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山海监晨会(1/1)

却说王守业简单洗漱之后,便汇同周吴晟、麻贵二人,急吼吼赶奔午门哨所。

谁知到了午门前,却被羽林卫的人给拦了下来,说是山海监的晨会,改在了文渊阁举行。

于是三人又不得不绕到了东华门。

这一来二去的,倒让王守业发现个蹊跷事儿:之前还横眉冷目的周吴晟,竟又同麻贵谈笑风生起来,一副相见恨晚的架势。

再仔细想想,临出门时,他二人似乎就在一处……

王守业略略思量,顿时恍然过来,周吴晟起初那冷漠的态度,多半是刻意装出来,想要敲一笔竹杠。

而麻贵显然也是个心里有数的,当时未曾声张,被自己送出客厅后,就悄悄补上了礼数,而且多半还是份厚礼。

啧~

这官场的弯弯绕比起职场来,可真是多多了!

穿东华门、过石桥……

眼见到了文渊阁左近,那麻贵、周吴晟便都有些拘谨起来,扯袖子、拢领子、正帽子,短短百十步的距离,就折腾了三四回。

以至于王守业都开始怀疑,自己上回去文华殿奏对时,是不是表现的过于淡定了

这文渊阁原本是宫中藏书之处,后来内阁权柄渐重,就挪坐了阁臣当值、办公的所在。

却说三人随着书吏到了文渊阁的议事厅前,就见山海监一众官员包括左右监副,都在门外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

内中独不见督管太监李芳、主事张四维二人。

王守业寻周怀恩细一打听,却原来连同监正白常启在内,三位山海监的主官,如今都在里面和当值的次辅徐阶,一起商定山海监的底层官吏人选事宜。

果然是重文轻武。

周怀恩和戴志忠明明顶着正四品监副的名头,论职权却还抵不过个六品主事。

不过这二人本身,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想来是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厂卫系统权柄虽重,但在政务上却几乎没有什么发言权。

正说着,就有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武官,主动找上来攀谈。

经周怀恩介绍,此人正是最后一名守备,原羽林卫镇抚使胡献忠。

如此说来,四个守备里竟有一半是高配,那自己和麻贵的座次又该怎么排呢

“什么怎么排你和昨天一样,坐在张世邦下首就是了。”

张世邦下首

见王守业有些懵懂,周怀恩便给他简单科普了一番。

眼下大明朝的军制,实行的其实是双轨制,一是世代军户的卫所制,二是招募民壮的营兵制。

国朝之初,卫所制才是主流。

然而到了嘉靖年间,地方卫所弊端丛生,早已不堪大用,于是反被营兵制喧宾夺主,沦为了附庸。

现如今天下军籍之贵,首推厂卫亲军,然后是边镇营兵,再次为京城卫所,最次为地方卫所。

也因此,卫所里世袭的官职,也贬值的十分厉害。

譬如地方卫所正三品的指挥使,一旦转到边军营兵序列,多半就只能充任正五品的游击而已。

因此山海监四名守备当中,唯有张世邦算是高配,王守业属于平调拟升千户调转,麻贵和胡献忠反而算是升官了胡献忠因出身卫所,甚至还要排在麻贵之后。

正讨论着大明军制,就见张四维自里面出来,冲众人打了个罗圈揖,扬声招呼道:“诸位大人,监正传我等入内议事。”

众人这才急忙分作文武两列,跟在张四维身后鱼贯而入。

进到议事厅之后,就见当中有个三十多岁的文官居中而坐,昨晚主持会议的督管太监李芳,则出现在了左首的太师椅上。

这文官显然就是山海监监正白常启了,王守业偷眼打量,就见这人面白微须,五官倒还端正,就是一副宿醉未醒的样子,瞧着着实有些颓废。

众人行完衙参之礼,便各分文武落座。

王守业这时才发现,对面的文官序列里也多了两个生面孔,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应该都是品的小吏,也不知各自都司职些什么,竟有资格列席晨会。

等众人纷纷落座之后,那白常启却站了起来,向左右拱手道:“本官昨日因故,未能及时赴任,全赖李公公居中坐镇、诸位同僚实心用事,才让我山海监免于沦为笑柄本官在此,愧谢诸位了。”

说着他又深施了一礼。

众人忙也都起身还礼,口称不敢。

都说这白常启是个逢迎拍马的丑角,可看这番做派,倒也还算有几分担当。

等到彼此重新落座,会议才算是正式开始。

首先自是众人各自回禀,昨夜诸项应对措施的进展。

“京中各间寺院、道官的僧道,都在加紧排查之中,至今日卯时,统计出的夜不归宿者多达六十余人。”

“其中多半应与渡劫一事无干,暂时只能等这些僧道陆续回转,才好进一步锁定嫌疑。”

“考虑到进京云游的僧道,颇有不愿挂单受拘束,而选择租住客栈的,接下来我等准备抽调一部分人手,由内城开始排查各家酒楼客栈。”

“再有就是,是否可以让各家道官、寺院派人,去辨认那三个还遗有躯壳的僧道”

这是张四维、戴志忠的陈述总结,他们的任务最重,一时半刻未有成果也在情理之中。

白常启在考量之后,做出批示:“子维张四维字在查访期间,最好和道录司、僧录司多多沟通,其中若有眠花宿柳不守戒律的,大可交由二司法办。”

“至于登门验明遗蜕一事,暂时先再往后压一压等到筛选出走失之人,且相貌年龄与那些遗蜕相仿,再让他们前去辨认也不迟。”

这番处置,倒也算是有理有据。

看来严世蕃举荐他做这山海监监正,也不全是任人唯亲之举。

周怀恩随后的禀报,就要简单多了。

他和张世邦带人沿午门到东华门,来来回回搜了十多遍,也只查到三处疑似渡劫的所在,却并未发现任何遗蜕。

所以暂时也无法确认究竟。

为此,周怀恩提议由顺天府张榜,寻找昨晚在现场的目击者。

但这个提议被白常启毫不犹豫的否定了。

虽说眼下这僧道渡劫一事,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但朝廷对此尚无官方定论,下面自也不便贸然张榜明言。

最后轮到王守业和周吴晟发言时,原本应该由周吴晟做总结陈述的,可因周吴晟从头到尾都未参与其中,自然只能推给王守业。

王守业先是简单介绍了几件遗蜕的情况,随即主动提起罗汉树与佛光舍利之间,可能会存在某种渊源。

但虚晃了一枪之后,他又表示事关重大,短时间内还是要谨慎应对,等确认罗汉树一应弊益之后,再尝试将两者互联不迟。

他这是提前打个预防针,免得自己还没研究清楚那几个符篆,就有人想到了这茬届时上面若直接铺排下来,再想保住那罗汉树可就难了。

说完遗蜕的事儿。

王守业悄悄斜了周吴晟一眼,稍稍犹豫之后,还是主动禀报道:“监正大人,除了收纳遗蜕之外,昨夜周经历还发现了一桩异事某个曾直接用佛光舍利驱邪的赶考秀才,莫名其妙就有了起死回生的本事!”

“起死回生”

这四个字的吸引力,可比前面那些加在一起还要大得多,当即十几道目光,就集中到了周吴晟脸上。

周吴晟却是满面的羞恼之色,显然没想到王守业放着现成的青云之路不要,竟直接把这事点给破了!

等发现众人齐齐望来,他又急忙想要遮掩住怒色,可惜却没有川剧变脸的本事,面孔纠结扭曲,倒挤出两腮猪肝色。

“周经历,果真有这等事”

直到白常启忍不住点名发问,他才勉强压制住心头的恼怒,起身拱手道:“王守备所言,颇有些夸大那张秀才的确是救活了同伴,但要说起死回生……”

白常启又疾声追问:“这张秀才现在何处!”

“大人。”

周吴晟的脊梁又弯了些,将一张脸隐藏在帽檐下面,沉声道:“那张秀才并非真能起死回生,且非有缘人不能救昨夜他诊治了二十几个重病之人,仅有其中两人沉疴尽去。”

“而他在诊治完这三人之后,便吐血倒地且满面异色,如今正在赵文华旧宅昏睡不醒。”

白常启听完这番话,立刻转头望向了王守业,在得到王守业肯定的回答之后,明显露出了失望之色。

看样子,他多半也是想到了严夫人身上。

当下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岔开话题道:“以后不要说什么赵文华旧宅了,咱们山海监的衙门,就暂且设在彼处从明儿起,本官正式做衙办差。”

说到这里,白常启又指着敬陪末座的两名小吏道:“王守备,这二位是典簿马孟涛、勾管杨同书,待会咱们议完了事,你不妨先带他们回衙门,将一应遗蜕记录在案。”

顿了顿,又补充道:“就用你当初草拟的封印制,进行记录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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