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客第254部分阅读(1/1)

其是那位情报署官员,伸手指着空空荡荡的土路,脸上更是流露出无比惊恐的表情。

“追上去”

因为无尽恐惧,这位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官员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力,从地面上一跳而起,带着身后三十几名黑衣密探,就像是因为洪水而惘然迁移的田鼠,向着那两道几不可见的身影拼命追赶,一边跑一边痛苦地喊叫: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桑枯镇公学操场上,贫苦学生们茫然无措地站立在原地,手里依然拿着椅子和铁锹,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刚才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断墙外树荫里那些反应更快的贵族老爷们,已经像被砍倒的桑树那般,噗通噗通依次昏倒,再也无法站起。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不一样的归隐上

当情报署官员们狂奔到土路转角处,只能捕捉到幽静桑林深处那个模糊的背影,知道怎样也无法追到对方。挫败甚至是绝望的情绪,让所有人的脸颊瞬间变得惨白。

他们这支情报署特别行动队,在编制上独立于署中各司,在帝国境内拥有极大的权力,却只有一个行动目标,那就是找到刚刚消失于眼前的那一对青年男女。

在近两年的时间内,情报署行动队来回于各大行政星系之间,试图找到对方,却始终一无所获,今天在桑枯镇上还是第一次离对方如此之近,结果却眼睁睁看着对方消失。

想到上级已经越来越少的耐性,想到可能迎接的悲惨结局,这些帝国密探们骤然觉得身周的清风,变得如此寒冷,惨白的脸和身上的黑色制服相衬起来,萧瑟凄凉地格外令人同情。

那名情报署高级官员盯着已经快要看不到的那两个背影,一股发自身躯最深处的疲惫恐惧,从铁青下颌的胡须里透了出来。

忽然间,他神经质般笑了笑,唰的一声抽出靴里的锋利小刀,狠狠扎进自己大腿,噗哧一声闷响

刀尖深深刺进肌肉,拔出来时带出一飙触目惊心的鲜血,他沉重地喘息着,狼狈地半跪在土路之上,看着远处空空荡荡的路面,没看到任何身影回转,眼眸里本来残留的最后一抹希冀也终于变成了绝望,近哭近笑的神情浮现上脸庞。

反正结局是个死字,甚至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生存,这位情报署高官紧紧咬着牙,两颊硬绷如石头,从胸腔里逼出一声闷哼,右手紧紧握着锋利小刀,颤抖而绝决地向自己心窝处插去

空中忽然暴起一道尖锐的撕裂声,就像榴弹正在翻越山岭,一颗极小的石子,自远方呼啸而至,准确地击中情报署高官的手腕,直接砸断腕骨,让那把刀镗镗落地。

这名官员并不是在演戏,一年多的疲惫绝望让他真的想死,然而此时半跪在土路上的他,错愕地捂着剧痛的手腕,根本来不及理会大腿处汩汩流淌的鲜血,怔怔望着桑林深处正缓缓走来的那两个身影,心中生出无尽狂喜。

“这是谁教给称们的法子”

情报署官员不敢直视走到面前的男子,和身后三十几名黑衣密探齐齐跪下,双掌平摊于泥土之上,无比谦卑颤声说道:“若再找不到您,我们都得死。”

桑林连绵如海,丰沃的桑叶像无数只手掌,伸在泥道上方,将炽烈的阳光挡成片片光荫,或是光阴,小眼睛男人静静看着跪在道路间的人们,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样的过往,忽然间他的眼睛眯了起来,抬头向天上望去,只见那些碎成片段的光线变得无比黯淡。

几抹巨大的阴影遮蔽黄石矶上方的天穹,让桑海陷入幽凉的世界,隐约可以分辩出,那是三艘帝国最先进的巨型战舰。

破旧的桑枯镇公学处于绝对戒严状态之中,全副武装的帝国皇家卫队战士,表情严肃冷漠地守在各个方位,围墙之外,无论是依旧处于昏迷状态的巴依老爷,浑身颤抖的小贵族,还是那些难掩震撼神情的贱民奴隶以及他们的子女,都双膝跪地保持着绝对的安静,对于他们来说,残破围墙里那间屋内的大人物,比天上的恒星更加耀眼,他们不敢提及她的姓名,只能用最谦卑的姿式表达自己的敬畏。

有名衣着华贵的官员半佝着身子从房间里退了出来,走到围墙外压低声音对民众说了几句什么,气势极为威严,跪在地上的民众不敢违逆,零零落落地逐次站起,但心中强烈的好奇让平日里胆小如鼠的他们,即便对着皇家卫队冰冷的枪械,依然不愿意离开,沉默地站在公学外等候。

“我不喜欢有人对自己下跪,我更不喜欢你的下属用这种方式逼我留下,如果下次还有这种情况发生,也许我会跑的更快。”

许乐提起水壶,冲荡杯中的绿茶,手指微弹把茶泡撇走,回头弄着正在书架面前负手昂首沉默观看的对方,说道:“一边喝茶一边说。”

怀草诗转过身来,解开军装颈间第一颗钮扣,在小桌对面坐下,端起微烫的茶杯轻轻摇晃,面无表情说道:“茶很普通。”

“学生送的,混了桑椹,味道不错。”

许乐笑着回答道,端起茶杯先喝了一口。

怀草诗握着茶杯沉默片刻,缓缓饮了一口,或许是茶汤果然不错或者是温度足够的缘故,她脸上冰冷的神情略有些松动,静静看着对面的男人,说道:“当年在湿地里,你答应过我要来帝国看我。”

许乐轻声回答道:“我这不就是在帝国”

“但你没有见我。”怀草诗微微蹙眉,眉尖锋利至极,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当时你不肯跟我走,但我知道你终究会来,只不过我没有想到,你来了这么长时间还要一直躲着我。”

许乐轻轻转动着茶杯,杯底和并不光滑的桌面磨擦,发出沙沙的声音,他目光微垂落在浑浊的茶水里,低声回答道:“就算见了又如何”

很简单的一句话,但联系到他这一生的遭逢,却透着股令人心酸的无措味道。

怀草诗静静看着自己唯一的亲弟弟,看着阳光穿透玻璃,照在他微黑的脸颊上,长长的眼睫毛上,发现时光并没有在这张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不过和当年比起来无论是联邦英雄单人杀进帝国的当年,还是帝国太子在联邦惘然无助的当年显得沉稳了很多。

怀草诗微微抿起唇角,很勉强挤出一个她自以为温暖,实际上依旧霸气凌人的笑容,尽可能温和问道:“这两年多时间,你是怎么过的”

做为左天星域的最强者,帝国皇位的天然继承人,这位公主殿下自幼便没有什么兄弟朋友玩伴,那位高居于摘星殿的皇帝陛下是她的父亲,但首先是帝国的皇帝,所以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许乐,面对一位家人,但从两年多前确认这个事实之后,她就一直在努力,虽然笨拙,格外令人感动。

“我回了一趟东林,在那些灰蒙蒙的月砾中俯瞰草原里的矿坑,我去过百慕大,去找过当年和帝国合作的贩人公司,本想去找那些人麻烦,结果发现那幢大楼早已经被林远山摧平了,所以后来我来了帝国。”

怀草诗静静看着他,问道:“去过哪些地方”

“我去过很多地方,认识很多人,看过很多风景。”

阳光温暖而直接,许乐眯着眼睛,微笑望着玻璃上的浮沉,脑海里浮现出逃离联邦后,这两年多时间,在宇宙各处看到的壮美景色。

“十字星座壮观的超新星爆炸遗迹,兰波星地底的盐矿坑道,岗顶星上那座青色的大教堂,当然,还包括离阪星上的赤潮,松果岭的雾,我们身边的桑海,这些你以前带我去看过,但那时候我的身份是囚犯,我想以游客的身份去看看。”

他转过头来看着怀草诗,说道:“既然从血缘上来说,我是帝国人,那么我想自己需要多了解一些帝国的历史环境,对了,我还去白槿怀氏的祖祠拍了几张照片。”

“当了两年多时间的游客,去了这么多地方,那么你想找的答案应该已经有了。”怀草诗平静问道:“是什么”

许乐笑着耸了耸肩,说道:“白槿祖祠禁止平民靠近,就算想买票都不能进,所以我是偷偷溜进去的,我觉得这个措施不够好,不够亲民。”

“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

怀草诗盯着他的眼睛,十分强硬。

在她的目光逼视下,许乐沉默了很长时间,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认真回答道:“不够亲民,其实就是我的答案。”

“所以”

“所以不喜欢。”

许乐回望她的眼睛,看着她眼眸里的那抹光彩渐渐冷去,转动茶杯的手指渐渐停了,说道:“我不喜欢平民不能进贵族餐厅,我不喜欢贵族可以随意处死奴隶而不用担心惩罚,我不喜欢那些在皇宫门口不停磕头求神迹庇佑的病人,我不喜欢有的人吃肉,有的人吃草,吃肉的人有时候来兴趣了就把吃草的人的肉吃了,我最不喜欢的是,在帝国到处都有人下跪。”

怀草诗仔细倾听着他的话,沉默片刻后问道:“难道这和联邦那边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联邦那边至少表面上,绝大多数民众不需要下跪,也许你认为这只是一件华丽而虚伪的外衣,但外衣总能御些寒,被压迫的民众不至于全身赤裸站在寒冷的冬风里。”

许乐继续说道:“量变总能引起质变,衣服穿的多几层,有时候可以挡一挡收割者的镰刀,也许你认为这种差别并不是本质上的,但我的看法相反。”

怀草诗端杯渐冷的茶,无滋无味饮了口,忽然开口说道:“这个宇宙中从来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包括制度,只是缺少改变制度的人。”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不一样的归隐下

“跟我回宫,你就是太子殿下,日后你是帝国皇帝,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时间去改变你所厌恶的制度。”

“做为一个冷眼看疾苦的游客,还是做为一个拥有无上权力的皇帝,更难改变你眼中的不公平”

“如果你坚持隐于星辰山水之间,夸夸其辞,面临机会时却庸俗的退避不肯付出一点牺牲和努力,那只能说明你根本不是真正同情庶民们悲惨的人生,只是用此来满足自己的道德优越感,便于讥讽嘲笑别人罢了。”

怀草诗面无表情看着他,言语格外尖锐有力,大概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为了说服面前的这个家伙,她已经想了太多时间。

但很明显,关于这个问题许乐也想了足够多的时间,他没有任何停顿,直接回答道:“任何浩大的改革或者是革命,都需要最高权力者在关键时刻做出决断,这种决断有可能是一整个阶层的毁灭,数百万人和数百亿人生命之间的权衡。”

他望着怀草诗,诚挚自嘲说道:“你知道我的性格有缺陷,我很难做出类似的选择,我只擅长破坏,不擅长建设,就连做一个战场指挥官都无法合格,更何况是这么重要的角色”

“如果自己来主导左天星域的变化,除了让帝国陷入动荡,死更多人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可能。”

许乐看着她继续说道:“人一定要有自知之明,在机械方面我有一些天赋,但在政治方面我永远是那么幼稚可笑,过往的历史早已证明了这一点,在这方面,宇宙两边比我聪明的人太多,不可能看不到,在没有宪章光辉的宇宙时代,集权帝国想要永久保留权力,终究只是一种奢望,所以事实上你们已经在开始改变了。”

怀草诗沉默不语,明白他虽然自承政治方面幼稚可笑,但眼光却没有出错。

“连帝国皇帝和你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情,我自然也做不到。”许乐说道。

怀草诗没有计较他对陛下的称呼,眉尖微微锐利挑起,盯着他的眼睛问道:“帝国的改革刚刚开始十几年,前景未知,岂能妄论失败。”

“教育改草,跨种族试点,想要修补阶层之间的紧张关系,充分发挥下层民众的能力,从而为死气沉沉的帝国输入新鲜血液,这就是你们现在在做的。”

许乐看着她说道:“刚才说过,我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和事,我知道帝国真实的下层社会是怎样的情况,我相信你也知道。上次你带我去桑植州府看过那些国立大学,看上去很不错,但我们现在所在的桑枯镇呢”

“这里的贱民子弟不被贵族打死就算幸运,哪里还敢奢望教育的权利被你们划为试点的离阪星都是如此,那整个帝国是什么情况皇帝那些教育改革的旨意究竟能影响到哪些地方还是说只能改变皇宫周边那几条街巷”

谈话或者说辩论,有时候就像是拔河,因为彼此脚下站的立场不同,想要把对方拉到自己这边,坚决不允许自己被拉到对方那边,于是当一方开始用力时,另一方便跟着用力,依次逐渐上涨,直至言语逻辑证明之类的力量已经用尽,无法再增涨,便开始使用手势语气表情来加以辅助,愤怒尖刻嘲讽诸多手段轮番登场,如同拔河两端紧握长绳出血的手,用力过猛挣红的脸,狼狈在泥地上滑动的肥臀,并不好看。

破旧的图书馆面积只有七八平米,三层书架上的书籍没有灰,却被翻的有些皱,窗边两个争论的人同时发现这种争吵没有什么意义,安静重新回到阳光弥漫的室内。

长时间的沉默后,怀草诗微仰下领,看着许乐说道:“你在看,你在想,这说明你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回宫的可能牲。”

“我是游客,只不过是在周游左天星域的两年时间里,看到事情后自然有所感慨,这并不代表什么。”许乐回答道。

“只是游客”

怀草诗微眯的眼眸里忽然掠过一抹光芒,低声沉缓说道:“皇历七百二十六年七月一日,十字星座旅游会所官员惨死于寓所之中。”

“七百二十六年十一月十五日,兰波星盐矿坑道中发现两名贵族的尸体,他们的手里握着的枪来不及射出一颗子弹,喉管便被锋利的武器割断。”

“七百二十七年新年祭礼后,人们在岗顶青色大教堂地下室里发现了七具教士尸体,而传闻中被禁锢在地下室里的娈童则消失无踪,这件事情引爆宗教冲突,陛下亲自调兵前去镇压才算化解此事。”

“七百二十七年四月”

怀草诗静静看着他,薄唇微启,开始讲述这两年多时间左天星域十几个非常震动的案件,每讲出一个案件的时间地点人物,她眼眸里的奇怪情绪便浓上一分,而桌对面许乐的眼睛便会眯的更小一些。

“今年是白槿皇历七百二十八年春天,一位贵族少爷惨死在自家庄园中,就连他的y具都被人割了下来。”

怀草诗盯着许乐的眼睛,说道:“很凑巧,发生命案的地方,都是你旅游时经过的地点,按照时间推论,那时候你刚好在附近,难道说这真的只是凑巧”

许乐沉默了很长时间,摊开双手笑了笑,回答道:“当然不是凑巧。”

怀草诗看着他,说道:“无论联邦还是帝国,无数人在猜测你去了哪里,绝对大多数人都认为你隐居在百慕大,或许还有别的猜测,但总认为你逃亡之后应该是在隐居。”

“可你走到哪里就杀到哪里,这算是什么逃亡和隐居”

“我还年轻,并不苍老,我还能做些什么,那我当然不会带上十几个老婆找一个穷乡俯壤当土皇帝,满足于这种所谓归隐的乐趣。”

许乐看着她说道:“至于走到哪里杀到哪里不是我想杀人,而是一路上见到的该杀的人太多。”

“j杀幼女的贵族少爷,把七八岁男孩儿当猪一样圈养在地下室里的主教先生们,谋杀贱民矿工骗取帝国补偿的贵族,他们都该死,所以我让他们死了。”

他眯着眼睛看着窗外,指着断墙外那些隐约的民众,说道:“在帝国所有星球上,像这样的事情天天在发生,包括这里。我相信如果你亲眼看到那些画面,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只不过你是公主殿下,很少有机会接触这些东西。”

“杀这么几个人能解决什么问题要解决根本性的问题,你需要拥有权力杀几百倍几千倍的人。如果你还是坚持不跟我回去”

怀草诗眯着眼睛盯着他,强行压抑心中的愤怒,咳嗽两声后说道:“那只能证明你自己的幼稚荒唐自私冷酷,抬头看见满天星空就陶醉于自己的道德优越感这种方式太容易容易的令人恶心”

许乐低头看着茶杯,忽然开口说道:“当年在大师范府里,我就对你说过,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这一点请你原凉。”

他抬起头来,看着怀草诗的眼睛,诚恳说道:“我现在是个没有立场的可怜家伙,我曾经迷惘愤怒,甚至连信心都没有,直到我在一间百货商店里找回来了些,但那真的还不够多。”

“人活着总得做点儿什么,就算是游客也想做点什么,杀那些人,做那些事,打抱不平,替无辜者报仇什么的”

他耸耸肩,微笑说道:“是我所喜欢的业余娱乐活动,是兴趣所在,和道德无关。”

很长时间后,怀草诗眯着的眼睛渐渐放松,说道:“我接受你的解释。”

她盯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鲁莽的行为,会激怒多少人,你只是个游客,可以飘然离开,你想保护的那些弱者,却要承受贵族们事后的血腥报复。”

“这些事情我当然有想过。”许乐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说道:“真正疯狂残忍的那些家伙,我尽可能都杀干净了,至于余波,我知道情报署的官员一直在找我,既然他们是你的部属,又猜到事情是我做的,那么应该会帮我把后续的事情处理好。”

他有些手忙脚乱地从炉上提起水壶,把怀草诗茶杯倒满,笑着说道:“公主殿下亲自领导的帝国情报署,当然有这个能力。”

“你这算是在利用我”怀草诗盯着他。

“算提醒”

怀草诗叹息了声,端着茶杯沉默片刻,忽然毫无征兆地摇头笑出声来,笑声转瞬间却被一连串咳嗽声代替。

许乐蹙着眉头看着捂唇咳嗽的她,清晰地听出她的痛苦,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明显比当年更加瘦削的脸颊,下意识里抬起左手,想要替她抚背减痛,手臂却是无比僵硬,怎样也伸不过去。

他知道她这两年多时间虽然不是常驻墨花星,但全部精力都放在那颗充满死亡杀戮的星球上,对抗那位冷酷疯狂的联邦名将,甚至不惜冒着难以想像的危险,以公主之尊亲自出手三次刺杀对方。

许乐非常清楚即便强大如怀草诗,想要刺杀重军保护下的杜少卿也是难如登天,这三次她没有葬身联邦军营,已经极有幸运成分,但肯定受了很重的伤。

望着咳的眉尖蹙作一团乱墨的她,许乐的眉尖也蹙成了一团乱墨,深深吸了口气,问道:“这次伤的很重”

他的手掌落在了她的背上,八稻真气伴着掌心的温暖传了过去。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五十九章 图书馆论战

真气缓缓催入瘦削的身躯,激得怀草诗又是一阵压抑的咳嗽,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许乐知道她伤的很重,脑海中下意识里出现墨花星上那场震天动地的机甲战,眉尖微微蹙起,想道李疯子也应该受了重伤。

转瞬间他推翻了这个想法,怀草诗虽然拥有宇宙里最恐怖的战斗力,但她率领机甲群突袭杜少卿,面临的是数倍甚至数十倍于己的敌人,李封一直沉默守在杜少卿身旁以逸待劳,相对而言要轻松太多。

想到那场宇宙最强者之间的巅峰对话,许乐的唇角不禁泛起一丝复杂的笑容,心间的热血只有稍许荡漾,更多的还是对人生遭逢的感慨。

如果他的生命不曾遇到这样陡且大的险浪,不管是婴儿懵懂时的第一波,还是被揭穿帝国人身份的那一波,那么想必他此时本应该出现在墨花星球上,站在联邦或帝国的某一方,操控着小白花mxt,对抗着另一方。

怀草诗抬起右拳在胸口轻砸两下,暂时压下肺部的伤患,缓缓拨开他的手臂,抬头看着他若有所思的表情,猜到他在想些什么,摇头说道:“李疯子不敢尝试像我一样冒险,因为他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出现,只要他离开,杜少卿就有可能死。”

“但帝国在墨花星上的主帅也有可能被他杀死。”许乐说道。

“帝国主帅可以排着队去死,杜少卿死了,联邦到哪里再找出这样一个天才的疯狂将领”

怀草诗面无表情说道,平静的语气里并不掩饰对杜少卿此人的忌惮甚至是隐隐佩服。

许乐坐回自己的椅中,端起茶杯想要喝,却又缓缓放下,看着她沉声问道:“接下来你还要回墨花星”

“双方谁都无法承担失去墨花星的后果,联邦需要战略跳跃基地,我们要掐住他们的咽喉,更关键的是,这里是帝国气势之所在。”

怀草诗微微一顿后,看着他比当年更加清亮的眼瞳,说道:“那颗星球对双方来说都不容有失,但事实上双方都已经快要撑不住了,无论是后勤,部队的疲惫感,和最麻烦的战死率,都已经无法支撑再这么耗下去,根据情报铁七师和十七师现在都在临时补充兵员,你可以想像这场仗打的有多惨,联邦的兵力供给濒临怎样的困境。”

听到十七师三个字,许乐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不想让眼前照亮纤尘的光线,进入眼帘后转为血色的战地画面,不想去思考那片黑色沃土之上,有多少曾经的战友下属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我的部队看上去局面更困难更惨,但实际上只要再顶两个月,联邦部队就绝对没有办法再维持如此强势的进攻势态,杜少卿为什么最近变得比以前更疯狂强悍因为他比谁都更清楚这一点。”

“我不是很了解战区的情况。”

许乐纯粹是下意识里接了一句话,没有想到怀草诗毫不犹豫,直接从身旁取出战地指挥电子地图,打开拥有最高密级的军力布置图以及数据分析线性图,指着战区中某个被色块涂染出的区域。

“我的枫叶联队,正在不惜一切力量抚守星星峡,后方是连绵成片的已开发石墨矿,联邦负责攻打这边的是西林九个整编机械师,根据某个并不可靠的情报,指挥这些西林军队的是你的某位熟人。如果杜少卿用右翼协助他压制我方,我会毫不犹豫下令炸毁所有石墨矿。”

“这里是南半球凯尔环形山,大型舰队最佳的天然着陆点,联邦现在的空地转运舱被我摧毁了百分之六十,他们需要这个着陆点,但我放了三个机甲大队在这里。杜少卿如果用搏命的办法,我会派出最后后备的皇家机甲营迎接他。”

“这里是沧澜海”

在历史上,人类社会的图书馆总是无数大事的发源地,曾经有无数强大的人物在图书馆里留下过自己尚未发迹时的寂廖身影。

桑枯镇公学这间由破旧小屋和几百本书籍组成的图书馆,今天也发生了这样一个故事。阳光穿透玻璃窗,洒在茶桌旁两个人身上,怀草诗微微蹙眉清晰而沉稳地缓缓讲述,许乐浓眉皱的极紧,表情凝重地倾听,一言不发,没有人知道他们现在就着残茶灰尘讨论的,是一场关系到联邦与帝国战争天平向何方倒的重要战役。

怀草诗结束了自己对战场的精准并评,面无表情端起冷茶一口饮尽,润了润嗓子,做出最后结论。

“联邦是远道而来的恶客,我们却是在家门口做战,如果墨花星的战事按照当前惨象发展下去,无论杜少卿再怎样不可战胜,最后也只能取得最惨淡的胜局,联邦人为这场战争准备的资源会消耗太多,最关键的是,那些能打仗的老兵绝大多数都不可能再活着。”

许乐沉默了很长时间,伸出手指将皱的有些生痛的眉心揉散,声音低沉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一个清醒的主帅应该清楚什么样的仗可以打,什么样的仗不能打,必须选择合适的时机停止或者说有风度的退出。”

许乐抬起头来,浓眉再次拧作一团,说道:“刚才说过,我没有那种能力,我无法想像自己要替成千上万的生命负责,而且我不可能替帝国出战,请你理解这一点。”

“我并不理解,但我尊重,所以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要你去墨花星统帅我的部队,即便你肯,我也不放心把两百万英勇战士的生命交到你手里。”

怀草诗冷冷说道:“不过至少你还有个优点,工程师的记忆力向来不错,我刚才说的话你应该能够一个字不漏的记住,那么我希望,将来如果有机会你碰到曾经的部属,把我的看法告诉杜少卿。”

听到这句话,明白帝国方面的真正意图,许乐拧成乱麻的墨眉丝丝缕缕散开,笑容刚刚浮现脸颊,却又多了很多苦涩的味道:“在联邦看来,我现在是帝国皇子,可不是当年的军神接班人,我说的话一点意义都没有,最关键的是,我很了解杜少卿,对于他来说军人的荣誉感很重要,纪律性更重要,只要联邦政府还想战争继续下去,那么哪怕他打到只剩下一个人,也会继续打下去。”

怀草诗微微眯眼,凭借一些表面的情报,并不足以让她深入地了解杜少卿,这个像根骨刺一样横在帝国皇帝咽喉里的联邦名将,而和杜少卿有过很多接触的许乐,所做的判断应该不会出错。

“联邦政府会主动停战吗不可能。”

许乐眯着眼睛望着窗外,仿佛看着久违了的官邸和议会山,唇角泛起淡淡嘲讽:“只要战争在持续,帕布尔的民意支持率就不会下降,军队便会扩编,甚至他不需要前线不停的胜利,哪怕是惨烈的失败,都能在他的笔下,他那厚厚的嘴唇里变成自己的政治资本,帮助他在议会山通过一项又一项法案,把套在七大家脖子上的绞索再拉紧一分。”

他转过头看着怀草诗,轻声说道:“你们所面临的敌人不是杜少卿,是帕布尔,他和帝国在国境外做战,事实上只是为了打一场国境内的战争,不要以为他只是个靠演讲欺骗民众的宣传家,能够让像杜少卿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对他死心塌地,就已经非常了不起。”

“我明白这一点。”怀草诗静静看着他,忽然微笑了起来,说道:“但现在联邦内部的情况出现了一些新的变化,那位总统先生看来第一次遇到了真正的麻烦,或者说真正够重量级的敌人,单凭国境线外的战争已经无法支撑他的高压统治,我猜想他现在很需要真正忠于自己的部队回到首都星圈做为某种象征或者说压力。”

“联邦内部不稳,杜少卿极可能被调回首都星圈。”怀草诗微抬下颌,说道:“在这种情况下,墨花星的战事放缓节奏,非常有可能。”

帕布尔领导下的联邦政府,在宪历七十二年第一次向七大家展露自己钢铁般强硬的一面,向整个联邦宣告了执政的终极纲领,许乐全程经历过那段风雨飘摇的时光,后来自然明白联邦政府把铁七师从前线调回s1,是出于什么考虑。

然而他无法想像,现在联邦内部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居然会迫使帕布尔总统,冒着前线崩溃的危险,也要调回忠于自己的部队。

他震惊看着怀草诗,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怀草诗平静回看着他:“你的某位好朋友,于半个月前,开始了一场名为沉默行军的运动。”

“邰之源”许乐恢复了冷静,说出了那个朋友的名字,“他准备做什么”

“根据他的宣言文告,沉默行军是一场联邦前所未有的民权运动,最不可思议的是,他宣称已经获得了联邦三大工会和老兵协会的支持。”

怀草诗沉默片刻,说道:“在帕布尔最强的领域击败他,你这位朋友选择的方法勇敢而且强大,虽然他是个联邦人,但我依然赞赏。”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六十章 沉默的行军上

刚回复冷静不到半分钟的许乐,在听到怀草诗的解释后,再度陷入震惊,脑海里涌现出不可思议四个字邰之源获得了三大产业工会和老兵协会的支持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帕布尔之所以能够从一个毫无背景的矿工子弟,成长为如今权势滔天的联邦总统,除了就酒馆里那群三一协会的天才外,最重要的原因,正在于他在进入政坛之前,已经获得了三大工会及老兵协会的全力支援,在联邦底层民众中拥有极为广泛的民意基础。

许乐离开联邦不到三年的时间,他无法想像,邰之源能够凭籍什么,把帕布尔最坚定的支持者握在了自己的手中。更麻烦的问题在于,邰之源是莫愁后山的太子爷,他的身世身份注定与那些穷苦的工人愤怒的老兵天然相隔遥远甚至势不两立。

“我了解我的朋友。既然他宣称拥有三大工会和老兵协会的支持,那么肯定是真话,虽然我不理解他是如何做到的这一点。”

许乐沉默思考片刻后,抬头望着怀草诗,问出了自己的忧虑:“但只要政府告诉民众他是谁,这些支持想来也会瞬间崩塌。”

怀草诗平静看着他,说道:“事实上,邰之源早就已经承认了他是谁,至于民众方面,他用来安抚或者说收买民众的方法,就连陛下,都觉得是历史上前所未有之大手笔。”

许乐疑惑看着她,想不出邰之源究竟整出了怎样的大手笔,居然能够在帕布尔最擅长的领域内节节胜利,甚至惊动了帝国的皇帝。

联邦首都星圈s2南方平原上,有一个叫做伍斯托德的就镇,因为远离青龙山,所以这座就镇并没有经历太多战火死亡的洗礼,建筑依旧保持着清净老旧的模样。

随着退休工人和失业青年越来越多,小镇的规模越扩越大,靠着社会福利无聊度日的人们,将操控重型机械的精力,释放在别的地方,比如澎澎作响像炸弹般的铁桶,比如嘶哑如同呐喊的廉价乐器,渐渐的,这间就镇竟成了s2地下音乐的集结地。

现在是夏天,就镇内外四处充斥着刺耳的咆哮乐声和尖叫,参加伍斯托德音乐节的十七万年轻人,穿着简单或者说暴露的衣裳,兴奋地扭动着身体,挥舞着手臂,如同蔓延的野草海洋一般包围着就镇。在酒精和激素味道的共同作用下,狂欢的人群近乎疯狂,甚至有人试图推倒草原深处的电子围墙,引来警笛阵阵。

有些简陋的中央舞台上,几个深色黑夜妆的瘦削男子,抱着各式乐器,疯狂到极致地摇动头颅,摆脱腰臀,从干瘪的身躯内逼出尖啸的声音,随着鼓点和重音器的节奏,一波一波一潮一潮地袭进十余万民众的耳膜正中,激起无数痛苦以及痛苦所带来的快感。

“操你妈逼帕布尔”

“操你妈逼李在道”

“操你妈逼操我妈逼”

这是联邦最富盛名的地下乐队,叫做二手枪炮,向来是暴力死亡为卖点,因为意识不良的缘故,这支地下乐队一直被联邦官方及主流媒体排斥在外,但依靠网络和流言的传导作用,仍然得到了无数处于叛逆期的青年拥戴甚至是疯狂的迷恋,伍斯托德音乐节这次请到他们来表演,自然也让本已足够疯狂的现场,变得更加疯狂。

乐队主唱嘶哑的吼完最狂暴的句子,鼓手像战士平端枪械一样紧握着鼓捶没有落下,舞台前后陷入死寂般的寂宾。

忽然间,那名妖娆的男主唱瞪圆了死鱼般的双眼,高高蹦起,然后重重落下,因为毒品而干瘪消瘦的身躯没有激起丝毫灰尘,尖头皮靴发出老鼠般的吱吱尖叫,他像个乞讨的就男孩般向人潮人海递出画筒,像弊脚的话剧演员般蹙起眉尖,少凄惨惨戚戚嘶喊着:“草你妈逼”

操你妈这三个字逼出灰白双唇后便没有任何后续,只有死寂和僵持,不知道是两秒钟还是三秒钟,台下十余万观众爆发出强烈的回应,如山在啸,如海在啸,如精神病院七层楼所有的病人一起在尖笑。

“帕布尔”

二手枪炮乐队男主唱神经兮兮收回话筒,咧开嘴,露出满口被毒品侵蚀的极为难看的牙齿,忽然再次瞪起双眼,尖叫道:“操你妈逼”

然后停止。

没有过多长时间,也许只是刹那。

舞台下小镇周边的草地里响起无比狂暴的回应。

“李在道”

伍德托德就镇边缘的州际公路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