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客第46部分阅读(1/1)

外面,警惕地盯着许乐,然后分散开来,占据了茶舍的两个出口与街角。许乐看对方这种阵势,就知道这是怕自己和邹郁跑了。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低下身子用鞋尖将烟头踩熄,没有理会那些寒冷的目光,将烟头扔进垃圾箱中,反身走进了茶舍。

“看样子有人要来。就是不知道是你哥还是你爸。”许乐说道。

邹郁静静看着安坐的他,薄唇的左角轻轻向上牵起,化作一抹怪异的笑容,说道:“看样子,你还真是不怕。”

一辆墨绿色的野马越野车,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茶舍的门口。茶舍里为数不多的客人,诧异地望了过来,心想究竟是谁这般没有公德,破坏了饮茶的心境。当他们看到这辆军车上,走下来了几名神色冷峻的军官,才讷讷然收回了愤怒的目光。

自从与帝国的战争以来,联邦军队在公众心目中的地位形象,已经被提升了很多,在畏惧之外,联邦公民们也对这些在前线抛洒热血的士兵,多了一些敬意。

茶舍的门被猛地推开,一名二十几岁的少校军官沉着脸,在凌乱的风铃声中,几名下属军官的陪伴下,直接快速走到了窗边这桌旁。他神情阴沉地盯着桌旁的邹郁,压轻声音却没有压住愤怒和厌憎:“跟我回家”

来人正是第三军区作战部参谋少校邹侑,国防部邹部长的公子。自从邰之源的那个电话之后,这半年他一直老老实实地守在第三军区,没有离开过,直到前些天,他收到了邹郁离家出走的消息。

他自认为自己了解这个妹妹,无外乎便是双月节舞会上受了羞辱,或者是心情不愉快,便拿自己家出气,反正这些年来,邹郁离家出走也不是一次,所以他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怎么在意,心想过些天她自然就会回来了,或者是到时候在她的那些狐朋狗友处总能逮着人。

但没有想到这一次邹郁的离家出走却是玩真的,整整失踪了十几天,邹郁原来的那些朋友,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情况似乎有些不妙。邹副部长夫妇二人不知道在家里有没有大吵一架,但总之邹侑用最快的时间,从第三军区赶了回来。

堂堂国防部长家的女儿失踪,如果再闹出什么丑闻,或者真有什么不测,那是不可接受的。邹应星副部长虽然也担心自己的女儿,但总不可能让联邦政府的公务人员替自己查找,邹侑动用的人手,基本上是来自第三军区的人。

今天好不容易得到了妹妹的行踪,邹侑不敢怠慢,第一时间赶到了茶舍。看见邹郁那张未施脂粉,略显憔悴的脸,他一方面是松了口气,另一方面则是无穷的怒火涌上心头。至于邹郁身边一直在低头喝茶无语的那个年轻人,根本没有在他的注意力中。

“弄清楚你是谁”邹侑压低声音,狠狠地低哮道:“给我回去”

邹侑重复了第二遍,邹郁似乎才发现了兄长的到来,她的脸色微白,似笑非笑中夹着一丝冷意,抬头骄傲地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跟你们回去做什么继续当你们升官晋爵的筹码”

这句话一出口,邹侑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旋即化成了愤怒。而一直低头喝茶的许乐,手指也微微一僵,他没有想到,如今做了未婚妈妈的邹郁,一思及当年与邰家的过往,竟会给出这样一种评价。

邹郁从茶座里缓缓地站起身来,双眼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微微仰起的下颌显得那样的傲然,唇角挂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

邹侑的目光落在了女生微微隆起的腹部上,身体一僵。

淡红色的纯棉花裙十分柔软地搭在腹部,就像是生怕影响到了里面的小生命。

邹侑眼中的愤怒须臾消失,变成了无穷的震惊与别的一些什么情绪,苍白的颜色迅速占据了他的脸颊。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颤抖着手指,指着邹郁的鼻子,想要骂什么,却半天没有骂出来。

“家里的脸,让你一个人全丢光了”邹少校从牙齿缝里逼出这一句寒冷到了极点的话,邹郁还没有结婚,连恋爱都没有谈过,结果肚子里却有了孩子,不论这个孩子是谁的,都是邹家绝对不能接受的。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行压抑下想要扇妹妹一个耳光的冲动,目光微垂,阴冷开口说道:“把她带回去。”

跟着他走进茶舍的两名军官,还有后来进入茶舍的几名便衣军人,互视一眼,看出了彼此心里的犹豫,却终究不敢抗命,走了过去。许乐坐在邹郁的外面,这些军人要把邹郁抓走,必然要经过他这里,这些军人不清楚他的身份,回头用目光向邹侑请示了一下。

邹侑此时的平静完全是强装出来的,他的内心早已无限暴怒,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妹妹,注意到下属们的目光,神情一冷,说道:“把他捆起来先。”

情报里说的清楚,邹郁这些天一直住在这个年轻男人的公寓里,虽然不知道这个年轻男人的姓名,但想必和邹郁腹中的孩子有关。在邹侑的眼中,如果没有什么意外,这个年轻男人已经等于是死人,但在死之前,至少要把某些事情交待清楚。

一名军官伸出手的同时,意外便发生了,许乐闪电般探出手,紧紧地握住了那人的手腕,然后抬起头来,看着邹侑说道:“既然她不愿意,就别带她走了。”

第二卷 上林的钟声 第一百零四章 林花谢了春红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虽然那名军官震惊于面前这个青年手掌中所传来的力量,但依然还是继续着自己的动作,身后还有一人跟着他一起扑了上去

风声随着动作而轻荡于空间之中,有虎狼搏兔于前,茶舍内不多的茶客们顿时变了颜色,心想那个小子大概要吃大亏。

如今的许乐,那次昏迷之后,已经成功地消化掉了体内的神秘力量,可以从最细微的程度上进行把握,封余大叔教给他的十个动作,早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本能,每一个被分解出来的小动作,或许没有什么规范,在实战中却显得格外精准和强悍。

还是那句话,论起打架这种事情,整个联邦大概也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再也没有任何意外发生,进身顶肩屈肘,啪啪啪几声闷响,许乐双足微分,右手空悬,脚下生根一般站在原地,而那两名来自第三军区内务科的军官,则是闷哼着被震开。

一人胸口被重击,锁骨生痛,一人脚上被狠狠踩了一脚,膝盖微微变形那种带着一丝酸的痛楚,侵进了他们训练有素,十分抗击打的身躯,竟让他们的肌肉开始颤抖,无法做出任何应对和下一步的动作。

最先动手的那名军官甚至看都没有看清楚许乐究竟是怎样出手的,只知道在那一瞬间,就像有十几个铁锤,从不可思议的方向砸了过来,砸的如此销魂,如此不可抵御,他虽然横臂挡了几拳,却依然被砸的身上酸酸舌上甜甜

军官抹去了唇角的鲜血,用震惊的目光,盯着面前的许乐,知道对方先前是留了手的,如果对方选择更要害的部位,自己此时只怕已经倒在了地面上,昏迷不再起。

许乐不是一个喜欢打架斗殴争什么风吃什么醋的人,更何况事涉邹郁及她腹中的孩子,没风更没醋,加之这本来就不是打架能够解决的问题,他的出手极有分寸。

他收回拳头,护着邹郁,看着邹侑,说道:“这里是望都,不是第三军区,也不是临海,总要替你父亲考虑一下。”

邹侑直到此时,才第一次真正瞧清楚了许乐的脸。他很轻易地便认出这张平凡的面容是属于谁的,虽然他与许乐只见过一面,但那夜邹家兄妹所受的屈辱,以及事后钩子的残废,加上邰之源的那个电话,让他对许乐这个人记忆格外深刻。

在这一刻,邹侑觉得自己派出来找妹妹的那些下属都是些废物,只知道住在公寓里的是个年轻人,却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的真实身份。

“居然是他”

邹侑的脸色在这一刻不知变幻了多少种色彩,心里不知转过多少个念头,进行了多少诡异的猜测,但更多的还是震惊疑惑。他不明白,邰家太子爷看得上的家伙,为什么会跟自己的妹妹在一起,孤男寡女相处十几日夜,并且妹妹还怀孕了

目光顺着许乐摊开的手臂轻移,邹侑发现许乐的手掌有意无意间,横在邹郁的身前,尤其是微微隆起的小腹前,这位性情阴冷的联邦少校,不得已把自己的思维,向着那些烂俗狗血的言情电视剧方向扭曲

兄弟,女人,失恋,疯狂,酒精,慰籍,失误,珠胎那个暗结,莫名其妙的第三者。

许乐只是一个下意识里护着邹郁小腹的动作,落在邹侑的眼中,便让他在脑海里编织了一个相当复杂,却又相当恶俗的故事情节,而且他越想,越觉得大概事实的真相便是如此。

问题在于这种所谓的真相太令人震惊,令人不可接受,令他以及他所代表的家庭感到羞辱。所以他的脸越来越黑,黑的似要滴出墨来一般,看着许乐的双眼越来越冷,冷的似要结成冰一般,双唇因愤怒而轻轻颤抖着,脖颈上的青筋时隐时现。

放在以往,因为此时仍然躺在医院的钩子,或是邰之源那个电话,邹侑都会给予许乐足够的尊重,哪怕是无比令他不悦的事情,因为对方是太子爷的朋友,而且太子爷亲自打电话交待过。然而今天,他发现自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此时的邹侑还没有理智想到,如果许乐真和自己妹妹在一起,对于自己的家庭来说代表着什么,也没有想到,如果太子爷知道这件事情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只是很直接地像个兄长一般愤怒了起来。

脖颈上的青筋一绽,邹侑愤怒地吼道:“把他给我绑起来”

这是第二次相似的命令,只不过第一次时,邹侑没有认出许乐来,把他当成了某位白痴的年轻公子哥,这时候认出了许乐,自然也想到了临海夜店门口,他被砸的那些拳头,他知道许乐是一个近战能力惊人的家伙,能够和钩子打成平手,所以当他发出命令之后,双脚很自然地向后退去,重重地挥了挥手。

军令如山,那两名受了伤的军官一咬牙再次冲上前去,而一直沉默站在邹侑身后的几名便衣军人,也同时冲了过来。许乐微微低头,提起双拳,踮起两只脚的足跟,顺着直冲面门而来的那根拳头,向后仰头十二度角,脚尖一错,像条鱼一样滑了过去,一肘尖狠狠地砸在一人的腹部。

拳风大作,却不像联邦传统遗产表演大会上那些花套架子,那些军人的出手极为刚猛致命,没有一点花招,直接朝着目标的要害处袭去,一跺足,一顶膝,一反肘,都显得那样杀气十足。

啪啪响声中,一路不知道倒了多少茶几,让舍内成为战后林场,倾了多少清冽茶水,化作多少茶雨。然而被茶舍内围观群众的惊呼一冲,时而飙起的血花一染,无论林或雨,都显得那般凶险与暴戾。

战斗结束的时间极短。

茶座的四面,倒着五六名穿着军服或没有穿军服的军人,这些极为硬气的汉子,额上冷汗直冒,试图想要站起,继续执行命令,但是身上的某些关节已然受损严重,根本无法用力。

许乐伸出大拇指,抹掉自己鼻孔流下来的那抹血,却没有抹干净,留在了嘴唇上面的肌肤上,配上满地表情痛苦的军中好汉,此时的他看上去,显得格外强悍与可怕。

在他的身后,一脸冷漠的邹郁轻轻扶着自己的小腹,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幕。在他的身前,一脸漠然的邹侑冷冷看着这一幕,似乎没有任何担忧。

身为一名军人,他们的本领本来就不是在打架上,而是在用来宣示联邦力量的武器上,就算许乐能打倒这几个人,难道还能将整个联邦军方全部打倒在地

许乐的心里也很明白这一点,他更明白面前这位少校的愤怒由何而来,身为一位兄长,忽然发现自己离家出走失踪十几日的亲妹妹忽然怀孕,谁都会陷入癫狂状态之中。如果是先艺忽然怀上了孩子,自己会愤怒成什么模样

他忽然想到了离开很久的妹妹,心情变得异常冰冷与难受。先前和那些军人动手的时候,他正是基于这些原因,一开始没有下重手,身上很是挨了几拳,直到最后,没有任何方法,才下了悍手,将那些军人击倒在地。

他看着身前的邹侑,开口说道:“够了我今天等你来,是要解决问题,不是要打架。”对方毕竟是邹郁的家人,许乐与邹郁无亲无故,如果想要保住那个孩子,总不可能和对方一直作战下去。

邹侑怒极反笑,呵呵冷声说道:“解决什么问题”

“孩子的问题。”许乐微微眯起了眼睛,说道:“邹郁需要你们这些家人,但我希望你们能够接受这个孩子。”

“孩子的父亲是谁”邹侑此时的目光绝对可以冷死人,他看着许乐,一字一句说道:“如果不是你,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说什么问题,如果是你你应该很清楚,你会面临什么。”

当邹侑问孩子的父亲是谁时,许乐微微一怔,准备开口说什么,但紧接着听到了邹侑后面的半句话,他抿紧了双唇,再次擦拭了一下唇上的血水,没有回答。

希望邹家接受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确实是很天真幼稚的事情,如果让对方知道孩子的父亲是一名联邦逃犯,这个未出生的孩子,更没有多少活下去的希望

“你很能打,你认识太子爷。”邹侑冷冷地看着他,“今天你能打倒五个人,明天我派一个排来,如果你能打倒一个排,我派一个连来你算定我在首都不敢动枪,但如果你真逼急了我,连炮我都能搞一门来,直接轰了你那个小单元。”

“你不可能永远守在她身边,我想把她抢回家,你永远没办法拦住。也不要想着太子爷那边能帮你什么,这是我们邹家的家事,他必须要给我们这份尊重。”

这说的都是实在的威胁话,许乐沉默片刻,说道:“你就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如果你敢动这个孩子,我会让你和你父亲非常后悔。”

“够了”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邹郁,忽然愤怒地摔破手中一直捏着的小瓷茶杯,用一种冷诮的神情看着场间唯一站着的两个男人,说道:“两个大老爷们,就只会说来说去,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一点,这孩子是我的关你们屁事我也是我的,什么时候轮得着你们管”

许乐心想,至少你此时要让家里认为这孩子是我的,当然与我有关。邹侑心想,你这死丫头两个男人的内心独白刚刚开始,便被嗤地一声止住,他们的脸色同时变得震惊与苍白,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

邹郁面无表情地拾起碎瓷片,在自己无妆清纯,因孕而宁静,美若林中朝花的面容上漠然直接地划了一道

渐渐的,鲜艳的血水从那道痕迹中渗了出来,林花谢了春红。

“跟父亲说,我要住在许乐这里安胎,不要再带着这些大头兵来马蚤扰我。”脸上挂着一道血水的邹大小姐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兄长,“你要抢我,或杀他,你就等着死三条命。”

然后她扭过头来,看了浑身僵硬的许乐一眼,眯起眼睛,微笑着说道:“陪我去医院治脸,顺便查查孩子长的怎么样了。”

血从她柔滑的下颌滴了下来,滴在地面上的残茶中,这个未婚的准妈妈一脸平静笑容,像是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痛。

第二卷 上林的钟声 第一百零五章 我的实验室上

细小的瓷片在若白瓷一般的脸颊上滑过,其实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这一幕落在许乐和邹侑的眼中,他们却像是听到了最令人心颤的动静。

少女面容似玉,冷漠如冰,一抹血痕骤现于上。没有女子不在乎自己的容颜,虽然耳下这抹伤口谈不上毁容,但这一划中所包含着的意味,却是成功地震慑了全场。

邹郁用这样一个冷酷到了极点的举动,告诉场中的所有人,她现在已经是个疯子,她根本不怕死。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又怎么会是能被他人所影响的人物

许乐和邹侑感觉浑身寒冷,怔怔地看着她的脸,听着她淡淡微笑说出来的话,心脏都抽紧了几分,感觉茶舍内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分。

邹侑的面色苍白,垂在军服旁的双拳紧握,说不出的心疼愤怒与恐惧,他今天才发现,面前这个被家人捧在手掌上的亲妹妹,竟然也可以如此强悍。兄妹连心,看着她脸上的伤口与血水,他下意识里向前了一步,却终究在邹郁冰冷的目光下停步。

“快送她上医院。”邹侑急促而愤怒地对许乐吼叫道。

许乐扶着邹郁向茶舍外走去,邹郁沾染着血点的手轻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微笑着,下颌轻抬着,说不出的骄傲与不屑。

茶舍内那些被击倒在地的军人终于困难地站了起来,他们紧皱着眉头,看着消失在门口的那个年轻男人背影,心里转过无数的念头。他们知道许乐的出手极有分寸,不然自己这些人绝对无法再站起来,而且联邦的军人,最佩服的便是实力坚强的人,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击倒自己这么多人的年轻人,当然不是普通人。

他们忽然想到,如果小姐跟着这样的男人,倒也不算太过吃亏。

公寓客厅的超薄光屏上,正播放着24小时新闻。宪历六十七年最重要的事情当然就是总统选举,虽然如今的选举还没有进行到如火如荼那个时间段,但是七对总统候选人,都已经开始抓紧一切露面的机会,向联邦选民们阐述自己的政治纲领,关于各方面的看法,以及不厌其烦地进行形象塑造。

毫无疑问,目前在民意调查中遥遥领先的帕布尔议员以及京州州长罗斯,已经成为媒体与民众心中最可能的下任总统人选,注意力与焦点,都放在这两对竞争对手之上。在联邦内部大和解一致对外应对帝国威胁的当下,分别拥有青龙山和解协议,以及环山四州大部分民众支持为政治资本的这两人,已经将其它的竞争对手远远地甩出去了一截。

许乐坐在单人沙发上,眯着眼睛看着新闻。他的注意力没有放在面色黝黑的帕布尔议员身上,虽然他很欣赏这位政治家老乡,他只是紧紧盯着罗斯州长旁边,那个面容平静,让人看上去就觉得十分可以信赖的老人。

麦德林议员。

正是麦德林议员的忽然参战,让罗斯州长得到了s2环山四州大部分民众的支持。这位出身反政府军的联邦议员,在环山四州民众心目的地位无可动摇。

临海体育馆事件,一共有三十七名无辜民众死亡,共计一百一十九名邰家安全人员及军方暗杀者死亡。在事后的调查中,又有十四个人或自杀,或被自杀。施清海最敬重的老师跳楼自杀,他也成了不能见天日的联邦逃犯,张小萌变成了天空中那几团火中的某一片烟尘。

许乐沉默地看着新闻上那个德高望重的老者,在心里不停地重复着上面这些数字,和那些令他永远无法忘记的伤痛。各式各样的人死去,张小萌死了,施清海失踪了,他的女人和他的孩子就在自己的身后,而所有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光屏上的这个议员。

然而在联邦的政治环境中,哪怕连间接的证据都没有,无论是联邦政府还是邰家,都无法揭穿麦德林议员背后隐藏着的冷酷。如果他们想要尝试着进行这个工作,反而只能成为此人进行政治宣传挑动民众的资本更何况在联邦内部,不知道有多少势力,在暗中支持着这个可能为他们带来总统职位的老家伙。

许乐的眉头渐渐皱起,渐渐平复,关掉了电视,回过头,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快要睡着的邹郁。此时的邹郁右半边脸颊都被包在雪白的纱布之中,双眼紧闭,看上去格外怯弱。

但许乐此时终于知道,这个未满二十岁的怀孕少女,为什么一直喜欢穿红色的衣服,原来在她的骄纵冷酷外表下,竟有一颗红发一般灼烫的心,怯弱这个词,只怕永远不会属于她。

落在娇嫩肌肤上的瓷片划的并不深,在医院经过简单治疗之后,他们便回了家,甚至连线都没有缝。急诊的医生只是涂了一层生物胶水,确认没有大碍,事后就算留下疤痕,也不会太深,到时候进行几次皮肤治疗,邹郁的脸上便再也看不到任何痕迹。

虽然不深,但那幕依然惊心动魄,许乐看到那道伤口,才明白只要这个红衣少女下定了决心,根本不在乎任何人反对,她用自己脸上的血,警告自己的家庭,生命这种东西,她不是很在乎。所以许乐的心情有些压抑,早知如此,或许自己不需要在这件事情里掺和的这般深他皱着眉头想到,面前的这位大小姐对人对己如此之狠,或许只是想用腹中的孩子,来表达对多年来环境的反抗,对家庭的背叛,而根本不在乎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

似乎感受到了那两道平静而深刻的目光,邹郁的眼睫毛微眨,醒了过来,她倚靠在软软的沙发上,神色复杂地看着许乐,开口说道:“你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

“你的身体现在不仅仅是属于你的。”

“我的就是我的,我可不是你那位流氓官员朋友的生育机器。”邹郁的目光有些愤怒,她现在很敏感于听到类似的话,许乐一直的沉默平静态度,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母鸡,而与自己一同生活了这些天的许乐,就像是一个养鸡的农夫,在乎的永远只是自己下的蛋

听到邹郁微显尖锐愤怒的指责,不知道为什么,许乐的心里也开始有一团暴躁的情绪在蕴集,他沉默了片刻后,缓缓说道:“至少这个身体不是你用来表明背叛态度的手段。”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敏感带,邹郁的敏感在于鸡蛋与母鸡之间的关系,许乐的敏感在于背叛家庭,寻觅自己这些字眼。他不喜欢这些字眼,甚至痛苦于这些字眼,他这短短的二十年生命中,最深刻交往过的那位女孩儿,便是为了理想献身,因背叛而死亡

邹郁从许乐的这句话中听出了淡淡的酸楚与痛,从许乐的眼睛里看到了想念与黯然,知道这个年青人是想起了张小萌,所以她闭上了嘴,不再多说什么。

“我是个大事不糊涂的人。”许乐忽然给自己下了一个定义,“但在很多小事情上,我的选择看上去都很傻,很天真,包括你的事情在内和我究竟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只是想让正确的存在,不正确的消失,也许改变不了什么,但我至少想改变一下我身边的人和事。”

他站了起来,微显落寞,向着洗手间里走去。杀人放火的还在侃侃而谈,出身富贵的不惜己命,矿区里的人们活的那般沉默,却强迫着自己乐天知命,这人世的不公从来都是很多很多。许乐知道这些,也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了这些,然而就像风中的树一直在摇摆那样,他的心也一直静不下来。日复一日枯燥的研究所工作,陪伴着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孕妇,他感到很无力,好像什么都做不到。

第二天的情况有所改变。

当那辆没有标志的黑色汽车驶入第一军事学院,经过了几层的芯片扫描和权限认定,再次进入熟悉而空旷的实验室内,许乐怔怔地站在桌前,看着上面的那排字符反射着光芒。

沈老教授病了,住进了空军总医院,今天的实验室里便只剩下了许乐一个人。呆呆地在桌前站了十几秒钟,没有看到桌面上像催命一样的命令,不再需要像操作机甲一样,快速地提取资料,计算数据,再送到沈老的面前没有忙碌,没有汗水与酸痛,只有安静实验室上方通风系统的轻微响声,许乐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然而只不过愣了十几秒钟时间,他那张平凡可亲的脸上便浮现出了一丝笑容,今天这间实验室,是属于他的。

修长稳定的手指,在宽大的光屏桌面上移动,向着实验室中控电脑连续发出了好几条指令。实验室的通风系统被调到了三级,关闭了不知多久的杂物舱门打开,自行清洁机器设备,开始嘀嘀鸣叫着驶了出来,开始打扫清洁。

前些天,他已经准备好了修理的材料,沈老教授的这间实验室,数据库的容量极大,而且存贮的各种自动工具与材料也是应有尽有,虽然不知道纯理论研究,为什么需要这些东西,但是许乐知道,自己十分需要。

很久没有握住的金属工具,用那种沉甸甸的感觉,让许乐感到亲切。只用了十几分钟时间,他便修好了实验室后方那台大型的除尘设备,随着嗡嗡的电流声不停响起,吸收了自然天光与灯光的空间里,那些细微的纤尘,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在等待除尘的过程中,许乐回到了光屏桌面前,眯着双眼,开始快速浏览实验室数据库,有了这十几天的工作为基础,他对这个数据库的熟悉程度已经到了一种令人吃惊的地步,一共二十一个索引树,只打开了六个,他便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生物电流在b型材料数据线中的传输。

微芯片与人体神经元的相互作用体系。

许乐看着这两个文件夹的标题,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最关心的便是自己体内的神秘力量与颈后的那块身份芯片,而眼前这两个已经被联邦科学家们遗忘了的资料,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两块极大的蛋糕。

快速地浏览了一遍这两个文件夹里的资料标题,许乐闭上了双眼,在脑中进行了一番梳理与辨别,最后他睁开双眼,轻轻地叹了口气。关于微芯片的技术,果壳机动公司研究所当然也颇有建树,尤其是研究所的数据库,与军方几大院校及科学院进行共享,许乐查到了很多东西,然而这些芯片技术主要是集中在应用型芯片上,无论是战甲机甲基地网络构成,都是冰凉的金属构造。

许乐真正在意的身份芯片,那种能够自行发射微弱脉冲的芯片,在这个数据库里没有丝毫踪迹。许乐并不失望,因为他很清楚,这种芯片技术除了用于定位和信息片段集合标识之外,对于整个联邦来说,没有太大用处,但偏偏就是这种芯片,却涉及到神秘的宪章局,无所不在的第一宪章

以他的权限密级,不可能接触到被宪章局严密封锁的那方面,甚至只怕军方的内部数据库里,都没有这方面的内容。

许乐把注意力转回了另外那个方面。此时实验室内的除尘已经结束,左手方全透明的操作间却依然不停地降低灰尘等级,许乐抓紧这个时间,在电脑的帮助下取出他所需要的b型传输材料,沉默地等在操作间外。

嘀的一声,除尘结束。

穿好了灰色的操作服,通过电子视镜及自动机械设备,许乐眯着双眼,小心翼翼却又无比镇定地打开了微电流模拟发生器,沉默地注视着光屏上的数据反馈。

“通过率损耗率”

许乐盯着真空箱内的通电材料,心里想着大叔当年在河西州外的山谷中,只靠十根手指,便控制机甲时的妩媚身姿,心生向往。

第二卷 上林的钟声 第一百零六章 我的实验室中

用封余的理论来说,人体才是第一序列的机器,而无论机甲还是战舰,都只是人体的外延,那些冰冷的金属构件,复杂的线路芯片,恐怖的火力喷射,必须听从人类的指令,服从人类的指挥。

就像驾驶汽车一样,无论汽车的速度有多快,但确定汽车方向的还是驾驶员的双手。

从这个方向进行探究,便会发现一个很重要的环节,人类的大脑活动与指令发出,怎样传递到各式机器之上人类联邦发展了这么多年,从最早期的手动控制,到数据指令程式输入,再到半途而废的人体拟真器研究这个很重要的环节,一直没有发生过革命性的变化。

在联邦与帝国的战场上,在那些攀行于山野之中的机甲中,幽黑太空的巨型战舰中,人类依然在通过这几种方式,将自己的意志,通过冰冷的金属转换为强大的能量。

以代表着联邦工程水平的m系列机甲为例,一直都是采用的指触式光屏操作,机甲的操控,主要考较的是机师的判断能力与程序语句的输入速度。当m系列机甲进入五代之后,操作舱的左手下方,又多了辅助性的操作连杆。

联邦科学家曾经尝试过,用敏感数据采集微处理器,布满机师的全身,直接捕捉机师的每一寸肌肤的细微动作,再将信号传递至机甲的中控电脑进行处理,最后变成成机甲的相应动作。这也就是已经成为古董的拟真器。

拟真器计划夭折了,因为经过长时间的实验,专家们发现了几个永远无法攻克的难关。

第一个便是数据采集的困难度,人类身躯构造看似简单,实际上却比最复杂的机器更为复杂,每一个人体动作相对应的变化,包涵了太多数据,肌肉双纤维的紧缩度,走向,血压,甚至是肌肤表面张力的变化这些细微的变化,要让数据采集微处理器全部识别,并且成功地转化为相应的动作,哪怕在中控电脑强大计算能力的帮助下,准确率始终也停留在百分之七十左右。而在惨烈的战场上,最需要精确与高速的机甲,如果只能保证这种程度的准确率,那基本上就等于是废物。

使用拟真器的第二个难关,发生在实验型拟真器投入实用后。当时负责实验的机师都是军方的王牌机师,他们的动作无比准确,没有丝毫冗余,可以强悍地控制自己的每一丝肌肉的颤抖,从而将拟真器操控机甲的动作准确率提高到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可是真正进入实战演练之后,不到十分钟,所以的王牌机师都因为虚脱而昏迷。事后发现,使用拟真器控制机甲,一方面要保证动作的准确与精密,另一方面又要不停地进行动作,对人体的损耗实在是太大。这些机师一旦发动机甲,想让机甲完全模拟自己的动作,他们便必须让身体中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块肌肉,都时刻处于随时调动的状态。

这个问题在实验前,一直没有研究人员注意过。因为所有的人都陷入了一种误区,认为军方的王牌机师,可以承受极为恐怖的训练,对于这种消耗自然不在话下。然而实验结果证明,如果让一名机师跑十公里都没有问题,可如果让他坐在椅上,不停地收紧腿部肌肉,再放松,再收紧,却不曾真正地跑动,如此重复数十次之后,肌肉纤维里的孚仭剿岫鸦岽锏揭恢址浅植赖某潭取br >

这种负荷,不是正常人能够承受的。

在拟真器计划夭折之前,其实军方还秘密尝试过更为先进的操控方法,那便是捕捉机师的脑电波,然后通过电脑加以分析,用以直接控制机甲。

可惜这个看似可行的计划,最终也以惨败而告终。因为学者们发现,他们再次低估了人类自身的复杂程度,尤其是脑部的复杂程度。人类大脑所释放出的脑电波信号太过紊杂,其中的有效信息片段,顶多只能占到百分之一。

如果想要成功捕捉脑电波中的有效信息,则需要更大功率的脑电波滤集器。然而在付出十几名机师死亡或白痴的代价后,这个计划再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可能。

许乐沉默地盯着监视光屏上不停回馈的数据,时不时在手边的白纸上记下一些关键的数值,时间已经悄无声息地流逝了几个小时,而模拟生物电流在b型材料线的传输状态,他也已经观察了几个小时。

等待数据结果的时间里,他会想到一些事情。在果壳研究所的内部论坛闲话版块里,他曾经见过一张帖子,用神秘的语气说道,当初脑电波直接操控机甲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宪章局方面不肯开放芯片技术,在那个帖子的末尾,明显也是联邦高阶研究人员的发帖者,用哀叹的语气说道,在可以想像的几千年之内,人类使用机器的方式,不可能产生别的方式,只能用那种极没有美感的手动操作

看帖子的时候,许乐一直沉默不语,因为他曾经看过一种很奇异的控制方式,不属于现在已知的任何方式。

那是在一年半前的河西州郊区,他藏身于大树中,亲眼见到封余大叔人在机甲之外,却凭借着那十根不停颤抖的手指,便成功地从机甲中控电脑手中,抢夺了m52机甲的控制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