜上带着迎接恋人般的欣喜,在安以若怔忡时俯在她耳际低声说:“小姐,借用下你的怀抱。”然后手臂一收,搂住她的纤腰将神情愕然的女子压向怀里,蜻蜒点水般吻上她的唇。

也就是从那时起,命运的红线已将两人牢牢系在了一起,尽管走了很多弯路,最终还是要绕回彼此身边。

牧岩望着她笑,亲昵而自然地为她理了理鬓发:“这还赖上我了呢。”手指缓慢地抚上她的脸颊,俯低头轻吻了下她的额头,他说:“等你来要这个怀抱差点等到天荒地老了。”

当他温热的唇划过她额际的皮肤,安以若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似乎在他面前,她总是不能很好的控制情绪,时而慌乱,时而脆弱。

“向你借过的怀抱现在还你,趁四下无人,想哭就痛痛快快哭一场。”颀长挺拔的身体站定在她面前,牧岩替她挡住寒夜刺骨的冷风,长臂一伸,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我知道忘记是件很困难的事,可是当曾经已变得面目全非,除了忘记,我们别无选择。”右手扶住她的后脑贴在他胸口,他说:“安以若,你有我”感觉到她的小手爬上他的腰际,他手上略微用力,将她更加贴近了他几分,淳厚磁性的嗓音再度想起,“把一切留在今夜,明天开始,你就是全新的自己。相信我,不是每份爱情的结局都是悲伤,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时间乍然止步,空气骤然凝结,安以若瞬间忘记了呼吸,耳里,脑里,心里,全部塞满他不像情话的情话。

那么坚定的语气,那么低柔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轻易就让她软弱下来。坚强的面具瞬间龟裂,泪,就那样滑出眼角,纤陌纵横在脸上,止也止不住,滚烫地透过衬衫落在他胸前的肌肤上,深心处翻涌着铭心的温暖比任何时候都强烈。就是他,只有他,能给她带来如此的悸动,安以若幡然醒悟,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此去经年,物是人非。何苦挣扎何若自苦

要走的人留不住,逝去的爱回不来,谁是谁的过客,谁又是谁的皈依,答案,已是昭然若揭。

安以若潸然泪下,只为他那句,“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天地之间,她的疼痛被无情地冲刷,再也留不下点滴痕迹。注定得不到的爱被牧岩炽烈的情感覆盖,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不见。世界并没有轰坍,有人值得她站起来继续爱下去,他们,要在一起。

冰冷的泪一滴滴倒流进嘴里,咸涩到苦。然,却意外地带着炙热灼人的温度。原来,幸福的时候,依然可以流泪,原来,眼泪的温度竟如此变幻莫测,或冰冷,或炙热。

巴黎之夜,她终究学会了忘记,将背道而驰的席硕良永远留在了普罗旺斯,让那片深紫色花为他们斩了情,断了爱。然后,她懂了,在爱里,不是你想粉身碎骨就可以。

安以若无言地抱紧牧岩的腰,脸颊贴在他颈侧,等他为她打开那扇开满铃兰花的大门。

没有人能预感到命运的变迁,接下来的路是苦是甜,相爱的两人将共同分享。

此生之约

天空坠满朗朗的星,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柔和地照在他们身上。安以若抬眸,眸光跌进牧岩幽深的眼底,那里面似是浮动着几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