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客第189部分阅读(1/1)

什么必胜的信念。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就像是高嘲被人强行打断,花朵勃而未发却痛入骨髓地蔫了,就像他此时小腹处不停传来的感受。

直到此时此刻,那个强大恐怖的帝国殿下终于像普通人一样惨然倒下,许乐才终于将胸中那口闷气吐了出来,将浊气吐成那句看似平静,实际上却充满狠厉意味的问话:你凭什么杀死我你有杀死我的能力

“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用足够开放的心态来确定你的战斗能力,但今天看来,我依然低估了你。”怀草诗缓缓抹去唇边淌下的血水,声音微微沙哑:“不过难道你以为通了经脉,学了一下真气外放的皮毛,便能是我的对手”

许乐蹙眉看着自己开始肿胀的腹部,浓眉渐蹙,下意识里想到,如果刚才那一脚躲的再慢一丝,或许自己此时已经死了。

然后他的眼瞳剧烈一缩。

因为余光里他清晰地看到,前一刻用手支撑着摇摇欲坠身躯的怀草诗此刻竟是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很清楚她的肋骨究竟断了多少根,他也清楚那种剧烈的疼痛绝对无法以人类的意志转移,可是她偏偏再次站了起来。

“或许我们需要再试一下,我究竟能不能杀死你。”

怀草诗的脸色确实有些苍白,但沙哑的声音却格外平缓,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身体上的重伤影响。

人类的身体是第一序列机器,可终究不可能是机器,许乐看着这个不可思议的画面,想到大叔当年说过的话。

他用最短的时间平伏下内心的震撼,扶着冰冷的合金墙缓缓地站了起来,强行将精神从小腹移开,不去思考那些剧烈的痛楚是否代表自己的肠子已经断了,轻轻活动了一下略微有些骨裂的右手腕。

“再来。”

怀草诗微微仰脸,面无表情看着囚室内的天花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份似乎只有她独有的天下无双的气概再次回到她的体内,所有的伤势痛楚愤怒都不见了。

有的,只有强大。

许乐没有回答,只是眯着眼睛,再次握紧了拳头。

“根据听到的声音计算了一下,房间里那两个人应该已经打了三场,你猜谁占优势我那位无表情外甥女不不不,虽然整个宇宙都知道她的强大,可那位许乐中校毕竟是纳斯里的儿子,如果他能有纳斯里三分之一的智慧及无耻,再加上他原有的实力,小诗就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他原来有多少实力我不清楚,不过按照他全身瘫痪之后恢复的速度,应该是过了传说中的那一关,谁也不知道将来他能走到哪个层面上,毕竟按照家族的远古记载,开创家族的那位伟大先祖似乎也没有突破这一关嗯,那很痛的。”

“既然还一直在打,那应该差不多是平手可按照这两个家伙的恐怖战斗力,应该已经受了很重的伤,怎么还打的动也不知道最后这两个家伙身上的骨头还有没有好的。”

穿着一身轻薄白袍的帝国大师范,端正茶碗,叉开两条赤裸无毛的光滑大腿,半躺在竹椅上看着合金囚室的方向。那间全封密的囚室不时传来沉重的撞击声,墙壁上的浮灰簌簌落下,似乎那些厚重的合金墙在里面二人的身躯撞击下,都快要摇动起来。

看似轻松随意地评点囚室内发生的战斗,然而大师范眼眸里的焦虑却是掩之不住,他清楚每一次沉重的撞击,都代表着怎样的危险。

迸迸迸

沉闷而令人心惊胆颤的撞击声,在囚室内不停响起,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结束的时候那两个人还有没有人能活着。

大师范确实是个疯狂的人,却不是嗜血的人,尤其在他看来,囚室内那两个年轻人,不仅仅是关系到日后宇宙和平的重要人物,也是他的亲人。

大师范低头看着杯中不停荡漾的茶汤,久久沉默不语。

“老爷,总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打下去吧如果他们真的死了,您的大理想可没办法实现,而且陛下肯定顾不得什么血誓,会直得派部队来把院子平了。”

“怕什么”大师范那张美丽雍容至极的脸颊上闪过一丝恚意,似乎不想让忠诚的管家看出自己的焦虑,将茶碗重重放在身边,大声说道:“我着急的是看不到里面究竟在发生什么”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不败的帝国公主对上骁勇的联邦军神接班人,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就是正在发生的历史,而我作为唯一的旁观者,有良心的中年历史学家,居然没有办法做第一手记录,这是难以容忍的失败”

“许乐中校把所有监控设备全部清除了,技术部门没有想到,这个联邦人居然在这方面如此了不起。”

“废话,不要忘了他是纳斯里的儿子,mxt的设计者。”大师范微垂眼帘,停顿片刻后说道:“再等会儿,如果里面那两个小疯子没有互殴而死,把单向通道开着,我要对他们说些话。”

白发苍苍的管家畏惧而无奈地看了一眼白色院落四周安静的街道,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战机轰鸣声,装甲车履带碾压声,黯然说道:“我们能等,却不知道外面的部队和宫里的陛下能不能等。”

“只要不能确定小诗的死活,皇帝不会发疯。”疯狂的大师范此刻冷静的像一位侦探,说道:“权衡利弊是皇帝这种畸形生物最擅长做的事情。”

“可问题是房间里那二位看样子根本不可能按照您的计划发展一段相亲相爱的故事,可真真算的上是打的舍生忘死,就这么关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你懂什么”大师范微挑眉毛,嘲弄说道:“打是亲,骂是爱,我族先祖当年据说靠这一招征服过不少强大的女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距离许乐进入大师范府已经过去了两天一夜,距离怀草诗进入大师范府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帝国方面终于确认了发生了什么,整个天京星的上层都陷入了惶恐不安之中,他们不明白那座白色院落里的大人物,为什么要将帝国最可信赖与依靠的公主殿下囚禁起来,更想不明白他是怎样做到的。

无数帝国精锐部队紧急调动进入都城,沉默而肃杀地直扑贫民区,沉重巨大的工程机甲毫不客气地将周边数平方公里之内的建筑全部扫平,百余台狼牙机甲和密密麻麻的装甲战车,就在那些破落民房的废墟中紧张待命,将那座白色的院落重重包围。

在没有陛下的亲自命令之前,没有人敢进攻这座院落,帝国军方只能焦虑地注视着那处,用精密的仪器监控着宅院里的一切,他们不知道那个房间里正在发生什么,只知道那处不时传来令人心惊胆寒的沉重撞击声,像钟声,声声催人慌。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四十五章 囚室论道德

百慕大信奉宗教的苦修者们最喜欢敲钟这种调调儿,但即便再虔诚的苦修者也没有足够的毅力和体力将这项工作整整持续一个昼夜轮回。白色大师范府囚室中的许乐和怀草诗,在没有任何旁观者的幽暗环境中,强悍地持续了一日一夜的战斗,也终于停了下来,那些令院落外帝国军人们心惊胆寒的钟声就此告一段落,并且再未响起。

站在彼此阵营立场上的两个人,不可能如那位疯狂的大师范所言只一对话便能携手并肩成为友人,更不可能成为伴侣,但必须承认,在战斗方面他们一直都有某种默契,无论是去年那场桑树海中的大逃杀,还是今天的困室斗,都是如此。

当时,被震动击打得酥软的墙壁外皮有一块毫不引人注意地落了下来,在遍是残砾的地面上发出一声轻响,凶险肃然搏命中的两个人几乎同时放缓了手中的节奏,警惕地注视着对方身体每个微小的动作,缓慢地退回到两边的墙壁坐下。

这是默契,也是无可奈何。此时的许乐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右臂完全耷拉在腰畔,软绵绵地似乎骨头全部碎了,至于脸上和腹部更是青肿一片,惨不忍睹,而怀草诗的脸颊一如往常那般漠然不沾尘,然而从军装肋部渗出的血水,因为乏力而不停颤抖的指尖,退后途中惨然拖行的右腿,都充分说明她也受了极重的伤。

谁也不知道这个幽闭的房间中先前的战斗激烈到了什么程度,他们所受的这些重伤如果放在别人身上,只怕那人早就死了,也只有许乐和怀草诗这两个生命力顽强到令人恐惧然后赞叹的家伙,才能一直支撑着并且一直战斗着。

只是战斗至此时,依然没有谁能够杀死谁,他们身体里的力量却已经快要消耗殆尽,再也难以负荷高强度的战斗。

或许。

只是或许。

此刻分别坐在两面残墙下的他们体内还隐藏着最后的火焰,时刻等待着喷薄而出,烧死对面那个最强大,似乎也永远无法躲开的敌人,然而两个人都没有动,没有将最后的生命力量全部爆发出来,大抵是因为这间囚室给他们一种奇异的感觉,他们和真实的世界只隔了并不厚的一堵墙,随时有可能破墙而出,投身于需要他们的亲人友人之中,而不应该把生命赌在此间。

墙皮还在时不时地簌簌落下,他们两个人却没有去看一眼,按照各自习惯的姿式盘膝坐在墙边,抓紧一切时间尽快地恢复体力。

清水洒在满是灰尘石砾的地面上,混着血水的味道,有一股淡淡的腥味,囚室内没有任何灯光,幽暗的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两个强大的年轻人像野兽一般藏在自己的领地中舔舐着伤口,积蓄着力量,等待着下一次的战斗,只是他们的领地相隔的似乎太近了些,近到能够听到对方的呼吸,感受到对方心中在想些什么。

没有人说话,黑暗的房间里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安静的环境内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

然而无论是怀草诗还是许乐都非常肯定,大师范府外面此刻一定非常热闹,整个帝国想必都已经陷入了疯狂之中。

不知道这份疯狂最后爆炸时的焰火会是怎样的形状。

许乐蜷着身躯剧烈地咳嗽起来,不停地抹着唇边淌下的血水,带着一丝黯然想道,就算没有死在怀草诗的手中,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又怎么可能在帝国军队的包围中逃出去

“陛下我们强烈要求进攻”

帝国皇宫之内,几名三十岁左右的军官双膝跪地,满脸激动地望着那位至高无上存在的背影,额头上满是鲜血,其中一名军官带着悲愤的声音叫道:“陛下,谁也不知道殿下在里面是否安全,大师范府并没有重火力,只要您下令,我的部队只需要三分钟,就能解决战斗,把殿下救出来”

“陛下,请你早下决断,军队不能没有殿下啊”

几名军官再次重重跪倒在地,用力叩首,直至额上的伤口再次迸裂,流下新鲜的血液。

帝国皇帝怀夫差一直没有转过身来,他的脸上也一直没有什么表情。对于这几名胆大包天胆敢催促自己的军官,他的心中没有什么负面的看法,那个令他感到骄傲的女儿,在军中拥有怎样的威望,他比谁都清楚。

“大师范是你们殿下的亲舅舅,难道他还会伤害她为什么要进攻”皇帝随意地挥了挥手,说道:“如果真的出了问题,她自己都没办法出来,你以为你们真的只需要三分钟时间就能成功”

“我们集结了一个机甲大队和三个重装团。”军官们的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涂湿,他们咬着牙坚持自己的意见,“一次集群进攻,就能解决问题。”

皇帝不再与这些忠诚于自己女儿的军官交谈,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将他们全部赶出了皇宫,而他则是来到了栏边,看着面前无尽的夜色和天边的那抹白,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很长时间之后,这位宇宙中真正最有权力的男人喃喃自语道:“天才的家族,果然容易出疯子和白痴,只是如果这个问题这么容易解决,几百年前那座院子就已经被解决了。”

远处夜色笼罩下的贫民区有光明渗出,将那座白色的院落照的异常清晰,帝国皇帝微微蹙眉望着彼处,想要说服自己不用太过担心令自己骄傲的女儿,可是总觉得有阴影不停旋转于心头。

凌晨时分,夜色依然深沉,京都贫民区里却是一片灯火通明,以军事演习名义肃然杀进贫民区的机械部队,在被碾平的废墟上紧张待命,反射着金属光芒的狼牙机甲像幽灵一样穿梭于探照灯光线的边缘,时刻准备发起对那座白色院落的突袭。

生活在这里的贫民和贱民们被警察部门和安全部门远远地拦在了安全线外,这些整日为生存奔忙的下层民众,满脸惊恐地望着那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其中很多人看着变成废墟的家园,忍不住开始低声哭泣。

在其中一个街口,一个身形肥胖的中年妇女正挤在人群中向那边张望,时不时凶狠地与旁边争位置的民众对骂几句,又或是蛮横地推开挡在面前的高个子,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浓郁的担忧和不安。

“妈,我们回去吧。”保罗满头大汗地挤了过来,紧张地注视了一下四周,扯了扯母亲身上那件廉价的衣裳,压低声音说道:“不可能是哥就算哥是被通缉的贵族,也不可能引起这么大的马蚤动,被包围的那座白色院子可不是一般地方。”

苏珊大妈没有理会儿子的劝说,没有转身离开,只是忧郁地望着远处快要看不清楚的那座院子,沉默了很长时间后忽然开口说道:“那个孩子已经两天多时间没回来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知道,他肯定就在那里面。”

“虽然知道你是纳斯里的儿子,或许有避开芯片监控的能力,可我还是没有想到,你居然真的能够在帝国的搜捕下躲了这么长时间,我很好奇,这大半年的时间,你究竟躲在哪里。”

黑暗不见一丝光亮的囚室内,忽然响起了怀草诗沙哑而疲惫的声音。

许乐有些意外她会开口说话,沉默片刻后说道:“还记得在飞船上我们打的赌吗我说过,我能逃出去。不过我不会告诉你我是怎样做到的。”

房间内再次回复死寂一般的安静,只有地面上那些水混碎砾的轻微流动声。

“看来治安署和情报署对贫民区的掌控力度果然非常差,这些阴暗污秽的区域里藏着太多见不得光的东西,贱民们早已习惯了应对帝国的意志,你在这里躲着,确实是个非常好的选择。”

许乐微微一凛,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猜到了一些什么,自然不肯接话,但听着她话语中那抹自然流露的居高临下和轻蔑味道,想起亲爱的苏珊大妈和保罗,他忍不住摇头说道:“在我看来,你所说的阴暗污秽是真正的温良宽仁,至于你口中的贱民更拥有你们贵族无法比拟的高贵情操。”

“那个愚蠢被你欺骗的妇人叫什么名字苏珊好像是位低层贵族之后,看来她对你果然不错。”

怀草诗眯着的双眼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不像宝石,而像一把出鞘的剑。

许乐的眼瞳骤然一缩,强行压制住内心的震惊和那抹隐藏极深的恐惧,沉声说道:“你不可能查到他们。”

“你低估了帝国的能力。”

许乐沉默了很长时间,疲惫重伤的身躯此刻显得那样的无力,他沙声缓慢说道:“说吧,你的条件。”

怀草诗眯眼如弯刀,透过黑暗的空间望着对面墙下的许乐,半晌后浓郁嘲讽说道:“这里是帝国,日后是我的国度,那个苏珊是我的臣民,要我用自己的臣民去威胁一个联邦敌人,这是对我的羞辱。”

“我很了解你们这些大人物的思维习惯,事后你要惩治苏珊大妈,必然合乎法规,可事实上你这就是在要挟我。”

怀草诗弯弯的眼眸中浓郁的怒意一闪而逝,沉默片刻后淡漠说道:“我不在意你的理解,如果是要挟,你又能答应我什么条件就如同你自以为理解我的思维习惯,我也很理解你们这些道德贩子的思维习惯,虚伪就是你们的标签,负疚感是你们获得快感的最大来源如果我要你自杀,你会同意吗”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四十六章 疯狗死亡大自私

母亲和妻子同时落河,轨道两边分别站着一个无错误的小孩儿和一大群顽劣的小孩儿,刑具上面捆着你挚爱的亲人,再加上怀草诗此时嘲讽轻蔑说出的这句话,是人世间最常见的问题,这些问题可能会令很多人感到挣扎,从内到外,从发根到脚趾头都痛苦不已,然而对于许乐来说,这些问题只是一些混帐无聊到了极点的假设。

“不用急着拿那些似是而非的逻辑来反驳我。对于道德家来说,只有在不伤害到他们核心利益的时候,道德才是有用的,一旦威胁到你们的核心利益,你们会毫不犹豫地开始扮演哭泣的受害者家属,不愿意舍弃一丝肉,却还要抢占道德的高地。”

怀草诗冷漠地挥了挥手,手里握着那个贫民区妇女的生命要许乐自己去死,在她看来本来就是一个玩笑话,只是这种玩笑有些恶毒,直指那些道德贩子的本心。

许乐安静听着,然后如常缓缓开口回答道:“不,我当然不会自杀,但我也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关于这一点不解释。”

他目光明亮灼人,没有任何情绪盯着对面黑暗破墙下的怀草诗,说道:“任何人试图伤害无辜的大妈,包括你在内,我所能做出的反应,只能是用尽一切方法和力量去扑杀对方,然后去救他们。”

扑杀像一只野兽般扑杀自己还有整个帝国的钢铁机构怀草诗双眼微眯,淡嘲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在笑什么,笑我的不自量力,笑我的异想天开。”许乐声音沙哑回答道:“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真逼着我发疯了,我会变成一条狗,一条恶狠狠流着口水,盯着你小腿骨,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扑上去狠狠咬几口,咬的你浑身伤口,流脓不止,把我的病毒传到你的身上。”

“不要逼我。”

“我真的会变成一条狗,一条疯狗。”

“你是在威胁我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本能够威胁到我”怀草诗蹙着眉头,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感慨气息说道。

殿下的感慨来自于许乐那番自我陈述,她没有想到,对面那个在联邦以沉稳隐忍著称的年轻男人,居然能如此平静地述说一条疯狗的诞生,而且真的让她感到了一丝寒意。

明明这个男人已经陷入绝境,他凭什么还敢威胁自己

“如果那个叫苏珊的妇人死了,你又能做些什么就算你逃出去,你又能做些什么”

“在这个宇宙里,除了陛下,我没有真正在乎的人,你再怎样杀戮也不会让我有丝毫伤感和后悔。”

“或者说你将在帝国本土上不停杀人像一个暴戾而低智的恐怖分子不停地暗杀贵族或军官”

“也许。”

许乐望着对面墙的目光依然明亮甚至滚烫。

贫民区里那座温暖的小院,那对以人世间最大善意对待自己的母子,此刻正陷于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如果苏珊母子真的出了意外,他不能接受。

“不是也许,是一定。”

“如果大妈母子出了任何问题,这次又让我逃了出去,我将用整整后半生的时间,不惜一切代价杀死我能找到的帝国贵族,那几十年的时间,你的国土上将游荡着一只足够冷静隐忍的疯狗,我打赌你没有办法再抓住我,事实上如果没有外面那个混蛋的漂亮中年男人,你这次也没有办法抓住我。”

“抓不住我,天京星就会不停流血。”

“因为愤怒而处死一对没有任何危险的母子,从而逼着我变成一条疯狗,对你,对你们的皇帝,对你们的帝国,应该都没有任何好处。”

说完这句话,许乐停止了自己的话语,黑暗的囚室回复安静,只有两个人悠长而沉稳的绵绵呼吸声,此起彼伏响起。

“哪怕你要杀的那些人,从普遍的道德判断上看是无辜的,你也会杀”

“不错。”

“这并不符合你的道德观。”

许乐沉默。

怀草诗同样沉默。

“虽然我并不认为你能逃出去,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愿意答应你的要求,放你那位大妈一次。”怀草诗面无表情说道:“按照先前的说法,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当然,这个条件与你我双方之间的战争没有任何关系。”

“好。”许乐语速极快地回答道,背上的汗水早已湿透全身,在伤口上横流刺痛无比。

“我看过很多次你的档案,知道你在联邦里扮演过怎样的角色,你并不是一个天生嗜血的狂暴派军人,更像一个把道义顶在脑袋上的无趣正义派青年这次为了两名帝国子民,你居然会违逆自己的人生准则看来你真的很怕。”

怀草诗眯着眼睛,淡漠说道:“一个从不怕死的家伙,居然会怕成这样,实在难得。”

许乐沉默无言,自确定苏珊大妈随时可能死亡之后,那份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便占据了他的全身,因为这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他变得前所未有的疯狂,而且这种极致的疯狂隐藏在极致的冷静之中,清晰地传达到了怀草诗的脑中。

也正是因为感受到了这种疯狂,怀草诗才做了最后的决定。

“我不喜欢所谓命运的悲剧,那些都是狗屎,席勒写的狗屎。”他疲惫地低着头,回答道:“我的人生或许不能是喜剧,但好人总应该有个欢乐或安宁的收场。”

他抬起头来,直视那面黑暗的墙和那个隐约的身影,说道:“其实你错了,联邦里很多人也把我看错了,包括我最亲近的友人,都看错了我。”

“我怕死,这个世界上没有不怕死的人。我四岁的时候躺在卧室的房间内,看着时而灰濛濛,时而红通通的天空发呆,那天我生病,我很难过,发现四周的景色不会变,我们却会病。当然,病了会难受,我不在乎,可问题是病重了会死,人老了也会死,人死之后连难受都不知道是什么了。”

他抬起唯一能勉强抬起的左臂,抹掉额角淌下的汗水,低头笑着说道:“死是什么,死是什么都没有,那些金属小玩具,矿坑里漂亮的像钻石一样闪光的矿渣,还有脸蛋儿像苹果一样可爱的不会说话的妹妹,都看不到了,摸不到了,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只有黑暗和安静。”

“不,连黑暗和安静都没有。”

“我不知道自己曾经存在过,做过些什么事情,没有什么痕迹证明我曾经出现过,我消失了或许有人在乎,可我感受不到他们的在乎。”

“因为死亡里连我都没有。”

“这个很可怕。”

“太可怕了。”

许乐抬起头来,非常认真地说道:“这么可怕的事情,怎么会不怕呢不怕的人都是蠢货,或者说是没有意识到自我有意识是多么宝贵的事情。”

“可问题是这种最可怕的事情是不可避免的,那我们该怎么办”

“继续。”怀草诗的眼睛以一种怪异的弧度眯了起来,唇角挂着丝难得一见的微笑,望着那个与平常大不相同侃侃而谈的联邦男人。

许乐的眼睛也眯了起来,似乎在追忆当年,在梳理自己,下意识里挥了挥手,像要赶走那些可怕的前景,继续说道:“既然无法避免,那当然就要活着的时候更舒服一些。”

“生存的时候要享尽欢愉,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怎样的欢愉”他像玩世不恭的下属们那样耸了耸肩膀,带动伤口,蹙了蹙眉,又迅速散开,笑着说道:“人类社会的教育规条太过强大,已经深入了我们的意识之中,敬老爱幼,忠诚正直,这些道德观点就像是一个鞭子,如果碰触它,心便会被抽一记,有些人能忍,以换取金钱权势之类的东西,我却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忍,我就按照这些人类道德要求的法子去做事儿,一辈子不挨鞭子,活的心安理得,那不就是愉悦”

“这鞭子其实也是火,我心里的一团火,看到那些不公平的事儿,恶心的事儿,我就忍不住要烧一把,烧干净那些东西,自己便觉得双眼清静,心情愉快。”

“这么活着,不见得内心强大,却足够舒服。”

“我怕死,也不是什么正义使者四有青年,我只是一个按照自己的喜恶,道德的鞭子生存,以寻求人生快乐的家伙。”

“可如果哪天道德的鞭子抽错了地方,令我觉得无法忍受,那么我会不再相信这种生命的安慰剂,变成一个自己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怪物。”

“这种生存状态,所有隐藏着的出发点,都只是为了自己的人生更愉快,是人类文明自身对每个单独个体的束缚。”

“又说回鞭子了。”

“好吧,我其实想说的是,这不是无私而是最大的自私。”

许乐明亮的眼眸一闪一闪,摊开双手说道:“结果却骗了整个宇宙的人,其实有时候会有些不好意思。”

囚室内安静了很长时间,怀草诗满怀感慨的声音响了起来:“如果这种大自私多一些,并不是一件坏事。”

就在这个时候,幽静房间内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如此看来,我们全家都是大自私的人”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四十七章 门他妈的就开了

沉默黑暗了很长时间的囚室内,忽然响起不属于许乐和怀草诗的声音,自然只能是那位疯狂的有裸露大腿癖好的把爱和和平刻在自己脸上的比较文学研究大师范当他的声音响起时,已经难得说了很多话的许乐眉尖微皱,不解想道明明自己已经将室内的监控设备全部拆除,那个人为什么还能听到里面的声音

“我很吃惊,许乐,你居然能够像哲学家一样地思考问题,而不是那种只会坐在大石头上抽粗烟草的臭大兵这样很好,对于你们最终接受我的伟大计划很有帮助。”

黑暗囚室内,许乐和怀草诗隔着阴暗的空气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都没有开口,这两位年轻强者或许将敌对厮杀很多年,或许在下一刻又将像野兽般血腥厮咬,但在对待囚室外那位疯癫的帝国中年男子的态度上,却出奇地一致,如果可能,他们绝对不介意联起手来,将那个人撕成碎片。

长时间没有听到回答的声音,大师范的聊天欲望没有找到抒发的渠道,他的心情明显有些不悦,然而下一刻,他的声音又变得兴高采烈起来。

“你把死亡的可怕之处讲的非常清楚,那就是自我意识的终结,对于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体而言,这种终结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就像人类社会绝对不能容忍自我存续的终结,才会制造出来像爱情婚姻家庭母爱这些附属的玩意儿。”

“无论是帝国还是联邦的文学作品,在描绘讲解死亡这方面,都有极大的缺陷或者说空白,黑色的沼泽,枯干的树干,燃烧的幽冥,宝石般的眼球堆,如森林般的白骨原这些都太诗意,任何色彩形容的存在,对于死亡都是一种美化。”

“当然,我想人类社会的前贤,不可能比你我思考死亡的层次要低,只是他们基于人类一员的集体意识自觉性,不愿意引领需要麻醉的生命进入最深沉悲伤的那部分这种做法对于人类社会来说,确实有很大的好处。”

大师范的声音就像他每次谈及文学和平爱这些词汇时那样变得慷慨激昂起来,变得有些尖锐,尖锐里又透着股疯癫的沙哑。

“树上那些懒散的鸟,鸟儿深色喙里叼着的秧秧的花儿,花瓣里爬出一只探头探脑鬼精灵的甲虫,甲虫欢欣鼓舞推动着大大的屎球,屎球碾过一滩小水泊,有雨下来,水进入小溪大河,鱼虾要跳舞。”

“这是什么这是活着”

“干枯的树,烂了一半眼窝中空恶臭的鸟,花枝变成黑色的索,甲虫只剩下空壳,万里无云也没雨,大地一片干涸,就连风都没有,小溪早就干了。”

“这是什么这是死亡”

“只有认识到死亡的恐怖,才能真正体会到生命的可贵这片浩翰的宇宙,什么都是假的,只有生命是真的。战争是最愚蠢的决定,杀戮是最没理智的游戏,所以我们必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大师范的声音亢奋而执着:“能阻止这一切的,就只有爱,只有做嗳只有你们做嗳”

黑暗的囚室内不停回荡着大师范夸张的咏叹调,这番咏叹调的内容是那样的怪异,这个神秘家族的当代主人,似乎真的将帝国与联邦之间的和平远景,全部寄托在许乐和怀草诗的生理亲密之上。

房间内真的很黑,但许乐似乎还是看到了怀草诗脸上惊愕愤怒不耻的神情,事实上他自己的表情也很怪异。

“看来你舅舅是真的疯了。”他向那面墙下的女人沙哑说道:“如果你的下属再拿不出什么解决办法,我真的很担心下一刻他会往房间里灌毒气。”

“大师范府这时候应该已经被包围,我这个疯子舅舅承受的压力太大,快要崩溃,不然不可能表现的这么兴奋。”怀草诗冷冷回答道,虽然她和许乐听不到白色院落外面的声音,也看不到那些明亮的探照灯,密密麻麻的机械部队,但很清楚现在的局面应该进展到了哪一步。

“我没有疯,我更不愿意让可怜可爱被迫承担政权冰冷利益追求的两个年轻孩子去死。”囚室外的大师范有些恼火地大声反驳道。

怀草诗听到这句话,很随意地挠了挠微湿而凌乱的头发,漠然说道:“舅舅,你应该很清楚我们两个人现在都是骨折多处的重伤号,想让我们忽然眉马蚤眼动心乱摇床,难度很大。”

许乐听到这句话,内心生出无限赞叹,原来这位看似只爱与机甲暴力打交道的公主殿下,拥有他不曾想像到的文学风情。

“我们需要吃的,需要伤药。”怀草诗向囚室外那个疯子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合金墙壁里面的通道打开,一盘清水食物和治疗外伤需要的药物送了进来,许乐困难地扭转身体,取下这些东西,疑惑地看了一眼黑暗的对面。

囚室外的大师范依然在用他诗一般剑一般的语言点评着生存与死亡,宇宙的新生与毁灭,人类文明应该持有的态度,房间内的许乐和怀草诗则是沉默地听着或者根本没有听,闭着双眼进行着悠长的呼吸。

忽然间。

真的是忽然间,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前提,囚室外那个唠唠叨叨的说话声戛然而止,囚室内外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之中。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许乐睁开了双眼,疑惑地看了一眼沉重墙壁外向,又看了一眼对面。

彼时,怀草诗同样蹙起了眉头,因为这片死寂来的太过突然。

囚室内的两个人都很清楚,按照外面那个疯子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在这种时刻忽然收声住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问题在于,他们怎么思考也猜不到发生的真相,怀草诗不认为父皇敢违逆那道血誓命令军队攻进来,许乐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悄无声息地控制住那个以爱与和平为目标实际上疯狂可怕的大师范,更关键的问题在于,就算制住了也不可能如此无声无息。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怀草诗忽然开口说道:“你试一下清水和药。”

许乐沉默片刻,问道:“你不怕水和药里有毒那种毒”

“你是说蝽药”怀草诗眉梢微挑,冷静回答道:“有这种可能,所以我建议你先试,以你现在的状态,就算吃了蝽药,应该也没有任何效果。”

许乐默然无语,低首望向小腹,一天前被这个凶残女人踹的一脚后遗症犹存,虽不至于断子绝孙,但至少现在肯定是无法做出应有的反应,人生之欢愉无奈,无奈之欢愉,大概尽在痛楚无能之中。

他抬起头来,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因为,门忽然开了。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四十八章 倒吊男

在更早一此时间,紧张驻守在大师范府外侧,将贫民区这片街道全部推成平地的帝国部队内部,发生了一次极为激烈的争吵,争吵的双方是脸色铁青的机动局局长达西,和一名姿态从容,将脸庞隐藏在阴影之中的帝国军官。

“齐大兵,你疯了”

“不,局长,作为皇家特种营的军官,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