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五关 对决—青年商人对青年路霸(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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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陶函出发了

快快跟上

马蹄和马尾被人一脚踢醒。懒狗,蠢猪快起身。

这一群人身份驳杂,以商人为核心:有的是小商贾,每过一处市镇,陶函做不了的生意,他们便拣个尾数;有的是没有强大武力、无法组成商队的富商,让陶函在前面开路,他们便尾随着把自己的生意渗入一个个遥远的市场。

围绕这些人的,有做保镖的武士,做杂役的无赖,以及一些没有产业想要冒险图个出人头地的各色人等。自从陶函从季连季连出发,这一群人便一路跟了上来。这群人不敢太靠近陶函,怕触怒了他们;又不敢落后太远,怕离开了陶函的威慑力范围。这个奇怪商团的发起核心是季连城的五个富商,其中最富的两个本是商国人,十余年间在昆吾以南、蚕丛以西闯出好大的财富因不知从哪里听到陶函有意开拓西南商路,这几个极有开拓精神的富商便推了两个领袖跟苍长老商量,希望能跟着陶函西行。

有莘不破不想带着一群累赘,但也没有过多地反对,这群人便若即若离地跟来了。一路上陶函商队在前面逢林开路,遇水搭桥,倒成了这群人的开路先锋;而草寇流勇畏惧陶函商队的威势,远远避开不敢侵犯,更保了这群人的平安。每过一个市镇,便有若干新加入的人员,运粮草的,送女人的,坑蒙拐骗,小偷小摸,三教九流无不齐备。虽然只走出季连数百里,但这个雪球眼见越滚越大,到了蚕从国边界,人数早已远远超过了陶函商队本身。这堆人里有乘车骑马的,也有徒步行走的,幸好陶函商队数百里来没有驱车急行,这个商团大体都还跟得上。

蠢猪走快点,要是跟不上宰了你做猪汤。

马尾背着一大堆洞庭土货,气喘吁吁的,却不懂得抱怨。马蹄悄悄拿起马尾背上一件货物放到自己背上,头上马上挨了一鞭:懒狗刚才装得似模似样,倒像一根柴草也不能再添了,这会子怎么有力气了叭的一声,雇主牛车上的货物少了一件,马蹄的背上多了一件。

这种又累、又穷的生活,马蹄心想,总有一天我要结束它他望向前方,那个了不起的商队就在前面。虽然它拒绝了自己,但自己的出路一定就在那里马蹄相信自己的预感。他想起了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的江离,咬紧了嘴唇:总有一天,我要和你平起平坐一定不知怎地,全身顿时充满了力量,大吼一声,快步向前,头上却又挨了一鞭:蠢蛋还走什么走没见陶函商队停下了吗

有莘不破看着眼前挡在路中央的十几个人,为首那个身高不满五尺,却长着斗大的脑袋,老鼠须、八字眉,傲气凌人地喝道:你等做什么来如若是闲杂人等,速速散去。如若是什么商队商团,留下红货,远远滚开,大爷我还可作主饶了你们一干人等的性命。

有莘不破放声大笑,又有点担心,问道:你不会就是那什么桑谷隽吧

那人怒道:大胆我家少主的名号,可是你叫得的我乃蚕丛国一等勇士、巫女峰前山掌管使、左招财是也留下你们的车马兵器,望巫女峰向我家少主遥拜请罪,我可考虑饶你一命

有莘不破笑道:还好还好,原来不是桑谷隽。你去叫他出来,让我看看他是怎么神气的一个小子,竟然能够截断西南通途

那左招财大怒,迈开短腿,挺矛就来刺有莘不破。有莘不破道:好胆识待他走近,突然一勒缰绳,银角风马人立而起,铁蹄生风,向左招财踩了下去。只见铁蹄底下人影一闪,那矮子滚出七八尺远,右腿往地上一蹬,又滚近前来,挺矛直刺风马颈项。眼见风马避无可避,有莘不破蓦地大喝一声,声如惊雷,气压山岳,震得左招财手一抖,长矛落地。有莘不破抽出鬼王刀那鞘只是又薄又短又窄模样,但刀一出鞘,立刻变得长如矛,大如斧向左招财斩了下去。左招财大叫一声,作势往下一钻,突然不见。

有莘不破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坐在他背后的雒灵只听到地下传来左招财的心声,心道:遁地术。悄悄在银角风马臀上一拧,马儿吃痛,驰出数丈。有莘回头看时,原来驻马处的地面刺出一根长矛,刚才风马如果不是无端端跑开,非肠穿肚烂不可。不由大怒,收刀回鞘,策马急冲过去,那矛还来不及收回,早被有莘不破一个斜俯身,一手抓住,用力一拔,左招财舍不得这称手兵器,竟被生生扯了出来。有莘支起长矛在半空中抡了几抡,把这矮子抡得头晕脑胀。左招财手一软,整个人被掼了出去,重重甩在地上,头冒金星,额生馒头,连遁地避敌也忘记了。

有莘不破奋起神力,把这杆精铜长矛折成两截,大喝一声,道:去把你主子叫来,就说一个商人在这里等他那左招财哪敢再强嘴,带了那十几个灰溜溜走了。有莘不破听得背后车马声响,原来是苍长老发出信号、布阵成圆,不由皱眉说:几个小小毛贼,用得着布下车阵这样大的阵势吗

苍长老道:那桑谷隽能打败昆吾商队,肯定不是善与之辈,正所谓有备无患。

有莘不破不以为然,片刻间车阵布成,辕门驰出一骑,顶盘龙爪飞鹰;又驶出一车,车上七香俱备;跟着跃出一只猛兽,张牙舞爪,背上却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男孩。这干人走近前来,有莘不破笑道:你们让苍老骗了,戏都还没开场,便眼巴巴地赶来。

江离倚在花丛中间,扫了扫周遭景象,闭目养神。于公孺婴目视苍长老,苍长老会意,道:台侯和那桑谷隽的先锋、叫左招财的过了一个回合,大获全胜现在对方正回去搬救兵。

有莘不破道:别说得这么好听什么先锋、大获全胜的。不过是教训了一个矮子罢了。你们先回去热上两壶酒,等那什么桑谷隽来了,我拿下他,回阵喝了继续上路。

于公孺婴道:回去倒不必了。你这么有把握,我们便看热闹吧。嘿,来得倒挺快

只见那擎天独秀的巫女峰下,一圈沙尘滚滚而来。一人乘兽,一人骑马,其余人等徒步飞奔那些人个个如左招财般身矮腿短,但奔跑起来竟然跟得上骏马神兽

奔近前来,于公孺婴只觉眼前一亮,暗叫道:好神兽,好盗魁

江离皱了皱鼻子,睁眼看时,对阵一头似狼非狼、似狗非狗的神兽上,坐着好一个美男子:头上是亳都最新潮的一顶鳌骨镇发、两颊是尸方最异类的三道鹰血饰纹、口中咬着邰人丰收的麦穗、手中抓住昆吾精炼的铜戟,双眼如电,一脸怒色,大喝道:哪个敢到我蚕丛国门撒野却是一口纯正的阳城口音。

常人听的是口中之言,雒灵却惯听内心之声,未察来人之意,先品来人气质:只觉心中一阵舒爽,便如听见一股对纤纤青草爱怜无限的春风忍不住探头一望。那年轻人目空一切的眼神陡然一亮雒灵只是一探头间,他竟然便看到了,脸色登和,瞪着有莘不破:咄你这不解温柔的莽汉有这么可人的妹妹,就该在家中好生爱护着,怎么可以带在身边四处乱跑、惹是生非要让风刮伤了脸可怎么办

有莘不破笑道:你便是桑谷隽么

那年轻人傲然道:正是

有莘不破笑道:我还以为这巫女盗魁有三头六臂呢,原来只是一个见到女孩就两眼放光的花花公子

桑谷隽怒道:小子找死报上名来,少爷我戟下不杀无名之辈

有莘不破骄傲地道:我叫有莘不破

桑谷隽手中铜戟一扬,旁边那个骑马的桔皮脸和矮子左招财率众退后,让出一片空地。桑谷隽铜戟指向有莘,示意挑战。

于公孺婴、江离、芈压已经四老缓缓后退,有莘策马便前,却听桑谷隽喝道:且慢

有莘不破奇道:怎地

桑谷隽道:把你背后那位妹妹放下。

有莘不破笑道:解决你这种花花公子三招两式就完了,哪用这么费事

桑谷隽道:我杀了你不要紧,若伤了这位妹妹一根秀发,那可是罪过。

雒灵轻轻飘了下来,脚未着地,突然像被一阵风吹了起来,轻轻落在狻猊的背上,芈压的身边。一直以来,雒灵都如同女萝依树般陪在有莘身旁,这还是有莘见她第一次施展功夫虽然江离和于公孺婴一只暗示说雒灵的来历非同小可,但他一直都不太相信这样柔巧的女孩子会有遥控必方的大本事今日见了她这般轻盈如叶的身法,一时不由瞧得呆了。那边桑谷隽更是赞叹不已:小妹妹,这个男人是你哥哥吗如果是我今天便饶他一命。

雒灵轻轻一笑,有莘不破回过神来,怒道:别小妹妹大姐姐地乱叫她是你姑妈我是你姑爹

桑谷隽一愕,随即大怒道:你定是强抢成亲公猪配嫦娥天底下岂有此理今日定要为民除害

有莘不破不屑地嗤笑一声,拔出鬼王刀,晃一晃,变得硕大无朋。这边策马飞驰,那边驱兽怒奔;这边挥刀,这边举戟两人在电光火石间兵器一撞,金鸣之声大作:身形分开看时,桑谷隽的铜戟竟然被鬼王刀硬生生砍作两半。有莘不破笑道: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去换一把兵刃再来。桑谷隽大怒,那边那个桔皮脸大声道:少主,且用进宝的刀飞刀掷来。桑谷隽一手接过,胯下神兽不等他驱使,飞足前来,两件兵器全力一碰,身形分开,桑谷隽手中又剩下一把断刀。

有莘不破笑道:哈哈哈,不如待我去换一把兵器过来。

桑谷隽怒道:你笑我蚕丛无宝么

有莘不破笑道:你们三个大小头脑兵器都断了,还哪里找好兵刃去,嘿嘿,来来,小爷我赤手空拳和你玩玩。

突然桑谷隽胯下神兽一声怒吼,桑谷隽急道:地骨,怎么了

有莘不破笑道:你家的小狗病了,快带去看医生,别在这里现世了

桑谷隽怒道:胡说什么这是我的地狼

有莘不破道:明明就是一只土狗,还地狼呢

桑谷隽固然大怒,那地狼仿佛通灵似的,更恨的咬牙切齿,突然狂吼一声,吐出一颗尤自带血的牙齿。桑谷隽急道:不可,你还不到换牙期但那地狼仿佛完全没听到,一颗接一颗地把牙齿吐向空中。桑谷隽叹了一口气,不等那些狼齿落地,便一颗一颗地接在掌中。那地狼高大如马,牙长逾寸。桑谷隽划破手掌,以血凝牙,把三十六颗新齿链成一支骨鞭。

有莘不破看得兴趣盎然,苍长老才来得及叫声小心,桑谷隽早冲上前来,喝道:试试我的神兵地牙鬼王刀遇到劲敌,长鸣助威。有莘不破打得兴起,拼尽全力,猛地座下银角风马四蹄一软,窝在地上。

桑谷隽哈哈大笑,也不追击,挥鞭指着有莘不破道:换匹坐骑来。

于公孺婴一言不发地纵身下马,一挥鞭,座下风马向有莘不破跑去。有莘不破飞身上马,来斗桑谷隽,不三个回合,那风马承受不住背上的大力,四蹄一软,又窝倒在地。桑谷隽微笑着并不催促,那地狼嘴边犹带新血,却裂开了嘴,似乎也在讥嘲着有莘不破。

芈压对雒灵说:雒灵姐姐,咱们下来。凑到狻猊耳边哄道:好狻猊,乖宝宝,咱们帮帮有莘哥哥,你才是兽中王者不能让那不入流的土狗耍神气

狻猊震天一吼,仿佛听懂了芈压的话,冲了过去,一俯身,把有莘背了起来,张牙舞爪向地狼扑去。

这一战,兵器相抗,神兽相敌

芈压手舞足蹈,既为有莘不破打气,更为狻猊鼓劲

于公孺婴眼见桑谷隽刺砸扫劈,挡架遮拦,全无半点破绽,暗暗喝彩。雒灵听有莘不破固然越战越勇,而桑谷隽的心声也全没半分疲态,不由有些担心,突然想到:他其实未必便输,我干嘛这样着急江离则仍然安坐车中,仿佛对这场打斗毫无兴趣。

那桔皮脸眼见少主久战不下,悄悄取弓,对准有莘不破射出一支冷箭,却听一个雄壮的声音喝道:贼子无礼这句话才听到两个字,便见那冷箭中途断成两截,跟着胸前一痛,被那射断自己冷箭的羽箭射中,掉下马来正是于公孺婴的手段

芈压见对方偷袭,于公孺婴出手,哪肯不凑这个热闹捏个口诀,呼的放出一条火龙,纵飞而上,旋身而下,直袭桑谷隽面门。于公孺婴怒道:胡闹

桑谷隽听得背后爱将惨呼,本已有些分心,被火龙一扑,脸一斜,一鞭挡偏了,登时让收势不住的有莘不破一刀劈中左肩,翻身落地。

有莘不破叹道:可惜可惜。本来就快分出胜负了。却见一朵蓝花不知从何处来,在半空中随风飘荡,落在桑谷隽肩头上,不多时长成一丛深蓝,血也止住了。

有莘不破道:今日胜负未分,待你养好伤,咱们改日打过。打不赢你,这巫女峰我就不过去了

桑谷隽哼了一声,翻身骑上地骨,救起那桔皮脸,绝尘而去。

有莘不破看着桑谷隽消失在傲然独秀的巫女峰下,兀自赞叹不已。

马蹄躲在灌木丛里,看得血脉贲张。什么时候,我也一定要练成这样的本事公开地叫阵勇敢地决斗

他突然想起一事,摸了摸胸口,里面藏着那天趁着季连火巫离城时偷到手的一本练功诀要。眼看双方人马散尽,巫女峰下风止尘歇,陶函车阵辕门紧闭,当代两大青年高手的第一次决战已经结束,而马蹄尤痴迷地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中。

弟弟。白痴的马尾不知为何偏偏能找到藏得十分隐秘的马蹄。快回去。老板说,再不回去今晚我们就没饭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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