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客第65部分阅读(1/1)

打在他的右臂上时,一道他先前根本无法想像到的巨力轰击而下,经过岁月锤打多年的粗壮手臂,竟是根本无法挡住这一击,被那股巨大的力量直接迫向了额角

徒手近身格斗时,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技巧没有任何用处,先前孔叔横臂于脸,所骄傲倚靠的便是自己恐怖的力量,然而双臂一触,他才发现自己最得意最有信心的力量,在这个模样寻常的年轻人面前,竟是不值一提

许乐一臂击下,如晨钟嗡鸣,孔叔左半边脸全部麻痛起来,脑中竟也有些嗡鸣,但他那双粗壮的双腿依然死死地扎根于地,没有移动半分。

他的力量已经全部沉到了下半身。然而下一刻,许乐的左腿也抬了起来,小腿骨上就像蕴着风雷之力,以三十度角的方位猛然劈下,直接劈在了孔叔运力最足的支撑腿上。只听得喀喇一声,孔叔那只扎根于地,不移半分,有若铁铸一般的腿,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断骨声

封余大叔教的十个姿式,早已融入了许乐的血脉之中,他随时随地可以使出那些精巧凶险壮烈的进身技,然而今天夜里他没有,一是因为他着急,二是因为他清楚,这个矮壮的中年男人是一个非常厉害的角色,用那些进身技并不见得能马上击倒对方,如果让对方暂时脱开战场,浪费了白玉兰那把小刀诱出来的好局,后面还会有很大的麻烦。

所以他出手便是横挂直打,就像那夜在林园里,一身军服,一脸稚嫩的李疯子,凶蛮不讲理到了极点的出手。

紧接着便是一腿劈出,就像某年在古钟号之上,那个微胖,满脸无害笑容的胖子船长,忽而敛神,风雷一击。

许乐是一个好琢磨的人,无论是机修方面还是战斗方面,他都会向优秀的对象进行学习,在事后不停地分析,所以他才会将田船长出腿时的姿式和角度记得如此清楚。

而且很奇妙的是,无论是李疯子那恐怖的出手,还是田船长的腿,好像和他自幼修习的十个姿式有些渊源,学起来无比顺手,效果十足。

今夜他便选择了此生遇到得最强二人的作战方式,横挂直打,三十度角斜劈,以硬对硬,没有给对方任何退让的机会,一臂打乱对方心神,一腿断了对方的腿。

那声腿骨脆断的声音之后,孔叔就像一座倾倒的铁塔一般倒了下去,箕坐在光滑的偏庭地面上,哪里还有半分高手的神采。在此刻,这位林家老太爷的贴身保镖,不可思议地瞪着面前不远处的许乐,面色苍白,似乎想起了什么,竟是根本忘却了断腿处的疼痛。

如果孔叔先前不是为了硬抗许乐的横挂直打,将力量沉于下半身,那么当许乐一腿劈过来时,他可能会被踢飞成七月夜空下的风筝,但不见得会受如此重的伤,只能说许乐蓄力已久的一挂一劈实在是强悍而巧妙到了极点。

“你姓李,你不姓许。”

孔叔的眼瞳急缩,面色苍白,盯着许乐那张朴实无华的面容,忽然颤着声音急促说道,他此时的神情,就像是想到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久远故事。

“你姓李”

“你是李家的人”

听着孔叔凄厉的声音,许乐怔了怔,旋即想到了自己猜想中大叔与费城李家之间的关系,不过他现在的颤抖力量早已隐于肌肤之下,倒也不怕别人从这方面猜出来一些什么,只是面前这个高手为什么此时会变得如此神情古怪,难道说费城李家在这些人心目的地位如此恐怖

“不好意思。”

许乐对地上的孔叔点头致意,然后看了身后低着头的白玉兰一眼,说了几句话,便转身离开。先前那辆黄铯的出租车,早已经被场间的搏杀吓得逃走,他要去机场,还得赶紧去拦车,至于身后的事情不需要他再操心,林斗海带来的最强大的人物失去了战斗力,只要没有枪,他相信白玉兰在这个城市里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离开之后,半岛酒店偏庭回复了安静,这一场凶险到极点的冲突发生得极快,酒店里那些训练有素的保安根本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

白玉兰仰起了头,那张宁静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怪异的神色,走到孔叔的身边,蹲了下来。此时孔叔依然有些失神地重复着:“他绝对姓李。”

交手刹那,白玉兰就知道面前这个断腿的中年男人,是个很凶悍的人物,然而此时竟似乎被许乐打得傻了。他不禁有些怔然,先前的默契是这个秀气男人营造出来的机会,但他开始的时候绝对没有想到,许乐居然能够一击得手,展现出来的战斗力生猛到了这种程度。

他忍不住在心里叹惜了一声,以后身边没枪的时候,还是不要去招惹那个怪胎了。

“老前辈,需要通知医院吗”白玉兰细声细语问道,秀气的小刀依然拈在指间,随时可能出手。

孔叔安静了下来,沉默了很久,摇了摇头。

白玉兰缓缓站起身来,拖着那个沉重的黑箱子,向着酒店外面走去,离去之前轻声说道:“许乐不姓李,和费城那边也没什么关系,不过你也不要太生气,那可是个李疯子都打不垮的家伙。”

居然连李疯子都打不垮那个年轻人听到这句话,孔叔的眼神显得有些惘然,他看着白玉兰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忽然生起了向老太爷申请退休的念头,现在已经不是他们的年代了。

暑火节假期到了末尾,度假的联邦民众们,都急着回家准备上班,因为这个原因,从港都开往首都特区的夜间航班不像往常那般冷清,已经满座,许乐走得太急,白玉兰只好替他订了一张头等舱的票。

坐在宽大舒适的坐椅中,听着音乐,接受着那些清秀空姐的服务,许乐一脸平静,轻声致谢,再也没有当年从东林大区初至首都星圈时的青涩与不安。他的年龄没有长太多,心境却改变了太多,这大概便是生活的力量。

光屏上正在播放着一部关于企业号的电影,许乐却头一次没有去看那个紫发女生,而是偏头看着窗外,他也没有去想先前在半岛酒店的那场冲突,甚至连前些天令他废寝忘食,兴奋不已的mx机甲也忘了。

飞机渐渐下降,远处夜晚山麓上那些白色的大风车,在月光下无比清楚。风车缓缓地旋转着,与遍布首都建筑上的光能吸收材料一起,提供了城市所需要的大部分能量,然而在此时的许乐看来,这些成排的风车,就像不停扇着风,扇着自己乘坐的飞机向着目的地而去。

这是很可爱很孩子气的想像,证明许乐今晚的心情很好。他出了机场,用身上不多的现金租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开到了陆军总医院,然后在走廊里看到了邹侑少校,这种美好的心情才稍微被打断了一下。

“前两天给你打了无数个电话,一直不通,你到底在做什么”邹侑冷冷地看着一头汗水的许乐,说话的语气毫不客气,和当初在临海夜店前不一样,和在那个茶室前也不一样,邹少校的话语显得更为直接和理所当然。

许乐愣了愣,前两天一直在果壳的地下备用库房里忙碌,外入手机的讯号被屏蔽,自然接不到首都这边报信的电话。如果换成以往,面对着邹侑这种语气,他或许会感觉到不悦,但此时此地,这个军官用那种大舅子训妹夫的口吻进行教诲,他什么意见也无法表达。

走进病房,看着雪白病床上那个面容略有些憔悴的女孩儿,许乐下意识里放轻了脚步。

病房里没有开灯,邹郁正怔怔地望着窗外,深蓝近墨的夜空上面,偶尔闪过几丝几缕流火一般的亮光。

许乐走到她的床边,低下身子看着床边那个睡梦中的新生儿,心中生出无尽温柔的情绪,很久之后才紧张地问道:“叫什么名字”

“是个男孩儿,叫流火。”邹郁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他,微笑着回答道。

第二卷 上林的钟声 第一百六十章 未央

联邦医院严禁事前检测胎儿性别,虽然说现在没有多少家庭会在乎这个问题,但这个规定,就像第一宪章那般,从很多年前便被严格地执行着,从来没有什么医务机构敢于违背,在这些月里,许乐曾经和邹郁一起猜想过,腹中那个小生命的性别,但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愿意那是一个女孩儿。

或许这种想法有些乡土气息,有些无聊,但许乐根骨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男孩儿多像母亲,女孩儿多像父亲,虽然说他现在和邹郁已经是无话不说的朋友,有奇怪外表关系的男女,但终究他还是愿意这个孩子更像自己的兄弟施清海一些。

“姓什么”许乐有些艰涩地问出了这个重要的问题。

邹郁冷笑了一声,带着淡淡嘲弄之意看着他,这一刻,她不再像一个刚刚生了孩子的母亲,而更像当初临海州夜店前那个冷酷的红衣少女。

“你想他姓什么”

许乐低头,无法言语,直至此时此刻,他才明了,原来当初自己想为施公子留下血脉的念头,对于邹郁来说,是何等样的不公平。

“父亲一栏填的你的名字,这个总是可以改得,至于姓,先暂时跟着我姓。”

经过了两天的休养,邹郁的精神比刚生产的那刻已经好了许多,所以先前才有精神盯着窗外夜空中的那几抹流火。

七月流火,s1星球的夏天,星系里那些小天体便会像飞蛾扑火一般,冲进s1的运行轨道,冲入大气层,变成密密麻麻的流星雨。

邹流火施流火许流火许乐挠着脑袋,将三个姓与流火这外名字自由组合,总觉着怎么也不大好听,然而邹郁脸颊下部那抹淡淡的刀痕提醒他,这位未婚妈妈拥有谁都难以企及的魄力和决心,她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字,或许只是偶一动念,但谁都别想改变。

新生的婴儿忽然动了动。

邹郁神情紧张起来,将孩子抱在了怀里,解开了衣襟开始喂奶。

许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有回避的意思,他看着这个女孩儿的腹部渐渐隆起,他亲眼看着这个小生命的成长,虽然他不是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但心底深处,依然流淌着一种叫做温柔的情绪。

他和邹郁的关系很怪,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男女方面的意思,彼此却似乎可以袒露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就像此时,他忘了回避,邹郁似乎也没有什么害羞的多余念头。

在许乐的眼中,这个女孩儿此时只是一位母亲,而不是女人,在邹郁的眼中,许乐这个家伙也更像一个闺密,而不是男人。

孩子已经生出来了,总需要一个父亲,邹家也不可能允许这样一个生命没名没份的存在,许乐轻轻握紧了拳头,开口轻声问道:“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听到这句话,邹郁依然微侧着身子,脸上却流露出了一丝冷淡的情绪,她微嘲说道:“嫁给你这种木头,可不是我想像的人生。”

许乐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有些无奈地耸耸肩膀,说不出别的话来。便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开了,一个护士走了进来,微偏着头,看着许乐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说道:“你就是许乐”

就像是犯人一样,许乐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站了起来,点了点头。

“自己老婆生孩子了,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你做”年过三十的护士,拧着眉尖看着许乐,她知道这个病房里的产妇是联邦大人物的家人,可是此刻看着这个年轻的父亲,依然止不住气不打一处来。

联邦新生儿的父亲确实有很多事情需要做,许乐抱着孩子,在护士的带领下,向着走廊的尽头走去。走廊尽头是一个充满了童话色彩,粉红颜色的小房间,只是在房间的正中间,还有一个显得比较突兀的房间。

许乐看了一眼电子表格上面邹郁的公民编号,沉默了片刻,写上了自己的公民编号,新生的婴儿套上了身份脚环,被护士抱进了那个粉红色的房间。

他趴在透明的玻璃窗上,紧张地注视着屋中的一切。这是联邦每所医疗机构都有的房间,除了新生儿的亲生父母之外,没有谁能靠近这里。

那个被打断哺孚仭剑缘糜行┎皇娣男律ざ稍谌砣淼谋蝗焐希行┘枘训匾贫藕炻懿返母觳玻茁懿返耐龋耆恢辣蝗熘拢ぷ魈ㄉ希刈攀裁础br >

许乐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幕,他知道自己在刚生下来的时候,也曾经经历过这样一道程序,而且联邦里的每一个人都已经习惯了这件事情,然而经历了这么多事的他,本就是这个联邦里独一无二的存在,所以他总觉得有些无穷无尽的担忧。

时间过的很快,被取名叫流火的新生儿,被护士抱了出来。

许乐第一时间去看小家伙儿颈后的肌肤,却没有看到任何创口,他紧紧地抱着孩子,就像有谁想要夺走他一般。

孩子哭了起来,许乐抱得更紧了一些,盯着护士的眼睛,说道:“他为什么会哭”

“因为你抱得太紧了。”护士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又说道:“半年之内去警局进行芯片核对,然后登记名字。”

许乐鬼神使差地问了一句话:“你也算是宪章局的工作人员吗”

护士没有理他,许乐只好一个人孤独地抱着孩子,沿着长长的走廊向病房里走去。他知道怀中的流火已经和刚生下来时不一样了,一粒全新的微芯片已经被植入了他的颈后。

许乐下意识里感到了一阵寒意,感觉到自己颈后某处地方开始微微发热。

回到病房,邹郁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人在联邦,谁在初生的时候都会挨那一刀,这只是一种比较通俗的说法,实际上没有婴儿会有痛苦的感觉,大抵也只有许乐这种被封余大叔教大的家伙,这种可以置换自己颈后身份芯片的怪物,才会对这种事情如此紧张。

病房里依然昏暗,邹郁抱着孩子安静地侧卧,许乐就坐在她的身旁。不知道沉默了多久,邹郁忽然开口低声说道:“那个人不知道还是不是活着。”

许乐知道她问的是谁,也许邹郁和施清海之间没有一丝情感可言,但此时终究多了一个孩子,刚刚生产的未婚母亲,正是最敏感脆弱的时候。

许乐看着女孩儿有些杂乱的头发,忽然间心头一酸,十分认真地说道:“放心,我会把他找回来的。相信我。”

七月流火,男女相亲,邹郁看着窗外的点点流火,不是为那个金风玉露一相逢的男人,也不是为了许乐,也不是为了邰之源,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忽然有些想哭。

所以眼泪溢出了眼眶,在脸上悄无声息地流淌。

第二卷 上林的钟声 第一百六十一章 无邪的病房与渔排

病房里的空气调节系统向室内不停地输送着微凉的新鲜空气,窗外的夜色天光透了进来,许乐安静地坐在床的这边,微笑着心想,到底是部长千金,产房居然有点儿大自然的意思。

邹郁此时背对着他,轻柔的丝被搭在她的腰间,往日如瀑般的秀发早已变回了黑色,被仔细地扎着,垂在雪白的枕上,黑白相衬,透着一丝文静的秀气。许乐看着她,心想这副模样才像她的真实年龄,只不过如此年轻,却已经成为了一位妈妈,他能隐约感觉到对方的心情有些复杂。

看不见女孩儿无声的哭,许乐在喜悦之后有些疲倦,缩在了椅子上,两只脚小心翼翼地搁在病床下的金属护栏边,他的手指下意识里缓缓摸到了自己的颈后,先前抱着流火去那间房间,他总有些紧张,直到此刻也觉得有些怪异。

两年前在河西州郊区山林,在大雨的侵袭下,他置换了自己颈后的芯片,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直至此时想起来,还有些心有余悸,为什么流火刚才却依然能睡得如此香甜,难道这只是装置的问题

想着这些事情,许乐觉得自己的上眼皮就像吊了一块铅块,慢慢地垂下,就在此时,却听到背对自己的邹郁忽然开口淡淡说道:“以前对你有些任性,其实你我都很清楚,你根本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却实在是帮了我不少。”

一片青瓷,白玉般的容颜上露出血花红,邹郁在未婚生子这件事情上所表现出的不惜一切代价的气度,才是保住她腹中孩子的根本原因,但一开始的时候,如果她不是遇到了许乐,并且许乐沉默而有些难堪地背起了这个被涂成黑色的锅,家庭的压力或许会大很多,甚至她有可能在很早的时候就放弃了这个小生命。

“我在想,其实我一直欠你一句谢谢。”

邹郁安静地靠在枕头上,盯着怀里的新生儿,眼睛眨也不眨,似乎生怕自己一闭眼睛,这个孩子就会不见。她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你不要说什么施清海才应该谢你的废话,这个孩子和他没有什么关系,我都快忘了那人长什么模样,以后不要总提起他让我心烦。”

许乐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女孩儿的后背,沉默片刻,然后笑了笑。

“前两天你在做什么事情,电话也打不通”

这个问题先前在走廊上,邹侑少校也曾经问过,只不过他用的是质问的口气,邹郁却知道这件事情和许乐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她只是随意问道。

“去了港都一趟,果壳工程部找我有事。”

关于联邦新mx机甲的事情,在沈老教授死后,许乐曾经对邹郁说过,甚至是在这位女孩儿的暗示下,他才选择了现在这种行事方式,如今的事态已经发展到另一个阶段,许乐也很需要邹郁的政治敏感,只是想着对方刚生了孩子,所以他忍着没有开口。

孩子比预产期提前了一些时日来到这个世界,顺产,母子平安,邹郁从阵痛起的那一刻起,便想起了那个总给人可信赖感觉的年轻男人,在那一刻,她竟是连家人都不怎么信任,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许乐,这种信任与倚赖感,大概是在她最彷徨无助的时刻,被渐渐建立起来的。

她知道许乐的性格,所以当电话打不通的时候,她很清楚,许乐身上一定在发生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此时听许乐提到了果壳工程部,她便隐隐猜到了一些什么,只是此时虽然没有什么睡意,但终究还是有些疲累,所以她把商量此事的时间放到了以后。

“有时候真觉得,你就是一个烂好人。”邹郁微缩着身体,背对着他微讽说道:“这种性情没有女人会喜欢。”

在公寓里一起住了这么多天,许乐早就习惯了邹郁这种锋利不留情面的说话语气,听着这句话,他却有些不自然地想起在港都遇见的那个女孩子南相美。那个秀丽安静的女生,好像对自己有些好感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他觉得自己这个念头实在有些不可思议,自嘲地笑出声来。

“笑声里居然开始有得意的感觉了”邹郁轻轻摸了一下新生儿柔软的头部,好奇地转过身来,皱着眉头说道:“看来你这家伙性格突变了不少,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秀气的白秘书也曾经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

不知不觉间,许乐与刚来首都星圈时的性格确实变了不少,但真正让他除去面具,越来越像当年东林孤儿的事件,却是最近才发生的那几件事。

以往他最畏怯宪章局那台无所不能的联邦中央电脑,然而此时那个伟大存在似乎早已入侵了他的大脑,并且并没有让联邦政府来逮捕自己,一来可能是宪章依然没有认出自己原先的身份,二来也有可能是那边对自己有某种善意许乐不会去想这种童话般的好处,但也知道自己已然是一匹死马,既然如此,何必再去担心

然后便是演唱会的恐怖袭击,工程部里的mx机甲,以及列车上林半山那个嚣张到了极点,反而显得无比海阔天空,明静若天光的背影。

这几件事情让许乐剥离了大恐惧,坚定了决心,增强了信心,找到了欣赏的情绪,他终究还只是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年轻人,骨子里或许将永远是那个三有青年,但外在终会渐渐沉稳,渐渐自信,渐渐适时表现出一种令人喜悦的轻狂起来。

便在此时,许乐衣服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一封邮件,落款号码极为陌生,他下意识里摁下查看键,却看见了扑面而来的一句关于二十七杯酒的歌词。

他猛然站起,目光从手机挪到了邹郁的脸上,快步离开了病房。邹郁微微一怔,以为他又有什么急事,不想打扰自己休息,便没有在意。

走到病房的门口只不过几步,就在这几步时间内,许乐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回复了几个字过去,他担心对方又会像以往那般一样,一个号码只用几秒钟便废弃,然后再也找不到他的人,他回复的字句很简单,但他相信一定会让对方再与自己联系。

“邹郁给你生了个儿子。”

站在病房外的昏暗灯光里,握在手中的手机始终没有再响起,许乐知道那个流氓公子一定是再次消失在联邦的人海之中了,心中不禁生出一些淡淡怅然的感觉,想到病房中的邹郁和新生儿,他更是对对方生起了一股怨气,只是他马上明白这种怨气真是毫无道理。

只要宪章局不进行主动追踪,谁都没有办法将施清海找出来,那个时常把自己折腾的无比肮脏的美男子,毕竟是以第一名的成绩从第一军事学院毕业,经过了反政府军和联邦调查局双重专业训练的间谍,这种人物只要自己愿意,便可以永远变成影子,只能隐约感觉到,却永远无法找到。

施清海为什么偏偏这时候联络自己许乐这才想到这个问题,低头往手机屏幕上看去,然而电子邮件中并没有什么特别内容,就是几句歌词,还有一个并不大的附件。

许乐的眼睛盯着那个附件,知道问题便在这里,只是他手头那个能够完全屏蔽无线信号的工作台还在港都,他很小心地没有把附件下载到手机中。

走回病房,他怔怔地看着邹郁已经闭上的双眼,看着女孩儿微胖微白微微憔悴的容颜,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她,孩子的父亲又出现了。

s1南科州最南方的一座海港城市。

因为靠近赤道的关系,此处的夏夜本应比首都或港都这些大城市更炎热一些,但好在这座小城常年有海风吹拂,又没有那些收敛热度的高大建筑排排坐,所以小城的夜晚,竟有了一丝淡淡的,甜沁心肺的凉意。

施清海穿着一件很宽大的花衬衫,下面穿着一条沙滩裤,坐在渔排上方,赤裸的双足泡在微凉的海水里,一边吸着烟,一边眯着眼睛看着远处那些影影绰绰的灯火。

他影响许乐抽烟喝酒喝古谣,许乐也影响了他一些地方,比如在想事情的时候,他们都喜欢把眼睛眯到极致,只是施清海的那双桃花眼眯起来,更显魅力,如果让女人看见了,只怕会被煞到昏厥。

衬衫只系了两颗扣子,露出施清海胸前古铜色的肌肤,海边的生活很平静,很干静,所以他现在也被海风海雨收拾的很干净,看着比当初在临海州时更加清爽,更加迷人。

渔排上没有渔火,在htd局的档案中,施清海找到了这个已被半废弃的地方,已经呆了两天两夜。联邦严禁猎杀野生动物,但对于水里的鱼儿却似乎没有太多悲天悯人的情绪,施清海以往总会用嘲讽的语气,批判老师的职业,并且腹诽是不是当初五人小组里的某一位,实在是太爱吃鱼肉了。

想起那个胖胖可爱的,自楼上跃下的老师,施清海的眉头微微一皱,吹了一口气,烟灰在他的眼前飞舞,缓缓落在黑暗深渊一般的海水之中,一直叼在唇间的烟头却亮了一些。

一声轻响,一个全金属手机也被他扔进了海水中,做完这一切,他依然没有起身,就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地将双脚泡在海水中,脸上露出无邪的微笑。

许久之后,唇间的那根烟燃到了末端,施清海用两根手指捏住,取下来小心地放到身旁背包中,关于细节这种事情,他这种专业人士从来不会大意,随地买的手机查不到任何线索,但烟头上残留的唾沫倒可能被检出基因信息,就算扔到海里还是有些不保险。

他从渔排上站了起来,只是动作稍微显得有些不协调,他低头看了一眼左腿处已经渐渐愈合的伤口,暗自祈祷前些天流的血已经被清洗干净了。

一拐一拐地走进渔排上那个安静的小屋,施清海搬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在他的脚下,有一个男人正脚高头低地躺着,这个男人身上没有什么致命的伤口,但衣物都已经破损的很严重,一块已经快要看不出本来白色的毛巾,蒙在这个男人的脸上,微凉的海水被一根细管子从海里吸了上来,正不停地淋在那块毛巾之上。

这是联邦调查局最臭名昭著的水刑,一方面可以避过联邦管理委员会那些挥舞着人权宪章愤怒批评的议员,一方面又可以对受刑者造成极大的伤害。

施清海早已成为了联邦的通缉犯,自然不会像在联邦调查局里那般在乎什么议员,什么人权,他选择用这种方式逼供,纯粹是因为废弃的渔场中,只能找到这几样简单的事物。

海水,毛巾,简约到了极点,也残酷美丽到了极点。

海水不停地流下,毛巾覆脸的那个男人不停地抽搐,想要大口呼吸却什么也呼吸不到,早已产生了无数次自己即将溺毙的错觉。

施清海看着脚下这个痛苦的男人,表情平静,既没有那种享受他人痛苦的变态情绪,也没有多余的同情。上次在那间公寓里逼供穿着合成毛衫的中年人之后,很明显麦德林议员办公室方面有所警觉,所有和那个中年人联系的人物,都加强了自身的保护,他脚下这个男人,实际上是暗中替麦德林议员提供一些黑暗服务的重要人物,当然他也没有见过麦德林议员的面,只见过那个中年人。

施清海本准备在南科州再等一段时间才动手,然而演唱会的袭击事件忽然发生,整个联邦都有些马蚤动的感觉,他知道麦德林已经加快了步伐,他不能再等,所以冒险将这人绑了回来,只是面对着对方有所准备的防御系统,依然受了一些伤。

将那个男人脸上的毛巾扯了下来,踢开了水管,那个男人终于接触到了空气,大口地呼吸着,就像他每一次呼吸都是生命里的最后一次,他的脸色惨白,眼角唇边早已被海水泡的有些发胀,看上去异常凄惨,都快要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我什么都说了,给我一个痛快吧。”这种专业人士从来没有指望过在施清海的面前还能活下去。

施清海没有理他,只是收拾好了自己的行囊,然后走到了渔排的一边,用力拉开了快要锈死的连接阀。

躺在水泊中的那个男人眼中流露出无穷的恐惧之意,他知道施清海要做什么,南科州的渔场早就没有了,又不是联邦著名的海滩,这一大片海域之中,基本上很少会有船经过。

渔排在海面上飘浮,将会飘多少天,自己又要活活渴多少天,饿多少天,才会死去

“你这个魔鬼”那个男人崩溃了,用难听的声音大声骂道。

第二卷 上林的钟声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大枪上

湿漉漉的毛巾还在施清海的手中,看那个男人张开了嘴,准备绝望地破口大骂,他直接将毛巾塞了进去,他塞得太用力,那个男人的唇角被挣破了,血水顺着被泡成白肉般的唇角里流了出来。

随着海浪的方向,渔排没有了连接阀的牵引,开始动了起来,施清海不再理会被死死绑在鱼排上,拼命挣扎的男人,紧了紧身上的旅行背囊,走出了小屋,轻身一跃,落在了另一张渔排上,只是左腿微微顿了顿。

他转过身来,看着面前的渔排在黑色的海上缓缓向着远方飘离,听着隐约可见的含糊声音和挣扎声音,耸了耸肩,举起手来,向那个家伙挥手告别。

两次行动逼问出来了一些有用的情报线索,虽然还没有办法直接指证麦德林,但施清海知道自己能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他将自己获得的那些资料复制了三个附件,分别发给了三个人,一封电子邮件发给了以自由主义色彩闻名联邦的首都特区日报,一封邮件他发给了首都地检署,最后那一份他发给了许乐。

接连两个隐藏在黑暗中的重要下属失踪,一定会引起麦德林议员办公室相当程度的重视,再想像前几个月那样悄无声息地扑上前去,一刀割下麦德林一片肉,这种行动虽然愉快却难以重复。

施清海清楚渐渐远去的渔排,应该便是自己最后的一次行动,他眯起了眼睛,该他做的事情已经做完,就看联邦政府和那些大人物的反应了。

从一张渔排跳到另一张渔排上,向着陆地的方向走去,他轻轻地哼着曲子,忘了腿上的伤势,只觉得心情无比愉快。背上的旅行背包一荡一荡,配上大花衬衫沙滩裤,还有那双刚刚穿上,沾染着海水的球鞋,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贪恋夜晚海景的背包游客。

他就是个游客,行走在黑夜中的复仇者。联邦里上百亿的人都被麦德林感动,都信任那个人,联邦里有人支持麦德林,七大家里也有他的合作者,环山四州的人民狂热爱着他,与这个政治家比起来,他是那样的渺小。

但施清海坚持,因为他知道许乐肯定也在坚持着做些什么,虽然他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计划,但只要知道有人同行,他们就不会感觉到孤单。

球鞋踩在粗砺的沙石上,施清海看着宽阔的海面,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他不知道自己调查所得的那些东西,究竟能不能够扳倒麦德林。沉默片刻后,他从旅行背囊里取出一个全新手机,拨通了一个记在脑海中的号码。

“你好,这里是纳尔逊干货商店,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此时已是深夜,那个人却似乎没有丝毫诧异和厌烦的情绪。

施清海对着电话说道:“我有些专业的需要。”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谨慎地说道:“哪位熟客介绍的”

施清海说了一个名字,有联邦调查局和反政府军两个情报网络,他在成为通缉犯之前,就掌握了很多有用的信息,比如那个叫做纳尔逊干货中心的黑枪商人。

施清海站在海崖下,背着行囊,说道:“我要一把枪,一把大枪。”

在港都不眠不休地工作了两日三夜,虽然事后好好地补了一觉,但和林家那个保镖一场大战后,再连夜奔波千里,许乐终究不是铁人,便在邹郁的床边沉沉睡去。

在晨光中醒来,他伸展了一下有些酸涩的身体,不想惊动床上甜甜睡着的那对母子,悄无声息地走到了病房外面,却看见了两个表情肃然的勤务兵正守在外面。

许乐的目光很敏锐地落到了这两名军人腰畔别着的手枪上,心头微微一动。

有枪才有力量,枪越大就越有力量。

许乐最近这两年在联邦里见过不少嚣张角色,特别是七大家的二代子弟,就像是幻灯片一样在他的面前闪现然后消失,这些世家子弟的身边,往往都会带着身手厉害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保镖,比如曾哥,比如孔叔。

但给他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反而还是临海州夜店门口的邹氏兄妹,虽然邹家绝对比不上那些真正的世家力量雄厚,当时邹应星还只是联邦国防部的后勤主管,可这样一对兄妹,带着便衣军人在身边,便敢当街动枪,真真是生猛到了极点。

这大概便是七大家深入社会的每一个角落,却依然必须遵守某些规矩,在公众面前扮演低调的真实原因联邦的军队始终牢牢地掌握在政府的手中。

守在门口的那两名军人目不斜视,就像是根本没有看见许乐出门。许乐揉了揉脑袋,生出一丝疑惑,虽然邹郁的父亲是下届内阁中国防部长的热门人选,但她生孩子,怎么也不可能有资格让两名现役军人来站岗。

这是陆军总医院,军人倒是常见,可是首都的新闻媒体向来无孔不入,辛辣不留情面,这件事情若被报导出去,邹副部长的身上会多很多压力,以对方的政治智慧,应该不会没注意到这一点。

“起来了先进去把早饭吃了吧。”

一位中年妇女从勤务兵的身后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便携式自动加热箱,眼角岁月的痕迹十分清楚,但保养得不错,看不出来究竟有多少岁。

许乐微微一怔,看着这位阿姨五官里似乎可以分辨的痕迹,马上猜到了对方是谁,只不过没有想到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