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客第176部分阅读(1/1)

当没有看见这一幕。”

“我知道,总统阁下马上就要到了,我留了半座城给你们准备仪式,还有什么问题”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再愤怒的将军,在听到这些彪悍到无以复加的宣告后,也只有沉默,因为说这句话的是田胖子。

这个胖子哪怕早就已经退伍,哪怕退伍时只不过是个上校,可他如今依然一个电话便能指挥三个师的兵力。

整个西林没有人敢怀疑这一点。

田大棒子挂断电话后摇了摇头,他并不是一个习惯嚣张的人,而且让三个机械师无视联邦军令大举入城,更是早已经超越了嚣张的字面意思,只是他必须这样做,唯有如此,才能让那些心存不轨的人老实一些。

司令死了,小姐才能回西林,这很悲哀,也很令人愤怒,但更悲哀愤怒的是,回家的路上,在大区边境太空站里,居然会遇到一场绝对不是意外的意外,如果不是总统派出的特勤局特工拿到了相关情报,事情或许还真有些麻烦。

他看了钟烟花一眼,有些笨拙地拿起她身边的书包,说道:“今天还要做功课吗”

钟烟花回过头来,稚嫩的小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用力地嗯了一声,点头说道:“是的,我以后要更用功地读书,因为我要自己照顾自己了。”

随着点头,小姑娘黑色的短发再次如西瓜皮一般荡了起来,令人心酸。

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二百六十六章 最是那一低头的疯狂

“站住”

西林落日州首府郊外一处幽静贵气的庄园里,响起冷厉的喝声,大树掩映下的道路两旁,探出黑洞洞的枪管,对准了正沿着道路快步走来的几名军人。

面对着森严的防守和致命的武器,这几名军人的脚步没有丝毫停滞,就连脸上坚毅的神情都没有半分变化,他们跟随着最前方那个魁梧的身影,向那座建筑逼近,廖廖数人谈不上气势如虹,却是坚定如山。

李封脚步坚定,军靴锃亮,军装笔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眉宇间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暴戾横蛮感觉。

隐在青树间的建筑下方涌出了数百名全副武装的人员,拦在了他和他几名属下的身前,黑洞洞的枪管离的更近了些,然而李封却是看都不看这些人一眼,右手一挥,强势无比地将这些枪管拨开,迈着响亮的大步闯了进去。

建筑内部,钟家本土族系正在举行一场极为重要的会议,家族的长辈和实权派人士,需要在家主意外死亡之后,尽快拟定事后的权力分配,稳定住内部情势以寻求家族的永续。

然而李封这个外人偏就这样毫不讲理地闯进了会场,在衣冠楚楚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直接走到了房间的最深处。

主持会议的某位钟家老人缓缓站起身来,皱了皱眉头,正准备说些什么,然而苍老浑浊的眼瞳却猛地一缩

李封面无表情走到一脸犹疑的钟子期身前,取出腰畔的旧式佩枪,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没有说出一个字,直接对着钟子期的大腿抠动了扳机

清脆的枪声袅袅然回荡在安静的会场中,却震的所有人心神摇晃,双耳嗡嗡作响,大脑一片混乱。

一片绝对的寂静,会场里似乎没有桌椅翻倒的声音,没有钟子期惨呼倒地的声音,没有鲜血从他大腿根处迸射出来的水花声,只有枪声,这一记简洁干脆,击碎所有人思维能力的枪声

整个联邦都称呼这位年轻中校为李疯子,因为他战斗时疯狂暴戾,不可一世,但没有人会以为他是个真的疯子直至此时。他就这样挺着胸膛走了进来,他就这样面无表情地拨出手枪,他就像挥手驱赶一只苍蝇般,毫不犹豫,理所当然地抠动了扳机,将最有可能成为西林钟家家主的二少爷击倒在地。

寂静打破,惊呼声此起彼伏,咒骂声与呼喊声交织混乱,西林钟家的安全人员冲了过来,举着手中的重武器咆哮着,却没有人敢开枪,也没有人敢拦在钟子期的面前。

因为李封阔大的右手中还握着枪,淡黄铯的老茧与磨花纹枪柄的接触是那样的稳定,细秀的枪口与钟子期眉心之间的距离,连根针都插不进去。

没有爆发激烈枪战,血流会场,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捂着大腿倒在地上的钟子期,痛苦的脸色苍白,五官扭曲,眼瞳里满是惊恐,却依然没有忘记大声凄厉地呼喊:“不要开枪”

他很了解李疯子这个人,就算钟家的安全人员把这几名军官轰成血肉模糊的存在,对方肯定也会抢在前面杀死自己,更可怖的是,刚才那震耳欲聋的一枪清楚地表明,李疯子今天如果要杀死自己,连想都不用多想片刻。

“我不想理会你们这些世家的狗屎事情,但烟花是老虎唯一的骨肉。”

李封盯着枪口下钟子期痛苦扭曲的脸,一字一句说道:“如果再有空间站里那种事情发生,如果你妹妹掉一根头发我不管是不是你做的,我都会杀死你。”

“不是我做的”钟子期痛苦地呼喊道。

“你可以侮辱我的智商,但也不要高估我的理智,我已经说了,我不管是不是你做的,这些帐我都会算到你的身上。”

李封用枪口用力戳着钟子期的眉心,暴声喝道:“你要当家主,西林就是你的,在西林地面上,你妹妹出事,我不找你找谁我管你妈的什么证据”

说完这句话,他把手枪插回腰畔,狠狠看了地上的钟子期一眼,再也懒得多说什么,军靴在地面上啪的一响,便准备转身离开。

震惊沉默至此时的钟家大人物们,终于反应了过来,那位颤巍巍起身的家族长辈,气的浑身颤抖,指着李封的后脑勺痛斥道:“放肆把这个疯子给我抓起来”

钟家武装人员表情紧张地再次逼近,几把沉重的枪械甚至直接贴住了李封那张稚气渐无的脸,其中一把金属光泽十足的枪,直接抵住了李封的眉心,持枪的军人满脸狠色,想要通过这个动作,把先前家族继承人所遭受的羞辱还赠给对方。

脸颊与冰冷的枪管做着亲密接触,李封的眼瞳里忽然癫狂之色大作,竟是闷喝一声,向着眉心间的枪管撞了过去

最是这一低头的疯狂,一股巨大的力量撞的金属枪管吱呀变形骤响,猛地后挫,坚硬的枪托倒飞而出,直接撞在那名军人的胸口

那名狠色十足的军人丝毫反应都没能做出,伴着胸骨恐怖的裂响,直接昏了过去。

“微电控的土炮,连冒充走火都做不到。”

李封狠蛮十足地啐了一口,霍然转身望着钟家的大人物们,眼瞳一翻说道:“刚才我对钟老二说的,也就是对你们这些死老头子说的,要是钟烟花在西林再出什么问题,你们也都跟着陪葬。”

他伸出那根嚣张的食指,远远指着正捂着胸口咳嗽的钟家老人,说道:“你们这些只知道躲在老虎屁股后面拣腐肉吃的老土狗,既然因为我家里那个死老头子,就不敢杀我,那以后就老实一点儿。”

“你们肯定非常盼望我家那个老头子早点儿死,好对付我,但我必须提醒你们,真到了你们敢杀我的那一天,也许我会非常愿意提前把你们全部杀死。”

李封一脸横戾,环视会场里的钟家数代精英,冷声说道:“所以你们最好祈求我家老爷子万寿无疆,或者钟烟花永远健康。”

钟家众人的表情异常复杂难堪,他们必须承认李封说的话是真的,对于他们这些千世家族来说,费城湖畔的李家只是历史长河中偶尔绽放的光彩凝结,然而在这几十年中,人丁零落的李家却拥有着比七大家更为强悍的实力,因为那座联邦最高崛的大山,依然在宇宙中散播着光明与阴影。

军靴踩着名贵石材铺就的地面,发出清晰而坚定的脚步声,李封带着他的下属军官漠然走出会场。他今天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从魁梧壮阔的胸膛里喷涌而出,却若天雷一般沉隆震耳,直至他的背影消失于门口后,这些话语依旧在会场里回荡,落在人们沉重的心头和地面上,砸出无数鲜血淋漓的坑洞。

就如钟子期凄惨的大腿。

世间最重要的事情是生死,最常见的事情也是生死,一般人死去,往往只能令亲戚心中的伤悲缭绕数日,旁边不相干的人则只会自顾自地欢喜纵歌。

大人物的死亡却不一样,人类的祭悼感怀延续时间的长短,似乎与死去人的身份重量成正比关系。

钟瘦虎夫妇的忽然辞世,除了引发联邦悼念的思潮西林持续多日的悲伤天气之外,还必将导致更复杂,更严重的问题,因为他们的身后留下了一笔巨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遗产,遗产中包括了古钟公司在内的庞大产业群,但更关键的还是钟家家主对家族产业的处置权,以及联邦默认的西林军事权力。

至今还没有发现遗嘱,那这笔遗产应该怎样处理西林最大的律师事务所的两名合伙人,因为承受不了这种巨大的压力选择了辞职,遍布数个星系中的西林部队,也正处于焦虑的观望之中。

依照联邦法律,钟司令夫妇唯一的女儿钟烟花,拥有无可质疑的第一继承权。

可问题在于,这份遗产在很大程度上无法完全按照联邦法律进行继承,比如行使军事权力,联邦法律根本不可能允许出现这种荒谬的存在,还有那些钟家存续了千万年的家族产业,家主拥有绝对处置权,却不等于是家主的私产。

这些烫手的,令联邦与西林间若即若离的遗产,又怎么可能由一位小女孩儿继承此时,很多西林人想到了钟子期,这位最受钟司令宠爱甚至是溺爱的侄儿,这些年来很多人心目中的下代家主继承人。

隐隐间,钟家与部队内部产生了极大的分歧,裂缝渐生。

在这样一笔令人发疯的遗产面前,什么亲情爱惜友情全部都是泡影,什么样的手段都有可能发生。幸亏在令人恐惧的危险状态陷入全面疯狂之前,李封用他的疯狂,田大棒子用他的强势,压制住了这种风潮。

西林民众与官兵们焦虑地等待着结果,连绵的大雨携着寒风,在无数幢高楼间穿荡。就在此时,联邦总统帕布尔先生抵达了西林大区。

葬礼将要开始了。

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二百六十七章 西林的妥协,后湖的泪

悠扬空远的军乐声渐渐止歇,清脆的枪声空中阵阵回荡,穿梭于密集的雨珠之中,惊飞广场四周正在梳理湿漉羽毛的飞鸟。

似乎葬礼的时候天气总不会太好,纷飞微凉的雨水就像是上苍正在哭泣。阴冷的雨天里,战地公墓前方帕布尔总统的演讲,大概算是唯一的一抹暖色,他的演讲感动了很多人,安慰了很多人,令很多人哭泣。

西林老虎的葬礼结束后,总统阁下没有休息,马上接见了钟家的实权派人物,并且与他们共进午餐。在当天深夜,他又召见了田大棒子和几名西林军区的青壮派军官,会面的时间长达整整三个小时。

第二天,强行进入落日州首府,宣布军事管制的三个整编机械师,有两个撤回了军营,纬二区的老宅也终于再次打开大门,得到总统先生某种承诺的人们,选择了妥协与和平。

经过帕布尔总统不懈努力的调解,西林紧张到快要爆炸的局势,终于缓和了下来。

要保证西林大区的稳定局势,人心浮动,暗流涌动的钟家必须被安抚,有些利益可以牺牲,有些限度可以退让,毕竟那些让出来的利益从来都没有真正归属于联邦政府。

钟家庞大的家族产业究竟由哪方继承,联邦绝对不会给出明确的建议,只在暗处隐隐显露了一丝倾向。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钟家家产的争夺局面将变得更加复杂,肯定会闹上法庭,波澜壮阔,旷日持久,舆论哗然,丑态百出

但只要不动用部队,以一种相对和平的方式解决,不影响到联邦难得的大好局面,不影响到马上即将打响的宇宙战争,那就很好。

与古钟公司和那些产业群归属权相比,真正棘手的是西林军区司令的人选,钟家千万年来把持着西林军权,这是他们的最大凭恃和底线,此刻虽然逐渐分裂的钟家十分需要联邦政府的支持,却也不会把这条底线让开。

或许可以抓住这个机会改变一些事情西林人不可能同意杜少卿进入西林军区司令部任职,那应该选派谁前来

帕布尔总统沉默地站在窗旁,看着脚下的碧落银沙与遍布天地间的雨丝,思考着自己的西林之行。

金星酒店顶楼一片安静,楼外的世界除了雨声也是同样安静,这个远离首都星圈的星球,在那幕悲剧之后,终于获得了暂时的放松,但这位联邦最有权力的男人,却依然找不到片刻放松的时间。

“无论处于何种情况,政治家都应该保持绝对的冷静,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被软弱所击倒,保证决策的正确,为大多数民众谋取幸福和利益。但今天我的情绪有些糟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钟司令葬礼的关系。”

帕布尔总统望着玻璃幕墙外的雨空和淡淡反射出的影子,沉声说道。

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左肩,总统夫人在旁边安慰说道:“有时候做些妥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帕布尔总统知道妻子肯定误会自己是因为决定支持钟家另一派而挫败,不由微微苦涩一笑,轻轻拍了拍肩上那只温暖的手,低声自言自语说道:“有时候我们被迫做出的牺牲,或许远比妥协更严重。”

总统夫人有些忧虑地看着他的背影,发现丈夫的心情似乎真的有些低落,赶紧强行扭转了话题,快速说道:“女儿昨天又打电话来了,她很关心许乐中校的情况,我该怎么回答”

帕布尔总统想到依然被忧郁症困扰的女儿,想到那个生死未知的年轻人,黝黑的脸上不由闪现出几丝感伤,用真挚的语气说道:“只能祈求那个家伙好运了。”

s1首都特区也在下雨。

杜少卿师长神情有些复杂地观看完那场葬礼的直播,在昏暗的房间里沉默独立很长时间,走到书架旁取下琴匣,开始拉琴。

清新的小提琴曲,在那双不再稳定,有些微微颤抖的手中,变得有些不一样,在空间里流淌挣扎碰撞的音符,汇在一处,然后决然分开,流露出淡淡的悲伤,极深的惊惶,无言的迷惘,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曲调毫无预兆地终止,杜少卿怔怔望着窗外被大雨凌虐的青树叶,往日里笔挺的身姿,竟显得有些佝偻,从来挑不出星点不妥的军姿仪容,竟有些黯然无光。

他忽然暴喝了一声,用力地将名贵的小提琴砸到了窗棂上,砸的玻璃粉碎若四处溅飞的雨

当天夜里,杜少卿将前期的调查结果草草写就了一份报告,同时向总统官邸办公室附上了自己的辞职报告,建议由议会山继续调查古钟号遇袭事宜。

第二天凌晨,他带着几名勤务兵返回了s3,要回到自己的部队中,去准备与帝国之间的大战。

只要西林局势安定下来,联邦部队便会大举进攻帝国。在帝国人无耻偷袭古钟号之后,联邦内部没有任何势力任何派别,敢于阻拦总统先生和军方的决心,不然民众的怒火将直接把他们烧成灰烬。

在登上战舰前刹那,杜少卿忽然转过身来,取下墨镜,露出那张冷漠而骄傲的容颜,神情复杂地望着晨雨中的首都特区,忽然开口问道:“许乐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报告师长,没有任何消息。”

杜少卿重新戴上墨镜,沉默无语。从当年戴上这副墨镜开始,他对头顶上方那片星空和内心深处某些东西的敬畏便不再那么执着,一旦开始妥协,或许便要被迫不停地妥协下去。

正是这种认知,让他想起了许乐这个令他心情非常不愉快的年轻人,如今联邦最硬的一块石头也死了,似乎有些可惜。

又是某处远离联邦普通民众生活区域,深山碧湖间的幽静庄园,这间庄园属于七大家中最低调的南相家,然而看庄园阔大的面积,豪奢的陈设,又哪里和低调有关

“听说政府方面有人传话,说官邸很乐于看到钟子期继承钟家家主的位置”

南相美握着拳头,睁着明亮的双眼,震惊地望着面前的母亲,秀丽的脸颊上沾惹着几丝被雨水打湿的黑色秀发。

“为了尽快平定西林局势,总纯先生做出这样的暗示,很多人事先都能够想到。毕竟钟家那位小姑娘年龄太小,而且一直生活在栖霞州,而钟子期则得到了大多数钟家成员的支持。”

南相夫人微笑望着自己的女儿,她很清楚自幼坚持过着普通人生活的女儿,为什么今天忽然回家,并且极为难得地对联邦局势提出质疑,这自然是因为那个年轻男子与钟家小公主的关系极为亲密

“可钟烟花才是法定继承人。”南相美不可思议地摇头说道。

“西林人都知道,钟司令很宠爱钟子期,很多人都把那个年轻人当作钟家未来的家主看待。事实上在我们这些人看来,那头老虎似乎有某种企图,想让钟家继承人必须在s1为质的历史终结。既然如此,政府选择钟子期,说不定正好符合了老虎的遗愿。”

“我不相信。”南相美坚定地摇了摇头,“政府不是善心人士,而且我知道邰家利家,甚至包括我们家,都派人去了西林,大家的反应很奇怪。”

南相夫人沉默片刻后,平静回答道:“你想的没有错。钟子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成为一名优秀的家主,钟家群龙无首,眼下又有分裂之迹,政府在暗中推波助澜,也许也许这是七大家有家族第一次崩溃的前兆。在这种情况下,六大家必须抢先进入西林谋求利益。”

“钟家毁了,对其他的家族有什么好处”南相美难过地质问道:“嘴唇与牙齿的关系,家族长辈们难道还不如我清楚”

“钟家一直游离在七大家体系边缘,他与我们之间没有联姻,没有深刻的利益纠葛。更关键的是,如果钟家真要走向衰落,那些像黑洞散体时释放出的大能量,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由政府吸收。”

南相美眉头蹙起,望着母亲难过说道:“听说您当年和钟夫人是很好的朋友,难道您不能为她的女儿做些什么”

“你不明白,一切都是为了利益,为了生存。”

南相夫人眼帘微垂,沉默很长时间后才继续说道:“像七大家这种庞然大物,纵然衰败直至崩溃,也不可能是短时间内的事情,这个漫长的过程或许要持续整整一个宪历的时间,也有可能,钟家会忽然半道中兴,就像当年他们在东林险些被覆灭之后的历史一样。”

“但面对着这种前所未有的局面,所有人都必须投身其中,去攫取利益,强大自身,不然下一个衰亡的或许便轮到我们自己。”

南相美没有就这个问题再发表任何看法,只是有些失望悲伤地看着母亲。

南相夫人抬起头来,忧虑地望着明显消瘦了一圈的女儿,知道她的失望悲伤由何而来此为寄情,此为爱屋,此为寻求最后一点念想,然而南相夫人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回到后湖自己小院中的南相美,安静忧伤地坐在窗边,看着雨水在湖水上击打出的无数小圈,想起那天在林园池塘上看到的那些相同的圈。

这些天,似乎整个联邦,无数星球的陆地上都在下雨,淅淅沥沥地令人心情低落阴沉。

南相美看了一眼手中的电话,用微颤的指尖按下一串号码。从利孝通手中得到这个电话号码后,她一次都没有拨打过,今天是第一次,然而电话那头已经没有任何声音。

晶莹的泪珠从眼睫毛前端落下,越来越多,串成珠帘,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她伸手去抹,却有更多的泪水从指间涌了出来。

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二百六十八章 看看天上,你又去了战斗的新地方

总统先生亲自出面调解,政府和议会方面施加了强大的压力,西林隐隐动荡的局面终于没有失控,至少家族双方暂时不至于爆发激烈而不可控制的武装冲突。那些围绕着大利益展开的争夺,有些潜入了深海之底,酝酿着无穷的压力,有些浮出了碧波之上,开始走向法律解决的途径。

包括古钟公司在内的庞大产业,究竟哪些属于钟家的家族产业,哪些属于纬二区老宅的私产,无数繁复的法律名词和权限界定,足以让整个西林大区的法官都感到棘手,很多人都认为这场官司或许会一直打到最高法院去。

联邦政府和军方并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持续的太久,毕竟宇宙大战马上将要来临,各方势力隐隐递出含混不清,却足以令当事者非常清楚的信息,这些信息对于纬二区老宅里的小女孩儿而言,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政府希望西林乱局早些结束,军方更希望能够在民事问题解决后,马上着手处理西林部队的管辖权问题,而那六个隐藏在阴影中的家族,则是冷漠旁观并且等待着钟家分裂的余波,整个联邦最有力量的几方势力,出于各自不同的考虑,推动着事态向着某个方向发展

虽说联邦司法号称绝对独立,但在这等恐怖的压力面前,所谓独立,也只能是在表面上保证一些程序上的公平。

十余天内陆续展开的三场司法管辖权的争议裁决,对于钟家老宅方面前都为不利,老宅的法律顾问,那些西林的著名大律师,面对这种局面,也不禁感到有些无能为力。

就在这种情况下,落日州午后某条寻常的街道上,一家名为西舟的律师事务所悄无声息地开业,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家只有三个通间办公室,在业内没有任何名气的律师事务所。

更没有人知道,这家西舟律师事务所开业后所寻求的第一项业务,竟然便是来到了纬二区的钟家老宅。

“如果我没有听错,你们的意思是说,这家叫西舟的律师事务所,想要代理钟烟花小姐今后所有的法律事务”

钟家老宅的工作人员看着面前那名明显刚刚从大学毕业的年轻律师,脸上的表情极为怪异。

对面这个年轻人有些坐立不安,想必也知道钟烟花小姐究竟是谁,也应该清楚当前的钟家正处于怎样的局面之下。对方居然想代理小姐所有的法律事务这真是荒谬至极的要求,这家律师事务所的老板是不是脑袋有些发昏,想用这种小丑般的请求来搏取名声

“你知道为小姐服务的大律师有多少位吗你知道这些大律师在西林司法界拥有怎样的地位你知道不知道,就连s1著名的何大律师,此时也正在赶来西林的旅途之上”

钟家工作人员望着对面的年轻律师,皱眉说道:“你们这家刚刚成立的律师事务所,究竟有什么底气敢让我们放着这些大律师不用,却选用你们”

年轻律师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声音微颤解释道:“我也知道似乎无法解释,只是事务所的合伙人,要求我们必须拿到这笔业务。”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匆忙从衣服内部取出一张植物纤维纸名片,恭敬地递了过去,说道:“我们是家小事务所,老板暂时没有发展合伙人的意思。”

钟家工作人员接过这张材质名贵的名片,看着名片上那个名字,眉头微微一皱,转身离开。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这名工作人员急匆匆走了回来,不可置信地望着这名年轻律师,说道:“田上校说,希望能够尽快与贵事务所老板会面,至于你刚才提到的事情老宅所有法律事务,从今天起,全权交给你们西舟律师事务所。”

邰之源站在狭窄的律师事务所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车流,瘦削微白的脸颊上露出一丝微笑。

一个月前,他就来到了西林,安静地观看着发生的一幕幕悲剧喜剧丑剧,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按照母亲建议的人生规划,按照他很小年纪时就培养出来的自觉,他此时本来应该还留在部队之中,在日后进攻帝国的战争中谋取战功,然后进入民间基层积累经验,最后正式进入政界,选择重要且有象征意义的某州,就任该州议员,而不应该是像现在这样,在安静的落日州平民区内开一家小型律师事务所。

他并没有放弃自己第一步的人生规划: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联邦总统,只是违背了母亲的意愿,选择了另外一条或许比较难走的道路。

做一名成功的律师,然后从政,关于这一点,他承认确实受到了总统先生人生经历的影响。而要成为一名成功的律师,则需要打一场具有代表意义的大官司,环顾整个联邦,数十年间,还有哪场官司会比争夺西林钟家的官司更为重要

这场官司的输赢在官司之外,西舟律师事务所的突然出现,于联邦政府,对钟家另一派势力,对其余的家族,毫无疑问具有极强的警告意味。

因为这看上去代表了莫愁后山的态度。

然而事实上,这是邰之源第一次独立于莫愁后山,向整个联邦发出自己的声音,完全违逆了那位夫人的决定。

邰之源望着窗外微笑不语,或许宇宙中没有任何人能够战胜他那位母亲,然而他却并不担心什么,家族七代单传才留下他这道血脉,母亲总不能因为愤怒而看着自己虚耗年华,在这场母子间的战争中,儿子总会取得天然胜利。

当然,为了获得母亲的谅解和家族的全力支持,他也做出了极大的妥协,订婚的日期,最终被确定在后年的秋天。

他依然是那位头脑清晰冷静天然骄傲的太子爷,只是忽然间改变人生规划,做出如此重要的决定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是不是内心深处莫名其妙地浮现出某种责任感,某种想替死去朋友完成他想完成事情的渴望,或者仅仅是他想体会一下,像那个家伙一样活着的感觉

邰之源抬头看看天上,轻若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在心中轻声说道:“你终于还是做成了该死的英雄。”

“可你知不知道,联邦里有多少人在嘲讽你的愚蠢你那不知所谓虚荣的个人主义,甚至在愤怒地控诉你毫无道理的复仇。”

“我真的不明白这些人愤怒什么,难道他们从来都没发现你的脑子有病”

邰之源轻轻咳了两声,摸出药瓶倒出一口吞了下去,没有喝水,然后抚着胸口急促地喘息片刻,终于平静了下来,脸颊渐现红润。

其实这些年来,他和那个家伙联系的并不是十分密切,自幼被家族教育培养出来的假温和真淡漠外表,与皇族荣光熏陶出来的天然气势,和那个家伙油盐不进棱角十足的性情实在有些相冲,即便不相见,也不会想念,偶尔相见,平静如小溪缓缓蔓延。

然而一旦永不相见,想到这辈子唯一的朋友不在了

他总会有些难过,他认为仅此而已。

“我今天想吃葱油饼。”邰之源回头,对恭谨站在办公室门口的靳管家说道,然后下意识里顿了顿,有些莫名地笑了笑。

清粥与葱油饼,图书馆里的对战,好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联邦新闻频道在最近这段日子里,播放了那艘宪章局三翼舰在帝国那边英勇而强悍的复仇片段,联邦战斗英雅的价值,即便死后也要得到最大程度的利用。

钟司令夫妻的葬礼举行了,古钟号遇难官兵的葬礼也举行了,然而许乐的葬礼却在某些人的强烈反对下,没有被人提及。

穿越空间通道的宪章光辉触角,早已搜寻不到许乐的芯片脉冲,判定此人死亡,可联邦里很多人依然在做着无望的等待,等待着某种奇迹的发生。

可如果奇迹发生的次数太多,也就不能称之为奇迹,不同星球上不同的季节过去,那边依然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为了那场即将掀开帷幕的壮阔宇宙战争,联邦内部进行着周密而紧张的准备,在这种大背景下,在联邦民众狂热集体意识的强大压力下,很多纷争被暂时压制,身处西林的田胖子李疯子邰家太子,也不得不做出各式各样的妥协,一种和谐同光共赴时艰为大局牺牲的气氛笼罩着无数星系,此时此刻,总有些人很容易想到某个似乎从来都不知道妥协,也很可恶地没有什么大局观的家伙。

费城湖畔,黑发如瀑般垂于肩后的简水儿,静静站在晨光之中,站在晨光中那位老人的身后,沉默很长时间后,微仰着美丽的脸庞,带着一丝不知承自她父亲还是生母的气息,认真说道:“我知道联邦舰队为什么拒绝我的申请,我也能够猜到您为什么如此认真地阻止我有哪怕一丝机会进入帝国,那肯定牵涉到我的身世。”

“在5460行星上的胜利军事行动,我一直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许乐答应我去查,所以我没有问您,可如今他已经死了,我想自己应该有能力像他那样直接把话问出来。”

联邦军神李匹夫浑浊的双眼微微一眨,抬头望着湖对岸奇崛的山峰,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含义深远的微笑,似乎对于女孩儿勇敢地提问感到有些欣慰。

然而他终究还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沉默片刻后把话题转到了另一个方面:“我也有一个问题始终想不明白,像你父亲这样的人,怎么能够教育出来像许乐这样的孩子这场从早到晚的复仇,应该和他冲动的性格无关,只是有时候他所做的决定,连我都有些想不明白。这孩子的行事是如此平静,藏在面容下面的爱憎为什么又如此鲜明”

“关于他的死,我感到很遗憾。”李匹夫面容平静,用认真的口吻缓声说道:“我曾以为在死前的这几年里,能够看着他以谁都想不到的方式成长,却没有想到他居然死在了我的前面。”

“不过,”老人静静地看了容颜微戚的简水儿一眼,说道:“所有联邦人进入帝国都必死无疑,但他未必。当然只是未必。”

一颗闪耀着金属光泽的小行星悬浮在宇宙之中,这里是联邦星域前线最重要的前进基地,凝聚了果壳公司数代工程人员的心血才华,耗费了联邦政府令人咋舌的巨额预算,此刻终于正式投入使用,以此大型信息节点为枢纽中心,将这片空旷星域中的所有信息节点全部联系在一起,直至探入空间通道那头,为联邦大部队进攻帝国提供了强大的支撑作用。

新十七师一团在这座巨型太空基地中已经驻守了三个月。

满脸油污的达文西从w型引擎扭曲管道里爬了出来,往地面啐了一口发黑的唾沫,接过旁边战友递过来的烟盒,掏出一根点燃,然后开始认真地对比技术手册,检讨先前检修时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自从那天困于救生舱,无助悲伤看着三翼舰离开之后,七组队员们都变得比以前沉默了很多,纵使现在打散编制,重新归入各个战斗单位,他们依然沉默,只是更加认真地训练自己。

虽然战场上的男人们早就习惯了生离死别,可这次总感觉有些不一样,虽然那个家伙平时话语并不多,甚至有些不起眼,但少了这么一个冲锋在前,退守在后的头儿,还真有些不习惯。

达文西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白玉兰的身影,马上站起来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恭敬地抽出香烟递了过去。

白玉兰摇了摇头,额前的黑色发丝倏忽荡开,声音有些清冷:“我戒烟了。”

戒烟与复吸,对于这位优秀的军队杀手而言,具有某种自我催眠般的象征意义,既然那个家伙不负责任地死了,三七牌香烟似乎也变得没有什么味道。

说话的时候,白玉兰一直没有回头,他的左脚如以往那般习惯性后缩,蹬在墙壁上,脑袋微垂,犀利如刀锋般的目光在黑发的遮掩下,盯着某处。

那处,商秋正带领着果壳工程部的职员们进行着繁复的数据核算,这位漂亮的天才女工程师,似乎与以往没有什么变化,表情平静,只是脸颊显得瘦了些,反而更添清秀。

这些日子里,商秋在工作,在一直工作,在不停工作,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做。

议会山长长的石阶下,刚刚结束新闻发布会,表达了对政府进攻帝国本土全力支持的青龙山委员会副委员长,在联邦特勤局特工的保护下匆匆离去,而正准备离开的张小萌,却被记者们重重包围了起来。

“张小萌女士,关于许乐中校的不幸牺牲,您有什么看法要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