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13.禁恋(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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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大阵已经启动,但采采却无法阻止。

她不敢央求水王,因为父亲对她虽然慈爱,但一涉及到族务,却固执得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她试图说服水后,但水后却说:采采,我知道这个计划会冒着被平原的民族群起攻之的危险,可我们已经没有筹码和你父亲对抗了。

大部分水族的民众包括女性都已经向水王效忠。

采采,这是全族的选择。在决定实行计划之前,我们可以争取否决它。但现在现在你父亲已经得到全族人众的竭力拥护,无陆计划的启动已经无可阻止了,无论我们内心是否赞成这个计划,都不能在执行上拖全族的后腿

采采想说服母亲,却被母亲反过来要求她全力支持这个行动。她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母亲,正如母亲根本不了解自己一样。水后反对这个计划,只因为她认为这个计划成功的风险太大;而采采,她之所以反对更多的是由于她不愿意站在昔日朋友的对立面。

在全族,采采找不到一个知音即使在女性族人中。萝莎姨姆是水王的坚决拥护者,尽管十六年前曾一度倾向于水后的决策。萝蘫姨姆则是水后的狂热追随者,当年她丈夫和儿子死于天山剑道一役,自此以后她尽管对平原的民族充满了仇恨,但她依然毫无保留地信任水后。

萝莎和萝蘫代表了水族的两种不同选择。这十六年的时间里,水王和水后在互相比拼忍耐看谁先忍不住。结果,反而是由平原来的人河伯和陶函商队结束了他们之间的离别。

唉,这或许是天意。当水后说出这句话以后,采采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动摇父母的决心了。

天山一轮月亮,水底两个月影。采采一怔,知道小涘又在用幻月偷看自己了。她穿上衣服,逆着幻月的来路,找到了那个自己又恨又爱的大男孩。

小涘看着她,没有愧疚,只有火一样炽热的目光。

弟弟

不要这么叫我每次小涘一听到这个称呼都会咆哮起来

可你就是我弟弟

小涘转过脸去不看她。突然扑过来把她按倒在地,亲她,咬她。他的举措是这样年轻,年轻得还有些孩子气。可他身体却已经成熟。

采采全身一颤,但马上就把欲念压下去了,啪的一声打了他一个耳光,厉声叫道:洪涘伯川

小涘一怔,放开了采采,缩在一角,蜷曲起身子。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不成器

小涘道:这和成器不成器有什么关系

难道你不知道我们就要和陶函的人反目成仇了吗

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采采又气又急:也许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我们的计划,但一旦知道,他们一定会前来兴师问罪的他们的亲人可都在平原啊我不想和他们为敌。他们一个个那么本事我怕

没什么好怕的,我不信爸爸对付不了他们。

可我同样不希望他们受到爸爸的伤害采采说: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这样敌视平原的人,可是在我落难的时候,是他们救助了我。小镜湖被河伯骚扰,也是他们仗义勇为

小镜湖落入河伯手中,只是因为妈妈和爸爸怄气,不肯动用大水咒。而起爸爸说了,陶函那群人是在对你市恩

不,我相信他们出于真心。

是吗小涘冷笑道:你没看他们那个台首那个有莘不破还有另一个家伙姓桑的那个他们看你的时候,那眼神、那眼神里全都是猥亵他们帮你根本就不怀好意

采采一愣。有莘不破和桑谷隽对她存在某种男人对女人的幻想,这她也看得出来。但采采也没有因此觉得不妥。他们只是对我有些好感罢了,没其它的

小涘冷笑道:没其它的

就有,那也只是很自然的反应他们都是男人。

小涘突然叫了起来:很自然的反应为什么为什么既然是很自然的反应,你为什么要骂我,要打我我也是男人

可你是我弟弟

不是我不是

采采全身发抖,不知是生气,还是害怕。她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小涘,正要离开,一双手用力地把环住:别生气,别生气,好不好我也不想惹你生气啊可是在我知道你是我姐姐之前,我已经我已经

采采呆在那里。小涘没法收回自己的感情,她何尝不是在那个大江的浴场中,当小涘通过幻月偷窥她的时候,当她通过幻月反窥小涘、并在小涘的心里看见一个被反映着的自己的时候,那种镜子对着镜子的奇妙感觉就一直蛊惑着她。然而水族早已脱离野蛮千百年了,他们已经有了道德,懂得人应该自制但这种道德,有时候反而让她和他想得更加厉害

小涘,你放手吧。我们不可能的。

小涘,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不允许我们在一起,可没有一个理由容许我们在一起

一个理由也没有我们喜欢,这不算理由吗

这不是理由,这是任性说着,采采挣脱了那双手。那一瞬间,她仿佛听见背后一声轻响那是一个脆弱的心灵被捏碎的声响。

啊不好了,怪鱼,怪鱼远处传来族人的惊呼。

采采心中一凛,闻言赶去,中途遇到怪鱼阿呆:是你在捣鬼吗

阿呆忙道:不是不是我是早已归依水族,现在是公主您最忠实的坐骑,哪敢乱来是湖口那边传来的声音啦。

采采让阿呆背起自己,朝湖口的方向游去。大镜湖是个淡水湖,方圆数百里,有雪水从上游而来,在东南另有一个出口形成一条河流被水族名为盈江的向东南流去,汇入大江。这和小镜湖的情形相似,只是大镜湖的规模远胜罢了。

此时,湖口处正有上百怪鱼逆流从盈江冲来,企图进入大镜湖。

现在水后不准用大水咒的禁令已破,这几条怪鱼采采哪会放在眼里双手结成波浪状,念动咒语,登时无风起浪,一个三叠浪把怪鱼全冲了出去。

哈哈哈,女娃儿原来有点本事啊,被我拿住的时候怎么不动手一个老家伙破水而出,正是曾侵占小镜湖的河伯东郭冯夷采采心中吃了一惊,自忖没把握胜过他,脚下一踩,阿呆这次竟也不呆,头一沉,潜入水中,求救去了。

采采心想自己占了地利,后援随时会到,倒也不如何害怕,脸上神色不变,虚足踏在湖面上;东郭冯夷踩着浪花,飞扬跋扈地在湖口外的水面上立定。一老一小对峙着。

采采心想:说什么也把他先拖住,等爸爸妈妈来了就不怕他了。双手作莲花状,交叉胸前,笑道:东郭前辈,伤养好了上次桑家哥哥自从见过你以后,可想念你得紧呢。一直担心您老人家在地狼胯下的泥洞里受了委屈。

东郭冯夷一听不由勃然大怒他败在桑谷隽一个小辈手下,甚至不得不钻入冥灵肛门,游过地狼胯下,事后引为奇耻大辱,为了这事手下的虾兵蟹将没少吃他迁怒的苦头。这时被一个水族的少女直揭伤疤,哪里还忍得住呼地一声一个浪花狂卷过来。

采采微笑道:东郭前辈,就这点道行吗怪不得会伤在蚕丛王子的手下啊。她一边用言语激怒对方,莲花手诀晃动,借着天上的月光、镜湖的反射,幻化出十二个自己的幻象来。十二个采采如同飞仙一般穿插在河伯掀起的巨浪之间,如龙女在月下戏水,晃得东郭冯夷两眼迷离,如处仙山幻境。采采的真身却藏入水底,用一股潜流裹住自己,偷偷溜到东郭冯夷的背后。

漩涡陷一个漩涡悄悄在东郭冯夷的身后出现,一股巨力倒卷,扯住东郭冯夷脚下的浪花倒拖。

河伯正在甄别那些幻影的真假,突然被采采从背后偷袭,一时不察,竟然被拖了进去。采采大喜,念动冰河大咒,瞬间召唤来八十一把玄冰旋转刀,汇进漩涡陷阱当中。只要河伯被卷进漩涡深处,立刻会被这八十一把玄冰旋转刀铰成碎片。

采采正高兴,突然一股奇异的寒流不知从何处来,把自己裹住了。这寒流的气息和自己的气息相融会,全没半点抵触,心里不由奇怪:难道是妈妈来了

她正诧异,身后一声巨响,一头巨兽浮出水面,却是一头铜甲象牙的巨龟,鼓动两道江流,把采采包围住了。采采大骇,想要借水遁逃走,只觉脚下有异,忙察看时,这才发现那八十一把玄冰旋转刀不知何时反窜回来,在她脚下形成一个漩涡急速旋转着,只要她再潜下半尺,立刻就会被自己造出来的玄冰刀分尸

河伯哈哈大笑,破了采采的漩涡陷阱,踏水而出:娃儿就是娃儿你本领不小,就是见识太差。要不是求胜心切,我还未必能拿住你

采采眼见前有河伯东郭冯夷,后有幻兽冥灵,脚下是被河伯反制了的冰刀漩涡,只一个回合,自己竟然陷入绝境

当初水王运用大水咒搬运法把小镜湖的族人搬回大镜湖,因为用的是河伯从桑谷隽手底逃走的路线,因此被河伯察觉了一些蛛丝马迹,一路寻到了大镜湖。上次捉到采采后他曾和水王过了一招,自知有所不如,这时感应到禁闭了十几年的水月大阵重新启动,猜想水王水后已经复合,不敢造次。在大镜湖外逡巡许久,这日试探性地驱使怪鱼入湖,却见采采前来驱逐,心中大喜,定计要把采采拿住,以此来和水族交换水之鉴。一老一小对峙时他听了采采的讽刺,假装暴怒,稍稍示弱,果然把采采一步步引入自己劐中。

想到这里,东郭冯夷不禁得意。突然听一人道:以男欺女,以大欺小,算什么英雄好汉采采闻声大喜:爸爸来了。冥灵一见水王现身,舌头一吐,把采采卷住了。

东郭冯夷见采采已被制住,这才放心,对水王道:英雄好汉老子没兴趣做。这女娃儿是你女儿没错吧嘿,如今她落在我手中

水王冷笑道:如何

东郭冯夷大笑道:你若还想要她性命,就拿水之鉴来换

水王一愣,突然放声大笑:还以为你是个高手,原来全无见识

东郭冯夷一怔。他本性贪婪,祝宗人还在夏都之时就不喜欢他。后来祝宗人离开夏都,山鬼叛变,大夏王将镇都三门划归血祖无瓠子统领,但无瓠子也不喜欢他。自此以后,他常想自立门户。有次在偶然间他知道了在西方大荒之地,存在一个叫水族的古老部落,乃是数百年前水师共工的后代这水族拥有一面异宝水之鉴,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似乎连四大宗师对之都颇有忌惮。

东郭冯夷深通水系玄功,对共工这位水系神通空前绝后的传说中人物更是神往已久。因此一听到水族和水之鉴的存在,不由得贪心大动。找了个借口跑出来,在这荒芜的西原一找就是数年。这时拿住了水族公主,正想以此作为要挟,迫使对方交出水之鉴。但水王的那一声狂笑却让他摸不到头脑,似乎是自己在什么地方搞错了,弄了个大笑话。

东郭冯夷正在沉吟,水王道:快快放人,我还可饶你不死否则

否则如何

水王一声冷笑,背后湖浪翻涌,就要发动攻势。

东郭冯夷脸色一变:你不要你女儿性命了冥灵

冥灵舌头倒卷,把采采拉到口边,一排森然巨齿悬在采采头上,采采被巨舌限制了行动力,只觉冥灵的上颚偶尔滴下唾液,又是恶心,又是害怕,闭上了眼睛。却觉那股裹住自己的寒气顺着冥灵的舌头游离了自己,心中一动:莫非

东郭冯夷冷笑道:如何水王的攻势略缓,但仍一步步逼来。

东郭冯夷心中没了底气:这家伙若是把水之鉴看得比女儿还重,那可怎么好眼睛盯着水王,一边全神戒备,一边飞身倒退,落在冥灵身上。催动体内的生命之源,和冥灵连成一体。

给我住手东郭冯夷喝道:我数到三,你若不撤回浪花,我让你今天就白发人送黑发人

水王一声冷笑,东郭冯夷喝道:一

水势不缓,东郭冯夷再喝道:二

水王皱了皱眉,东郭冯夷怒喝道:三

汹涌而来的巨浪陡然顿住,就像突然被冰冻起来。东郭冯夷大喜,笑道:你话未出口,突然一股寒意从足下传了上来,跟着冥灵惨叫一声,松开舌头放开了采采。一个浪花倒卷,洪涘伯川破水而出,把采采抱住,飞身回到水王身边。

冥灵冥灵怎么了东郭冯夷连连安抚,却无法止住冥灵的暴动。他和冥灵合体,感觉也相牵连,只觉一股太阴之气在冥灵体内乱窜,所到之处痛入刀割在合体的状态下,这种剧痛东郭冯夷竟也感同身受

冥灵越痛越厉害,终于抵受不住,头尾四肢都缩进龟甲之中。东郭冯夷似乎感到龟甲内血肉迷糊,冥灵的生命气息越挣扎越弱,终于再没有动静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冥灵是九天之外一等一的幻兽,怎么会

忽然龟甲内另一股生命气息开始跳动着,成长着,东郭冯夷一阵战栗,正要切断和冥灵的联系,却已经来不及了,那股太阴之气涌了过来,侵入他的五脏六腑,由于是借着他传送生命之源的渠道入侵,河伯竟全无敌抗的余地,眼睁睁地放任那股异样力量在自己的体内打了一个死结。

噗的一声响,冥灵的四肢伸了出来,但却变了样子就如四脚蛇的四肢跟着龟甲的前方生出一个血肉模糊的脑袋在江水的冲洗下,血肉去尽,鳞片层层竟然是一个蛇头跟着龟甲的后方也长出一条蛇尾

东郭冯夷只觉一阵晕眩,蛇口张开,吐出一股雾气,雾气中一个女人的身影漂浮着,雾气散尽,女人的面貌渐渐清晰,正是水后

东郭冯夷颤声道:你你把冥灵吃了

水后不答,半侧着脸,神色似乎甚是疲倦。

水王滑行到水后身边,与水后并肩,对东郭冯夷冷笑道:你本领不小,就是见识太差。要不是自以为是,我们还未必能拿住你却是学着东郭冯夷刚才嘲笑采采的语气。

东郭冯夷惊惧交加,指着水后道:你你以蛇食龟

水后道:不错,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冥灵了。这是一头全新的幻兽,可称为禺强。

东郭冯夷心中大骇:这女人,比他丈夫还可怕颤声道:你你在我体内安置了什么东西

水后道:难道你不知道

东郭冯夷又是一阵战栗:难道是玄阴心结。水后一声轻笑,当作默认。东郭冯夷知道体内被种了这心结,从此只要水后一加催动,心脏的血液马上化为冰刀,把自己的内脏捣成粉碎。不由垂头丧气:我连冥灵都已经被你收服了,你还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水后道:我何时要你的幻兽了它虽然不再是冥灵了,但和你体内的玄阴心结气脉相连,你还是可以召唤和使动它。

可是

水后截口道:可是你以后就不再是什么镇都四门了。水后微笑着对丈夫道:溯,从今往后水族多了一个护法,如何

水王哈哈大笑。东郭冯夷知道自己已经无可反抗,颓然跪倒在蛇身龟甲的幻兽禺强背上。

采采缩在小涘怀里,全身发抖。她从不知母亲是这么厉害的人,利用对手对女儿的轻视,几个照面就反转战局,制得对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不禁向向小涘的怀里靠的更紧湖天广大,可是此时此地,只有这个大男孩的体温比较单纯。

都雄虺叹道:这个女人厉害啊除了你们心宗的传人外,我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女子。

谢谢你的推重,不过我们可担当不起。我心宗门下,要么就是天真浪漫的无知少女,要么就是被男人伤透了心的无奈小妇人,哪有你说的什么厉害女子

都雄虺冷笑道:天真浪漫的无知少女说的难道是妹喜无奈小妇人不包括沼夷吧

妹喜当然是个好孩子,她不过是刚好遇到一个好男人,把她宠坏了而已。这些年在夏都,我还要多谢你照料她。至于沼夷,唉,虽说她已经被逐出师门,但还是逃不过我们这一代人的苦命啊,要不然怎么会搞得夫离子散

哈哈都雄虺干笑数声,道:照料妹喜娘娘我怎么敢当这些年我还得靠她帮我在大王面前周旋周旋呢至于沼夷,因为情变,一夕之间迷得六万八千个男人精尽人亡,微、髳两族多了十几万个寡妇,从此阴阳失调、元气大伤嘿嘿,这份功夫连我也甘拜下风这样的无奈小妇人,幸亏世上没有第三个

第三个什么意思

都雄虺笑道:沼夷再厉害,终究是你的手下败将。天上地下,四海内外,你如果认第二,哪个女人敢认第一

找到了。江离说。

嗯。桑谷隽应声道:刚才那边似乎有冥灵的气息。看来东郭冯夷那老小子比我们早了一步啊。

于公孺婴道:现在就过去有什么计划没有

计划有莘不破道:那毕竟是采采的部族,咱们先礼而后兵。

江离叹道:希望采采能给一个让我们罢手的说法。

有莘不破摸了摸鬼王刀: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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