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客第236部分阅读(1/1)

,而且房间里的人们都不知道该怎样接下总统先生的感慨,所以一片死寂沉默,只有通道那头的换气设备和人们的肺叶不停散发着低沉的闷响。

“许乐现在需要一个相对安静安全的空间进行初步治疗,至少要止血,正如总统先生的判断,他不会离开首都,那么他依然只能回到地下水道里。”

李在道将军打破了房间里的死寂,微笑望着众人说道:“经过这些天的技术准备和遥感扫描,我们已经掌握了医院四周十五公里之内的地下水道入口,小眼睛下辖的两支特殊战斗部队一支在医院大楼内成功击伤许乐,而另一支现在正在地下等着他。”

房间里的政府阁员们听到李在道的话后,表情顿时变得轻松起来,他们相信这位联邦军方领袖,既然已经做了如此充份的准备,那么肯定不会让许乐再次逃走。

帕布尔总统宽厚的手掌里紧紧握着电子墨水笔,没有如众人一般放松愉悦,比黝黑肤色更浓黑的两道直眉微微蹙起。

李在道知道总统先生真正的忧虑所在,转过身低头俯身,在他耳旁压低声音说道:“那件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请您放心。”

左胸口隐隐作痛,有两根肋骨出现骨裂的迹像,尤其是昨天下午在军事法庭被击中的那处骨裂,因为惨烈的战斗而出现了更严重的问题,医院大楼内那支联邦精锐部队确实厉害,从极为集中在左胸部的弹着点,可以清晰地看出那些特种军人的强悍。

在夜色的掩护下,许乐半蹲着身体擦着建筑的阴影向首都西南角快速移动,在冲出医院大楼的后续战斗中,又有两块弹片射进了防弹衣外的肌肉里,好在没有伤及到骨膜。

最重的伤是在手腕,当时他在探照灯营造的白昼下高速下堕,为了强行逆止速度,手掌攀住放着秋菊的窗台一瞬间,承受了无比巨大的冲力,即便是他如此强悍特殊的肌肉双纤维组织,也有不少被撕裂,在伤愈之前根本无法用力。

行军背包里的蓝光小仪器一直在发挥作用,联邦中央电脑偶尔在极危险的时刻,会为他指明方向,就这样一路向西,然后在一条小巷中折转向南,来到一条废弃公路旁。

虽然是废弃的公路口,入夜后竟还是无比热闹,围绕着小山脚下那个蓝幕轻闪的破旧小屋,无数辆名贵跑车和改装后的专用车辆轰鸣不止,这里没有路灯,但车灯足以将此地照耀的有如白昼,就像医院大楼外的探照灯一般。

艳丽的女人们穿着极少的衣衫,浑然不顾秋风的寒冷,尽情地展现夸张的身体曲线,释放着酒精和软性毒品带来的兴奋,无数男人女人拥抱着怒吼着咆哮着亢奋尖叫着。

几年前,利孝通带许乐来过这里,这里是联邦最出名的黑车竞速场,以林半山的强势手段开端,后来不知转了多少道手,但名气和规模延续至今。

每临深夜便来此地寻求速度甚至是生死刺激的人们,仿佛并没有活在真实的世界中,他们的眼里没有什么与帝国的战斗,也没有什么关于古钟号的政治阴谋,只有女人毒品速度以及死亡所带来的无限快感。

许乐蹲在黑暗的山坡草丛里,沉默地眯着看着光怪陆离的幕幕画面。先前那场赛车刚刚结束,获得第一名的车手赢得了一大笔奖金还有几个媚眼飘忽的美女,获得第二名的车手却什么也没有得到,他落寞地走上小山,被某些人围弄一通暴揍,凄惨地倒在黄泥地中。

最吸引观众目光的那辆名贵银色幽灵跑车,在他的主人怒气稍微平歇些后,悄无声息像个幽灵一般离开,只有一名穿着黑色正装像把铁枪般凛然站在夜空下的中年男子,依然留在小山之上。

许乐从草丛里站起,望着驶离的那辆银色幽灵跑车微微一笑,不知道车里那个平日里总把自己装扮成冬日寒梅的家伙,此时是不是正隔着车窗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

走到那名穿着黑色正装的中年男人身后,许乐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对方却已经查觉到他的到来,低声说道:“看来你的伤真的很重。”

“那些特种兵应该都在费城修身馆里练过。”许乐与男人保持着两米的距离。

中年男人身上那件黑色正装无比笔挺,就像是坚硬铁枪外包缚着的硬布,他放下手中那个黑色皮箱,说了声保重,然后离开漆黑一片的山坡。

“麻烦曾哥。”

许乐提起沉甸甸的黑色皮箱,向山下另一个方向走去。

许乐把运动风衣背后的帽子遮在头顶,走到一辆看似很普通的灰色汽车旁,敲响车窗,对里面那个鼻青脸肿的男人说道:“能送我去一个地方吗”

正在擦鼻鼻的家伙,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发现无法看清楚对方的容貌,皱着眉头沉默片刻后说道:“太危险的活儿我从来不接。”

许乐的声音从帽檐下阴影下透了出来:“听说你最近很需要钱,刚才那圈输了后,你欠了某个大人物一大笔钱,如果明天之内你还不出来,你和你的家人会受到很大的威胁。”

男人眼眸里闪过浓郁的警惕,盯着车窗外的许乐寒声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你不用关心这一点,你只需要回答干还是不干。”许乐回答道。

“你知道我欠了多少钱吗一百万。”那人皱着眉头问道。

许乐提起手中沉甸甸的黑色皮箱,在窗外摇了摇。

男人沉默了很长时间,一手紧紧握着方向盘,一手握着老式的机械挡,似乎随时可能轰鸣油门快速离开,但终究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绝望,打开车门,自嘲着说道:“能值这么多钱的活儿,看来得拿命来赌。”

许乐打开车门坐进后排,喘息了一声,检查了下运动风衣里的装备,确认背包没有问题,对前面的男人平静说道:“应该不用赌命,我只是想去一个地方,但是不能被封路的军警拦住。”

那个男人微微一怔后愉悦地笑了起来,说道:“看来你的情报很准确,我开的车也许不是最快的,但从来没有被人拦住过。”

看似普通的灰色汽车轰鸣着离开依然热闹的废弃公路口,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发动机的声音似乎随着周遭环境的变化而变得小了很多,窗外浓重的夜色,对许乐的视线没有造成太多困难,他确认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条隐藏在街巷和市场里的道路。

在城市里沉默前行一段时间后,窗外的景致渐渐变得疏旷起来,渐趋低短的建筑间,隐隐可以看到田野和密林的轮廊,应该已经到了郊区,然而许乐根本不知道前排的那个男人究竟是怎样做到的这点,一路驶来,竟完全没有被那些设卡的军警发现。

车灯全部关闭,四周一片漆黑,灰色汽车就像幽灵一般在郊区的田野间疾驶,许乐不明白他是怎样看清楚道路,事实上如果没有联邦中央电脑刚刚传来的精确卫星图,他根本无法发现田林里居然隐藏着这样一条便道。

如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那么相信联邦政府应该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许乐紧绷了很长时间的神经终于松驰了少许,身体后背的百分之六十区域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却依然保持着随时可以跳车或者杀死前面那个男人的机动性。

这是利孝通安排的路,以铁算利家的能力,将一个著名的黑夜赛车手玩弄的苦不堪言,甚至愿意为了一百万而做出任何事情,并不困难。

利孝通没有和许乐见面,他甚至没有走下那辆名贵的银色幽灵,只是让曾哥为他留下了整整一箱现钞,而且他也没有问许乐离开首都后要去哪里,关于这些事情,知道的越多越不安全,对许乐越不安全。

都说钞票是人世间最冰冷强大的东西,但许乐放在黑色皮箱上的右手,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里面透出来的温暖之意。

“到了,这就是你指定的地方。”

那个男人走下灰色汽车,抽出纸巾塞住不停流血的鼻孔,低头看着面前并不怎么高的屏蔽复合材料网,难以抑止地生出强烈的疑问,那个他一直没有机会看清楚样貌的男人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在屏蔽的网的那边什么都没有,只有长长无尽头的硬式铁轨安静地躺着。

许乐走下汽车,黑色皮箱留在后排,他眯着眼睛看弄面前的屏蔽网,再次查看了一次背包和身上的装备,单手翻了过去。

男人好奇地看着他,然后忽然想起什么,快速钻进后车厢,打开黑色皮箱,看到箱内整齐而陈旧的两百万现钞后,他难以控制心中的惊喜和震惊,下意识里抬起头来,向沉默站在铁轨边的许乐望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安静的铁轨开始颤抖,有呼啸的风声开始压迫式的传来,轰轰轰轰,由首都驶往港都的高速列车,呼啸着碾压着铁轨高速驶过。

铁轨旁的复合材料屏蔽网被震的不停颤抖,站在网边的许乐却依然低着头没有丝毫表情,当高速列车驶过身边后,他开始跟着奔跑,就仿佛是一个急着去见异地恋人却没有登上列车的可怜小伙子。

此地前方是京港高铁离开首都后的第一个大弯,列车在前方黑暗中明显开始减速,再那个在夜色里追逐列车的身影,却反而变得越来越快。

停留在原地的那个男人盯着那边,隐隐看到那个神秘的乘客攀上了高速列车,不由张大了嘴巴,很长时间都无法闭上。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零四章 猜猜谁会是下一个

在漫长的铁轨上不停的奔跑,秋凉夜风呼啸着扑打在脸上,前方的列车虽然已经减速,

但车厢高速排挤流泄的空气,更是让夜风变得更加肆虐而难以捉摸。

啪的一声,许乐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强悍地抓住一个突起,身躯内的热量如同恒星爆炸一般轰然四散,一瞬间攀援而上,在劲风中调整身姿,重重地向车厢顶部摔落,却极巧妙地借助车顶的大风减缓了速度,只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响声。

从背包里取出行军缚带穿过高速列车厢顶的维修系口,再折回紧紧绑在腰上,如此反复三次,在光滑车厢顶上危险震动滑行的身体终于被固定住,许乐的神经骤然松懈,肌肉放松平躺。从火辣辣的肺部挤出一声叹息,然后迅速被脚底方向呼啸吹来的夜风吹的消失无踪。

如果身体处于巅峰完美状态,完成攀援高速列车固定身体的动作,对许乐来说并不困难,

但他此时身上的伤势很重,尤其是大量失血后一直没有什么补充,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都已经濒临底点。

好在上来了而且马上将要离开,身受重伤的他出乎帕布尔总统和联邦政府所有强力机构的逻辑计算和直觉推测。忍受着枪伤的折磨,离开首都特区向联邦最大城市港都而去。

那个三一协会在湖畔小酒馆里变成了一个无比强大的组织,施清海在议会山里杀死了拜伦和梅斯议员,被许乐补了一枪的保尔森议员则根本不是协会成员,协会里另外一位重要角色胡著将军,现在正在港都警备区疗养。

坐着高铁区港都,他为的就是杀人。

前方那个仿佛畸形巨兽在晨雾间醒来的大都市,便是联邦最大最繁荣的港都。许乐站在高等级公路旁望着那边,感受着鞋底传来的微温,不禁摇头苦笑,果然不愧是整个首都星圈最奢华的所在,刚刚入秋,市政道路管理部门居然就开始调速速凝水泥层下面的加温设备,而根本不在乎那些冗余消耗。

对于这座远比首都更大的都市,许乐并不陌生。当年在果壳工程部研发mx机甲时,他每个周末都会乘坐高铁由首都来港都,路过了不知道多少次,却很奇妙的找不到丝毫熟悉亲近的感觉。

在距离港都约一百公里的地方,他趁着高速列车穿行于外厢滤虑通道减速的时机,跳了下来,他并不是没有想过学当年林半山和张小花那样无比嚣张地启动紧张刹车,只不过那样会显得太张狂,他是来杀人的自然需要低调之后再低调。

站在公路旁,许乐伸出右手摆出搭便车的手势,因为清晨车少的缘故,过了十几分钟,才有一位善良的女司机停在身边,在接下来必行的搭车闲聊中,这位年龄已经超过四十岁的女司机爽朗的承认,纯粹是看着许乐露在帽檐阴影外的笑容真诚的不忍伤害,才踩下了刹车。

四个小时候,一个穿着连帽式运动风衣,背着沉甸甸背包的年轻男人,走出了港都警备区花园式疗养中心,因为帽檐压的太下的缘故,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脸色极不正常的苍白一片。

在疗养中心对门的军人服务社里买了一部不便宜也不贵的电话,年轻男人快速而不引人注意转入旁边一条小巷,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的腿部颤抖的格外厉害。

小巷尽头还是小巷,有些污浊的空气在正午的阳光下显得格外令人艰于呼吸,许乐急促地喘息,向阴影里走去,寻找着最近的地下水道系统门阀盖,他再也无法控制崩裂的伤口,快速渗出的血水顺着手臂,从袖管里滴了下来。

他的双腿同样如此,不知道多少处枪伤在失去肌肉细微控制后开始流血,向着巷子尽头阴影里走去的每一步,都会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清晰的鲜血足迹。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阴影里,血滴停止于一扇缓缓转动的地下水道门前,远处的港都警备区疗养中心,才骤然响起无比尖锐的警报声,夹杂着女性特有的惨惶尖叫。

疗养中心内部占据最好风景的建筑二楼,从露台上可以清晰的看到下方艳丽的花园,在空气污染和经济实力同样冠绝联邦的港都市内,这片占地面积极大的花园毫无疑问代表了绝对的权利与奢华。

刚刚卸下第二军区副司令一职,准备接受总统先生更重要命令的胡著将军,于港都疗养等待期间,最喜欢的便是这片花园。

将军从军多年,早已不是当年三一协会里那个聪慧而文弱的军官生。

正午炽烈的阳光从来不会打扰他在露台欣赏花景的雅致,反而他觉得如此艳丽的花景,正需要艳丽的阳光来烘托到极致的光彩,正如在总统先生和李主席光芒照耀下的自己,必将在今后的人生里绽放最极致最夺目的光彩。

这天中午,年轻漂亮而柔软的女服务员满脸含笑来到房间,准备把精致的食物与酒水端到露台,却发现将军极难得的睡着了。

在艳丽阳光与花景之间,胡著将军仿佛熟睡,双眼却瞪的无比巨大,充溢着愤怒和震惊。

咽喉上被锋利军刺留下的秀气血洞,已经把他的生命摧毁的一干二净,就在他即将绽放最艳丽光彩的时刻之前。

港都地下水道里充斥着比首都特区更加腐败难闻的味道,沉默缓慢行走于黑暗里的许乐却似乎闻不到这些,在经过某处信号不错的角落时,他拿起电话,再次拨通了某位女孩儿的电话号码。

几乎瞬间之后,电话那头便出现了总统先生浑厚而充满魅力的声音。

直到此时此刻,许乐依然认为这个声音确实有某种令人信服的味道,情绪复杂地沉默片刻,然后低声说道:

“拜伦死了,梅斯死了,莱克死了,保尔森死了,就在刚才,胡著将军也死了。”

“总统先生,猜猜谁会是下一个”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零五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药店就在面前而没法进去

“总统先生,刚刚收到的消息。”官邸工作人员推门而入,满脸震惊地望着露台晨光间的帕布尔总统,快速说道:“胡著将军在港都警备区疗养中心遇刺,已经身亡,根据推测应该是许”

“你们的信息搜集能不能再慢一点”

帕布尔总统咆哮着喝止下属的汇报,宽厚的肩头因为愤怒而剧烈颤动,他猛地地把手中的电话掷到墙上,电话碎成三片,露出里面凄惨的管线元件。

椭圆办公厅里的官员们表情复杂地站了起来,门外的声音也骤然停止,官邸上下被寂静笼罩。

从来没有人见过如此暴怒的总统先生,即便是数月前拜伦副总统在议会山遇害,帕布尔总统的脸上也只有悲戚,但那份浓郁的悲戚里依然流露着坚定和信心,绝然不像此时这般暴怒失态。

最忠诚的下属和最优秀出色的伙伴正在逐一死去,在许乐冷血的恐怖袭击中依次离开,帕布尔总统可以不在乎保尔森议员成为医院大楼下方的一滩肉泥,却无法承受胡著之死对他心理带来的沉重打击。

胡著将军当年也是小酒馆里的一员,在这群联邦最出色头脑构思的宏伟历史任务中,将军将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承担更艰巨的任务,他是帕布尔总统心目中联邦前线部队总司令的最佳人选,然而谁能想到,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了港都

李在道这几天一直在宪章局里处理极关键的问题,官邸里没有人能够承受总统先生极为罕见的怒火咆哮,即便是布林主任也不敢上前宽慰。

两只宽厚有力的手扶在桌上,撑着厚实而疲惫的身躯,胸膛快速起伏片刻后,帕布尔总统终究还是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和自律冷静了下来,浑厚的声音里带着不可阻止的决心,吩咐道:“让所有部队准备,我要访问港都,立刻。”

办公室内的工作人员集体陷入震惊,明明知道那个恐怖的许乐上校正在港都,总统先生却坚持要亲自前去,实在是太不可思议。

布林主任沉默望着总统的背影,明白总统先生不想让许乐再掌握选择战场的主动权,不用猜你下一个会杀谁,我把自己送到你的目光之下,沉默而冷漠地等你来杀,或者等着你被杀。

这不是冷静政治家的选择,但这是布林主任和像杜少卿样的联邦天才人物选择追随帕布尔总统的根本原因。他快步走到加密物理线电话旁,依次序通知小眼睛部队陆军指挥中心,特勤局以及联邦调查局。

帕布尔总统在首都的晨光中做出强势决定的时候,大陆另一端的港都正是艳阳当天,幽暗腥臭的地下水道里却是阴凉一片,衣裤上全是血渍的许乐,正扶着湿漉的墙壁,极为难艰地一步步向深处前进。

在不到四十八小时的时间里,他经历了形式各异但都同样激烈的战斗,精神与体力的消耗可以忽略不计,但不停流失的鲜血和正在恶伤的伤口,却已经让疲惫像铅水般灌进四肢和身躯,直至大脑。

搭顺风车进入港都时,衣物外表上看不到任何异样的他实际上已经受了很重的伤,过往数年间在战场上神奇的愈合速度,在这两天两夜积累下来的恐怖伤势面前,也变得毫无用处。

处于这种健康状态的人最需要药物手术,哪怕仅仅是一次深度睡眠的休息,没有人会选择强撑着重伤之躯再次战斗,但许乐选择继续。

因为他现在最需要时间,在首都特区能够取得那样的战果,很大程度是因为在军事法庭之后连续打了政府两次措手不及。而当政府全面调动起来后,闯进医院大楼杀死保尔森议员,便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联邦调查局的二级监控网络,以无数监控头和人体数据捕捉程序为核心的系统,因为需要进行十分繁杂的海量计算,又必须独立于宪章电完成,所以他们必然会选择一定侧重点。

当所有人都认为许乐还留在首都特区的地底,像只受伤后的狮子正在夜色中添砥伤口,准备下一次出击时,他来到了港都,然后以快到对方想像不出的速度出击。

身体付出的代价不小,但战果也非常令人满意,当那柄秀气的军刺捅穿胡著将军喉骨时,戒备森严的港都警备区,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地下水道系统在前方有一个大转折,无尽污浊的生活废水高速下泄,无尽的水浪冲击着复合材料制成的过滤网络,发出雷一般的低沉轰咯,湿漉的空间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道,四周偶有老鼠和爬虫经过的痕迹,没有青苔。

这是许乐挑选的一号临时营地,肩上沉甸甸的背包重重地落在地上,他的身躯几平同时虚弱地倒了下来,倒在背包之上,很长时间都无法爬起。

深秋的联邦,总统官邸忽然宣布,帕布尔总统即将访问港都工业园区,同时政府所有强力机构的无数探员悄无声息进入这座庞大的都市,港都警备区提高了安全等级。

连续三个夜晚,伴随着表情肃然的数百名小眼睛战斗部队战士,数十辆多轴承重卡车陆续缓慢驶抵,能够承载七百吨货物的巨无霸多轴卡车,将警备区某基地大门处的水泥地碾压的惨不忍睹。

基地官兵没有任何人敢提出异议,因为这些多轴卡车编号写的非常清楚,它们属于铁七师,承载的是联邦最先进的mx机甲。

港都从最奢华的权贵私人医院到红灯区最肮脏的人流黑诊所,从大型医药连锁商店到路边出售普通消炎药倍可松的成丨人商店,都被纳入了严密的监控之中,无数人为了让某人得不到任何药物补充和医疗手段而忙碌紧张的工作。

市面上普通的商品贩卖看似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但所有出售压缩营养棒的地点外,总能看到些味道不一样的人,他们并不奢望能够阻止某人获得食物,只想让他获得食物变得非常困难。

联邦政府能够控制的资源本身就是极强在的战斗力,当被全面调动起来后,瞬间释放了无限恐怖的威力,然而很诡异的是,那个引发这些的家伙,忽然间没有了任何消息。

遍布港都各个区域的联邦二级监控网络,始终无法发现许乐的踪影,连续数天都没有找到任何痕迹,他似乎就这样消失在港都的人潮人海中,或者是消失在无比复杂的地下水道系统里。

港都市民们嗅到了某种奇异的味道,民用网络上已经有人开始讨论城市里的异象,甚至有网民拍到多达四百辆隶属联邦调查局的黑色休旅车进城时的画面,有人则敏锐地注意到医疗系统最近承受的压力。

然而缺少足够信息支持的人们,只能就这些表像进行激烈热闹的猜测或者是争辩,却无法触及事情的真相,即便有人联想起那位消失很久的许乐上校,却也只能感慨几句罢了。

联邦官方新闻媒体依旧在毫不疲倦地报道前线战事,墨花星球上的惨烈争夺,赶赴前线支援的新十七师刚刚获得了一场胜利,这些新闻成功地吸引了绝大多数联邦民众的注意力。

除了战事之外,官方媒体偶尔会提到马上就将开始的总统大选,只不过无论是从民意调查,还是前段时间那场震惊联邦的大游行,人们很容易得出帕布尔总统必将连任的结论,所以大选新闻完全丧失了以往的吸引力。

在联邦政府的严密控制下,军事法庭内的枪决,莱克上校的死亡,医院大楼内的战斗,保尔森议员的坠落,都成为了无人知晓的事情,至于那位死在议会山的青龙山二号人物金求德委员,被宣布为病逝,联邦政府表示了震惊与深切的哀悼,不需要许乐背黑锅的反政府军以及那位南水领袖很乐于接受这种说法。

被大家族控制着的新闻媒体也很诡异地没有提出质疑,甚至没有哪家报社提到过医院大楼处的枪声。如今藏身在港都地下水道里的许乐,也没有意愿把这些消息告诉所有的联邦民众。

宇宙那头的战争还在激烈的持续,部队需要一个至少看似稳固的后方,所有人都不愿意联邦出大乱子,只愿意在夜色中阴影里沉默地残酷厮杀,却不愿意演给民众来看。

政府,许乐,七大家,青龙山间似乎形成了一种好笑而又有些心酸的默契。

消耗海量政府资源的行动依旧在港都地面持续,看上去完全没有停止的那一天,身受重伤的许乐依旧在黑暗腥臭的地底沉默等待,看上去似乎永远不会出来,诡异的平静氛围中,地面和地下的人们在比拼着耐心。

某一个看似寻常无比的傍晚时分,遥远的首都特区建筑内响起警报,联邦调查局二级监控网络,在港都山宝区某家药店外发现可疑目标,战斗就此骤然打响,然后迅速结束。

街后方的地下水道门阀处有一道新鲜的血渍,而更远处的地面上是被弹片撕烂的布质购物袋,几瓶药物在旁边滚来滚去。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零六章 菲利浦,我的名

遭遇战一旦发生,便陆续展开,在港都偏僻街区里,在城中那片氤着雾气的大湖旁,偶有枪声响起,枪火瞬间照亮夜空,然后再次悄无声息地结束。

这是场个人与联邦之间的战斗,如果不是拥有联邦中央电脑在背后散发光辉,许乐再如何强大,也只会被强大的政府机器碾压成无数碎片。具体到这个秋天的连绵沉默战斗中,即便拥有老东西的帮助,他依然遭遇了很多危险,有几次险些被对方成功捕杀。

被命名为小眼睛的特殊部门高效指挥着无数军警,在战斗中逐渐发挥出了越来越强力的作用,时而碧蓝时而灰蒙的天空,秋意浓郁的地面,阴暗潮湿的地底,以人海战术和密集监控为骨架的一张大网已经铺就,并且开始渐渐紧缩,将要把看似强大不可战胜的许乐缚在网中央。

漆黑的地下通道里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从受伤肺叶里挤出来的声音被用力地压制着,却强行冲破喉咙,震动干涩的声带,发出沙哑难听的声音。

背着湿漉的墙壁,许乐张开双腿疲惫而放松地坐在地上,怀里抱着的h14改狙因为表面缚上数层粗布,而显得不那么冰冷,小腿处绑着的军刺明显有些变形,应该是在激烈战斗中受到了损伤。

双唇极不健康的灰白干枯,因为剧烈的咳嗽,唇间那根三七牌香烟幅度极大的上下颤抖,混着火星烟灰剥离,在他眼前的漆黑空间里飞舞,像是极微小的萤火虫。

许乐眯着眼睛看着前方不远处正在浪奔浪流的生活污水,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腥臭味,下意识里皱了皱眉头,将唇间的烟卷取了下来,手指摸到一片湿冷粘乎的东西,才知道原来那味道是血腥味。

连续很多天的激烈战斗和高强度逃亡,让许乐身上的旧伤没有丝毫好转的迹像,政府以不计成本的疯狂海量资源,控制着这座城市里的医药供给,为了获取药物他甚至还添了一些极重的新伤。

这些天连食物能量补充也开始变得困难起来,至于在战斗中大量消耗的弹药,除了在莫愁湖畔极幸运地从昏迷士兵处找到一些标配口径子弹,便再也没有任何补充,所谓弹尽粮绝看上去已经变成前方不远处真实无比的凄惨画面。

无论从哪个角度去分析,许乐现在都已经被逼入了绝境,摆在面前只有两条路,要莫冒险突破城市外围的哨卡,转移到更广阔的天地中,要莫冒险上到地面进行一场最暴烈的突击,以求转变当前的局势。

但他没有选择任何一条道路,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上找不到丝毫绝望的情绪,甚至连挫败带来的失落感觉都没有,依然是那样平静坚定,甚至在极端疲惫痛苦,精神体力将要崩溃的边缘,他还有心情进行闲聊。

“教科书上说,因为大浩劫的缘故,所有前代文明的资料都已经找不到了,所以人们只知道曾经有那么一个文明,却不知道那个文明是什么模样。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人类如果不是在诞生在s1,那么真正的老家在哪里”

许乐擦掉唇角的血水,轻轻捶击着胸口舒缓肺部的剧烈痛楚,靠着墙眯着眼睛问道:“如果什么都毁了,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这些年的相处,我知道你的能力比联邦民众想像的更加了不起,关于这些你有没有什么好故事说来听听”

安静湿冷的地下水道里一片安静,不知道过了多久,联邦中央电脑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里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平静而机械冰冷。

“浩劫前资料都是绝密,你的权限等级不够。另外根据核心指令以及我曾经重复过无数次的计算,就算知道浩劫前那个文明更多的细节,对于现在的人类社会来说没有任何帮助。”

“我只是觉得自己可能马上就要死了,所以虽然才二十几岁,但忽然觉得这些无尽延展的地下水道里充斥着沧桑的味道,所以想听一个带着很牛沧桑劲儿的老故事。”

许乐疲惫地笑了笑,靠着墙轻轻从上至上抚摩着狙击步枪粗糙的布质外表,说道:“你的生命虽然无比漫长,但我却是你生命里第一个可以直接交流的家伙,现如今我随时可能嗝屁,你就要再次堕入永远的寂寞,我建议你应该珍惜和我聊天的机会。”

老东西沉默了很长时间,大概被许乐这段话说的有些动心,如果它有心的话,机械冰冷的声音里莫名多了一些情绪:“以前和你说过,五人小组在我核心程序里留了一个后门,你颈后替代芯片中的那段信息残片数据,激活了我的后门,所以我才会对你发出主动联系的请求。”

“这和那个沧桑老故事有什么关系”

许乐用三根手指捏住烟卷送进嘴里,美美地吸了一口,问的并不如何认真,虽然很多人都认为他是联邦最天才的工程师,然而严重缺少学院派教育背景的他,看上去确实并不怎么在意读个很多学者一定会非常在意的答丅案。

“那段信息残片数据,与我的核心程序设计有极相近的地方,换句话说,我们应该来自同一个源头。”

“以前你说过这个。”许乐把烟头摁进身边的砖缝,说道:“我去帝国帮你找过答案,但非常不好意思我没有找到,他们那边根本就没有像你这么牛逼的机械智慧。”

“往更的星空里望去,源头应该在那里,我现在不理解的是,那份与我同源的信息残片明显等级比我更高,为什么会出现在帝国中,如你所说,帝国那边在机械智慧方面还处于如此原始的愚昧期。”

“高哪里高”许乐问道。

“你可以理解为智商更高。”老东西沉默片刻后解释道:“关于你想知道的浩劫前沧桑故事,应该和你颈后芯片里的信息残片有关联,至于我所知道的那个部分”

许乐说道:“我耳朵虽然没洗,但正认真在听。”

“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老东西平静说道:“人类创造的前代文明毁灭于一场大灾难中,正是我们现在所称的大浩劫,五人小组乘坐宇宙飞船逃离,经历了漫长的星际旅行,来到你现在所在的这颗星球上。”

“现在的联邦社会民众,是飞船上所承载的逃亡乘客后代,我是那艘宇宙飞船的星图计算电脑,飞船降落在s1之后即告解体,我被改造成现在的模样。”

“这是很多小说推理过的故事,就这么简单”许乐皱着眉头,低声感慨说道:“那是什么样的灾难,居然能够毁灭一个世代的文明。”

“任何故事都可以被总结为极简单的脉络,你们一般称之为大纲。至于完整的讲述方式,当然有海量资料的复杂细节可以提供,不过你们经常称之为无效内容填充,在网络上一般被称为灌水。如果你真想听复杂的沧桑故事,我建议你马上治疗伤势,然后离开这座城市。”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做。”

许乐把狙击枪当成拐棍借力,艰难地扶着墙站了起来,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也牵动了身体上泛滥成灾的伤口,引发无尽痛楚。

在漆黑的地下水道里,联邦中央电脑不知通过什么方式清晰地观察着他的动作,分析着他的伤情和生命流逝的速度,说道:“有时候我真的很难理解人类的很多行为模式,比如现在的你,为什么面对着如此高概率的死亡前景,生理数据和脑电波分析里却看不到任何畏惧的情绪,要知道生命对死亡的恐惧来自本能,无法去除。”

“像你这种近乎永生的家伙,不可能明白我们这些生命短暂的猴子会怎么想。哪有不怕死的人,只是人类擅长遗忘或者是伪装,不去想目的地,才能轻松踏上旅途。”

许乐提起沉重的枪械,缓慢抬步向地下水道深处走去,笑着解释道:“而且确实也没有什么好怕的,我生下来就没有想过能活着回去。”

因为这句掷地有声的话,黑暗的地下通道顿时冷场,很长时间后老东西平静说道:“确实没有人能活着离开这个世界,你这个冷笑话很有趣。”

听到出乎逻辑判断的回答,许乐苦笑了起来,感慨说道:“这么生猛的话被理解成冷笑话,你真是一个无趣的家伙,没有得到意想中的热血回应,小爷我很失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