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万寿劫【六】(1/1)

张四维毕竟也有差事在身,因此只是攀谈了几句,就匆匆告辞离开了。

王守业对这人说不上是有恶感,毕竟相貌堂堂谈吐不凡,且又明显释放出了亲近之意。

但因为他悄没声顶替了张居正,王守业总还是觉得有些不得劲儿。

人心隔肚皮,且行且看吧。

却说出了朝阳门的门洞,王守业站在广场上眺望了半晌,却没能寻见红玉和李高的踪影。

正纳闷不已,就见有两人快步迎了上来,等离近了仔细一瞧,却不是红玉和李高还能是谁

不过红玉此时却又换做了男装打扮,又搭着眼下夜色正浓,也难怪王守业没能认出来。

“老爷。”

来到近前,红玉举起一直拎在手里的包裹,向王守业比了比,道:“我刚才回家,把您的官服取来了。”

想想方才议事时,个顶个都是冠冕堂皇,唯独自己一身便服,也确实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于是王守业便领着红玉,到了对面无人的门洞里了,打算先换上官服,再去料理那些遗蜕。

结果打开包裹一扫量,却发现除了东厂番服之外,那件过肩飞鱼袍也在其内。

“之前那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言语间对老爷颇有不敬,我寻思着,穿上这身飞鱼服兴许能少些麻烦。”

五城兵马司听起来像是个大衙门,其实主要管些防火、缉盗的琐事,论职权还远不如顺天府。

那所谓的副指挥使,更不过是个区区从六品的卑贱武职,比王守业这东厂百户还低了些。

但按例,这十几个正副指挥大多由外戚担任譬如那裕王的岳父,就是五名指挥使之一。

虽说大明朝的外戚,向来不怎么值钱,嘉靖朝尤其如此,但他们毕竟顶着皇亲国戚的名头,难免养出些骄娇二气。

之前王守业拜托五城兵马司的人,沿街搜索其它渡劫者的时候,就被带队的副指挥使皮里阳秋好一番刁难。

后来还是拿出事关天子寿诞的大帽子扣上去,才让那厮不得不依命行事。

这事儿王守业都已经抛在脑后了,不想红玉看在眼里记在心头,还特地为此回家取了飞鱼服来。

当下心头一热,揽住她的腰肢,就狠狠啄了上去!

话说……

她这眉宇间的英气,衬上男装是别有一番风味,改天有机会,倒不妨……

“王守备、王守备!”

正想入非非,外面突然传来几声呼喊,吓的红玉急忙搡开他,低头拿出那飞鱼服,惊魂未定问:“老爷是要宽衣换上,还是……”

“正好起了夜风,直接套上吧。”

分辨出是那周经历在呼喊,王守业不慌不忙的平伸了双臂,任由红玉将那大红飞鱼袍拢在身上。

简单活动了一下,觉得没有什么不适之处,这才施施然出了门洞。

那周经历显然早得了准信,一直就侯在门洞外面。

见王守业自里面出来,他满脸不耐的迎上去,刚要埋怨几句,冷不丁瞧见王守义身上俺飞鱼服,到了嘴边的抱怨,硬生生就又咽了回去。

“劳烦周经历久候了。”

王守业微一拱手,笑道:“不过咱们这差事四平八稳,也无什么为难之处,无需急于一时。”

那周经历匆匆还了一礼,却是迫不及待的道:“我急着寻王守备,倒不是为了咱们的差事,而是刚听到一桩奇闻,想向王守备求证。”

奇闻

眼下难道还能有比万寿节当日,僧道集体渡劫更稀奇的事儿

“不知是什么奇闻”

“邯郸县考生张国彦,王守备可认得”

张国彦

王守业自然是认得的,难道是这混不吝的秀才,又诽谤了哪位当朝重臣

想到这种可能,他先就撇清道:“当初诊治鬼指病的时候,这张国彦也被顺天府送到了我那里,因此也算是识得,但却没什么深交。”

周经历又追问:“那不久之前,有两个书生被雷劫波及,以致当场殒命一事,王守备可曾听说”

这个却没什么好否认的。

王守业点头道:“我虽没亲眼瞧见,但事后却曾查看过那两个书生的死状。”

“如此说来,他们当时果然已经死了”

这问的……

王守业挑了挑眉,反问道:“难道他们又活过来了不成”

“只活过来一个,据说就是被那张国彦救活的!”

…………

半刻钟后。

一直到目送周经历的马车,狂奔着消失在夜色之中,王守业心下还有些莫名其妙。

莫说心脏麻痹的死者,突然复苏的事儿古已有之,就算张国彦真有起死回生的本领,总也该先把正经差事处置完了,再去顺天府寻他吧

反正张国彦正在等候乡试张榜,又不可能突然长翅膀飞走。

可这周经历倒好,没问几句就急惊风似的,丢下这一摊子事儿直接扬长而去。

也或许……

是他家里有刚死了什么人

又或者父母妻儿重病不起

咂咂嘴,暂时把这事儿抛诸脑后,王守业转回头,就带着红玉、李高二人,去巡视各处遗蜕的挖掘进展了。

六件遗蜕里,两颗罗汉树扎根颇深,两座晶化地窖深达一丈有余,想要从地里刨出来,怕还需要不少的时间。

剩余的冰雕道人、雷劫青砖,倒还简单些,前者被套了绳索,连拖带拽弄上了马车;后者则是砸开了四周的石砖,用撬棍启了出来。

装车之前,王守业特意检查了那雷劫青砖,发现电量和最初似乎没有什么区别,看来似乎很有可能是恒定效果。

也或许……

可以用这玩意儿做核心动力,鼓捣些未来黑科技

却说让李高随行带路,送走了冰雕道人、雷劫青砖,王守业就又寻到了那罗汉树附近。

只见七八个兵丁,正小心翼翼的刨着树根,两个哨官却蹲在那和尚的本体前,比手划脚的争论着什么。

直到有兵丁提醒了,那二人才察觉到有上官驾临,急忙手脚并用的离了那罗汉树,屈膝跪地连连告罪。

王守业倒不在乎什么失礼不失礼的,指着那罗汉树好奇道:“你们方才争论不休,可是发现了什么非同寻常之处”

“这……”

两个哨官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就禀报道:“方才小的瞧那和尚脸上,似乎有些符篆文字,可李三非说是我眼花了,因此我二人才吵了起来。”

符篆文字

王守业心下一跳,险些就喜形于色。

他现在最苦恼的,就是不知道该如何修炼、强化自身的能力似童子参那般灵物,毕竟是可遇不可求的。

若这和尚脸上真有什么符篆文字,也说不准就是自己的仙缘到了!

退一步讲,就算不是什么修炼法门,起码也是和神佛仙道有关的符号,先记下来,日后总能派的上用场。

“符篆”

想到这里,王守业不咸不淡的道:“容本官过去瞧个仔细。”

说着,向二人讨了灯笼,主动凑到那罗汉树前,对准和尚几乎嵌进树心里的面孔,仔细的观察起来。

头两眼,倒的确瞧出几个形似篆文的轮廓。

然而越是想瞧的仔细了,那和尚脸上的细小木纹,就显得越是杂乱无章、混沌不堪。

片刻功夫,竟看的王守业头昏眼花起来。

他正想抬手揉揉眼睛,缓解一下视觉疲劳,然后再继续观察,眉心处就突然涌出清凉之意,两只眼睛也一下子疲惫全消。

又来!

王守业下意识就想闭上双眼,免得重蹈覆辙,再流出血泪来。

但随即他又硬生生忍住了,因为就在那护膜融入双目的同时,那和尚脸上的篆文,也陡然变得清晰起来。

是三个……

不,四个符篆!

那些符篆线条十分繁琐,拆开来起码有二十几画,但看上去却是一气呵成,并无任何起承转合之处。

不过这样看上去,倒也有一种别样的美感,让人情不自禁就……

“老爷,您可是瞧出什么来了”

直到耳畔突然传来了赵红玉的声音,王守业才猛地惊觉,自己恍惚间竟全然忘了血泪一事。

他急忙闭上双目,又伸手扶住红玉的胳膊,小心翼翼的向后倒退着。

直到那眉心处的清凉感彻底消失,王守业这才又试探着睁开了眼睛,让红玉帮着查看是否有什么异状。

“多了许多血丝!”

红玉细一端详,立刻惊道:“方才我帮老爷换衣服的时候,好像还没有……”

“嘘!”

王守业急忙做了个噤声手势,同时心下暗自庆幸不已。

这神神鬼鬼的东西,果然处处都是陷阱!

错非是红玉见自己看的入神,忍不住好奇的打探,自己这对招子怕是非看瞎了不可。

不过最坑爹的是……

冒着致盲的凶险看了这半天,现在回想起来,那些符篆却是模模糊糊的,压根就记不真切!

晚上还有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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