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此多娇第23部分阅读(1/1)

公达一拍惊堂木∶「时近正午,今日庭审到此为止,退堂」

第八章

「完胜」

无瑕和解雨都欣喜异常,我租下的别院带着厨房,无瑕便亲自下厨素手调羹去了,解雨则围着我转了几圈,小声道∶「你这滛贼倒是牙尖嘴利的,怪不得骗了那么多女人」

「可少爷我却没把奶骗到手呀」

望着解雨清秀的容颜,我的脑海里想起了干娘说过的话,无论解雨到底是何方神圣,出于什么目的接近我,只要得到了她的身子,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可解雨却最善于保护自己,又是一种敢说敢作的做派,让我始终得不到机会。

「我才不让你骗呢」解雨口里说得明白,可眼中却罕见的流露出一丝羞意,让我心中蓦地大动,刚想有所行动,就听院外传来一阵吵杂的声音,还有人喊着我的名字,我一走神,解雨眼中的那丝羞意便不在了。

我心情不由得大坏,唬着脸出了院门。出乎我的意料,院外竟聚集了百多号人,把个悦来挤得水不通,管家曾富贵一脸的苦相,见我出来,彷佛见到了救星∶「好了好了,解元公出来了,大家有什么冤情尽管诉说吧。」

他话音未落,喊冤叫屈的声音便此起彼伏起来。我没料到上午的一场庭审竟具有这么大的广告效应,看来以后靠当讼师养家糊口绝对没有什么问题,可因为这帮人搅了我的心情,我便不想理会他们,而且我一眼看出这帮人里还夹杂着官府的密探,便要转身而去,却猛地看到了一对如秋水般晶莹剔透的眸子。

宝亭她竟易容成了另一副模样混杂在人群中,若不是我那对眸子,我当真认她不出。宝亭冰雪聪明,想必也发现了我在悦来的住所已经被人监视,才换了装扮混迹到人群中,看看有没有机会接近我。

我顿时改了主意,拱手道∶「各位父老乡亲,在下不过是一介书生,又是外乡人,为了与宝大祥的两代情意才替宝大祥辩护,诸位若是有冤屈,可以直接向知府文大人鸣冤,文大人素来清明,定会为诸公做主。若是有哪位乡亲不会书写状纸,在下可以代劳,其馀恕在下有心无力了。」

几番言语众人知道我绝不肯去替别人做讼师,便退而求其次,道能给我们写写状纸也成。

我看人数实在太多,用手指将人群划成几块,说这几日我都在悦来,想写状纸的大家都有份,只是要讲究个先后次序,一个一个来,说着指着宝亭所在的那一块道今日就写这些人的,明日请诳u迭c宝亭在的那群人自是欢喜,而其馀的人想到我已经下了保证,又是无偿劳动,也都心平气和的散了,只是有些机灵有钱的人就在悦来订下了房间,倒让悦来不费吹灰之力地赚了一笔。

宝亭有意落在了最后,我一连写了十七八张状纸,手腕都有些麻木了,才终于等到了她。

她显然已经听说了上午庭审的前前后后,看我的目光又比前日不同,那里面少了些感激,却多了许多敬仰和爱慕。

「累死我了。」

无瑕玲珑心思,借口四处看看有没有人监视,便拉着解雨一道离开了,房间里只留下了我和宝亭,我摔了摔胳膊,叫起苦来。

宝亭抿嘴笑了一笑,这是自从宝大祥出事以来我第一次见到她露出笑容,显然她心里也明白,上午的庭审几乎完全断绝了从帐目上推断宝大祥走私的可能,而缺乏证据的情况下想要得从自己父亲那里得到口供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官府剩下的有力证据就只是那些从宝大祥搜到的所谓赃物了,而那些赃物实在是有很多的理由可以推搪过去,也难怪她心情变得轻松了。

看她没动身子,我假意不满道∶「奶夫君都快累死了,也不过来给我揉揉。」见旁边没人,我调笑道。

宝亭闻言嗔了我一句∶「什么夫君夫君的」目光却又不由自主地瞥向了房门,那房门被无瑕关得严严实实,将屋子隔成了私密的空间。

这似乎让宝亭的胆子大了许多,犹豫了一下便站起身来,轻咬贝齿,袅袅娜娜地走到我身后,探出一对纤纤素手搭在我的肩头,替我拿捏起来。

虽然她的手法远不如萧潇无瑕,连玲珑姐妹她也比不上,可一阵惬意的舒爽还是从肩头涌向全身,宝亭身上那股淡淡的处子香气也适时的飘进我的鼻中,我不由得舒服的轻声「哼唧」起来。

或许这哼唧的声音像极了欢好的呻吟,我清晰地感觉到宝亭的呼吸渐渐的重了起来,偷眼看那双活动在我肩头的素手也渐渐红了起来,我心中暗忖,宝亭她倒不是个什么都不知晓的雏儿,刚抬起手想握住宝亭的手,门猛地被撞开,解雨一个箭步冲进来,后面却是有些手足无措的无瑕。

或许是和自己想象的场面有着巨大的反差,解雨见到我和宝亭衣冠整齐的一坐一立,一下子愣住了,半晌才讪讪笑道∶「嘿嘿,不好意思,没收住脚,没打扰你们吧。」

我不用回头就知道宝亭会窘成一副什么模样,那一刻我真恨不得拔刀将解雨劈成两段∶「喂,姓解的,好歹我曾经是奶的救命恩人,严格讲起来今后这三年我说是奶主子也并不为过,奶能不能有点尊卑的观念呀」

我忿忿地道∶「我知道奶六识敏锐,拜托奶把奶的耳力用在对付敌人上,不要拿来偷听奶主子的好事。」

解雨没想到我说得这么严厉,顿时涨红了脸,双眼瞬间便噙满了泪水,那望着我的目光竟是十分的奇特,说不出是失望憎恨还是委屈。

她就这么直楞楞的望着我,直到无瑕宝亭转过劲儿来,一齐上前想去安慰她的时候,她猛地一跺脚,反身跑了出去。

无瑕给我使了个眼色便忙跟了出去,宝亭知道自己追不上解雨,转过头来央求我道∶「哥哥,你去看看解家妹子吧。」

「她不会走远的。」就在解雨转身而去的那一霎那,我心中似乎隐约痛了一下,虽然她的容貌不比萧潇无瑕,脾气又大,可她还是让我心中产生了一丝牵挂,我不知道这牵挂是怎么来的,或许和一只小猫一头小狗呆久了都会有感情,惶论一个活蹦乱跳的俏丽少女吧,我就这样解释我心中的那阵隐痛。

不过听她的去向只是隔壁,而隔壁除了她压抑的抽泣之外又多了无瑕的劝慰,我便放下心来,对宝亭道∶「奶不知道,江湖风波险恶,现在不管教她,日后她的大小姐脾气早晚会害死她,那时后悔都来不及了」说着向隔壁努了努嘴。

我的声音颇大,隔壁的解雨自然听得清清楚楚,立刻嚷道∶「谁用你管了你又凭什么管我」

宝亭含笑望着我,似乎想听我如何做答,我没吱声,把她拉到墙角,示意她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宝亭大羞,摇头不肯,只是见我态度坚决,才勉强将脸凑了过去。

隔壁那边无瑕正在柔声劝慰解雨∶「┅┅姐姐不知道奶出身何门何派,可江湖上有妹妹这等身手的女子不会超过五个,想想她们都在过着一种怎样的日子吧,隐湖的鹿仙子辛仙子都注定了丫角终生,恒山派的练仙子也要一生陪伴青灯古佛,为什么呀还不是因洛u艘瓮b难找到与她们匹敌的男人,或者即便有这样的男人自己也不肯放下身段,白白的放过好姻缘。其实哪个女子不想得到男人的怜爱啊┅┅」

我也没想到无瑕竟说出了这么惊世骇俗的话语,或许是我让她抛却了世俗顾虑,变得大胆起来。

宝亭听得耳朵都羞红了,却见我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她便一动不动。

「那┅┅那姐姐奶呢」解雨似乎也被这个话题所吸引,边抽泣边问道。

「姐姐有他。」无瑕的声音充满了爱与自豪,我听了心中都是一阵激荡。

「姐姐现在才知道,有个男人管着奶是多么幸福啊。」

就算隔着一道墙壁,我也能感到无瑕发自内心的那种幸福,宝亭想来也感到了,偷偷地瞥了我一眼,那眼光轻轻柔柔的煞是撩人。

「奶愿意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做任何事情,甚至那些羞得说不出口的事情奶都心甘情愿地为他去做,这才是女人的归宿呀」

「真的吗」解雨的声音有些恍惚∶「那滛贼真的这么好吗」

还不等无瑕搭话,她就自言自语道∶「或许是真的吧,玉姐姐殷姐姐都是什么样的人物,都┅┅」她的话音越来越小,渐不可闻。

宝亭不敢看我,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她娇羞的模样让我心中一阵大动,我伸手猛地一拉将她拉入怀里,低头向那红润的香唇吻去。

我曾有过无数的女人,也曾吻过无数张火热的唇,萧潇的沉静玲珑的活泼无瑕的温柔苏瑾的冷艳都在我印上她们香唇的那一刻化为了动人的缠绵。

只是宝亭好象有些特别,一声「嘤咛」之后,宝亭的身子在霎那间变得异常的僵硬,就连她的唇仿佛也被石化了一般冰冷干燥,可奇怪的是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若隐若现的处子幽香却一下子浓烈起来,彷佛是世间最好的蝽药,刺激的我心火不仅未消,反而愈发高涨。

我炽热的唇轻轻在她的唇上啜着,把我的柔情蜜意一点一点的传递给她,一只细长有力的手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探上了她的私密之处,却只是轻抚着她的背。

渐渐地,僵硬变成了柔软,冰冷变成了炽热,不知不觉间一双柔若无骨的玉臂缠上了我的脖颈,在含含糊糊的一声「哥哥」之后,她的身子就像烈火燎原一般霎那间变得火热。

我的舌尖不费吹灰之力便顶开了她的齿,迎接我的是异常滑腻的同类,它的生涩在我熟练的教导下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接下来的缠绵让天下所有的美味失去了滋味。

我不知道如果不是我的手探进了宝亭的衣服里,这一吻会不会就这样天长地久地吻下去,不过宝亭是个传统的女孩,当她终于发觉了我的企图,她羞得慌忙按住我的手,头一偏枕在我的肩头,小声哀求道∶「哥哥,等奴┅┅嫁了哥哥再再遂了哥哥心意,好不好」

「不好」我长笑道,手却从她的衣服里抽出来。我虽然是个滛贼,可我不是强盗,何况宝亭心已归我,我也不必那么急色,何况门外已经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我看看窗外,果然夜幕已经降临,是到了用膳的时间了。

再见到解雨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在看到宝亭的衣襟略微有些散乱,她嘴里依旧嘟嘟囔囔的骂我「滛贼」,可我已经察觉到了她细微的变化,当我凌厉的目光对上她目光的时候,她的眼中开始闪过不易察觉的羞意。

和不少找我写状纸的人一样,宝亭也住进了悦来,而且就在我别院的旁边。而那些监视我的人见我并没有什么异样的举动,似乎都撤掉了。

可接下来的两天却没有了案审,等我费尽千辛万苦找到文公达的时候,他的一句话差点没把我鼻子气歪了。

「七日后,本府再审此案。」

我咒骂了一路,等回到悦来我的心情才平静下来,宝亭她们问明了情况,便说定是官府在重新收集证据,以利再审。

我当然明白,可李之扬明显淡出了这个案子,我便少了一个消息来源,而且随着李之扬的淡出,现在就连探望柳澹之都变得十分困难。

宝大祥所有帐目库存全部被官府查封了,即便我是讼师也无权查阅,而宝亭虽然记忆力惊人,可毕竟有些事情她没有经历过,对那些陈年旧帐她也不是十分清楚,一时间我真觉得无处使力。

眼看着在这儿白白浪费时间,我心中蓦地一动,七天,够我去馀姚一个来回了,何不去探望一下座师,顺便请教他一番,或许他老人家对浙江官场还有影响力吧。

第九章

把无瑕留在了杭州,与宝亭也好互相照料,而我带着解雨一路狂奔只用了半天功夫便到了馀姚。

地方上的人显然为家乡出了老师这么一个大人物而感到自豪,所以我很容易就在城外龙泉山下中山阁见到了我的老师,大明特进光禄大夫柱国新建伯王守仁。

「动儿,你来晚了。」

或许是因为怀中那个白胖婴儿的缘故,半年多未见的老师阳明公不仅没有衰老,精神反而越发矍铄,态度也和蔼可亲了许多,就连一向对我的称呼也由「别情」换成了亲切的「动儿」。

「他他就是阳明公怎么和传说里的不像呀」解雨望着传说里的人物,一脸的迷惑。

自从老师一举平定了宁王宸濠叛乱以后,他就被世人神话了,那些说书的虽然版本不一,把老师形容的形象各异,可要么是如同诸葛孔明一般「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或者是像岳爷爷一般「气吞万里如虎」,没有一个像眼前这位瘦小干枯还有些驼背的五十老者,解雨心下自然奇怪。

「是你媳妇吗」

「我才不嫁给这个滛贼呢。」还没等我说话,解雨抢先道,老师闻言不觉莞尔。

说话间,从屋里袅袅娜娜走出一个二十出头的素装妇人,容貌秀丽,态度从容,颇有大家气度,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似乎是身体尚未恢复,老师见她出来,便把怀中婴儿交给了她。

我看她褙子上云霞翟文,竟是一二品诰命夫人才准许用的服饰,立刻猜到了她便是老师新纳的妾室,听师兄方献夫说她有了身孕,想不到已经生产了,连忙施礼道∶「弟子王动拜见师母。」

从怀里掏出一对宝石耳环并一只玉雕的小猴恭恭敬敬的递上去,道∶「这是弟子的一点孝心。」

又伸手摸了摸那婴儿细嫩的脸颊,道∶「说来也巧,弟子也是属猴的呢。」

我身上已经没有多少现银了,而大通钱庄的资金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动用,这份礼物还是宝亭从她逃亡时随身携带的百宝箱里千挑万选选出来的。

小师母还有些犹豫,倒是老师把手一挥,说这小子是个土财主,让小师母把东西收下了。

解雨和小师母逗孩子去了,老师把我领进了书房,让我坐下,道∶「动儿,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我说倒不是什么大事,还是老师安危要紧。其实老师见面的那句「你来晚了」已经让我知道,他老人家虽然退职在家,可中山阁并不是世外桃源,至少师兄定与他老人家有着密切的往来,否则怎会知道我要来馀姚呢

老师笑了我一句∶「油嘴滑舌」,却很奇怪地没有问我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转了话题道∶「你能结交桂萼,殊出为师预料。桂萼性情刚愎,又锐意功名,乃是入世的政客,和动儿你的性格大相迳庭。」

他见我想说话,一摆手,笑道∶「我知道,叔贤来函已经告诉我了,你与他结交的目的是为了朝中有人要弹劾我,想在朝中找一强援。你眼光远大,用心孝诚,为师实感欣慰。」

他停下脚步,转头望着我道∶「可动儿,你真的以为杨廷和能撼动我吗」

老师眼中乍露的精光让我心头一震,他瘦弱身躯陡然发出的强大气势竟与师父不遑多让。

我不知道这是他久经战阵积累起来的霸气或是别的,这一刻我清楚地知道任何人若是小看了他,恐怕都会尸骨无存的。

「其实今上心中最感激的两个人该是宸濠和我了吧。」老师语出惊人∶「若是没有宸濠作乱,先帝就不会御驾亲征,也就不会在途中溺水从而一病不起,在京城里安安稳稳的或许先帝的那些嫔妃就会给他生下一半个龙子来,那皇位岂能轮到今上呢而若是没有我击败宸濠,万一宸濠得手,这年号恐怕也不是嘉靖了。」

老师竟是如此看问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他接着道∶「虽然杨廷和眼下权势滔天,可那是因为今上年少,帝位不甚稳固之故。看皇上屡次挑起廷议大礼,又重用桂萼和叔贤,就知杨廷和死期不远,我又何必惧他」

「弟子也是这么想,不过,临死反噬,必定凶险,弟子怕他孤注一掷,东咬西咬的再咬着您一口。师兄进京总要些时日才能真正站稳脚跟呀。」

「动儿你不必多虑,本朝文武向来不睦,为师虽是文臣,却行武事。今上正与杨廷和为首的一干文臣争得不可开交,断不会开辟第二战场再与武将为敌。杨廷和也不傻,弹劾我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他现在也不愿与武将为敌,前些日子还托人游说我,以安我心。倒是你究竟遇到了什么难事,驻马杭州不前了呢」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老师他这般笃定,原来心中早有成算。把宝大祥的事情讲述了一番,心中却暗忖老师怎么知道我在杭州呢心中忽地一动,蓦地想起那天武承恩的话和他奇异的举动来,便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武承恩来过了。」

「你倒机灵。」老师赞了一句,解释道∶「他虽不是杨廷和一党,却和杨是同乡,私交尚厚,与我也有些交情,便来此做说客。」

沈吟了一会儿,道∶「丁聪文公达乃是杨廷和一党,与我素无交情,不过武承恩那里我倒可以书信一封,他是现职的杭州卫指挥使,对杭州官场或许有些影响。」

顿了一下,笑道∶「听说你和她女儿关系密切」

「这倒不假。」我并没有隐瞒,把武舞的事情讲了一遍,就连那晚在悦来的事情也没有放过。

老师的神色意外地凝重起来,在屋内来回踱了好几趟,才道∶「老武竟这般沉不住气。」

语气中竟隐隐有些责怪的味道。

我心中疑云顿起,涎着脸凑到他面前∶「老师,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学生呀那个武承恩生怀异术,您是不是早就知道啊」

老师却突然转了话题∶「动儿,今年是你的本命年吧。」

我点点头,他望着窗外悠悠白云,颇有些感慨地道∶「真是日月如梭呀,一晃十七年过去了。」

「十七年那不是我跟随师父的时间吗难道他老人家认识师父不成」我心中暗自揣摩。

老师没理我,自顾自道∶「动儿,你知道我门下弟子三千,可叫我座师的只有三人。叔贤少年得志,弘治十八年就中了进士,仅比我晚了六年,说起来我与叔贤谈经论道,实是亦师亦友,彼此获益良多;惟干乃至诚君子,有颜回之风,正德十一年中举后一直追随我左右,直到前些日子下狱。」

「弟子我也不差呀。」我讪讪道,我知道我的两位师兄都是一时之选,方献夫天纵其才却是方正之人,而冀元亨更是谦谦君子,我的性格显然和老师知行合一的思想背道而驰,他收我为弟子当时也让我觉得莫名其妙。

「而为师我自从隐居龙泉山以来,几乎足不出馀姚,中间仅仅去过应天府一趟而已。」

老师说的虽然平淡,却在我心中掀起滔天巨浪∶「那老师您是为我专程去的应天府喽这么说来,您真的认识我师父」

「岂止认识,李逍遥乃是我的同门师兄」

「啊」我实在压抑不住我心中的惊讶,忍不住惊叫起来,一个功在社稷日后定然名垂青史的一代名臣儒将竟然和江湖最有名的滛贼是同门,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是哪个门派哪个师父教出了这么两个性格如此迥异的高徒来

「为师幼时多异事,五岁尚不能言┅┅」老师缓缓道。

自从我拜了座师之后,我就留心起有关老师的事情来。听老师这么说,我立刻联想起那些传说来,在那些传说里老师乃是太师母怀孕十四月才生出来的,在老师出生的那天,他的祖母王岑氏梦见金甲神人自云中将其送下,故而老师原来的名字就叫做王云注1。

「那是我五岁的时候,我遇到了我的师父,他是我父亲在京城做詹事府少詹事时认识的一位异人。他收了我做记名弟子,并以一身精湛的内力加之绝世的医术将我闭塞的经脉打通,又授我内功心法来强身健体,十年之后,我在江湖历练,在居庸关见到了你师父,也就是我从未谋面的师兄李逍遥。」

提起三十多年前的往事,就连老师这样的大英雄也难免感慨万千,而我也是心潮澎湃,跟随师父多年,他老人家从没提起过自己的出身来历,而今终于有了线索。

「师兄比我大七岁,那时他已经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声,他一生喜好女人,于是化身千万,像什么「金燕子」「俏潘安」「花僧」之类的江湖名号在他名下能有七八个,当然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那个「鬼影子」。师兄他虽然风流却不下流,而且博学多才,为人豪爽,我与他一见如故,两人一同闯荡江湖整整一年,我俩足迹遍及神州,可谓大江南北任我遨游,山川名胜俱在我脚下,真是何等快意的一年啊」

老师的声音慷慨激昂起来,连我觉得有些热血沸腾。

「之后,在南昌师兄他参加完我的婚礼之后便飘然而去,我也回馀姚潜心读书,这一别竟二十馀年未曾相见。」

「那是正德三年,我被谪贵州龙场驿丞,师兄找到了我,说收下了一个弟子也就是动儿你,他要我将师父传下的内功心法剑法和医术整理出来,好传给你,我那时已是无意江湖,自是应允,你师父拿去后将内功心法与洞玄子十三经合而为一,就是你现在所学的洞玄子秘注十三经。去年他感到自己大行在即,便托我照拂你,这才有我的应天之行。」

我闻言不禁热泪盈眶,师父待我真是恩重如山呀心中百感交集,翻身在地叩首道∶「老师,原来您早就是我的师父了,徒儿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动儿,你现在该明白了吧。」

老师把我拉起来,道∶「我师父弟子只有二人,而师兄和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徒弟,就算师兄没有遗言,我也要好好照顾你。」

「弟子已经长大成丨人,照顾师父才是正理。」我诚恳的道,老师却哈哈一笑道∶「我这把老骨头有你两位师母照顾也就足够了,还是说说你自己吧。」

「那┅┅」我眼珠一转,把话题扯回来,问道∶「师祖究竟是何门何派那武承恩是不是也跟两位师父有关」

老师没回答,却把脸一板教训起我来∶「动儿,你行走江湖千万不要存有门户之见,一个门派的好与坏,需要自己去观察,要知道江湖传闻实在是有太多的不实之处了。」

这话我倒深有同感,不由自主地点头称是。

老师颜色一霁,才缓缓道∶「你师祖和你师父就是魔门日宗前后两任宗主,而武承恩则是月宗的高手。」

虽然我隐约觉得师父定与魔门有着密切的关系,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竟是魔门日宗的当代宗主,不过只有这样,许多萦绕在我心头的疑问才得以迎刃而解,为什么我的刀法与魔门的天魔刀法有很多相近的地方,为什么无瑕会说萧潇练的是天魔销魂舞,为什么师父会碰上鹿灵犀,为什么我会在牡丹阁被魔门中人相救,甚至为什么李六娘会对我青眼有加,这一切都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我其实是一个魔门弟子。

「可是┅┅」当这些疑问消散之后,新的疑问却油然而生。

「我还是真是个笨瓜啊。」我心中暗忖,李六娘,李逍遥的六娘子,按照六娘的说法,她该是师父的第六位夫人了,可为什么五位师娘都不知道她,我那些师娘并不是些醋坛子呀

还有,师父是日宗宗主,可日宗绝学大正十三剑和九天御神箭怎么不见了踪影,反倒教起我月宗的绝学天魔刀了呢那刀法虽然被师父改的乱七八糟,可应该还是天魔刀吧

老师说不要有门户之见,那他为什么不按照魔门的习惯称呼自己的门派为神教师父他真的淡泊名利,不以魔门为重,还是另有原因呢

「你的太师祖就是五十年前被隐湖尹雨浓斩杀的魔门门主李道真,那时你师父已经入门了,拜在了李师祖的大弟子也就是我师父门下,李师祖是魔门百年不遇的奇才,独领日月二宗,他门下的几个弟子便对日月两宗的武功都有所涉猎。师祖死后,我师父便继承了日宗宗主之位,而他的三师弟则成为月宗宗主。」

「动儿,你师父自幼就不喜剑法,倒是喜欢月宗的天魔刀法,说起来好笑,他做日宗的宗主,刀法竟比月宗宗主还要高超,只是他不喜欢魔门的一些做法,自己又是武学天才,便把天魔刀法改头换面,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老师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什么杀鸡杀猪的,也亏他想出这样的名字。」

我也不禁莞尔,老师接着道∶「因为你师父不喜剑法,你师祖就把大正十三剑和九天御神箭法传授给我。」

他朝书房墙壁一指,在雪白墙壁上挂着一把短弓,样式古朴典雅,在落日的馀辉中显得异常肃穆庄严。

「你看,那就是魔门四宝中的羿王弓」

我蓦地想起了老师当年「三箭定京军」的壮举,在平定宁王宸濠后,安边伯许泰和提督军务太监张忠为与老师争功,纵手下京军袭扰南昌百姓,又到府衙昼夜漫骂,一日校军,又欺老师是一介文臣,非要他在大军阵前表演箭法,不料老师他纵马如风,于三百步外一发三箭,俱中红心,京军再不敢欺。

「原来老师您身怀九天御神箭法绝迹,又有羿王弓在手,怪不得威震三军呀」

我摘下羿王弓,一入手便感觉到它的份量∶「此弓相传乃是春秋战国时晋平公所制,费时长达三载,弓背是黄梨木与本白牛角用鱼胶粘合而成,鹿筋为弦寒铁洛ua别看它短小,却是张五百斤的强弓,为师自先帝正德十一年巡抚南赣以来,平寇巨万,其间仰仗它良多,现在把它送给你了。」

我心中一阵激动过后,想起况天就死于箭下,便又问道∶「老师,你在军中可有弟子」

老师摇摇头∶「我当年平叛,手下不是文士,就是偏裨小校,加之相处时日甚短,便没在军中收徒。不过说起箭术,武承恩无论在军中还是在江湖都绝对可以排进前五名,在为师知道的魔门弟子中,除了为师,只有他练成了九天御神箭。」

「这魔门日月二宗还真是来了个大反串呀」我心中暗忖∶「日宗的弟子刀法高,月宗的弟子箭法强,难道这日月两宗是白叫的不成」

不过武承恩去暗杀况天未免匪夷所思,我便再度问道∶「那魔门目前究竟有多少弟子呢」

老师淡然一笑∶「动儿,为师只是先师的记名弟子,并不是魔门中人,魔门有那些弟子我也不清楚。知道武承恩的身份是因为他在那场校射中看出了我的九天御神箭法之后找上了我,当时他是京军的一位都指挥同知,看到我的箭法还以为我是他的同门。」

「其实你也一样,你并不是魔门弟子,魔门行事毕竟邪恶,就连你师父师祖都看不顺眼,你师父并没有告诉你他的真正身份,就是不想让你和魔门发生什么关系。可逃避就是办法吗你师父师祖两代逃避了五十年,魔门不依旧存在,江湖不依旧血腥吗」

老师慷慨道∶「何况魔门分裂已经五十年了,俗话说「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魔门一统必是不远的事情,只是那时还有没有日宗的发言权只有神仙才知道了。像魔门,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抓在手里一样可以造福江湖造福武林,否则干脆将它毁灭。日宗的缩头乌龟政策实在有必要变一变了。」

我这才明白老师为什么把自己恩师所在的门派依旧叫做魔门,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不顾我师父的愿望而把魔门的真相告诉了我,他是想让我给魔门加上一付王道的枷锁,可我真的愿意为了那些所谓的正义投身到莽莽江湖吗

第十章

四日后我才启程回杭州,老师自是不肯离开馀姚,而经过他的一番分析,我也觉得在目前的情况下,老师应该是安全的。

老师原本要给武承恩写封书信,被我拦下了,老师他不喜魔门,而日月两宗又不和睦,我不想让老师欠武一个人情,只是央求老师替我和无瑕做媒,老师问了情况,竟说既然无瑕没有长辈,干脆我做她的家长吧,我自是喜出望外。

心思一定,这四天便只是用心学习魔门日宗的两大绝学大正十三剑和九天御神箭,老师又把原汁原味的天魔刀和天魔变整理给我,只是月宗的绝学天魔搜魂大法老师说它太过阴毒,只是交给我一本小册子,却告诫我轻易不要使用它。

日宗的这两大绝学自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学上手的,我也只是大致了解了其中的剑招变化和箭法的一些要领,剩下的可就需要时日来体会了。

不过,饶是这样,老师他也少见地赞了我又赞,直夸我是天才。

「你嘿嘿地傻笑什么」解雨一路问个不停,她见我小师母体弱,那医学世家的血统便又开始发挥作用,于是老师顺理成章地把她打发到乡下替乡亲们看病去了,直到临走的时候,她才重新见到我。

「嘿嘿,奶这几天怎么没晒黑呀我那么多女人,还真少个黑里俏呢。」和她自然有吵不完的话题,一路之上倒也不寂寞。

到了杭州我才真正的笑了出来,和无瑕宝亭在一起玩着吊子牌的竟是玲珑

姐妹俩并没有顾忌解雨的存在,也没有想到日后宝亭可能会是她们的大姐,在见到我的一刹那,姐妹俩就像是见到了分别多年的亲人,忍不住飞奔进我的怀里,那满心的喜悦让两张俏眼在瞬间变成了两朵盛开的鲜花。

「想死奴家了」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我低低的漫吟千转百回,一时间屋子里的众女都变得多愁善感起来。还是我在玲珑的脸颊留下炽热的吻之后,女孩们才嘻嘻笑了起来。

「萧潇回苏州了吧苏瑾呢」玲珑既然能够放心地离开苏州,显然那里已经有了合适的人接替,除了萧潇,还能有谁呢

「爷总是惦记着萧潇姐姐。」玉玲抿嘴笑道,顺手把一封信递给我∶「她回来了,我们也见到了苏瑾姐姐,干娘说萧潇姐姐见多识广,便让她留下筹备秦楼的事情,我和妹妹也就脱了身。只是┅┅」

她犹豫了一下,瞥了解雨一眼,才道∶「只是爷你听了别着急,苏姐姐她受了点轻伤,不过干娘说不要紧,养几天就好了。」

我心中一紧,苏瑾那玉洁冰清的容颜在我脑中浮起,她孤身在外漂泊了多日,是不是引起了别人的窥觊

不过想到干娘总不会骗我,而拆开那封信一看,果然是萧潇写给我的,信中极尽思念之情,至于苏瑾受伤一事只是略略提及一笔,说她并无大碍,我便把心放回肚子里。

转眼看到无瑕眼中射出万道柔情,却不敢像玲珑一样放纵自己的情怀,便特意问候了无瑕一番,才转头问宝亭这几日案情的进展情况,官府有什么动作没有

宝亭说这几日官府那里并没有什么动静,不过从其他的渠道得知原来宝大祥首席大档手周老师傅的儿子现为霁月斋首席大档手的周哲已经从扬州来杭了。

「官府恐怕要从那些赃物入手了。」宝亭最后道。

宝亭对官府没收的那些赃物一无所知,还是我在杭州府衙见到了那些首饰古玩之后,她才清楚了其中一部分首饰的来历,因为那些首饰本来就是由宝大祥制作并售出的,而且在它们失窃后,大多在官府备了案,并且通知了宝大祥。

周哲此番来杭,该是为官府鉴定这些珠宝首饰的真伪吧。

现在没有证据说明宝大祥的总舵并没有参与到这些赃物的买卖中去,一切都是下属分号自己的行为;而且按照宝亭的说法,扬州店那里虽然收了赃物,可杭州店她有十足的把握并没有人收购过此类的珠宝首饰,偏偏官府就在杭州店搜查到了赃物,显然这是有人故意陷害,既然能把赃物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到杭州店,想来造出几份与总舵之间关于销赃的往来书信也绝非难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毕竟官府占据着主动,我只能见招破着招了。等把宝亭送走,我拉着玲珑的手细问起萧潇和苏瑾的情况来。

「萧潇姐姐和苏姐姐在快到苏州的时候遇到了强人打劫,多亏遇到了福临镖局的人,才把那群强盗打退,只是┅┅只是苏姐姐┅┅流产了。」玉玲边说边怯生生地望着我。

「流┅┅产」我大脑一下子变成了一片空白,苏瑾她怀孕了我离开扬州已经大半年了,她怎么怀孕了呢各种念头顿时纷踏而至,连我已经摸上玉玲新剥鸡头的手也僵直地停在那里,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