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客第29部分阅读(1/1)

谈判的对象,是一个故弄玄虚的家伙。”

在那双充满压力的眼光下,中年人没有丝毫不安,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说道:“我很感谢你先前没有直接把我毙了,而是给了我一个开口的机会。”

“我来自山里。”中年人放下咖啡杯,平静地看着沙发上的少年,“希望没有令你意外。”

邰之源听到这句话后陷入了沉默,而他身后的靳管家双眼更是眯了起来,寒意渐透。联邦的特权阶层与山里的反政府军向来水火不融,对方居然是山里来的人

邰之源思考片刻后,唇角泛起一丝微笑,问道:“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母亲已经拒绝了麦德林议员的求见,南水领袖应该不会让一个什么都无法承诺的人来进行这次谈话,如此看来,你在山里的地位应该不差”

“麦德林同志已经好几年没有进过山了。”中年人很自然地解释了邰之源的疑问。

“你在山里的排行是”邰之源微微皱眉,盯着中年人那张异常猥琐的脸。

“我直接协助南水同志工作。”中年人认真说道:“所以我有全权代理的资格。”

邰之源再如何冷静,在听到这个回答之后,眼瞳依然忍不住缩了缩,而他身后的靳管家更是后悔了起来,如果早知道这个人的真实身份,他一定不会让少爷冒这种险与此人见面。

沉默许久之后,邰之源才轻声叹息道:“没想到竟然能够看到三十七宪历里最成功的间谍头目,这真是我的荣幸。”

第二卷 上林的钟声 第四十七章 影响整个联邦的谈话

“能够见到联邦里最神秘,最古老家族的继承人,而且还是这样一位年纪轻轻便兼富勇气与判断力的继承人这才是我的荣幸。”中年人似乎并没有山中那些反政府军的气息,反而像个商人一样温和地表达着自己对邰家的尊敬。

“我没想到你们这些反政府军的人物,居然也会像联邦里的政客一样拍马屁。”邰之源微微嘲讽说道。

“如果能让你的心情好一些,我不介意把马屁拍的再响几分。”

邰之源看着面前不远处的反政府军二号人物,将与资料中的那个形象逐步对照,却发现这两个形象怎么也重合不起来。

“不管是联邦还是你们组织内部,似乎对于你只有一个代号,那就是他。”他的心情渐渐平静,说道,“可是谈话中,总是需要一个称呼。”

“邰公子可以称呼我为山里人。”中年人说道。

邰之源平静而坚持地摇了摇头:“我不喜欢这种文艺腔太浓的称呼。”

中年人笑了笑,说道:“那你就叫我仲才好了。”

“好吧,仲才先生,我不想说什么你如何愚蠢之类的话,联邦有多少人想你死,这种事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邰之源知道自己面对的不是普通角色,而是联邦里非常麻烦的厉害角色,而且这是他成年以后,第一次真正以邰家继承人的身份,独立代表家族与各大势力之一进行谈话,所以他显得格外谨慎,多说了几句话,以争取时间让自己更冷静一些。

“请直接说出你的来意。”他盯着中年人难看的三角眼,直接问道。

“我带着山中七万战士的嘱托,环山四州一千三百万联邦公民的希望,南水同志的信任而来。”中年人的语气在这一刻显现的格外严肃。“我带着和平的意愿而来。希望能够得到联邦的回应。”

和平这是一个多么熟悉而又陌生的字眼,尤其是对于联邦政府与反政府军之间。反政府军在环山四州进行武力斗争已经多少年了虽然最近这二十几年,逐渐淡化了军事的色彩,但联邦上层人物都清楚,反政府势力的根基依然在他们的军事力量之上。双方无数年来的清剿反击,不知有多少人牺牲于其间,无数的鲜血已经染红了那座大山里的每一寸土地。和平

邰之源搅动咖啡的手指瞬间僵硬,微白的脸颊上渐渐生起一丝怪异的表情。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反政府军二号人物开门见山,居然就抛出了这样一个重量级的炸弹

联邦政府与反政府军之间的和平谈判,不知道经过了多少轮,得出了多少次和平协议,然而最后都会因为某一方的背信弃义或是意外事件的爆发,而让这纸协议付之一矩。哪怕这些年来,反政府军里的温和派早已经登上了联邦的政治舞台,开始以非暴力的形象,寻求选民的支持,可是实际上,在那些媒体触觉之外的地区,政府军与反政府军之间的武装冲突,一直在持续。

如果说是一般的和谈,邰之源断然不会如此震惊,但他眼前的这人既然是反政府军的二号人物,深得南水信任的中坚力量,他所说的和平,自然不是那些纸面上的和平,而是真真正正,可以落到实处的和平。

“您应该和总统办公室或者是国防部直接联系。”邰之源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那丝隐隐激动,平静说道:“如果贵方真的愿意让联邦回到没有内战的和平时期,我会代表邰家对此表示十二分的欢迎,并且马上对环山四州进行全面的支援。”

这话说的很漂亮,实际上等于没说。政府与反政府军之间的和平谈判,本来就应该是由那些政治家与职业军人去谈,邰之源并没有参与其中的冲动。他知道这固然可以为自己带来丰厚的政治资本以及公民中的美誉度,但是这种注定复杂而风险极大的事务,一不留神,便会成为吞噬一切的黑洞。

“邰公子说笑了,如果能和联邦总统或者那些军人谈,我自然不会来找您。”中年人平静回答道:“联邦政府习惯了背信弃义,如果我们真的放下了手中的枪械,停止了装甲车的发动机轰鸣声,说不定第二天,便会有无数机甲与飞机开始进攻山区”

“那您也不应该找我。”邰之源尽可能平静地说道:“我只是一个还在读书的年轻人。您不能奢望我能做些什么。”

“可是各大势力里所有人都想抢在这个时候接触你,因为大家都知道,成丨人礼之后,邰夫人便会将家族事业逐步放回到你的手中。”中年人微笑着说道:“更何况,邰夫人不是那么好见的。我不是麦德林议员,我是一个还在联邦战犯名单上的人,如果我敢在首都特区亮明身份求见,想必三分钟之后,就会有无数的军人开始追杀我。”

“这话倒不错,要见我这样一个学生,总是件比较容易的事情。”邰之源说道:“可问题在于,虽然我刚刚完成成丨人礼,可是依照家族的规矩,我也不可能马上就决定家族里的一切事务。”

“我相信邰夫人会逐步将决策权转移到你的手上。”中年人平静说道:“神秘低调了无数年的邰家,虽然今年依然没有宣扬你的成丨人礼,可是逐渐来到梨花大学的那些人都证明了,邰夫人并没有继续向公众隐瞒您存在的意愿如果我猜测的不错,梨花大学的学习结束之后,您会进入军方,说不定还会去西林前线,积累军功,然后开始进入政府部门开始事务性的工作,大概在十余年之后,您就开始要进入政界,为那个最后的目的做准备。”

“最后的目的”邰之源的眼睛眯了起来,他再一次发现,这个在联邦档案里无比神秘的男人,果然不是一个能够被轻易控制的人物,至少对方拥有一个极为强大的情报系统和分析判断能力,这种能力本身就足以令人震惊。

“除了总统堂堂邰家第一次走出幕前,还会对什么台面上的角色扮演感兴趣”中年人微笑着说道:“不过那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我们现在谈的是马上的事情。”

谈到马上的事情,这位中年人的语气变得严肃而慎重许多:“联邦军方最近一直在做对山区武力入侵的准备,让南水同志以及我在内,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联邦连年的禁运和制裁措施,让山里的物资极度匮乏,联邦里同情你们的公民,就算想继续前些年的秘密捐助,却也因为渠道的不通畅,而无法送抵你们的手中。而且因为麦德林议员的存在,你们在环山四州的民众支持基础也被分化了许多。”

邰之源轻易地点出了反政府军眼下的窘境。“支持你们的人越来越少,所以你们才想到了和平这两个字”

“时势比人强。”中年人的眉宇间闪过一丝沧桑之色,“所以我带着诚意而来,寻求您的家族的回应。”

“我依然不能理解。”邰之源并没有因为对方一语揭穿家族将来对自己政治前途的安排,而感到丝毫不安,冷冷说道:“就算我已经能够在家族内部做出决策可是这和你们反政府军与政府之间的和平谈判有什么关系我从来不否认家族对联邦政治的影响力,但我也从来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就可以改变整个联邦政府的态度。”

“可是你可以试着改变联邦总统的态度。”中年人看着邰之源,微笑着说道:“明年便是总统大选,我知道帕布尔议员已经与夫人见过面了。”

邰之源端起咖啡杯,却没有喝,沉思许久。这位反政府军的情报头子,再一次向他证明了,他属下那些情报网络强悍的力量。

中年人并没有因为邰之源的沉默而住嘴,继续平静地分析道:“所以说,有几点让我必须冒险前来与你进行对话。一,相对于本届联邦总统与政府,我们反政府军更为信任帕布尔议员的道德水准。二,帕尔布议员虽然在中下层联邦公民中的声誉极好,但对于首都星圈,尤其是这个选民最多的大区而言,这个出身于东林矿工家庭的律师始终还是一张有些陌生的面孔。他需要一个爆炸性的新闻事件,帮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广大选民的认可。三,帕布尔议员没有从军的经历,从来没有表现过他在处理突发事务时的魄力与决心,在国家安全方面的能力一直广受人置疑选举当中,这毫无疑问会成为竞选对手攻击他的软肋。”

“所以我们希望邰家能够从中帮助,让我们与帕布尔议员直接谈判达成和解的协议。”中年人继续缓声说:“我们信任邰家的风度以及帕布尔议员的政治道德操守,而一旦协议达成,帕布尔议员,也会从中获得极为美妙的政治资本,从而确保他明年在总统选举中的成功。”

不得不说,这位反政府军的情报领袖,也是一位非常出色的说客,在这一瞬间,邰之源承认自己有些心动,心动之余却是更加警惕,一个反政府军的家伙,居然比首都管理委员会外的那些职业掮客更加老练,这样的人物,实在是不可掉以轻心。

“你们需要什么样的条件”邰之源平静问道。

“帕布尔成为总统之前,开始进行谈判,谈判途中,联邦军方集结的部队是不是可以先休个假同时联邦政府的经济封锁是不是可以私下开个口子”中年人笑着开价:“帕布尔议员当选为总统之后,自然是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第二卷 上林的钟声 第四十八章 历史当事者

长久的沉默,证明反政府军提出的这个请求,对于邰家,对于邰之源,对于他和他的母亲已经确定将要支持的帕布尔议员来说,都是一个极有诱惑力的交换条件。

邰之源十分清楚,如果不是现在环山四州复杂的政治环境,以及联邦鹰派人物一日强过一日的武力压力,以南水领袖为首的反政府军肯定不会主动提出和平的请求。然而他不得不承认,即便如此,反政府军依然有足够的筹码以换取相应的条件。

“竞选前期进行谈判,帕布尔议员无法影响到联邦政府的内部决策。”邰之源打破了沉默,提醒对方。

“帕布尔不能,但是舆论能,邰家暗中拥有的影响力能。”中年人平静地说道:“如果让联邦公民们知晓,总统候选人帕布尔议员,正冒着极大的政治风险,与我们这些凶残的反政府军进行和平谈判而这时联邦政府却逆势而为,强行发起对我们的军事打击,他们一定会对联邦政府发出最强有力的斥责声。”

“我承认您所说的有道理,这种利益的交换确实也很有吸引力。”邰之源沉默片刻后说道:“但是我不能马上回答您的请求。请给我一些时间。”

“我不能在联邦核心区域停留太久,你应该很清楚。”中年人微笑着说道:“宪章局虽然不会来管我,但我对于国防部的那些猎犬和联邦调查局的蜘蛛们依然保持着尊敬,如果我在联邦境内停留的太久,也未免太小看他们了。”

邰之源将咖啡杯推到一旁,微笑着说道:“您既然已经冒险来了,再冒险多等几个小时,难道也不行”

“我今天之所以敢冒险过来,是因为我知道联邦政府的任何人都不会猜到我敢冒这种险。”中年人平静地说道:“如果呆的时间太久,这就不是冒险,而是愚蠢。”

“那我应该怎样联系您”

“我怎样进来的,以你的能力应该很容易查到,到时候请你把最后的决定告诉那位小伙子就行了。”

邰之源的唇角微微翘起,笑着说道:“这样我还必须保证那个小伙子在联邦境内的安全。仲才先生,您的考虑果然从来没有什么遗漏。”

“不,我甚至不清楚,从二楼下去之后,留给我逃命的时间还有多少。”中年人微笑着说道。

邰之源静静地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要分辨出对方这句话究竟是猜到了什么,还只是习惯性的玩笑话。片刻之后,他看着对方认真地说道:“您所考虑的不错。利益的交换确实是我所看重的,但我更看重的是联邦的将来如果有机会抓住你,杀死你,我并不介意通知联邦军方。”

“现在我没有通知。是因为尊重一位谈判者的角色。”邰之源平静说道:“您一旦离开舞会现场,也许我真的会让联邦政府想尽一切办法捉住您一直有一种说法,反政府军如果没有你,早就成了政府手中的一盘菜。这种诱惑,其实并不比达成和平协议来的更小。”

听到这番话,中年人微微笑了起来。与联邦政府斗争了这么多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联邦的特权阶层,是多么的想要山里的事业毁诸一旦,这些联邦真正的控制者们,是怎样的冷酷无情,但他确认对方至少在这一刻不会动手,因为这并不符合对方家族的真正利益。

他这次冒着巨大的风险,甚至不惜暴露隐藏在联邦内部最成功的间谍属下,也要与邰家的继承人见面,一方面是因为反政府军的形势确实已经十分危急,而还有很重要的一个私人理由,则是他想亲眼看一看,联邦将来的新一代领袖人物,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种第一手的资料,远比任何的情报更要重要。

看到邰之源,中年人没有失望,又有些失望。没有失望是因为他确认这位邰家的继承者,并不是一个愚蠢之辈,而失望也恰恰是因为这一点,并且他看出对方对反政府军没有丝毫的同情或道义上的支持,谈话中所呈现的,全部都是赤裸裸的利益评判。

似乎猜到这位反政府军的二号人物在想什么,邰之源缓缓说道:“在帝国随时准备发动侵略战争的今天,反政府军的人,却依然为了那些虚无缥渺的道理,分化着联邦的人心,消耗着联邦的资源,牵制着联邦的军力在我的眼中,其实你们都应该算是叛国贼,宪章局不应该赋予你们法定的地位。”

中年人思忖片刻后认真说道:“你与你身后的家族是联邦政治架构的既得利益者,你的看法不见得是正确的。如果帝国真的入侵,我相信山中的战士在抵抗外敌方面,会比联邦四大军区的那些人表现的更为令人尊敬。”

“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不需要去进行评断。”邰之源说道:“任何说辞都无法改变反政府军在我心中的形象。”

“我们从来不在意联邦大人物们怎样看待我们的事业,也许在很久之后的将来,我们注定是不可共存的一对天敌,但至少在眼下,我们可以合作。”中年人说道:“猫与老鼠的共存,也许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我很想知道,谁是猫,谁又是老鼠。”

“民众的意志不可抵抗。七大家这种畸形的存在,即便再如何强大,终有一天,也会在历史的潮流面前,变成丨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中年人平静说道:“这是乔治卡林先生的论点,以此与你共勉。”

“这个我从来不会否认。”邰之源说道:“但我始终认为,你们才是人类社会的硕鼠。”

“道不同,仍然可以共谋,但话不投机,则不需要进行更深入的交谈。”中年人笑着站起身来,说道:“有任何好消息,请通知那个小伙子,如果没有好消息,我会在山中,替你朋友的朋友洒一杯酒,以为祭奠。”

邰之源笑着站起身来,没有理会对方这句心理上的攻势,说道:“最后一个问题,你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为什么确定离开舞会之后,联邦不会捉住你就像刚才你跟随许乐上楼时那样,确定没有危险。”

“情报,是一切力量的来源。”中年人很不符合他猥琐气质的优雅一礼,“而我的能力,则是一个秘密。”

邰之源沉默许久后,说道:“短暂的合作之后,我会在更长久的岁月里,以消灭你们的武装力量为目标。但我必须要说,在整个宇宙之中,我只佩服五个人,您就是其中之一,今天能够与您进行我成丨人礼之后的第一次谈判,受益匪浅。”

“我很好奇是哪五个人,不知道邰公子能不能满足我这小小的虚荣心。”中年人的眼睛亮了亮,恰到好处地展露出好奇。

“除了您之外,还有湖畔的那位匹夫,不知生死的乔治卡林,我家那位八代远亲,现任的宪章局局长,以及帝国那位据说十二岁就能达到机甲六级的公主殿下。”邰之源认真说道:“我的人生,以你们五位为努力的目标。”

“噢,人力有时竭,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方面,比如在情报这方面,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谁还能比我更强大,当然,这也依然是我的秘密,再如费城那位老人家,我想这个世界上也没有谁比他个人的武力更强大邰公子,不要太过勉强自己。”

“努力不见得要达到。”邰之源微笑说道:“其实我只是奢望,将来联邦里的优秀人物全部成为我的属下。”

中年人赞叹道:“世家子弟,虽然令人恶心,但这份自信确实可怕。”

反政府军的二号人物,就这样出现在了联邦的核心地带,然后悄然远去,就连一抹影子都没有留下,只是留给邰家一个可以追查的线索,只是如果邰家愿意接受反政府军的条件,那个线索则是邰家必须保守的秘密。

邰之源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在心中默数了几声之后,对身旁的靳管家说道:“准备一条秘密线路,我要与母亲进行对话。”

靳管家点头应下,他们已经为那个人的离去留下了足够的时间,如果对方真的落在了联邦军方的手中,也只能说明传奇也有失去光彩的那一日。

“他用的是施清海叔叔的身份。”靳管家向下属们发出指令之后,轻声说道:“施清海毕业于一院,是联邦调查局里很受看重的年轻一代官员,没有想到,居然是反政府军的间谍。”

“我更好奇,三十七宪历最成功的情报头目,为什么要故意留下施清海给我们。”邰之源闭着眼睛说道:“用一名间谍的生命,来作为试探家族诚意的安全阀,这似乎有些不符合那个人一惯的行事风格。”

“盯着许乐和施清海。”邰之源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保证前者不受马蚤扰,准备联络后者或者逮捕他。”

离开舞会的许乐,根本不知道那位“施叔叔”与邰之源进行了影响极为深远的一次谈话。此时的他,正心情低落地走在大学校园的雪树之中,浑然没有历史当事者的自觉。

他只是一个小人物,然而这个小人物,却间接导致了大时代的一次小小波浪的产生。

当然,反政府军势力在当前的困难时局中,连他们一向信奉的政治理念都可以暂时放弃,甚至那人冒了极大的风险亲自前来联邦谈判,想必就算这个世界上没有许乐这个人,他们一样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邰之源。但问题在于,如果没有许乐,那么这场舞会上,极有可能是麦德林议员的人,或者是别的什么势力抢在了他们的前面,说服了邰家以及邰家挑选的合作伙伴帕布尔议员。

玫瑰河畔的草地上依然积着薄薄的雪,在月光下泛着清淡的光芒。穿着礼服的许乐感到了一丝寒冷,他往手上呵了呵气,却并不担心自己会被冻感冒,自从跟随大叔练习那套奇怪的动作之后,他似乎再也很难生病了。目光从头顶的双月向着东方的方向移转,看到了那幢熟悉的女生公寓楼,梅园依然在彼处,许乐的心却异常平静,他知道张小萌有秘密,但如果对方不告诉自己,他也不想再去探究。

礼服的里面全部是冷汗,知晓了邰之源那个令人震惊的身份,许乐的心情很复杂,先前那刻的对话让他很紧张,他很倔犟地在对方面前保持着平静,只是为了保有自己的那点自尊,哪怕小人物的自尊在联邦特权人士的面前,显得有些可怜。

h1区暂时不敢去了,虽然所有人此时都以为黑色机甲里坐的是邰之源,许乐依然不敢冒险。此时夜色已深,他忽然发现自己无处可去,又不想回到梨园铁门的房间里,这才明白,原来从东林大区逃往首都星圈一年之后,他依然只是一个孤独的可怜的家伙。

便在这时,他忽然看到寒冷的玫瑰河畔一处偏僻的河堤上,有一抹在夜里如火一般燃烧的红色,正在寒风中不停闪动,正是穿着红色礼服的邹郁。

夜河畔有孤女,许乐虽然很厌恶邹氏兄妹的为人,但见着这一幕依然止不住担心起来,向着河堤的方向安静走去,生怕惊动了对方,让对方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来。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靠拢河堤,便发现一个很熟悉的身影,从河堤外的霜草丛中飞奔了出来,直接将那袭红衣扑倒在地。远处传来邹郁的挣扎,低沉而愤怒的咒骂,呜呜的哭声。

许乐怔怔地停留在原地,他当然能分辨出眼前并不是一幕半夜强j的戏码,只是有些不明白,施公子这个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二卷 上林的钟声 第四十九章 余波

施清海的心情非常糟糕,从那位顶头上司来到临海的那一刻起,他的心情便没有好转过。

身为一名专业人士,他在联邦内部当了这么多年的间谍,一直小心谨慎地隐藏着自己的身份,完成了许多组织交付的任务。他确实觉得很累,但有时候想起来,也会觉得骄傲与得意。然而他没有想到,自己在联邦境内辛苦努力了这么久,却因为组织一个突然发生的想法,便要面临如此凶险的局面

无论反政府军与那位太子爷的谈判结果如何,施清海知道自己的身份再也无法隐藏,就算联邦方面暂时不理会自己,但在这件事情之后,邰家一定不会在意自己的性命。如果被联邦政府逮捕,迎接自己的必将是无期徒刑。施清海知道自己的面前已经没有任何光明可言,只看那道黑暗什么时候会来。

他也曾想过就这样离开,但在联邦中,他又能走到哪里去除非他回到环山四州里,可是组织没有给他命令离开,他无令而回,和背叛组织也没有什么两样。

在反政府军的事业中,他们这些人,只是时刻可以被牺牲的棋子,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安全,这个事实令他的心情很糟糕,那张英俊的脸庞上充满了阴郁的线条。

他坐在玫瑰河堤旁,等待着最后宣判的到来,结果没想到,却等到了一个红衣少女投河的场景。

将邹郁扑倒在地,看着这个女人冷漠的眼光,漂亮的脸蛋,对人对己都极为残忍的神情,施清海不知为何感觉到了无比的愤怒,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不过就是一个小男生没有挑你当床伴,至于要生要死”

被扑倒在草地上的邹郁眼眸里全是寂没之意,盯着施清海那张可恶的脸,忽然用力挣扎起来,像头愤怒的母狮子一样咆哮道:“都怪你都怪你”

邹郁并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喜欢那位太子哥哥,因为这两年里,她一共也只见过对方两面。但是这些年里,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说服她,她应该喜欢邰之源,必须喜欢邰之源。然而今天的双月节舞会,却让一切的一切成为了泡影。想到那位一直不吝于表示对自己喜爱的贵夫人,想到自己这些年的等待,她便觉得心中一片冰凉,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自己再去珍惜。

所以她离开了她的伙伴们,离开了舞会,来到了安静的玫瑰河畔。或许只是想在寒月里祭奠自己的过往,不曾想却招来了一头饿狼。

施清海是个很秀气的家伙,但力量却是非常大,被他摁住手腕的邹郁,再如何挣扎也没有办法起身。施清海感受着身下弹嫩的身躯,在时刻准备死亡的当下,却忽然感觉到了一丝许久不见的刺激。当了好几年的花花公子,他对女人似乎都有些麻木了,可是今天的草地上,看着近在咫尺的邹郁那张无助而阴狠的漂亮脸庞,他却渐渐有了反应。

寒冷的夜里,这一对敌对的男女,因为彼此不同的遭遇而生出了同样失望和悲哀的情绪,滚在了草地上,狠狠地互相对望着。邹郁发现自己的力气远不如这个男人大,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后,腰腹用力,一口咬到了施清海的手掌上。

施清海的英俊面容一阵扭曲,手掌背面顿时流出了鲜血。他一阵恼怒,一巴掌拍在邹郁的头顶上,骂道:“你还当我真怜香惜玉”

邹郁冷冷地看着他,说道:“要不你今天杀了我,要不你就等着被杀死。”

“这种威胁有一次就够了。”施清海盯着女人脸上那抹狠厉,忽然觉得很刺激,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不要忘记刚才在花园里,你威胁我的时候,我是怎样对付你的。”

施清海薄唇上的伤口,验证了舞会后花园里那一幕的香艳与激烈,薄雪草地上的年轻男女似乎同一瞬间想到了那一幕,眼眸里都生出了些许怪异的情绪,几乎是同时做出了动作,狠狠地吻在了一起。

许乐站在树林边缘,怔怔地看着河堤畔的这幕景象,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故事竟然会发展成香艳的戏码,心想施公子这个流氓果然是流氓,而邹郁这个变态女人果然很变态,不由对他们生出无限敬佩之意。

没有他的事情了,他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有些无趣地挠了挠头,往梨园铁门处行去。

第二天十一点钟左右,临海州一幢公寓楼某个房间内,响起了自动闹铃的声音。施清海马上睁开了双眼,虽然在所有同事的心中,他都是一个懒到了极点,堕落到了极点的花花公子,但是一名间谍所养成的良好生活习惯,总是在某些细节处发挥着作用。

躲开床下那些散乱着的酒瓶,施清海走进了洗浴间,用极快的速度梳洗打扮之后,又给自己做了一份极富营养的早餐吃了,开始阅读今天的电子报纸。看完报纸之后,将盘碟扔进水池中,他走回了卧室,开始看着床上那个犹在酣梦之中的女人发呆。

窗外已是寒冷冰雪天,窗内却是温暖如春,大床上的那个女人全身赤裸,红色的礼服扔在了床的一角,同样是大红色的丝绸薄被,胡乱地搭着露出了光滑如玉的后背,腰臀处那道触目惊心的销魂曲线。

女人面朝着窗户的方向在睡,只将自己曼妙的后背展露给了施清海,像玉一般的肌肤与大红色的丝绸一衬,显得格外诱人。她那丰润的臀被遮住了一半,修长光滑的大腿全部被遮住,只能看出隐隐的线条,更添媚感。

施清海忘记了昨天夜里喝了多少酒,他这一生不知有过多少次这种露水姻缘,但是静静地看着床上的女人,看着她那充满了魅惑力的曲线和那一头如波浪般自然散开的头发,心里却有些异样的感觉。如果不是因为他陷入了时刻被联邦逮捕的恐慌中,他或许永远不会和这种麻烦的人物发生性关系,尤其是他很清楚这个女人的背景以及她的冷酷。

“不要装睡了。”施清海冷漠开口说道:“我今天还要上班。”

邹郁在床上很慵懒地翻了一个身,双眼依然紧闭着,眉间残留的那些残妆并不难看,反而有一种雨后红花的艳感。她下意识里将大红色的薄被向上拉了拉,遮住了自己的胸部春光,才缓缓睁开了双眼,问道:“几点了”

“十一点。”听到邹郁有些沙哑的声音,施清海这个花花公子竟有些心神摇荡,想到了昨天晚上的疯狂,床上这个女人看似滛荡实则生涩的迎合,起始的紧涩,最后的河流。

邹郁从床上坐了起来,背过身去开始穿衣服,微微低头,冷漠说道:“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昨天夜里发生的事。”

“我也是这样想的。”施清海平静说道。

邹郁的背影微微僵了僵,片刻后说道:“以后不要说认识我。”

“我也是这样想的。”施清海的回答依然是这样的平静而冷酷。

邹郁穿好了衣服,走到了公寓的门口,然后全无预兆地放声痛哭,泪水从她的脸上像雨水一般洗过,把那些残存着的妆粉哭成一片花,一片残花。

施清海静静地看着她,知道这个女人不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态度而哭,或许是在哭某些她自己都不能完全清楚了解的事情吧他知道邹郁是真的在哭,撕心裂肺地哭,无比绝望地哭,哭过去,哭当年,哭自己,哭他人

这位联邦调查局的流氓官员无比了解女人,女人哪怕哭的时候,都会无比在意自己哭的好不好看,只有真的把自己当破罐子看待时,她们才会咧着嘴,冒着鼻涕泡,痛苦地扭曲五官,就像此时的邹郁。

“不要哭了。我都是快死的人都没哭,你有什么好哭的。”施清海的表情格外阴沉。

便在这个时候,公寓里的通话器响起。施清海拿了起来,注意到红色的光芒从通话器上响起,这代表着是一个来自未知线路的秘密电话,并且已经穿越了调查局对下属职员的法定监听。他沉默了片刻后,接通了电话,然后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初步设想达成,我们需要更细节的东西。”

就这样一句话之后,电话戛然而断。施清海的脸色越发的凝重,此时他还不知道昨天夜里那个中年人与太子爷的谈判细节与结果,但这个电话表示,这次谈判似乎已经成功,而自己也不用马上开始逃亡了。

工作开始了,施清海放下了电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头时才发现那个红衣的女孩儿早已经消失不见。

“最近我会非常忙。”

许乐安静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有回答,非常认真地听着施清海的话。

“你知道我是调查局的官员,经常要执行一些见不得光的任务,所以说不定哪天我就会消失不见。”施清海在电话那头轻松地说着:“如果哪天我真的失踪了,你不要太担心,也不要试着找我。”

声音轻松,但许乐却嗅到了一丝不怎么吉利的兆头,他想开口询问,却从朋友的语气中,听出对方不可能说出真实的原因。

“现在的问题是,我的任务都是秘密任务,我失踪之后,也许调查局会对你进行调查。”施清海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极为认真,“你按照实话说就好,不要试图在那些专业人士面前隐瞒什么,你瞒不过他们。再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他们应该能调查清楚。”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认识邰之源的,现在也没有必要知道,我只是提醒你,如果我失踪后,你碰到了大麻烦,可以试着把他的名字报出来,相信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许乐一直安静地听着施清海的交待,但到了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再秘密的任务也总有执行完毕的那一天如果你的失踪代表着不再回来,我希望你还是能通知我一声,毕竟我在联邦里没有几个朋友。”

电话那头施清海的声音停顿了片刻,说道:“我尽量争取。”

许乐紧紧地握着手机,双眼习惯性地眯了起来,认真说道:“不管你现在处于什么麻烦中,希望你能保重。”

从这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