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客第223部分阅读(1/1)

无声息地垒了一堵墙起来,我们在外面逐步施加压力,应该会帮助总统先生找到把这堵墙直接推翻的理由。”

他本准备继续说些什么,但三七牌烟卷前端燃烧的焦香味和烟雾,在眼前缭绕不去,有些碍事,他忽然发现好像这些更像是自言自语的话没有必要说太多,就像以前那样,做事总是比说话要更重要些。

送伍德记者离开乔治卡林基金会艺术中心时,黄昏还没有来得及完全褪去,街畔的桃花在浓郁的春风和黄金般的温暖里笑着,许乐觉得有些刺眼,正准备戴上墨镜的时候,却看见一个自己完全没有想到的女孩儿出现在自己面前,于是那幅宽大的墨镜有些滑稽地僵硬在了他的下颌前。

她穿着不起眼的淡灰色运动风衣,就像当年离开空港,在无数士兵的欢呼中前往西林开演唱会时那样,连衣帽严严实实地遮住她的头脸,遮住早已由紫变黑,由短变长的秀发,帽影中偶尔一瞥的精致眉眼依然能够令所有人惊艳。

军神李匹夫盛大的葬礼和雕像落成仪式之后,简水儿没有回到自己所属的联邦舰队,而是回到费城,陪着坟墓里的老人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时光。

这段日子,远在西林的许乐和她保持着通信,然而因为接连发生的这么多事情,那抹在帝国荒芜星球上刚刚变热的情思,非常可惜地没有机会燃烧成醉人的火焰。

“我总以为恋爱中的男女,彼此间应该有更热情一些的交流。”简水儿走到他的面前,轻轻挽住他的臂弯,微笑着说道:“而不应该刻意保持太远的距离。”

散落在艺术中心石阶四周的七组队员,以及在更远处负责狙击安控任务的队员们,通过自己的双眼或是远程望远镜,看着那只穿过许乐臂弯的纤纤玉手,忍不住同时在心中轻轻叹息一声,羡慕嫉妒不得不恨。

许乐微涩笑道:“最近这事儿有些麻烦。”

“虽然我们这场恋爱开展的确实有些过于清淡,甚至都没有怎么见过面。”简水儿很可爱地耸耸肩,抱着他的手更紧了些,说道:“可如果我是你女朋友的话,事情越麻烦,你就越应该告诉我。”

“这确实是我的问题。”许乐有些惭愧说道:“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正经谈过恋爱的关系,所以考虑的不周全。”

“我原谅你。”

简水儿微微仰头,漂亮的下巴带着丝嘲讽,水一般的瞳子反耀着晚霞。然后两个人开始沿着首都南城的街道散步,四周两百米范围内,更远处的高楼之上,二十几名七组队员警惕地守护在四周。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缓慢而看似随意性极强的行走,似乎也不需要有什么终点。

联邦英雄和国民少女的恋爱,本应是这个宪历里面最美好的事情,然而在这个动荡的年代,无数激昂或丑陋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地发生,令人来不及观看甚至来不及喘息,竟是没有留出让美好释放的机会。

说起来真的很奇妙,这竟是许乐和简水儿第一次像真正恋人那样散步,只是看似宁静恬美的恋爱场景,却不得不裹挟着那些七组队员像雪球一样缓缓滚动,令人无言。

而且就在这样极为难得,应该被好好珍惜的散步中,青年男女的谈话,依然不可避免地与这春暮风景极不协调,尤其是简水儿非常清楚冲进议会山的那个青龙山男人和他的关系。

身旁的国民少女早已长大,依然带着倾倒全联邦的美丽,更添了几分渐熟后的明艳,许乐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动人外表之下,简水儿拥有怎样清晰的理念和坚持,毕竟她是联邦头号叛国贼和帝国皇后生下的女儿,继承和遗传了父母最不可思议的叛逆及大胆。

然而当他说出李在道是军方激进派的幕后领袖,却没有在简水儿眼眸里找到任何震惊神色时,依然觉得有些难以想像。

“我一直都知道我这位堂兄李在道,是个很了不起的人。这些年,联邦里再有识人之明的人,往往也只注意到了他的低调,却从来没有想过低调的背后是缜密的思维和真正强大的自信。”

简水儿倚靠着他的肩,轻声说道:“一个了不起的人,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来谋划某项事业,那么他所企图达到的高度,肯定非常可怕,如果你坚持站在他的对立面上,那么我对你只有一个忠告,面对他再怎样小心谨慎都不过分。”

“不用太担心,我这些天一直在努力学习摆脱冲动派的色彩。”许乐抬头望着街道正中间那轮扁扁的红球,蹙着眉头却有笑意,“相反我认为你那位堂兄现在应该正在烦恼,他更需要小心谨慎。”

“我们认识几年了”简水儿静静望着他的脸问道。

“如果从胜利演唱会算起,那是宪历六十八年的秋天,三年多了。”许乐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笑着说道:“当然,如果从电视上面你客串的那个小孤女算起,差不多十年了吧你知道,我是看着你演的电视长大的。”

“我经常听到这种并不好笑的玩笑话。”简水儿耸耸肩,笑着说道:“其实我想说的是,三年多的时间,你确实有了一些改变,虽然话依然不是太多,但总不像当年那么沉默。”

她看了一眼身后街畔阴影里的七组队员,感慨地摇了摇头:“而且你显得自信了很多,就这么一些伙伴,就敢宣称联邦军方最有力量的男人正在畏惧你。”

“以前因为你那个无良老爹的关系成了联邦逃犯,一天到晚紧张的就像一坨凝固的屁,当然比较沉默。”许乐说道。

简水儿插了一句话:“我知道部队是怎么回事儿,不过对于你这种新奇的粗话形容还是感到佩服。”

许乐笑着继续说道:“后来你那位堂兄,还有死在施清海手里的副总统阁下,要用这件事情把我钉死,结果老爷子出面帮我扛了下去,我这辈子最大的隐患,心里面最重的石头忽然间就没了,情绪当然会好很多,人的心情一好,就愿意多说话。”

“至于自信,李在道将军当然是个很优秀,很危险的人物,但只要我不会愚蠢地把自己放进死巷子里,我想不出来他有什么方法能够控制住我。”

许乐那双浓如墨的眉毛再次皱了起来,唇角紧紧抿着向上翘着,用手指着前方那几幢高层建筑,说道:“你看,我很清楚危险在哪里,所以这些危险对于我来说,并不存在。”

“我不是很理解你想说的问题。”连衣帽的阴影中,那双清扬的眉毛好看地蹙着,她望着暮光中的那几幢建筑,有些不解地自嘲笑了笑。

然后她转过头来,非常认真地看着许乐的脸,端详着他那双直直的眉小小的眼睛和那些平添几分男人沉着气息的淡淡风霜痕迹。

“我是费城李家的人,我比你更清楚,李家的血脉里流淌着很固执的保守守旧味道,我的堂兄也许是个最可怕的阴谋家,但我绝对不会怀疑在他心中,家族的荣耀占据着最重要的地位。”

“我从不怀疑这一点。”许乐说道:“隐忍这么多年,做出这么多事,我相信有很大一部分因素是因为,他一直在筹谋,当军神逝世后,李家怎样才能继续保有当前的地位,或者说荣耀。”

“为什么会忽然谈到这个”他疑惑地望着简水儿。

“现在这种危险敏感的局面,我们都没有办法去缓解,大概只有在某种情况下,他才会部分放弃计划,比如不杀死你,而是试图收伏你,至少不至于下一秒钟,整个联邦都会因为你们两个男人变成满是血火的战场,所以”

简水儿望着他微微一笑,眼睛眯成可爱的月儿,偏着脑袋说道:“我们结婚吧。”

听到这句话,许乐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起来,所有人都知道小眼睛的他每当把眼睛眯成两条缝时,必是处于相对紧张的情绪状态之中,或是准备杀人,或是准备被杀,或是准备结婚

夕阳下的散步不知不觉停在一幢普通建筑前,那里是首都某区婚姻登记处,登记处上的光幕播放着制作低劣的鲜花朵朵,在这春天里,某人的眼睛眯的就像朵朵鲜花。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六十章 不是男人,不是女人,不是人

在这一刻的暮色中,许乐想起了很多过往的画面。

他看她的电视,他在河西州树林里泪流满面,他去听她的演唱会,就以为是最美好的梦境出现在眼前,他忽然想起来,并不是在胜利演唱会之前认识的她,而是在更早的那场充满杀戮的演唱会中,之后他们相熟直至相亲。

在每个类似的不同风景中,他总会像此刻一样想起很多过往的画面,不是被河西州立大学图书馆里的艺术品鉴辞典真的培养出浓郁的文艺青年风格,而是那些画面在脑海中的印象过于深刻。

我们结婚吧。

很有趣的是,非文艺青年许乐所想起的无数画面中,忽然很生硬而强悍地楔进了那位白袍裸腿极端文学中年男人的形象为了宇宙的和平与爱及正义,你们要在一起,在一起,帝国大师范曾经如是说。

眯眼看着街畔那间婚姻登记处外墙上的杂色怒放鲜花,许乐轻轻把简水儿搂了过来,让温暖的拥抱融化在了暮色里。

望都街边的烧烤摊,洋溢着韭菜豆卷的味道,廉价的黑市摊上摆放着极不合调的三瓶昂贵的文俊一号,琥珀色的烈酒在杯中荡漾,就好像许乐此刻眉眼间抑之不住的憨拙惘然神情。

熊临泉等几名队员在旁边桌子上沉默吃着晚餐,时不时抬头看这边一眼,却没有坐过来,因为这张桌旁坐着邹郁。

“然后呢”邹郁明显喝了不少,皎好的容颜上泛着清媚的浅红,她微眯着眼望着许乐,问道:“你们登记了”

“没有,这件事情太突然了。”许乐很认真地回答道:“我答应她,把这件事情办完后,我们就马上结婚。”

“那个流氓肯定很高兴你终于搞定了联邦最出名的女人。”邹郁专注地看着自己细长的手指,说道:“对于你混乱的感情生活,我向来没有什么意见,只要你不娶那个令人恶心的张小萌就好。”

她抬起头来,略带嘲讽望着他:“那商秋和南相美怎么办”

许乐盯着面前的酒杯,忽然抓起来一饮而尽,被酒精刺激的愁眉苦脸,喃喃自语道:“我只有一个人,联邦又不像百慕大,可以随便多娶几个。”

邹郁蹙着眉头看着他,鼻翼微动,就像他是一块化粪池里的臭石头,讽刺道:“你这不是做选择,而是逃避选择,虽然效果都一样,但特他妈的不够爷们,就说那位国民少女吧,居然还要女生主动求婚。”

“你是男人吗”她把杯中酒也一口喝干,嘲笑道:“现在想起来,那个家伙倒是表现的比你爷们的多,临死之前还记得自己沾惹过的那些女人。”

许乐不想去争辩施清海这种花花公子和自己这种有色心没色胆的没用家伙,究竟谁才更不像爷们,他只是觉得邹郁刚才推销南相美的模样,很像小西瓜在落日州纬二区老宅里推销商秋

旁边桌上忽然传来小男孩尖利的叫骂声,邹流火大概是不习惯夜市烧烤摊上的味道,在保姆怀中拼命扭动着身体,哭嚷着叫骂着蹬动着双腿,把面有难色的保姆衣服上踢出了好几个脚印。

许乐的脸色有些难看,望着邹郁说道:“他为什么脾气这么大”

“倔犟骄傲暴戾冷酷,自然是遗传自他那个万恶的年轻母亲。”邹郁自嘲回答道。

“我在前线的时间太多,真没想到你会把他教成这副模样。”许乐沉着脸说道:“你最好把他管严一些,不然我真忍不住要揍他。”

“小男孩儿顽劣一些很正常,年纪还小,等大了自然就好了。”

“钟烟花五岁的时候就知道跟在我屁股后面爬通风道一声不吭,性情和年纪没有任何关系。”

邹郁冷冷盯着他,说道:“这是我的儿子,我倒要看看谁敢揍他。”

“从生理遗传和法理上讲,他有两个爹,现在那个爹死了,我不管教他谁管教”许乐略一停顿后,自嘲说道:“想起当年在临海州夜店前,我和流氓撞着你们兄妹两人的场景我不希望将来流火会被第二个施清海揍成猪头。”

“我希望他就是第二个施清海。”

邹郁蹙着眉头,缓缓低头,缓缓仰首,又一杯酒。

许乐静静望着她,忽然对旁边桌上不停挣扎哭喊的小男孩儿说道:“你再不听话,我就揍死你。”

他的声音并不大,态度看上去也并不如何凶恶,但很奇怪的是,大概小孩儿就像动物那样,对真正的危险具有天生的敏感

邹流火呆呆地看着和母亲坐在一起的这个叔叔,马上抿紧了嘴唇,任由鼻涕自弧线上淌落,竟是连抽泣的声音都不敢再发出来。

保姆感激地望了许乐一眼。

小男孩儿不知道是哭的太累,还是被许乐吓坏了,紧紧抱着保姆的颈沉沉睡去,夜市烧烤摊上的防风自明灯,向四周的树叶散去淡淡的光芒,感觉有些温暖,又有些像电影的画面。

“简水儿的想法有道理,只是两边没可能罢手,我总是要把他们全部送进监狱,才算把流氓交给我的事情办完了。”

邹郁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本来以为按照你的性格,会直接开着军用机甲冲进军区司令部把李在道给轰了。”

“我答应过军神大人,我答应过总统先生,我答应过你父亲,我在电话里也答应过施清海,虽然他当时没能听到在消灭敌人的同时,我会尽量保护好自己。”

许乐沉默片刻后说道:“对于联邦法律,我确实依然没有太多信心,但他在议会山弄了那么一出,军队激进派在政府里的推手,已经被清洗的差不多,只要总统先生能够控制住局面,司法程序是可以走下去的。”

“难道你认为像李在道这样藏了十几年,只用了几个月时间便轻松接过他父亲留在军队里的遗泽,牢牢掌控两个半大军区逾百师团的大人物,真有可能被司法程序带上法庭”

“部队,终究是联邦的部队。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不是联邦总统,这里是首都,而不是战场,无论是从法理还是舆论角度上说,李在道有太多的先天不足。”

“如果他真敢挑动军队发动政变,那些部队究竟有多少会听他的站在民选政府和总统先生的对立面那些将军和普通士兵不可能为了满足他的野心和那些看似很热血的口号,就有胆量与宪章精神正面对抗。”

“如果是在对帝国的战争中,拥有军队的人毫无疑问最有力量,但在联邦内部的斗争中,却并不完全如此。就好比现在,李在道非常想我死,可是他也只能搞暗杀,而没有办法命令十七师包围这片街区,直接用炮弹把我和队员们轰成碎片。”

“你究竟准备怎么配合总统先生的计划”邹郁静静望着他,流水般的眼眸里染上淡淡忧虑:“如果真如你所说,总统的处境已经非常困难,那么困难随时可能变成危险,危险敲开青年公寓的门后,你又能做些什么”

“白玉兰说过,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擅于把很复杂的事情简单化,但现在联邦的局面没有办法简单起来。在你眼中,我从西林强行归来,下午召开这场新闻发布会,看上去更像是发泄般的胡闹,其实我有我的计划。”

“明天,网上会出现拜伦副总统及李在道牵涉古钟号一案的证据,先造一造声势。你知道的,现在联邦的民用网络早已经被资本家们养着的那些家伙妖魔化成了屎坑,在民众心中没有什么可信度,甚至会直接被人当成钓鱼文或者是黑幕意滛小说,不过能够使这种风潮先动起来,是有好处的。”

“然后鲍勃主编和伍德记者那里,会挑选恰当的时机公布相关资料,以首都特区日报的公信力,想来这次的风波会闹的更大一些。”

“司法部和相关部门以及国防部大楼里的文职机构,都还在官邸的控制之中,当联邦民间开始掀起风潮时,总统先生便会有了充分的理由,或者重新给予我授权,或者单独授权司法部继续调查古钟号一案,甚至我想议会山到时候也会站在我们这边。”

“到时候,就轮到李在道将军做艰难的决定,究竟是束手待毙等待调查,还是要拼个鱼死网破。是的,他肯定会选择后者,而我也是等待着他选择后者。”

许乐看着眉尖越蹙越紧的邹郁,低声解释道:“我不擅长什么政治阴谋,我只会逼着他们动,我会盯着李在道能够指挥的部队最细微的变化,只要他们真的动起来,我就让他们歇菜,顺手把该拿的证据也都拿到手里。”

“这么安排,联邦的动荡可以控制住,而只要我留在官邸里,最重要的总统先生的安全问题,就可以得到完美的保障。”

邹郁蹙着眉头,撑着下颌,忽然觉得这些年自己学习的那些知识,还有那些曾经帮助过许乐的判断分析能力,都是很搞笑的事情。

“这是白痴逻辑推论。”此刻在她眼中,许乐真的很像一个白痴,她嘲讽说道:“说了一堆废话,最关键的就是歇菜两个字,你凭什么让全副武装的联邦部队歇成黄花菜”

“还有总统先生的安全问题,你怎么保障”邹郁摊开双手,恼火地瞪着他说道:“你以为自己是伟大的造物主,只需要说句话,就可以让成千上万台装甲车和机甲变成无法启动的废铁”

是的,根据联邦宪章,帕布尔总统可以很轻松地控制住军队,只要军队没有自己的思想,但现在的关键就是,军队拥有这个宇宙内最无坚不摧的武装力量,并且开始拥有自己的思想,谁能阻止这一切

许乐举起酒杯敬担忧的红衣姑娘,心想自己确实可以让成千上万台装甲车或机甲甚至战舰都变成无法启动的废铁,在宪章光辉的加持下,某人无所不能只是这些也要告诉你吗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六十一章 潜入夜

“你想过李封的问题吗”邹郁用手指轻轻转动着酒杯,漂亮的琥珀色和糟糕的糊韭菜相映成趣。

“忘了。”许乐回答道。

邹郁抬头看了他一眼,思忖片刻后认真说道:“你强行闯回首都星圈,然后做的这套所谓计划,在我看来依然天真幼稚的可笑,不过想想也很自然,你是一个只擅长和机器数字公式打交道的工程师,要你去思考这些问题,确实有些勉为其难,但至少你肯去思考,已经说明你有所进步。”

“或许这反而是某种退步。”许乐耸耸肩。

“这个回答有些意思,比你以往表现出来的平均言辞水平要高不少。”邹郁嘲讽道:“说回你的天真计划本身,当然,我坚决承认,如果你真是造物主的话,那随便你的计划再无聊都是可行的,而且总统先生一定会很乐意看到这一点,所以”

“许乐,我会为你祈祷的。”

许乐和七组队员们悄无声息地消失于望都街畔的夜色中,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要去做什么。

邹郁端着酒杯坐在夜市摊上,没有替某个家伙做无用的祈祷,只是沉默地坐着,偶尔将杯中酒水倾入鲜红的唇中,烈酒快要让红唇燃烧起来。

烧烤摊上除了那名表情比当年麻木很多的老板,没有任何客人,保姆抱着孩子去了车上,远处桌上的两名勤务士官忧虑地看着她,担心她喝醉后会不会变成传闻中那个刁蛮冷酷的年轻时的小姐

一辆黑车像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行了过来,车身上没有任何标志,甚至连醒目的装饰物都没有,但对于邹郁来说,她可以非常轻松地认出这种特制的,整个宇宙都不超过十辆的黑色汽车。

挥挥手示意那两名勤务士官呆在原地不要过来,邹郁深深呼吸,认真地整理了一下亦鹋,将鬓角那朵红花的角度调整到无可挑剔,然后露出亲切而又有合适距离感的矜持微笑,站起身来略显恭谨地迎接。

莫愁后山的黑车。邰之源现在在s2橡树州正式开始了自己的政坛生涯,许乐刚刚乘坐黑车悄然远去,那么这辆黑车里的人便只可能是那位夫人,而那位夫人有资格当得起联邦任何人的迎接,更何况是她当年用下午茶会一手培养出来的女孩儿。

“郁子,好久不见。”邰夫人微笑望着帮郁,然后坐了下来。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令邹郁感到有些吃惊,她没有想过夫人会坐在满是油污的路边摊凳上,这不是什么富贵人未经庶世事的可笑矜持,而是某种很自然的生活最低要求。

“夫人,是的,很久没有见过了。”邹郁平静心神,微笑着回应道,唇边的翘角弧度非常漂亮,即不刺眼,也不平庸。

“比当年镇定,也比当年自主,这样很好,我们女人,永远不能把生活幸福的希望,放在那些没有任何希望的男人身上。”

邰夫人轻声感慨道:“真可惜,当年我只认为你屁股大,现在才发现你越来越多的优点,只可惜已经晚了。”

邹郁的脸难得的窘迫了丝,屁股大好生养这种听上去粗俗又有些鄙视意味的评语,本来很容易令女子不悦,只是这种评语当年她在青春期里便听习惯了,而且邰夫人的语气又向来透着股秋高气爽般的自然寻常。

“我今天来见你,主要是有两个目的。”邰夫人微笑望着她,说道:“一个就是许乐刚才和你说过些什么。二则是,我很想知道从你的角度看过去,在这种局面下,究竟谁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邹郁安静片刻后,拣能说的一些话随意说了,然后微微凝眉,说道:“虽然我并不认为许乐是个长于政治架构的家伙,但他有个判断我很认可,李在道就算智慧才干惊人,但终究不是他的父亲李元帅,就算他是事实上的联邦军方第一号人物,却肯定没有让整个联邦部队发疯,然后随之起舞的威望面对着总统先生和政府,我总觉得他没有太多圆满的处理方法,稍不注意,便只能落一个史册留黑名,却也没办法在现世获得绝对权力的可悲下场。”

“不错,正如你忧虑许乐这个小家伙毫无道理的自信,对于我来说,李在道过于反常的粗制滥造般的狙杀,还有与之截然相反透露出的自信,则是令我非常不解的事情。”

邰夫人目光微垂,似乎在思考某些很麻烦的问题:“以我对费城李家的了解,老爷子的儿子断不至于愚蠢到这种地步,而且事实上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

邹郁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难道说盲目乐观真的是一种可以互相感染的情绪可问题在于,历史是沉重的,他可以允许像许乐这样的人天真,却绝对不会让李在道有幼稚的可能。”

“历史是沉重的,这好像是当年一次下午茶的研讨话题”邰夫人望着她微笑说道。

邹郁矜持一笑,忽然眯着眼睛问道:“夫人,您关心他们的胜负,那是不是意味着,您不会走近这场混乱的战斗如果可以的话,我能知道您倾向于支持哪一方吗”

“李在道和军队里的那些人,当年想杀你的太子哥哥,我自然不会支持他们。”

邰夫人平静回答道:“但我当初连麦德林都可以不理会,自然也可以不去翻这些旧帐,毕竟我必须承认,无论是李在道还是站在他阵营里的那些人,都有足够的资格和我谈论相关利益赔付的事情。”

邹郁安静听着,一言不发。

“我谁都不会支持,也不会在此刻用利益为筹码,微笑持刀割某方一刀,我只需要安静地看下去,看最后究竟是谁胜利,然后请他自己割一片给我。这种比喻或许有些粗俗,但你知道,我喜欢在厨房里做菜。”

邰夫人微笑着说道。

邹郁忽然笑了起来,微微仰起骄傲的下巴,轻声说道:“夫人,在我看来,所谓安静地看下去,应该就是七大家这些年犯的最大的错误。”

邰夫人神情微凝。

“临海州体育馆,那些军人试图杀死太子哥哥的时候,其它那些家族的老人们虽然亲自去莫愁后山解释甚至涕泪乱流以恳请您的认可,但事实上谁都知道他们在幸灾乐祸,他们什么具体的事情都没有做,只是在看。”

“上一届政府进行麦德林专案的时候,七大家依然什么都没有做,你们看着麦德林把联邦搞的乱七八糟,直到最后才出来收拾残局,试图获得决定性的胜利,然而你们却没有想到,许乐和施清海直接把那位老议员给杀了,而宪章局更查出来,麦德林居然是帝国间谍。”

“还有最近这一次,政府和军方的激进派联起手来,甚至不惜向帝国军部发送情报,把钟司令夫妻杀死在星辰之间,然后政府开始大力收割西林这时候其余六个家族可曾做过些什么不,你们什么都没有做,你们依然在看,然后试图跟在政府后面去吃几口。”

邹郁的表情平静之中带着那股她特有的凛冽劲儿,纵使在联邦最可怕的夫人面前,语气依然平静坚定。

“我不明白传说中的七大家是怎么想的,你们的远见究竟去了哪里你们什么都不做,你们只是看,于是现在联邦军方基本上要落入激进派的手中而现在的你们,却已经什么都没有办法做出来,只能瞪着自己的双眼,不肯承认,却无比盼望着许乐能够解决这些问题。”

邰夫人安静地听着,片刻后微微一笑,说道:“郁子,我越来越喜欢你了,不过你要相信一点,像七大家这样的畸形存在,即便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也有足够的震慑力。”

邹郁微笑着摇摇头,说道:“夫人,我相信宪历七十二年的历史,肯定还是像施清海和许乐这种实干派来写。”

深夜里的宪章广场空旷安静,前些日子的议会山恐怖袭击事件,令整个广场的警备提升了两个级别,阴暗的角落和广场相对两侧的多层旧式建筑里,不知道隐藏着多少警察和特勤局的监控小组。

对于许乐来说,这些都不是障碍,七组队员分成了三个小队潜伏在流风坡会所后线的山林里,而他则是在宪章光辉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穿过那片林地,来到了总统官邸的后方。

正如邹郁所言,像他和施清海这种人是最标准的行动派,所谓的规划总结到最后,依然还是正反两个方面:被人逮捕或者逮捕别人,被人杀死或者杀死别人。

他要进入总统官邸去把这个规划落到实处,最关键的是,他必须在军方激进派的威胁下,确保帕布尔先生的人身安全。

联邦三级电子监控网络,在联邦中央电脑的精确调整配合下,极为舒服地任由许乐悄然侵入,没有呻吟,也没有惊动任何人。

然后在帕黛儿小姐紧张地注视中,许乐爬进了联邦第一千金的闺房,抱歉地看了一眼被踩脏的棉被,二人窃窃私语片刻,他来到了总统的书房之中。

深褐色的办公桌后,帕布尔总统正在阅读一份前线送来的紧急军报,黝黑的脸颊两旁微微下陷,头发花白的厉害,看上去显得极为疲惫。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五年,来自东林的两个男人

对于联邦的社会体系来说,五年时间就是一个完整的循环,这是选举所决定的政治生态。而对于书桌后面色黝黑的总统先生来说,凭借着优异的执政能力和智慧,日渐成熟自然的政治手段,还有那份深深扎根在民间的履历表,让现在的他获得了联邦民众前所未有的支持率,不需要担心今年总统大选的结果,所谓五年只是寻常。

沉稳眉眼间和发梢里的银霜疲惫,只能证明帕布尔总统为了让联邦能够走的更远更稳,能够在与帝国的战争中获得最后的胜利,付出了多少精力与心血。

五年前,邰之源在梨花大学双月节舞会上替许乐安排了聚光灯下的一幕,许乐则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安排青龙山里那位传奇曹秋道与邰之源见面,与施清海一道间接促成了当时还是议员的帕布尔访问青龙山,为那场异常激烈的总统大选打下了坚实的基调。

转眼间五年过去,看着书桌后沉思中的总统先生,许乐的心中依然像当年那样平静之中带着喜悦满足。

他是联邦第一位真正来自贫民阶层的总统,他来自东林普通的矿工家庭,他曾经是联邦最出名的公益律师,为庶民的正义和胜利与联邦那些恐怖的企业及家族们战斗到底,大选获胜后,官邸中的他选择了一条与过往晦暗政治操控手段截然不同的道路,更加直接而热情,风格鲜明而冷静,从不因为大局的理由而做丑恶的妥协,他已经证明了自己是位真正的政治家,而不是政客。

正如施清海当年在酒吧里举杯庆祝时说的那样:帕布尔,他是我们的总统,这里的我们,指的是像你我这样普通的联邦民众。

“第一军区司令部要求对你进行纪律处份,提案被国防部压住了,说起来,你究竟什么时候迎娶邹部长的千金,还是说你真准备和那位国民少女结婚”

帕布尔总统发现从阴影中站出来的许乐,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吃惊的表情,温和笑着站起身来,关掉面前的公务处理平台,取出两个杯子。

“许乐上校,你是联邦的青年英雄,我可不希望你混乱的感情生活,会成为临海州那些激素分泌明显过盛的男学生模仿的对象。喝点儿什么咖啡还是茶,或者来点酒”

“茶,谢谢。”许乐回答道。

虽然通过老东西他早就确认总统先生的安全没有问题,但看到书桌后那张黝黑沉稳的面容时,许乐才真正地放松下来,如果军方激进派真的在压力下采取疯狂的措施,伤害到总统先生,他真的不知道联邦的明天会变成什么模样。

帕布尔总统和官邸工作人员相处时总是显得特别随意,看上去就像是某个工作组的普通组长而已,根本没有一丝总统的自觉,而面对许乐,他的这种随意则是表现的格外自然而充分,似乎在内心深处,他一直把这个特别优秀的小伙子当成自己的子侄辈。

大概是童年固有的思维习惯做祟,许乐面对着总统先生时,却没有办法做到真正的平静自然,哪怕他变得再强大,可面前这位来自东林的中年男人终究是联邦总统,还是那种值得他敬畏并追随的总统。

捧着微烫的茶杯,杯中是总统先生亲自冲泡的普通茉莉花茶,许乐没有浪费太多时间,在确认官邸关闭了书房监控设备后,用最快的速度把古钟号一案查出来的问题陈述了一遍。

帕布尔总统一直沉默地听着,厚实的嘴唇闭的很紧,粗直的眉毛微微皱起,无论是听到宪章局间接向帝国军部提供宪章网络监控空白区域图,还是听到莱克上校暗中破坏了古钟号的逃生系统,那张黝黑的脸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

联邦政府中间那么多人与军方激进派合作,甚至连自己的搭挡,联邦的副总统都参与其中,大概这种可怕而悲伤的冲击感,令得总统先生的愤怒都被强行压抑成了平静面容下的强烈痛楚。

许乐取出芯片放在总统先生面前的桌上,低声说道:“这里面是相关证据,主要是施清海查出来的,应该足够指控那些人。”

帕布尔总统没有接过芯片,很随意地倚靠在木制大书架上,端着茶杯神情沉重说道:“议会山事件当天,官邸就已经收到了这些证据。”

他把茶杯放到桌上,浑厚的嗓音里充满着没有任何掩饰的赞叹:“施清海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当年应你的要求我特赦了他,并且不顾所有人的反对,任命他为联络官,现在看来,我的选择是正确的,他没有令我失望。”

许乐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总统先生早就已经拿到了证据,他愈发相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处于联邦军方激进派强势压力下的官邸,非常需要有来自外界的冲击力或者说舆论压力。

“从五年前临海州那场演唱会,到针对钟烟花,就是钟司令女儿的那场暗杀,再到古钟号的爆炸,整件事情已经非常清晰,军方激进派筹谋了很长时间,实力强大,然而这些并不令人担忧,只是李在道将军居然在激进派里扮演如此重要的领袖角色,实在是令我感到震惊和不安。”

许乐望着神情凝重的总统先生,说道:“当时迈尔斯将军退休,邹部长,甚至包括军神老爷子在内的很多人都以为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