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爱会来第24部分阅读(1/1)

他的男人,握枪的右手高高举起,落下之时毫不留情地以枪托砸在被左手抓住肩膀的男人的太阳岤,弯身避开背后偷袭的同时,迅猛地挥出一拳,硬生生砸在前面男人的脸上。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室内一片混乱,安以若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抹深色的身影,看着他手脚迅猛地进攻,随着一个力道强劲的回旋踢,将最后一个站着的男人踢倒在地。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四个男人已被放倒在地。比拳脚功夫,实战经验丰富的牧岩明显占了上风,如果不是以一敌四,他可以更快地制伏他们。

眼角的余光瞥到顾夜举起了枪,牧岩急速转身闪身在货物之后,就地翻身一滚,找准伏击点,食指一勾,眨眼之间,地上躺着的四个人,枪枪毙命。与此同时,肩胛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在他凝神开枪射杀别人的时候他被顾夜的子弹射中。

刺目鲜红的血自身体里汩汩流出,潮湿的仓库里蔓延着浓重的血腥,空气中夹杂着硝烟的气味扑面而来。安以若再也承受不住,俯身呕吐起来。

激流翻腾的血液霎时,牧岩隐在货物之后,枪口对准了顾夜。正欲勾动手指的时候,忽然见他狰狞一笑,手上施力,将安以若拉至身前。

暗沉的眼眸愈发冰冷,牧岩收手不及,强自调转枪头,子弹终于射偏,有惊无险地擦过安以若的身侧。

额际惊出冷汗,眉眼蓦然暗沉,牧岩惊觉,此时的顾夜不同于一年前对峙的男人。他疯了,再不会顾及安以若的安危。有了这一认知,眼眸之中透溢出寒冻的怒火,下意识地握紧了枪。

滞闷的仓库里传来阴寒的笑声,顾夜声音冰冷,“牧岩,看看我为你的女人准备了什么”语落之时,安以若身上的风衣被瞬间扯掉。

“牧岩,我求你,快走”安以若被弥漫的戾气迫得呼吸困难。她已然不敢挣扎,生怕触动定时爆炸装置,计时器会飞快地运转起来。

牧岩合了合眼,再睁开时眸中的怒火已经燎原,他握住枪缓缓走了出来。

左手钳制住安以若,右手无所顾及地勾起手指,子弹飞驰出去,牧岩避无可避,左腿瞬间被穿透,强烈而直接的刺痛感令他拧紧了眉头。

“不要,牧岩牧岩”安以若哭喊起来,嗓音沙哑。

“哈哈”看着牧岩在眼前跪倒下去,顾夜将安以若甩入单一手中,仰头狂妄地大笑起来,“牧岩,你也有今天。我能从你手中抢回金钥匙,自然有本事留住你的女人。想要杀我来,用你枪里唯一一颗子弹和我拼一拼,看看这次你是不是也能救出她。”

汗珠自额际滚落下来,握枪的手因太过用力骨节已泛白。牧岩挣扎着站起来,目光滑过安以若带泪的脸,顿时寸心如割。

一身黑衣的顾夜犹如鬼魅,目光紧视着牧岩,“没想到你的演技比我还好。说实话,我都已经分不清抢夺金钥匙时你是故意为之还是力不从心。银科大厦里离别的一幕更是惟妙惟肖,我居然相信你真是为了萧然放弃她。”

“那是你太自负,以为掌控得了全局。”牧岩静静伫立在他对面,忍住腿上传来的疼痛,清晰无比地说,“在你利用盛夏挑拨我和以若感情的时候,同样有个局等你走进来。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大意地孤身去取金钥匙因为守卫森严的证物室是你轻易不敢涉足的,双重密码的保险柜让你怯步。所以,我替你取出来,让你自己证实你是顾夜而非韩宇庭。”怀疑无法成为制裁他的证据,牧岩唯有引他入局,逼他出手。他相信他回a城必然要夺回钥匙,那是顾家进行毒品交易时的砝码。至于安以若,他小心地保护着,生怕她再次莫名失踪。

冰冷的目光投向牧岩,狂躁的心跳撞击着胸口,顾夜冷笑,“你果然敢拿命搏。”他为他准备了那么强的火力,没想到依然杀不了他,“不过你失算了,你的女人显然没有你精明,要不昨晚也不会大意地被我发现。”

蕴涵杀意的眼眸落在安以若脸上时已温柔许多,牧岩弯唇,“我的以若我怎么会不了解,否则我不会在她决意随你出国时申请上级往她手指中植入人体追踪器。”知道她决定随顾夜出国,失踪的牧岩暗中打电话请牧晟安排,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安以若临行前夕给她植入追踪器。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他失去她的消息。只有这样,他才敢铤而走险。如果不是韩宇庭迟迟不肯动身,牧岩无论如何不会冒险让安以若离开a城。

终于,还是将两人推至如此危险的境地。

“难怪你能找到这里。”顾夜的笑声戛然而止,眼底霎时血红一片,终于明白为何牧岩能在第一时间赶来。他看向安以若的目光暗沉而冰冷,“枉我那么爱你,到头来竟然还是败在你手中,满盘皆输。”语落之时,枪口已顶在她的腰际。

原以为他要开枪,却不料他触动了按扭,计时器在下一秒快速转动,红色的数字不断闪现,从三百秒飞快地滑至二百八十秒

他终于崩溃,彻底疯狂,居然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听到计时器跳动的声音,牧岩的眼底瞬间红了。他霍然将手中的配枪对准了钳制安以若的单一,在一秒钟之内精准无比地射出最后一枚子弹,同时疾步冲向顾夜,沉声喝道:“快走外面有拆弹专家”

顾夜显然没有想到牧岩敢如此放手一搏。他第一反应竟然是回身欲将安以若拉过来,不料被牧岩腾空一脚踢中肩膀,手中的枪随即掉在地上。而此时牧岩已在转身的瞬间捡起单一的枪,不及瞄准,直接朝顾夜的方向开了两枪,一枚射空,一枚射中他胸膛。闷哼一声,顾夜颓然倒下。

整个过程,在瞬间完成。

安以若已经冲到仓库门口,然而,废弃的仓库安装的居然是保险柜式的密码锁,她根本打不开。

哪里还顾得上腿上受伤,牧岩急跑过去,爆弹上的时候已经只剩一百八十秒。

外面已有人在试着破解门的密码。牧岩蹲下来,目光落定在爆弹装置上,嘴却朝着门外低喊道:“叫拆弹专家过来”然后,按住安以若的手以免她乱动,他将装置的构造简短扼要地说明。得到指示后,他抬头朝她笑了笑,然后小心地伸出了手,谨慎而快速地开始拆除。

秒表转动的声音与两人怦怦的心跳交织在一起,融合成一首夺人心魄的曲子,令在场所有人为之屏息。

生与死,仅在一线之间。

“你去云南受伤了没”安以若望着他沁出汗珠的额头,心疼地问。

“没有。”他低头拧着眉回答,紧接着沉声责备,“我说过不许你来,为什么不肯听话”

“我不来他怎么肯走呢他不走你又怎么会来我们要在一起,必须要将他绳之于法呀。没有更好的办法不是吗”

“等回去再和你算账。”牧岩用力合了合眼,凝结了眼神盯着爆炸装置。

她笑,有泪随着这笑滑出眼角,“牧岩,我爱你。”

他没时间抬头,眼睛却已经湿了,声音喑哑而温柔,“我知道。我更爱你。”

两个向来不把爱挂在嘴边的人在此时此刻说“我爱你”,悲壮得有如诀别。

他们已然感觉到对方的心,疼得有如刀绞。

一切,终究还是脱离了控制。

“仪表盘有异秒表运转速度加快”牧岩忽然惊呼出声,汗珠顺着额际滴落在安以若的手背上。

三十秒,二十秒,十五秒

安以若已经听不清外面的人说了什么,她只看到牧岩身后不远处的顾夜挣扎着站了起来,枪口对准了背对着他的牧岩。

“红蓝两线,扯断哪根”牧岩的精神高度集中,虽然已听到背后的声响,然而秒表上的时间只剩最后十秒,他再顾不得其他。心里只剩一个念头,那就是,安以若要平安,他要她平安无事。

“牧岩”安以若惊喊出声,牧岩柔软的肌肉线条已变得硬朗而僵直,嘴唇紧抿,凝神听着外面拆弹专家的指示,手正伸向电控盘,对于她的叫喊置若罔闻。

三秒,只剩最后三秒。

刹那间,似是听到催命的铃声,他们已行至生死边缘,命悬一线。

安以若的眼睛霎时红了,目光触到他脚边的手枪,猛地伸出手抓起来,双手握住,瞬间扳动了扳机。

与此同时,牧岩深呼一口气,等不及拆弹专家分析后给出答案,果断地扯断了红线,仪表盘上飞速跳动的时间终于定格在一秒的位置上。

砰砰

沉闷的两声枪响过后,定时引爆装置上的计时器终于停止了跳动,而眼前的两个男人也同时倒了下去。

心跳霎时停住,眼见着鲜红的血从他眉心涌淌出来模糊了面容。安以若尖叫着抱住他,哭声响彻云霄

第二十四章 听说爱会来

当世界只剩下自己的时候,再说怕孤独,已经晚上。

那段痛苦挣扎的日子里,每个深夜,安以若都倚坐在窗前发呆。记忆的片段不受控制地跳出来,眼前不断浮现牧岩头脸是血的样子,看着他整个人被包围在一片红色汪洋之中,她心神俱裂。

那种疼,锥心刺骨。

记得当手术室的灯亮起的时候,外面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冰冷的雨滴敲打着玻璃,发出轻脆的声响,啪啦啪啦洗染了天空,潮湿了大地,冲刷去泥泞,却无论如何带不走那一刻的哀伤与凝重。

医院走廊里凄冷而苍白。安以若刺痛般看着手术室的门,里面躺着牧岩。

眼泪一滴滴滑下来,落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碎成一片一片晶莹的光,一如玻璃般脆弱的心,霎时被震得四分五裂。

这个世界有很多苦难。老天何其残忍,一边给了他们交集的缘分,却又吝啬成全他们永世相守。安以若不懂,一次命运的转折,世界怎么就瞬间坍塌了所谓爱,难道非要以生离死别来祭奠

眼前莫名地陷入黑暗,她恍惚得不知今夕何夕。

良久之后,她虚弱地倚着墙壁滑坐在冰冷的地上,似是在等待命运最终的宣判。

很深的夜,深得心绪徘徊在生死边缘。

城市里的空气蔓延着忧伤的疼痛,失去繁星点缀的天际暗得犹如一块黑幕,是忽明忽暗的霓虹无力照亮的。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消耗的像是牧岩的生命。

安以若的心疾速沉下去,直跌入阴冷彻骨的万丈深渊。

凌晨六点,手术室的灯终于熄了。

医生一脸疲倦地走出来,看着她惨白如纸的脸,触到她茫然空洞的眼神,沉沉叹息。

“头部中枪还能活下来已是奇迹。你要有心理准备,他能醒的机率不到百分之五。可能突然有一天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或许,接下来将是一段非常漫长的历程”

仰头望着医生,安以若没有说话,静得有些可怕。当牧岩被推进了无菌监控室,她挣扎着站起来,扶着墙壁走到监控室外面。看到他被埋在一堆仪器里,头上身上插满了管子,泪水止也止不住,籁籁而落。

安以若无力地将额头抵在玻璃上,任由冰寒刺骨的感觉传递到心口,胸臆间被生生剜出了血洞,空不见底。

这就是结局

轰动全国的贩毒案经过为期两年半的追查终于告破。

重犯顾夜出其不意地死在安以若枪下。

而特警牧岩,成了植物人。

等待确实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尤其是在忐忑不安中,等待更是一种无形的折磨。然而,却是这份等待支撑着安以若挨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日出日落。

或许,很多人都忘了,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拥有一份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执念。

对于爱,她的态度始终那么毅然决然,不顾一切。

在所有人为牧岩的沉睡哭泣之时,她选择了微笑。

握着牧妈妈的手,她轻声说:“他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牧晟的眼圈红了,用力搂紧妻子,将她的哭声死死压在了怀里。

是的,他的儿子还活着,他们怎么可以放弃希望。

米鱼哭了,死死抱紧谭子越的腰,再也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此时此刻,语言变得苍白而贫乏,毫无意义。

看着眼前清瘦憔悴的女人,谭子越也不禁湿了眼眶。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每每触到安以若的目光,谭子越都觉得那里面满是凄凉与沧桑。

他知道,微笑的她,痛得比谁都要多。然而,她却选择以坚强的微笑迎接命运赋予她的苦难,像是盲人般摸索着行走在黑暗里,等待希望的曙光。

是爱,是牧岩,令她勇敢。

来到病房的时候,安以若正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她的目光很悠远,宛如一幅绝美到无法碰触的画卷。

谭子越默然,记忆一下子被拉回到很多年以前。

何书慧离开以后,牧岩也常常久久于窗前,似回忆,似沉淀。孤单而挺直的背影被笼罩在黄昏的余晖之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他们,竟是如此相像。就连痛苦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谭子越恍然惊醒,或许,他们才是彼此永远的恋人。

“你来了。”安以若回身,唇角边带着浅浅的微笑,仿佛之前沉浸在忧伤之中的人根本不是她。

谭子越笑笑,走到牧岩床边坐下,“他怎么样,睡得还稳吗”

牧岩出事后他常来医院,面对每天守在这里的安以若,已经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如月光般温柔的目光落在那张俊颜上,安以若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牧岩短短的头发,像是抚慰受伤的孩子,温和的语气透溢出浓浓的伤痛,“还是老样子,和他说话也不理人。”

低头的瞬间,看到薄被外牧岩手指上那枚素戒,谭子越明显犹豫了下,终于还是问:“安以若,说实话,你还能等多久”

三年了,牧岩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前几天安以若想带他出去晒太阳,谭子越抱他的时候才发现他瘦了很多,隔着衣服都能摸着突出的肋骨。即使医生没明说,他何尝不明白这样的消瘦意味着什么。他是真的怕牧岩要是走了她会受不了。如果可以,他倒希望她现在放弃。

总之,谭子越已经不知道空间怎么做才能帮到他们。

心痛从胸口掠起,他感到全身无力,心很乱,前所未有地乱。

安以若怔忡了下,像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疑问,随即握上牧岩宽厚的手掌,轻浅的声音漫过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一天不醒我就等一天,他一年不醒我就等一年。如果他这辈子就这样睡过去,那么,我的一生也只好在等待和陪伴中度过。”略顿,她又说,“谁让他说过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他们说好的,她累的时候他背着她走。

他们说好的,牵着彼此的手一起老去。

她始终相信,他舍不得她,绝不会撇下她。

目光锁定在交握在一起的一大一小两只手上,同款的素戒那么刺目,仿佛是永有褪色的承诺与誓言。

静默了几秒,谭子越叹息着说:“以前大木跟我说你和何书慧不同,不让我拿你们做比较,我还挺不服的。现在我懂了。”

当年,何书慧与牧岩争吵的时候他也在场过。他记得何书慧说:“牧岩,我爱你。你不能这么自私地让我承受一切,任何一个女人都过不了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那时,他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然而此时此刻,他忽然发现那种爱才是真的自私。自私到以爱为名要求别人放弃信仰。

牧岩当时是什么表情谭子越已经记不清了,他只知道他定睛看着何书慧,目光是他在十年后的今天才读懂的一种叫做“无可奈何”的东西。

“如果有一天安以若提出同样的要求,你怎么办”牧岩和安以若恋爱后,谭子越问他。

牧岩习惯性蹙了蹙眉,随即又弯唇一笑,给出极肯定的回答,“她不会。”

“为什么你是她男朋友,难道她不怕你遇到危险”谭子越不解,“除非她不爱你。”

眉头渐渐舒展,目光流露出异样的温柔,牧岩微微一笑,“她越爱我就越会尊重我的选择。”

谭子越正想反驳,又听他说:“以若很勇敢,无论是对爱情还是对待世事。她不会开口要求我为她离开警队,因为她知道我除了爱她,也热爱我从事的职业。她既然选择了我,就肯定做好了接受我的所有,包括身为警察的身份的准备。”

所以,即便担心他的人身安全,安以若也只是虔诚地求来了平安符,从来没有因为他对她深沉的爱而提出任何要求,从来没有。

那时谭子越并不明白为什么牧岩会那么有把握。直到今天,看着安以若沉静地掀开薄被,熟练地为牧岩按摩受过枪伤的腿。谭子越不得不承认,她确实与何书慧不同。

两个女人同样爱牧岩,但那份爱又是迥然不同的。安以若的爱更厚重,而且是建立在尊重与支持上,她有勇气陪牧岩经历任何不可预知的危险,如同在顾夜的事情了,她就选择了与他并肩而战。

牧晟说过,没有安以若作饵,顾夜绝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自乱了阵脚。任牧岩布局再周密,想要一举擒获又谈何容易。在这件事情上,他儿女爱着的女人没有一味地受他庇护,而是出人意料地走进了棋局。

这样的女人,值得牧岩拼命。

“有你等着,大木会醒的。”离开前,谭子越神情凝重地说。

安以若笑了,眼角滑过一道晶莹的光,旁若无人地将脸颊贴上牧岩的,轻轻呢喃,“他当然会醒,我等着他呢”

此时的安以若已经有了某种认知,那就是:

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愿意用一生去等待。

清晨的风微微拂过窗台花盆中的铃兰,花瓣抖落了几颗晶莹的露珠,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安以若细心地为花浇过水,照常去医院陪牧岩。

三年来,她已经在等待中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然而,走出家门的时候她还不知道,接下来要面临的,是命运的再一次转折。

当车子平滑地驶入街道,安以若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牧岩的主治医生。

“安小姐,请你马上到医院来。牧岩的身体突然出现急剧衰败的迹象,我怕他”

那个瞬间,安以若瘫软在座位里。她闭上眼,心中有什么东西突然毁坏,轰隆一声,碎了。

空气陡然变得稀薄起来,仿佛有人用力掐住她的脖子,呼吸顿时困难。

不知道是怎么把车开到医院的,只知道到的时候牧岩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而牧家二老也已经来了。牧妈妈的哭声回荡在空旷寂静的走廊里,刺耳而尖锐。

安以若感觉到透心的凉气漫过全身,犹如置身冰窖,她在瞬间被凝冻,根本不能呼吸。

“牧岩”绝望而深情的呼唤逸出嘴角,安以若握紧双手,似是握住他的生命般死死攥住,生怕一松手,一切的爱恋就会随风逝去。

支离破碎的呢喃流淌在空气里,有种世界在刹那间坍塌的感觉。

疼痛终是逼出了心底的眼泪,顷刻间,她已泪如雨下。

三年来,她像个脆弱的孩子般小心翼翼地呼吸,她想以后半生来下注,她是如此孤注一掷,只为能赢得这个赌。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她的等待,他们的爱,到底还是换不回他的生命,终归还是非走不可吗

翻天覆地的疼痛席卷而来,她整个人弥漫在一股冰冷的死气里,心被彻底碾碎,痛到无力哀鸣。

安以若颓然跪倒,破碎着喃喃,“牧岩,我该怎么办”

那么软弱。

那么软弱。

记忆有如碎片般涌入脑海。曾经尴尬而意外的初见,他温热的唇羽毛般滑过她的唇,轻柔地碰触令人心悸到险些窒息。昔日里甜蜜的相处,深夜冷风中他拥着她站定在天台之上说着最不像情话的情话,“安以若,你有我。”爱意缠绵的飘雪之夜,他抱着她柔若无骨的身体温柔地说,“以若,我爱你。”他受伤时,鲜血淋漓的画面根植在心底,令她长久陷入绝望彷徨之中。无数个夜里,她喋喋不休地在他耳畔说着“牧岩,我等你”

一切的一切,就这样成为曾经,要一去不复返了吗

兜兜转转之后,到底还是要以天人永隔的无限悲凉画上句点吗

安以若不明白,为什么永远竟是如此遥远他们终究是要用这样的方式成就它吗难道他们之间的爱,必然要以铭心刻骨的疼痛来终结

她不相信。她不接受。

世界被全盘掀翻,所有断瓦残垣毫不留情、劈头盖脸地砸到她身上。安以若艰难地喘息,胸口传来阵阵尖锐的痛楚,冷意迅速扩大,急速蔓延,冰得她整个人瑟缩。

意识渐渐变得混沌,在眼前陷入黑暗之前,她想,无论如何都要陪着牧岩。如果无力挽留他的生命,那么,就请老天也带她走吧。

三年来郁积在内心深处的恐惧终于在此时爆发。安以若从倒下时开始昏迷高烧,点滴注入身体丝毫不起作用,热度持续不退。

之后的五天里,她从没睁过眼,嘴里不停发出模糊的呓语,仔细辨听之下才知道是牧岩的名字。

直到了第六天,她睫毛颤抖了下,缓慢地睁开了眼睛,干裂的嘴动了动,声带完全失声,根本说不了话。她只是张了张嘴,又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牧家二老也来到安以若的病闲前,看着脸色惨白的毫无血色的女孩儿,牧晟已经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了。

老天究竟要怎么样呢到底要折磨这对相爱的人到何时

就在安以若经历生死之旅时,有护士从牧岩病房里冲出来,“一号身体有异。”

世界骤然间陷入空前的混乱。

安以若昏迷不醒,沉睡的牧岩命悬一线。

温家的人也赶到了医院。温行远将母亲搀扶着坐到一边,晨晨被郗颜抱在胸前,眼泪汪汪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小叔叔。谭子越单臂搂着哭肿了眼睛的米鱼,牧妈妈被牧晟用力地拥在怀里,安市长揽臂圈住虚弱的妻子,而远在国外参加公演的程漠菲竟也连夜回国。

他们摒住了呼吸,目光投射在紧闭着眼睛的牧岩身上,恐慌开始席卷向每一根神经。

时间一点点流逝,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天际渐渐亮起微光。

沉睡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男人居然奇迹般睁开了眼睛,黯淡的目光在每张熟悉的面孔上扫过。良久之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依旧细若蚊吟,他问:“以若呢”

病房里寂静无声,像是无法接受这样两极般的结局。

他竟然醒了。在所有人几乎要放弃希望的时候,他们听到沉睡了三年的男人问,“以若呢”

时间静止下来,定格在此刻忽升的惊喜与不可置信之中。

良久之后,率先回过神来的居然是晨晨。

她用鼻尖轻轻蹭了蹭郗颜的脸颊,声音带着哭腔,“妈妈,小叔叔在找以若阿姨呢。”

随后,寂静被哭声打破。牧妈妈趴伏在儿子胸前痛哭失声;安妈妈哭倒在丈夫怀里;米鱼死死抓住谭子越的手臂,指甲都已经嵌入了他的肌肤里;程漠菲仰起头,滚烫的泪顺着眼角一滴滴落下来;温行远笑了,用力搂了搂母亲的肩膀,看向郗颜时眼里明显有了泪光

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过去。

身体的全部重量依附在护士身上的安以若怔怔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如纸,眼眸闪动着潋滟之光,深深凝定在异常憔悴的男人身上,许久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犹如被冻结了语言功能,唯有眼泪默默流下来。

这个瞬间,安以若的大脑茫白得只剩三个字:他醒了。她无法言语,任由滚烫的泪肆意滑落。泪眼朦胧中,她看见牧岩深深凝望着自己,目光温柔如昔。

还有什么比得过此时目光交凝的幸福

此刻已是宇宙洪荒时间静止。

金色的晨光射向大地,孤独冰冷的心终于被温暖。时间配合地缓下了脚步,画面像是慢镜头回放一般,安以若挣开护士的手,一步一挪地移向他。

将牧岩用尽浑身力气缓缓伸出的枯瘦的手紧紧握住,安以若泪如雨下。

当医生宣布他或许会沉睡一辈子,她已经做好了在等待中耗掉一生的准备;当他再次被推进手术室与死神相搏时,她几乎以为他捱不过这一关,甚至决定放弃自己的生命至死追随,他终于醒了。

或许,生机永远只出现在最绝望之时。

爱,终归赢了

三个月后,微凉的寂夜,市展中心正如火如荼地上演着一场与众不同的时装秀。

偌大的伸展台上,没有绚丽的颜色堆砌,没有令人眼花缭乱的色彩缤纷。有的,只是绅士般的庄重与沉稳。

身材高大的男模踩着节奏分明的鼓点,潇洒随意地漫步在舞台中央,带给人们不一样的视觉冲击,将设计师心中追求的随性自如诠释到极致,将这场特殊的秀推向高嘲。

展会接近尾声时,主持人请设计师上台。

黑暗中,一束柔和晕黄的光亮洒在身穿纯白绸缎礼服的女人身上。她从容低步上台,如水的目光与一抹温柔的眸光交凝在一起,明艳的脸上浮起柔软的浅笑,“记得三年前我对一个人说过他的衬衫太硬都不好给我擦眼泪”话音未落,台下的观众均已轻笑出声。顿了顿,她说,“后来他和我说,如果能穿上我设计的衣服会觉得很幸福。”

牧岩站在人群之中,幽深的眼底散发着致命的温柔,嘴角徐徐弯起,唇边漾起绝美的弧度。他听见她说:“今晚大家看到的y 1ove男装系列是我历时一年时间完成的一套作品,我把对一个男人点点滴滴的爱融入到设计中。今天,当做礼物送给他,祈盼与他携手一生。”

牧岩沉睡第二年时,安以若摒弃了从前只设计女装的想法。她开始执笔为他画设计稿,一幅又一幅,从衬衫到西装,从正装到休闲装,逐一画遍。

这一年里,医院的病房成了她的工作室。想到爱人静静躺在身旁,她的心慢慢变得安宁、祥和。

她想,总有一天他会醒过来,穿上由她设计的“y 1ove”品牌服装。这是她送他的一份特别的爱的礼物。

清润的眼眸望向不远处的他,安以若微笑着对全世界宣告,“牧岩,我爱你。”

剪裁合身的深色西装显得牧岩身长玉立,他低下头无声地笑了起来。片刻之后,他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缓步走上展台。

定睛凝视她,他的眸光柔软入心。牵起她的手,他声音低柔地说:“在过去的三十三年里,我获得了母亲无私的爱。今天,我决定将另一个女人带进我的生命。”转过身,与安以若面对面,他问,“以若,你愿意嫁给我吗”然后取出一枚周身镶着碎钻的戒指,在伸展台中央,在她面前,单膝跪了下去。

现场忽然寂静焉,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目光齐聚在这对历经风雨的恋人身上。

安以若笑了,眼眸深处溢满了依恋之情,柔声细语地轻责:“明明是人家准备求婚,怎么反倒被你抢了先”

牧岩抿唇,执起她的手将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温柔地笑,“傻瓜,女人要懂得矜持。”

起身时,牧岩将她纳进怀内,覆上她的唇,低柔道:“我爱你。”然后深深将她吻住。

远方最远的天际,闪过璀璨的光芒,希望犹如朝阳喷薄欲出。

时光的某个角落,牧岩与安以若的人生轨迹终于重合。原本濒临残存的生命,终究被彼此坚守的爱补成了圆满。

爱已至。他们会幸福,不断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